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阿谦的忌日将近的缘故吧,他这样想着。
他看着墙上的挂钟,也有些晚了。顺手将半掩着的卧室门打开,看着那微微隆起的被子,说了一句,“晚安”。那样的低声细语,像是怕惊扰了里面那个根本不存在的人。他动作轻缓的将卧室门带上,在门口又站了许久之后,才转身朝着书房走去。
这一晃眼,也就到了顾少爷的忌日。王磊7点钟的时候,去敲沈涵修的卧室门的时候,里面却没有半点声响。他大着胆子,握住了门把,朝左转了转,只听见“塔”的一声,门开了。卧室里整洁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头一天晚上有人睡过。不过想到今天是什么日子,也就明白了的王磊,叹了口气,将卧室的门关上,离开了小楼。
至于一大早就不见人影的沈涵修,则是去了墓园。
或者说,他其实是在那里呆了一个晚上。
顾谦是在秋末的时候离开的,早晚也是有了寒意。沈涵修昨晚上睡不着,便开车在墓园外守了一夜。他将车子停在了外面,守墓园的老人,看到捧着白菊的沈涵修,倒是难得的笑着说:“沈先生又过来扫墓啊,”这是老人这个月第三次看到男人了。现在才是月初,这人差不多是隔两天,便会过来,有时候进去了就出来,有时候却会在里面呆上一整天。
听到老人的话,沈涵修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老人也是守了大半辈子墓的人了,看尽了人情冷暖。
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像沈涵修这样奇怪的人。那个叫顾谦的男人,虽然才三十七岁,就离世了。听说是被大火烧死的,救出来的时候,已经烧得不成样子了。这沈先生也不知道与那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这都一年多了,里面躺着那人,却不见任何家人前来扫墓,但是这沈先生,却是隔三差五的,便会过来。想到这里,老人看着沈涵修已经走远了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沈涵修缓步走到了那人的墓碑前,上面镌刻着的,也不过是顾谦二字。碑上并没有任何相片,素净得有些不像话。他弓着身子,将手上的话放在了墓碑前,许久,才站直了身子,笑了笑,说:“阿谦,我来看你了。”他就那样站着,看着没有太多装饰的墓碑,闭了闭眼。
像是对方就在眼前一般,沈涵修笑得越发自然,“阿谦不还是不喜欢说话,呵呵,那我来说好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道:“我曾经告诉自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你的人,呵,”他低着头,笑出了声,“可是当我把成九和沈家扳倒之后,才发觉,一直以来,伤你最深的,似乎,还是我。”男人似乎有些懊恼,笑容中也带上了些许的无奈。
他看着去年他亲手刻上的那两个字,许久才开口道:“阿谦,你是不是连见都不愿意见我,呵,一年了,整整一年了,呵呵……”
四十多岁的男人,原本是最有魅力的时候,但沈涵修那浓密的黑发之下,却也见到了几抹斑白。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靠坐在了墓碑边上,将额头抵在了墓碑上,好似这样子,可以离那人近一些。他还记得那天接到下属电话的时候,他几乎有些拿不稳。谁能告诉他,那已然烧得不成样子的,是他面对面相处了二十年的阿谦,他的阿谦不是那样的,不是的……
之后呢?之后他又做了什么?
不顾一切的疯狂报复?
不,怎么可能,他沈涵修哪怕失去所有的理智,也要让伤害顾谦的那人,生不如死。可是到头来,一直不肯承认自己错了的他,在看到灵柩的时候,眼底纵横的血丝,让他在憎恨他人的同时,却越发的恨自己。
二十年,他给了顾谦二十年,却也困了对方二十年。
说是为了保护顾谦,呵,但真的全是这样么?
他是怕了,他怕顾谦只要有了机会,就会逃得远远儿的。不过那人逃不了,他是知道的,都是他造成的。他记得莫老曾经说过,顾谦的腿是二次受伤,要好好养着,可是他又做了什么?放任自己心中的野兽,甚至是放任顾谦自己自暴自弃。
天知道,当莫老告诉他,顾谦的腿,彻底的毁了的时候,他藏在身后的手,攥得紧紧的,几乎要被他自己,掐出血来。
而那时候的顾谦,也只不过变得越发沉默。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他心心念念的顾小少爷,被他亲手毁了。只是太过自负的他,却仍然选择了假象,毕竟自那天起,顾少爷虽然是沉默了,眼里逃跑的心思却也彻底的熄灭了。
只是兜兜转转,得到这样子结果的沈涵修,却没有半点开心的情绪。
每一次,看到走路有点跛的顾谦,他的心里都会狠狠的一紧,像是被谁攥住一般,疼得发苦。
沈涵修闭了闭眼,眼眶有些发涩,他仰起头,看着远处,没有再言语……
就这样陪着阿谦就好了,没有人来打扰,只有他们两个,真好……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