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或许连江天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正变的越来越不理智，情绪越来越明显，并越来越因为一个人而左右决策。这种状况，比之当初在不灭星河，正逐渐明显。如果现在李冰建在场，一定会心里咯噔一下。

这对于江天本人来说，并不是坏消息。

但对于整个联邦而言，并不乐观。

小剧场：

严少泽和江天晚上运动身体结束，严少泽一把将总指挥打横抱起走向浴室。

江天乖乖被抱起来，脸上不解：为什么抱我？我的体能没有问题！

严少泽对这人不解风情感到无语，但他只是默默笑而不语。心里暗戳戳的想，让你当初公主抱。

55.

严少泽在医疗室的床上躺了一会儿，就感觉的自己的力量正在渐渐恢复。那种力量一地点点回复到血管内的感觉就像是能量槽被慢慢灌满。并且他还有一种奇异的预感，就是那个“能量槽”最大容量的上限似乎已经被突破了。等到手臂重新可以活动，他感觉差不多，就支着身体坐了起来，江天视线随之一动。

“长官，”严少泽笑了一下，客气的说，“谢谢。”从回到军校的那一刻开始，或者说，从见到机甲的那一刻开始，严少泽就重新将自己定位为一名军人。在他认可自己身份的同时，对于江天，在礼貌之余，又加上了一份尊重——对于强者，对于上级的尊重。

因此他顿了顿，随即又有点疑惑的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江天觉得有点不舒服。严少泽对待自己喜欢的人就是这种尊敬却疏离的态度？他克制着自己的不满，脸上的柔和却冷淡了下去，微一点头，“关于你的身体状况，我们需要谈一谈。”

严少泽立刻看过去，对方表情毫无异样。但是在他刚刚那句话中，却把“身体状况”几个字加重了音节。难道江天真的发现了什么？这也不是不可能！

严少泽快速的思考了一下，虽然之前对于身体主动权的争夺战中，自己取得了上风，但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还不可预料。如果对方真的如他推断的那样，是来自联邦在星联内的敌对势力，那么，他和江天的立场是相同的，甚至他们有着部分的共同利益。如果能够和江天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一致，就再好不过。

但是，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对于江天来说，联邦的利益高于一切，为此，江天可以毫不犹豫将自己牺牲掉。从江天这个人的行事作风和生平履历来看，这个很有可能。这也是严少泽之前一直没有和江天完全坦白的原因。严少泽他自己可一点儿也不想为了所谓的“人类最高利益”而自我奉献。

江天那句被联邦学子奉为圭臬的话不是这么说吗？

“一切，为了更彻底的和平！”

更彻底的和平？

严少泽意味不明的笑了下，“我的身体确实有一些异常，但是我觉得这个应该和医疗师谈一谈。”

“医疗师？”江天说，“上尉，现在我命令你对自己身体情况保持完全沉默，否则将以危害国家安全罪处置。”

严少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翻身下床，右手压在心脏上，行了一个军礼，“是，长官。”

没想到江天接着又说了一句，“还有，晚上一起吃饭。”

严少泽莫名其妙的抬头看过去，确定这两句完全没有逻辑关联并且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真的是同一个人说出来的。

施歌刚刚从校长办公室走出来。

虽然哈德森在动手之前暂时屏蔽了走廊的监控设施。但是实际上，不止S区最高军事学院，整个绿岛都有两套监控系统。在一套正常运行的同时，另一套处于准备状态。一旦其中一套出了故障，另一套就会自动启动，由中央智脑统一操控。哈德森这些低级学员当然不会知道这些，但是施歌却很清楚。

他不希望这件事最后以“和同学发生争执，致使同学身受重伤”这种方式被记录进入严少泽的个人档案。最好的情况就是能够直接删除这段视频记录。

但是就在施歌终于和校长休斯少将达成共识，调出这段时间内走廊上的视频信息时，两个人一时都有些错愕。

监控装置似乎是收到了什么严重的干扰，画面一片模糊，根本就看不清上面是什么。施歌高兴的同时又有些疑惑，休斯上将则皱起了眉，绿岛的监控系统非常先进，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施歌走出办公室就去找严少泽，刚好趁这个机会问问那个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刚刚走到门口，病房的房门朝着两边缓缓滑开，刚好总指挥那句邀请飘进耳朵里。施歌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退出去的机会了，好吧，那容许他在心里大笑几声。

他终于有点看出来了，江天对于严少泽并不是他之前想的那样冷漠无情。或者说，这位总指挥似乎还有些不同的想法。但是这个从一开始就死死压在他头上，甚至现在成为一个令人仰望的存在的家伙，在某些方面还真是笨拙得可以。虽然他仍然不认为把自己的好友和江天放在一起会是一件好事情。但是，这不妨碍他给自己的生活找一点乐趣。

施歌努力抑制住脸上奇异的笑意，对着江天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带着关心看向因为总指挥一句话而迷茫起来的好友，“严，身体什么情况？”

严少泽正在思考江天这句话里的意思。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总指挥大人总不可能是单纯的和他吃顿饭吧？难道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他现在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尉官，按道理来说，长官发出邀请，他说什么也应该表示感谢和惊喜吧，但是严少泽又觉得，听江天的口气，这似乎更像是一个命令？

就在严少泽拿不定注意应该怎么开口的时候，刚好听见施歌的话。严少泽立刻抬脚走过去，亲热的搭住对方肩膀，“医生说过度透支体能，现在已经没事了。对了，我还有事想给你说呢。”

严少泽只顾着对他说话，没有注意到江天的表情，施歌却看得清楚。长官大人一瞬间脸色冷淡了下来，看向这边的眼神也暗沉不定。让施歌有种肩膀被严少泽触碰的那一处都要被灼烧穿透的感觉。

施歌暗爽之余也有些心惊。

他一边回答着严少泽的话，一边满腹忧虑，江天可别是认真的啊！

严少泽紧紧在医疗室里呆了一会儿，身体就恢复了。由此他更加确定身体中那股莫名的力量不一般。他问施歌，“这次对我的处分是？”

施歌靠着门，“扣绩效考核点而已，你后面对战多赢几次，就全都回来了。”他还有话想问严少泽，但是碍着江天在场不好开口。

这时江天突然走了过来，穿过他们之间，目不斜视直接走了出去。

要不是出门之前语气别无二致的留下一句，“晚上我来接你。”施歌都简直以为对方在吃醋赌气。

其实江天却是真的不高兴。他觉得面对着严少泽，自己的情绪起伏就非常明显。对方遇到危险时，他心里焦灼不安，对方对他疏离时他会不舒服，对方对他视而不见，反而去和别人说话时他觉得心里堵得慌。非要做点什么吸引那个人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这就是喜欢上一个人的心情吗？江天有些不解，但是，如果严少泽也有同样的心情，那么他为什么对自己是那样的态度？

忽然想起以前做的犯罪心理学研究，这分明就是一个缺乏自重感的鲜明案例。

缺乏自重感？

江天，有可能却乏这个东西吗？

他看着对面两个人亲密无间的讨论着什么，感到非常不舒服。他大步走过去，故意从他们两人中间走过，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终于落到他身上，那种不高兴才淡了一点。

施歌·罗德少校，客观的说，这个人很有才干，甚至称得上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并且，施歌·罗德长久以来都在践行着“更彻底的和平”。即使两个姓氏在政治立场上存在分歧，本也不会影响到江天对于对方本人的看法和判断。但是现在，江天第一次觉得这位英勇过人的联邦少校无比碍眼。

是的，非常碍眼。

施歌·罗德还不知道自己在总指挥心里的良好形象已经不知不觉中被削弱了百分之五十。看着江天的背影消失，施歌耸了耸肩膀，摊开手，“亲爱的，总指挥的邀请，你真是荣幸。”是的，他就是在试探严少泽的态度。

严少泽不以为意，直接绕过了他这句话，“这次谢谢了。”

施歌瞟了他一眼，“你有事情能够第一个想到我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走吧，有事和你说。”

两人一边走着，走到一颗在绿岛中难得粗壮的大树之下。看不出是什么种类，两百年的变迁，环境恶化，人类移居，生物物种都发生了很大的进化。就连人类自身，不都出现了一些“异能者”吗？

浓重的绿荫铺展到地面上，形成一片领域。严少泽抚摸了一下树干，施歌打开了屏蔽器。向严少泽示意了一下，严少泽开口，“施歌，今天早上的军事理论课，我申请了上机驾驶。”

“什么？”施歌微微惊讶，“军事理论课，这门课什么时候有了上机操作的环节了？”他不由得思考起最近一段时间人类联邦内部悄然却紧密的备战行动，难道，这就是其中的一个征兆？

“任课教官是宋希上校。”

“宋希……”施歌了然，如果是这个家伙，那么八成和联邦的战略部署没什么关系。想起宋希的那一套“精神操纵”理论。施歌立刻问他，“情况怎么样？”

严少泽摇了摇头，但是神色之间已经没有最开始的浓浓的失望，“还是不行，机甲拒绝载入，功能性神经缺失到底是什么毛病？”

施歌拍拍好友的肩膀，“倒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宋希没有给你说什么吗？”

严少泽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但是显然，这位上校语法和修辞都没有学好。”

“这样，”已经习惯好友变得喜欢微笑的施歌没有察觉到对方话语里极淡的不屑，低头认真的思考了一段时间，“我下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吧。相信我，这个人有能力帮到你。”

施歌对于宋希的研究有所了解，他提出的理论有着严密的论证和可行性，非常卓着。但是缺乏临床实验，就目前而言，并不十分稳妥。或许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会劝阻自己的朋友放弃，但是本身字典里就没有这个词的人第一个想到的却是严少泽是否真的渴望恢复力量。

答案显而易见，严的双眼依旧和当初一样平静，即使笑意已经渐渐变得常见，灰蓝色眼底的淡漠和对力量的沉醉仍旧和当初别无二致。在施歌看来，这不过是对方身体受创，遭遇巨变之后的一种应激反应，用微笑来掩饰自己的情绪，保护自己。想到这些，施歌心里有点儿难过。

他希望严少泽能够重新坐进机甲里。他更希望，在将来或许立刻就要爆发的战争中，他们可以并肩而战！

在他心里，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严少泽都具有卓着的天赋，是有可能和江天比肩的人。

施歌不希望他的军旅生涯就这样走到尽头！

他相信以严少泽的天赋和坚毅，无论多么困难的道路，只要有一线可能，他都能取得成功。

而宋希就是可以提供这一线可能的人。

严少泽不置可否的笑笑，“希望吧。对了，上次请你帮我查的东西怎么样了？”

想起那令人不安的绿色液体，施歌神色严肃，“高浓度抑制剂，严，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当然没有，”严少泽有点讶然，高浓度抑制剂，江天的身体到底是？

他神色回转，发现施歌的神色还有些忧虑，出言安抚，“我的身体状况良好，最近我感到自己身体正达到一个巅峰。今天提出尝试驾驶机甲也是基于这段时间来对自己身体状况的感知。你知道的，那天在广场上被拒绝载入之后，我一直感觉到身体状况不断下滑。但是出院以来，似乎反而比以前要好了。所以，今天才想尝试一下有没有可能。”

“但是很遗憾，”严少泽摊开手，“还是失败了。”

施歌轻轻叹了口气，“说真的，我们去见见宋希吧。”就在这个时候，他察觉到手腕上的即使通讯装置传来一条文本信息。施歌低头查看，因此没有注意到一瞬间严少泽的表情变得非常奇异和微妙。

施歌看完消息，抬起头嗤笑一声，有点儿得意，“宋希看来是看上你了，竟然主动请我帮忙联络你。说真的，我们去见见他？”

严少泽并没有回答。

一直被他随身携带的那块石头，就在上一秒突然灼热，然而接触着的那一片皮肤，却有一种清凉的感觉蔓延开来。

小剧场：

战争与和平，就像是一段宏大乐章中两段交替推向高氵朝的旋律，没有和平的甘美，就无法体会到战争的残酷，同样，没有对战争的反思，就没有对和平的珍重。

殖民地的废墟之上，烟尘正渐渐消散。一个身穿银色作战铠甲的军人渐渐显现。“咔哒咔哒”几声，零件在手中飞速组合成一整支粒子光波重枪。江天抬臂，枪口随之对准前方。

“啊……”

烟尘中忽然响起小女孩的惊叫，江天扣动扳机的手指微微迟疑了一瞬间仍然准备按动。

然而一个红裙子的小女孩突破烟尘，跌跌撞撞跑来，却在十几米的地方扑倒在地。红色的血液和裙子的颜色混在一起，铺展在大地。

一个机械体放下手中的镭射枪，头部旋转一百八十度，眼睛的位置红光闪烁，发出机械音，“一号目标已湮灭，发现二号目标。”

“砰！”

机械体胸口出现一个大洞，在粒子光波的冲击力之下飞出去摔落在地，暴露出体内的介机态组织。

江天眉目之间冷峻异常，枪口偏转对准其后正在赶来的机械体。

能量束激射之间，在他身后一个隐蔽的敌人正悄悄靠近。

唯一赤红色的机械体手臂扭转分解为喷射口，蓝色射线聚集。

江天余光里看见，却并没有回身防御。

小型战舰一边盘旋，下腹一边伸出金属降落架。严少泽操纵着激射炮对准红色机械体，按下发射按钮。

直径半米的紫色能量柱瞬间将机械体吞噬至尽。飞舰还在半空中的同时严少泽翻身而下，江天也正消灭了最后一个机械体。

脚步起落，满布疮痍的地面随之激起烟尘。江天推起头上的护具，手握将近一米的重枪，仰视天际。严少泽走到他身后，随之抬头，五六架联邦战舰呈人字形从天边飞来。这预示着人类联邦重新拿回了对殖民地的所属权。严少泽收回目光，刺眼的红色随之冲入眼帘。忽然，一只冷定有力的手覆盖在他的手上，江天握住他握着武器的手，似乎也是在说服自己，“握紧，战争永远不会结束。军人的使命，就是为了更彻底的和平！”

严少泽随之握紧的手，目光重新回到天际，“地球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了……江天，和平遥不可及，你却不愿意相信。我没有能力把让和平更加彻底。能做的，不过是和你并肩而立。你要为联邦和人类献上生命，我不能，我只能为你。”

56.

“怎么了，”施歌关闭手腕上的通讯装置看过去。

灼热和清凉的感觉混合在一起，渐渐从那一块皮肤上蔓延开来。并且同时向肌理深处渗透。严少泽伸手进去握住，似乎那块小石头在手心里跳了一下，就恢复了正常状态。

“啊，没什么。”严少泽脸上神色不变，“对了，宋希说了什么，”

“他想和你合作。”施歌神情有点得意，宋希还算是有眼光，随即压低声音，“他自己创立一套机甲操作理论体系，和现有的体系完全不同，可以说得上惊世骇俗。但是一直都没有实践过，你有兴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