所谓的战略和战术，在悬殊的力量面前，根本不能发挥作用。他们连给对方造成伤害都做不到！

士兵们绝望的想。

他们，用什么来阻挡敌军进发的脚步？

难道说，他们的第一防御线已经……全部阵亡了？

莫斯·安德鲁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猜想。

哦，不，不！他对自己说，不会的，不会的，第一防御线总指挥龙飒那个家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哦，去他妈的，还真有可能。他之前发出的消息到现在都还没有回音。

“博恩，再次联系龙飒。”莫斯话音沉重。

接着，莫斯命令所有战舰以绝对坐标下沉，从刚刚的观察来看，对方的攻击似乎只能是单方向的？

不对！

明明之前那六艘巡航舰传回的图像上显示，这种锥形飞行器会转向发起攻击的！

就像是为了印证莫斯的猜想。

正在推进的一部分飞行器忽然调转方向，对向联邦战舰。

圆锥形飞行器从尖端裂开，表皮折叠收缩，中间分成三瓣，裂痕不断加深，一直到根部，然后换换张开，就像是鲜花绽放一样张开到极致。巨大飞行器分裂出的三个三角机械臂上覆盖弧形金属壳，展开的内部是一道道，竖向弯折交错的凹槽，流淌着诡异的红光。就像是一个巨大昆虫被劈成三瓣，剖开肌肉露出血管。三角机械臂根部通过一个球体连接在巨大圆环之上。圆环上不是闪过一道亮白色的电流或者是质子流。

所有的，前方几百个飞行器就像遵从某个程式一样，同时绽放！血液一样在凹槽里流淌的红光，更是让因为恒星稀疏而显得暗沉的宇宙亮了起来。

周成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紧接着，他就看见，那些张开的飞行器开始缓慢的旋转，同时，红色的点从金属臂内侧密密麻麻激射出去。

四面八方，赤红的光弹朝着残存的联邦舰队扑来！

天哪！这根本是无差别攻击。

联想到之前绿色光柱的威力，周成无法自制的赶到绝望。不知道是怎样一种情绪，让他不由自主朝着严少泽看去。

却没想到，那位根本不像是第一次参加战争的尉官竟然痛苦的弯曲身体，单膝跪在地上。“长官！”周成一惊。

严少泽咬牙抑制因为身体痛苦而紊乱的呼吸，“周成……临时指挥……联系血刃……撤……撤掉防御屏障，密集火力对击。”

周成脑子蒙了一瞬。正在控制武器系统的罗伦斯·路德中尉直接怀疑自己听错了。就在这时，战舰剧烈的晃动了一下，接着主控室响起鸣叫，“警报！警报！侧翼受损！受损程度正在计算。”

又一个光弹迎面扑过来，舷窗一片血红，继而又是重重一震。

“防御系统到极限了！”吴俊少尉大喊了一声，“快，我这里撑不下去了！”

严少泽抓着控制台勉强站起，“按我说的做！！密集攻击！目标是光弹不是敌军。”

“是，”周成不再迟疑。

集结在一起的第二梯队利用巡航舰荷载的X素反应装置构建了临时防御屏障。密密的光弹撞击上来，由X素构建的联合防御罩竟然被撞的微微晃动。莫斯·安德鲁丝毫没有收到晃动的影响，他脸色冷峻，用力揪了一下自己的领子，远处，刽子手和血刃已经被红光笼罩了，他们距离太远，根本无力支援。

莫斯不由得痛惜的闭上了眼。

战士，联邦汇聚了多少心血培养出的顶尖战士，就在这样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中损失殆尽。

况且，X素本身是为攻击武器供能所用。防御屏障极其耗能，他们根本支持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博恩上校兴奋的大喊，“长官，联系到龙飒了，龙飒少将刚刚进行跃迁，无法接收信号。”

莫斯精神一震，立刻稳定心神，“信道接过来。”

光屏对面，龙飒正转头和身旁的军官说着什么，整个指挥室忙忙碌碌却不见惊慌。莫斯没时间等他说完，直接大声喊，“龙飒，你们是否和敌军正面对抗。”

龙飒对士官说了句，“就这样。”

立刻回头，神情沉稳，“没有，我们试图拦截，但是对方进行空间跃迁，直接突破了我们构建的拦截能量场。情况怎么样？”

“简直糟透了。”莫斯呻吟了一声，接着说道，“我们的攻击根本没有给对方造成损伤，先遣队却已经损失一半兵力了。”

“什么？”龙飒大惊。

“听着，我们必须找到对方的薄弱之处！支持到和中央战队汇合。”莫斯沉声道。

这时，舰身的晃动忽然停止了。赤红的光弹渐渐散去。

片刻之前的杀戮者静止不动，机械臂上的红光却熄灭了。

他们能量用尽了吗？想到这里，莫斯一阵欣喜。

更让他惊喜的是，刽子手和血刃竟然完好无损！说是完好无损或许差了点儿，毕竟刽子手侧翼缺了好大一个口子。但是……没人想到他们还能幸存。

严少泽的战略果然是正确的。

从对方环形上滚过的亮白色电流，他大胆预测，激射的光弹是负能量体。和正能量体撞击，就会相互湮灭。尽管这个推断并不百分之百可靠，但是除此之外，他们也别无他法。

血刃上下无不庆幸，指挥官欧阳征也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刽子手里——

“长官！”周成惊呼一声，紧张的架住严少泽胳膊。

65.

严少泽脸色不太好，但也仅仅是脸色不好而已。他站直身，从周成那里拿出胳膊。爱神号刚刚和他们确认了情况，“血刃”局部受损43%，“刽子手”侧翼受损57%，战舰自身的修复系统正在高速运转着。

前方敌军张开的数百巨型飞行器距离他们已经非常靠近了，从横向的巨大舷窗里就可以看出，就连之前滚动着红光的凹槽的细长纹路都格外清晰。但是他们却悬浮在宇宙中一动不动，一时之间，整个世界安静到了极致。

从遥远的亿万光年处传来的星光在巨大的飞行器背后隐约闪烁。爱神号上，莫斯·安德鲁正和龙飒快速紧张的讨论下一步战术，龙飒的观点是，机会宝贵，他们应该立刻两面夹击，形成大包围圈，将敌军网入。然后利用拓航舰以及巡航舰的机动性，牵引消耗对方火力。目前看来，这似乎真的是最合适的战略，莫斯却否决了。

他直言，龙飒没有和敌军正面交战过，根本不知道对方的抗打击能力有多么强横！龙飒的想法是有道理的，危急时刻，不惜自损八百而伤敌一千。但是对方的攻击范围极大，杀伤力极强，那种绿色的光柱……莫斯·安德鲁眉毛纠结起来。稍一触碰就会让整个战舰消失殆尽，他们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打击折损。

听了莫斯的话，龙飒缄默不语，继而不爽的说道，“这些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变态，从来不知道星联已经有这种东西存在了。”

莫斯嘲讽道，“说不定这就是那些‘鸟人’搞出的花样。他们不是说要我们好看么。”莫斯对于卜拉拉人有着非常深的敌意和厌恶，说到“鸟人”两个字的语气就像是终于把什么脏东西摆脱了似的。

“确实，我们现在情况不怎么好看。”龙飒摊开手，微微抱怨了一句，就迎来了莫斯暴躁的咆哮，“该死的，龙飒，不要说些废话。该死的，那些应该被折成七八段的卜拉拉人，即使现在没法拗断他们那些长满鳞片的脖子，也一定要揪光所有羽毛来！！”

龙飒无奈的偏过头，即使对于这个俊美的男人突然化身怪兽格拉斯已经习以为常，奈何还是觉得视觉冲击太大。

然而龙飒的话却让莫斯想到了什么，在愤怒的吼出声之后，少将大人重新做回位置上，两手交错支住下巴，表情很凝重。

是的，龙飒说的对！

他们从来没有在星联发现过这样巨型武器。

莫斯，闭上了眼，锥形飞行器以及他展开之后的样子在他脑海里浮现，同时星联已有的各种不同战舰，飞行器也依次勾勒出轮廓。两者被重叠比较，分解比较，都找不出相似之处。

这些东西，倒底从哪里来的呢？

如果他们早已存在，那么这些武器的拥有者轻轻松松就可以横扫星联所有富饶的空间站和殖民地。又为何，直到现在才出现？这是否和上帝之眼上和施维克人的资源争夺战有关？不然时间怎么会这么巧？上千艘吞鲸舰靠近殖民地的同时，绿岛遇袭？对方的目的是什么，究竟是绿岛还是……宝瓶座的上帝之眼？

“莫斯，”龙飒的声音传过来，“你知道的，我们不可能坐以待毙，即使我们想这么做，巡航舰上荷载的X素也不足以支持构建几次防御罩。”

“是的，你说的没错……”莫斯·安德鲁慢慢的回答。

这个时候，上校博恩的声音响了起来，“江总指挥发来消息。”

莫斯神色一振，“接过来。”

绿岛，清晨。

银色的作战指挥中心从他安静的外部来看，根本无法想象内部高速运转到了什么程度。深蓝色连体服的军事观察员如同血液，在血管——也就是密集交错的栈桥上快速穿梭流淌着。

战指挥厅里，联邦将领正为着某一件事激烈的争执着。

江天没有加入，靠在墙上，双手抱在胸前，六米高的落地窗外，黑沉沉一片。突然，一道白光从天边飞来划过整个天际，撕裂了黑暗。绿岛在短短几秒就彻底亮了起来。

“接通了。”施歌说道。

江天站正身体，光屏弹了出来。

画面混乱了一下，接着莫斯·安德鲁那张似乎无时无刻都飞扬着不羁神采的脸蛋出现在画面上，只不过这一次他神情罕见的严肃。

他的语速也很急促，“上将，敌军停止进攻的情况……”

“暂时停止进攻。”江天立刻说。

指挥大厅密切关注着前线的战况，江天已经察觉到了情况有异。“安德鲁，指挥厅已经召集研究员分析对方的飞行器数据，很快就会有结果，减少损失，坚持住！”

“是！”莫斯立刻点头，继而期待地问，“中央战队到达什么坐标了？”

正在争执的几名指挥官其中一人忽然提高声音，“我们不能再继续增加损失！联邦承担不起！”

江天立刻看了过去，厉声道，“阿诺·巴赫上校！”

作战厅和前方一直通过文本讯息保持通讯，远距离的视讯由于信号不稳定有很大限制，江天特意和莫斯视讯通话，就是为了鼓舞士气，给前线指挥官以坚定的信心！而阿诺·巴赫在这个时候故意大声争执，极有可能动摇莫斯·安德鲁对总部的信任！

阿诺·巴赫僵了一下，接着就梗起脖子，更加大声的说，“这难道不是事实？联邦不可能继续出兵了！根本徒劳无益，我们必须保存绿岛。”

“况且有前线战士拖住侵略者的步伐，现在开启绿岛动力装置，还来得及！”

莫斯·安德鲁，以及爱神号上其他联邦军官，脸色都是一变，总部——已经放弃他们了？

从阿诺骤然站起，施歌就一直注意着江天的举动。

这时，江天看向他，肯定的一点头，施歌立刻比了一个手势，两名士官从后面一下子就压住了阿诺，捂着嘴将他压了出去。

刚刚还在争执的其他人顿时面面相觑，神色都不太自然。

江天的作风太强硬了，这让他们很不安。

之前肖山站出来反对应战，江天直接下令关押禁闭，本身就是在威慑其他人，只是他的做法完全符合条例，无法诟病。然而现在，到了阿诺·巴赫的时候，江天竟然没有说任何理由，没有下任何正式命令，就暗示自己的副官将他强制押解了下去。

没人知道阿诺会受到怎样的处置！

江天目光冷厉的划了一圈，同样，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质问。

他刚刚一直任凭他们争论，就是为了营造出一种目前局势还没有到危机关头的假象，是的，是假象，这不过是因为江天深信，绝对的领导才能取得胜利。对于肖山处置已经让有些人开始不安了，江天不愿意让这种情绪蔓延开来。没想到阿诺·巴赫这么不识时务！

眼前这些人，身为联邦高级将领，绝大多是联邦为了制衡军部以及江天实力，通过另外的渠道提拔的。江天一眼看过去，冷冷“哼”了一声。

既是对他们，也是给莫斯·安德鲁所说。

“绿岛必将迎战！这个决定无可动摇！”

“逃避只会让绿岛灭亡！身为军人，立刻停止你们的妄想！”

“中央战队已然待命，不多时就会赶到前线战场！”

“而我本人，江天，上将，将作为中央战队指挥官——”

“振联邦之威名！”

在莫斯·安德鲁思考这次全面进攻背后阴谋的同时，严少泽思考的却是别的东西。

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刚刚大脑里竟然响起了机械合成音，并且这合成音的内容，竟然是在给他下命令！

命令他……向总指挥建议，用最大能量输出攻击飞行器的中央圆环……

当然，他不可能按照对方说的去做，即使这看起来是站在联邦阵营上的。怎么可能？严少泽冷淡的笑了一下，他不确定给自己植入芯片的是哪一方的势力，也更不确定芯片的事一旦暴露出去联邦会怎样处置自己。江天，他也不能完全信任……严少泽眨了眨眼，立马将情不自禁冒出来的联想拉了回来。相比最初，对方对他身体的控制正在逐渐削弱，但是这种影响仍然存在。严少泽皱了皱眉，谁也不乐意有人可以随意在自己脑子里播放广播。

他重新将目光投注在不远处无声悬浮的飞行器上……

为什么对方忽然停止了攻击？

如果再持续最多二十分钟，他们就将全军覆没，而对方参加战斗的仅仅只有数百个作战单体。严少泽最先的推断，也是敌军能量用尽。毕竟，从锥形飞行器分裂展开形成攻击面，以及中央圆环来看，这种飞行器的荷载量不会太大。

联系脑子里关于这方面的知识，目前星联中最常见的动力来源就是X素反应供能。而如何缩小X素反应装置的体积一直是科学家们致力解决的难题。即使新的一批机甲荷载X素武器已经正式投入使用了，但是战舰耗能和机甲耗能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严少泽不禁思考，目前宇宙中最重要的能源就是X素，从对方猛烈的攻击上，他想不出对方是如何解决能源问题的？

难道说，敌军停止进军，真的是因为能源不足了吗？

这未免经不起推敲。

但是，他们又为什么停下来了呢？

芯片试图控制他，让舰队对着中心圆环全火力攻击。如果对方是联邦阵营的，可以理解为圆环是飞行器的薄弱点。那么，如果芯片和正在进攻绿岛的敌军是同一阵营的呢？

严少泽怵然一惊，无数的碎片电光火石贯穿成一条线。

为什么两方相遇，对方不先发起攻击？

为什么在己方的能量束攻击之下，敌军毫发无损？

为什么对方发射的赤红色光弹是负能量体？

为什么只有前部几百个飞行器发动攻击？

为什么……芯片希望联邦军密集火力攻击对方？

原因或许非常简单！

他站起身，为自己这个大胆的推测心惊不已，但是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它似乎就是这一切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