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顾谦的意思，张叔也点头说道：“少爷快过去吧，不要担心，大小姐会没事的，至于老爷子这里，还有我看着。”

得到张叔回答的顾谦，也不耽误，直接下楼朝着顾家的车库走去。

顾谦第一次把车子开这么快，虽然一再跟自己说，不要急，姐姐会没事的。但是正如乍闻顾家姐姐出事的消息的时候，他真的没法淡然，也做不到真正的平静。

顾家姐姐被送去的，就是之前顾老爷子住的那家医院。所以也就是半小时，顾谦也到了医院门口。他将车子停好，才朝着楼里走去。

手术室是在六楼，好不容易等到电梯的顾谦，直接走了进去，跟着他一起的，是一个推着病床的男护士。

看着不断往上跳的数字，顾谦心里却越发不平静。也是在这时，一直低着头的男护士突然从病床、上摸出一块毛巾，捂住了顾谦的口鼻。原本躺在床上的男人，也快速坐起将电梯按到了-2楼。

顾谦几番挣扎，眼里也渐渐失去了清明，他看着已经到了六楼的电梯门缓缓打开，又因为那个从病床跳下来的男人的动作，快速的关上。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心里记挂的，仍然是他那个不知道情况如何，有没有脱离了危险期的姐姐……

第六十六章

顾谦醒来的时候，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熟悉。他坐直了身子，摇了摇还有些发晕的脑袋，像是想起什么，他摇头的动作一顿，再次环顾之后，才猛然想起，这里不就是上次他被那个陆先生带过来的地方么？

顾谦看着并没有关上的卧室门，跟着客厅里的光一起透进来的，似乎是说话声。

他走下了床，几步走到了门边，就着那半开着的门，入眼的便是一个背对着他站着的男人。

虽然也不是隔得很远，但顾谦也只是听到那人说着，“顾家……安排……万无一失……”那人的声音还有些熟悉，不过顾谦的心思全在对方说的话里。他听着似乎还提到了顾歆安，想到他晕倒前，还不知道顾歆安的情况，顾谦有些无力的靠在了墙上，叹了口气。

也是这么一声叹息，却引起了那说话之人的注意，只听到他喝到，“谁？”

顾谦倒是不怕对方发现他，毕竟他又不是故意躲在这里，那个背对着他，坐在藤椅上的男人，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之前的那个陆先生了。

“接着说，不用管的。”那坐在藤椅上的男人一开口，顾谦就知道他猜对了，这的确是曾经听过的陆先生的声音。不过也许是之前被那人打断了思绪，顾谦也慢慢平静下来，也是这时，之前再跟陆先生报备的男人刚开口说了一句，顾谦便有些惊异的看了那个背影一眼，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那个声音是……

那边的陆先生在听完身后那人汇报之后，也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下去。

他侧头看着没有什么动静的卧室，勾了勾嘴角，话语间是说不出的戏谑，“既然醒了，怎么不出来？”

他等了许久，才听到渐近的脚步声，不过他仍然背对着坐在那里，打算看看这顾家小少爷，会给他怎样的惊喜。

“我是该叫你成九爷，还是该叫你陆先生？”顾谦并没有直接走到那人的面前，他看着灯光下，那位陆先生，阿不，应该是成九爷，仍然还泛着光泽的黑发，这个四十三岁的男人，似乎三年过去了，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顾谦看到那人搭在椅子上随意点着的指尖一顿，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一直坐着的男人，倒是大笑出声，“不愧是顾家教育出来的孩子，不过，你是怎么猜出来的？”那成九爷一边说着，一边转过了身子，的确是顾谦曾在迷夜电梯门前见过的男人。

他表情未变，只是朝着门外的方向看了一眼。

成九爷顺着顾谦的目光开过去，有些诧异的看了对方一眼，却又只是笑了笑，说：“你是认出了杜渐？”他几步走到了沙发前，眼神示意顾谦也坐过来，动作间也不难看出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上，也有着他独有的魅力。他将双手交叠着放在膝上，才对坐在对面的顾谦说：“是我疏忽了，不过，顾少爷，或许我该叫你阿谦，你就不好奇，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注意到那成九爷的表情，顾谦没有接话。

对方的沉默，那成九爷也不过是一笑置之。

对他而言，顾谦好不好奇，或者是心里有什么想法，这人已经被他带到这里了，想来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想到这里，成九爷又笑着说：“既然阿谦不说话，那么就听我讲个故事，怎么样？”

这是个怎样的故事，似乎又与顾谦之前知道的有些不同。

青梅竹马的恋人，本是应该有一个好结局。不过在成九爷的叙述里，似乎更多的，是悲哀，是无奈，也是对那强行拆散那两人的人的怨恨……

“阿谦，你说不应该恨么？”成九爷原本眼里也因为回忆，而渐渐聚起了其他的情绪。顾谦早就知道这人并不如面上看着的这样和善。能够走到现在这一步，眼前这位已然带上情绪的成九爷，似乎有些激动，“那个父亲，他凭什么一句话就决定了女儿的终身幸福？说什么把故人之子也会当做亲子来抚养，到头来，还不是选择攀高枝，为了往上爬，不折手段……”

他就这样看着渐渐有些歇斯底里的成九爷，思考着怎么脱身。

也就在这时，那紧闭着的门，也被人从外面踢开。

沈涵修先后面的人一步进来，看到安然无恙的顾谦，一直掉着的心才得以放下。他看了一眼明显有些癫狂的成九爷，对着身后的人说道：“麻烦你们了。”身后的便衣只是笑了笑，一边指挥着手下将成九爷青贮，一边对着沈涵修客气道：“哪里的话，这次要不是有沈大公子帮忙，想来要将这人绳之于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沈涵修闻言，也只是笑了笑。他看着仍然坐在那里看着其他人动作的顾谦，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说：“慎之，我们走吧。”

看着走近的沈涵修，顾谦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次是沈涵修救了他？

这还是男人第一次见到有些愣然的顾谦，他有些失笑的在顾少爷眼前摆了摆手，说：“回神”，末了，又轻声说：“慎之，我带你回家。”

直到坐上了沈涵修的车子，顾谦才有些回过神来。他没有看向男人，只是在车子发动之后，才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沈涵修注意到表情有些不对的顾谦，也没在意，以为对方是因为之前的事，还没缓过神来，便笑着说：“不用担心，现在已经没事了。”听到沈涵修这样说，顾谦只是将眼神放在了窗外，看着不断往后倒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沈涵修看来，这次事情之后，顾谦对他多少也会有些改变，只是到了顾家之后，被他救回来的顾少爷，却是面目表情的下了车子。

倒不是说沈涵修等着这人的一句道谢，只是他忙前忙后，却也只是得到这人一语不发之后的背影。

这样一想，沈涵修心里也有些止不住的疼。他将头靠在了座椅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握着方向盘。最后看了一眼顾家老宅，沈涵修便驱车离开。

顾谦到了客厅，便看到了顾家一众，其中便有昨晚刚出过事的顾歆安。

不过顾谦看对方脸色红润，也不见病弱的样子，顾谦高兴之余，也不免有些有些奇怪。

顾歆安注意到顾小弟的眼神，也知道对方应该是因为昨晚的事，便笑着解释道：“昨晚那件事情，是误会。”她让顾谦坐在身边，又接着说：“我的包在晚上跟你姐夫出去吃饭的时候被人抢了，电话钱包什么的都在里面，不过你也知道我现在有了身子，你姐夫不放心，便直接带我去回家，找了家庭医生看看，其实我很早就睡了，”说到这里，顾家姐姐顿了一下，眼里也带上了些许歉意，大概是有了孩子，顾歆安也比之前成熟了一些，“只是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顾歆安也只是知道昨晚上，顾家因为她的事情人仰马翻，她并不清楚顾小弟被人绑走这件事，顾家的人都有意瞒着他，顾谦自己也不会说出来。

自家姐姐要是知道因为自己的疏忽，让顾谦被绑架，想来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也是在这时，张叔来到了楼下，他看到与顾歆安坐在一起的顾少爷，便开口道：“少爷回来了？老爷子在书房等你。”

顾谦猜到老爷子也许是打算告诉他真相，不过他也没想到，那成九爷这么快就被解决了。

等顾谦敲门进去的时候，顾老爷子也是闭着眼，躺斜靠在躺椅上。他走到老爷子身边，叫了一声，“爷爷”。

老人并未睁开眼，只是缓缓开口，“我原本是打算将你交给涵修照看的，只是你既然选择了面对，那么我们顾家也不会弱者。”老爷子这句话虽然没头没尾，但是站在老人身侧的顾谦，还是听懂了。他只是有些诧异老人对沈涵修的信任，这么想着，也就顺口问了出来。

听到顾谦的疑问，老爷子只是笑着睁开了眼，他看着有些冷然的孙儿，说：“你对那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过信任吧。”

顾谦眼神微动，老人肯定的语气，想来是早就知道他对沈涵修的态度。

顾谦虽然没有回答，但老爷子还是从他的眼神看出一些什么，“从你们两人几次相处中，我也能看出些来，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眼睛却还没瞎。”老人那略带感叹的语气，却让他没由来的听出了些许的遗憾。是了，这沈涵修毕竟是老爷子的外孙，老人希望他们好好相处，也是理所应当的。

想到这里，顾谦眼里带上了几分歉然。

不过他还未开口说些什么，顾老爷子就继续道：“不说这个了，你不是想知道真相么？愿意听爷爷讲个故事么？”

顾谦一愣，这大概是他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故事。不过大概是因为叙述的人不同，所以顾谦只是从老爷子这里，听到了满满的遗憾与亏欠……

第六十七章

顾谦猜的没错，那陆成殷的死因，老爷子的确是知道，只是当年的顾家，面对沈家那样的庞然大物，的确是以卵击石。不过让他有些讶异的是，顾老爷子似乎并不清楚成九爷的身份。看了一眼还在回忆过往的老人，顾少爷虽然有些疑问，却也没有直接问出口。

跟老爷子谈话的时间也不算短，所以当顾谦回到卧室的时候，也到了晚上八九点的光景。

到了夜里，虽然关上门的卧室，看不清楚东西。但是顾谦还是喜欢在这样子的环境里，静静思考。

他将之前放在桌上的手机拿起，解锁之后，上面只有雷诺一人发过来的短信，说是有份邮件，让他注意查收。

顾谦坐在靠窗的躺椅上，适应了黑暗的眸子，也能隐约能看清楚一些轮廓。他将邮件打开，手机的光打在脸上，让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显得越发的苍白。指腹在屏幕上轻轻滑动着，那一条条被雷诺罗列过的信息，就这样呈现在顾少爷面前。他原本只是微微皱起的眉头，越皱越紧。还以为这成九爷之后，顾家就能得到安生了，没想到却带来了更大的隐患。

同一时间，在迷夜的某一会客室里，斜靠在沙发上的沈涵修，将两手交叠着，放在膝上，嘴角微微勾起。

推门进来男人，看到这样随意靠着的沈涵修，眼里似乎是闪过些什么。

看到来人，沈涵修脸上的笑意更深，他将右手抬起，似乎是有些累了一般，捏了捏鼻梁，才对走近的男人说：“怎么？没想到约你来这的是我吧？”他眯了眯眼，又接着说：“还是说，你以为在这里等你的是其他人？”沈涵修随意的倒上了一杯酒，轻轻摇晃着，却没有喝一口的打算。

一直站着的男人，看着沈涵修的动作，也只是说：“怎么会？只是不知道沈哥约我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只是手指有些不受控制的摩挲着放着手机的地方。如果他记忆没有出错的话，那个不知名号码也只是说，迷夜，老地方见。他怎么会鬼迷心窍，以为是那人有意相约呢？

不过斜靠在沙发上的沈涵修闻言，倒是收敛了些许的笑意。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离两人约好的时间，其实还差一点，这男人明显是早到了。

他想了想，才将视线再次落在那人身上，道：“你问我为什么？”他顿了顿，不难听出里面的嘲讽，他看着仍然装作如无其事的男人，脸上最后的笑容，也渐渐带上了冷色，“为什么？你不应该是很清楚么？杜渐，杜少爷。”

被对方叫出名字的杜渐，面上并没有丝毫改变，不过一直看着他的沈涵修，却也注意到了对方在他加重语气之后，眼里那些微的波动……

不过这杜渐虽然只是杜家的私生子，早年还有些上不得台面，却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虽然已经被沈涵修挑明，但他自来小心谨慎，搞不好沈涵修那一副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样子，不过是为了诈出他的实话。虽然这也只是一个猜测，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傻到那个地步。

见杜渐不说话，沈涵修眼里的冷光更甚，只是面上却笑得越发自然。

他想了想，又继续道：“还是不打算说点什么吗？杜少爷”。

杜渐看着沈涵修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他找了个地方坐下，与沈涵修也就隔了几步的距离，心里对那人的一些举动，也明了了些。他看了看桌上放着的红酒，也就顺手到了一杯之后，才开口道：“你知道些什么？”晃动过的酒液，在入口之后，也让他原本有些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了一些。

沈涵修注意到了对方那细微的变化，眼神微转，“一方面帮成九做事，另一边却在搜集对方的证据，老实说，这一次要不是有你在里面，那么成九爷这件事，最后会闹到怎样的地步，还很难说啊。”

他倒是直白，直接将杜渐之前做的事情，全抖落出来。

杜渐听到这些，目光也是一凛，却又在想到什么之后，趋于平静。

他不再是刚进来那时候的嘴脸，之前那放低身段的表情，也因为沈涵修那几句话，消失殆尽。不能说他有多了解沈涵修，只能说他们从某些地方上看，其实质同一类人，也是因为这样，在意识到沈涵修话中有话的他，才会露出本性，“这么说，沈哥是打算感谢我了？”

沈涵修看着不再掩饰的男人，也没有太多惊讶。毕竟从他第一眼看到这人起，就知道对方不简单。

他可以伏低做小，也可以隐忍不发，甚至是委曲求全。看似简单，却只有杜渐自己明白其中的曲折。

“杜少爷说笑了，感谢倒是谈不上，这成九爷倒台，你这个新上任的青洪门二把手，似乎才是获益最大的那个吧。”说这话时，沈涵修并没有将眼神投向对方，他看着因为手上的动作，挂在杯壁上的酒液，虽然不常喝，却也知道这酒不错。

直到这一刻，杜渐才有些震惊的看着沈涵修。

他一直以为对于沈涵修这人，他之前给出的评价，就已经很高了。没想到对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惊喜。

没有理会杜渐的震动，他笑了笑，又接着说：“还是说，我猜错了。你其实不是青洪门老大手下的人？”话虽然这样说，他却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知道的这些。他有他的渠道。这杜渐是青洪门老大的人，在知道这一点的时候，沈涵修在惊讶之余，却也不得不感叹杜渐的手段。能在成九爷这里，玩了这么漂亮的一手无间道，难怪会得到青洪门那人的另眼相待。

杜渐虽然有些震惊，却也不是什么没经历过事的人，这人单独将他约出来，怕也是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