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霍晓东看不到，陆涛还是扯了一个笑，但这笑容真是丑。谢冬是真的采取了强硬的手段，但他要是下定决心要离开，谢冬冷静之后肯定还是会放他走。问题是，最后他妥协了：“没，霍哥，你也说了他讲道理，所以，就是我自己的决定。”

“唉，真不知道说你眼光好还是不好了。陆涛，你看差不多就放手吧，你现在这么僵着，别真以为就能长久了。”

陆涛盯着天花板，这次是真的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没像刚才那么勉强：“霍哥，你别真当我傻的啊，从那时候我跟谢冬说要交往开始，我就知道结果。我没抱有任何期待，现在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吧，在我俩还没有因为外界压力而坚持不住的时候，就尽量珍惜还能在一起这段日子吧。”

“呼，以分手为前提的恋爱，不过还是祝你幸福。你还年轻，恋爱只是人生中的一环，别像以前一样，为了一个人放弃一切。”

“放心吧！”

陆涛视线回到水平状态，正看到谢冬满脸震惊地看着他。

“霍哥，我先挂了。”

匆忙挂断电话，陆涛都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刚才自己那段话，谢冬肯定是听到。大概是太沉浸在思绪里，谢冬什么时候进来的他完全不知道。

“冬子，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说知道结果的那段时间吧。哦，对了，大涛我今天都没吃好，你给我做点饭什么吧。”

“嗯，稍等一会儿，我不知道你回来，没多准备。”

“不用了，我想吃方便面，要煮的，打个鸡蛋进去。”

陆涛连声答应，赶忙从房间里出去，谢冬想找个理由让他先出去，那他也没必要直面这些尴尬，让谢冬先冷静下来比较好。

谢冬其实听明白陆涛说的话，他可从家里出来，心里这份憋闷没处发泄。本来想先回来，见见陆涛，这个人能让他平静。事与愿违，陆涛这里听到的话肯定不如母亲大人那边直接，可当陆涛抬头说着不抱期待的时候，心里的那分难受却不输于今天在餐桌上。

煮个方便面能有多久，陆涛没一会儿就端过来了。

这次，煮面的时候，陆涛就已经想好要说什么。只不过，他接下来的话，不算温和，还是决定等谢冬吃完再说。

第四十七章

陆涛本以为谢冬说没吃好只是想让他出去一会儿，可看到他连汤带面吃得一干二净，就知道是真的没好好吃饭。谢冬说是去外面应酬的，本以为会吃顿大餐回来，只是这身上也没酒气，饭也没吃好的样子，完全不应该。

“冬子，你今天是去你母亲那边了？”

谢冬刚吃完，擦擦嘴，已经被猜到了，也只能点点头。

陆涛微微挑眉，长痛不如短痛，还是说清楚的好“其实，你也很清楚的吧，今天我说的是自打开始，大家都明白的。只是我没挑明，你也没有提及而已。”

“我是认真的，陆涛。”

陆涛面容温和，点了点头：“我知道，可是，冬子，我就问你一件事。你的心里，正常的生活，是不是还逃脱不了结婚生子，就算你觉得我们能长久，我是以什么身份？”

陆涛叹了口气，但脸上的笑容却依旧：“冬子，从我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之后，我看过太多这个圈子里的事情，你是双的吧。其实你没必要纠结这么多事情，咱们就先这样，你也快三十了，再碰上这件事情，离婚事也不会太远，咱俩的关系就到那时为止。”

“就像你以前说的，到时候，你给我铺一条平坦的道路，咱们的关系也就清楚了。你放心，我不会过多纠缠的，一旦你成家立业，我也就可以心无旁骛的拍我的戏了。”

“你一直，就是这么想的？”

陆涛点头：“冬子，难不成你还想过，陪我这么荡一辈子？”

谢冬张了张嘴，他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他没想过未来，只是觉得和陆涛在一起特别舒服。多久，也没怎么想过，日期大概到他两人的好感渐散为止。经陆涛这么一提醒，他发现，母亲今天说到陈家小女儿时，他内心里没有什么抵触，应该是想过要结婚生子吧。

“所以啊，你只是自己没想通而已，弄明白就行了。不要和你母亲起矛盾，大方向上你们并没有冲突。”

陆涛说的没有错，只是，谢冬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是陆涛先谈到公平的，但现在，除却时间和感觉上微妙的不同，这处理方式和他以前那些小情人有什么不同？

＊＊＊＊＊＊

周六，霍晓东就带着陆涛去拍戏现场，说好的龙套角色是真的龙套，没有台词，没有名字。对此陆涛没有任何不满，他依旧很认真，有一个镜头是一个镜头，在人群里仍然是特立独行，看着他在镜头前如鱼得水的模样，霍晓东也忍不住一声叹息。

赶完了一场，霍晓东又带着陆涛去下一场。这个稍微好点儿，有一句台词，镜头也稍多。

陆涛拍这场的时候，霍晓东给王旭去了电话：“王导，谢谢你了，陆涛这两部戏里的角色都不错。他看起来也挺高兴的，之前我已经跟他说过，陆涛那边很理智。再过段时间吧，那小子就能回来。”

“唉，也只能这样了。二十五岁啊，在演员里年纪也不算小了，空耗这么一两年只能是白耽搁。你我都明白，现在能接到的这些都是什么角色，谢家的实力真是不一般。”

霍晓东看看现场，陆涛还在拍摄：“聊胜于无，与其让他什么都不干，还不如就这么保持状态。不过，陆涛这家伙运气真的很好，能让王大导演给他开后门，这是多少人跪着求着都求不来的。”

“嗨，要是那些人有才能，我能把他们拒之门外吗？我是个想突破自己的人，我要的是人才，一个有天赋还努力的年轻人也能激起我的斗志。”

“王导这点和我真的挺像，大概年轻人的努力总让人热血沸腾。”

“是啊，都这岁数了，再得过且过这辈子就真的没指望了。”

陆涛那边已经结束，霍晓东和王旭道别，挂断了电话。迎上刚好走过来的陆涛：“不错啊，演得挺好。”

陆涛笑笑：“霍哥，我可是专业龙套，专注龙套一万年的人，相比起那些重要角色，这才是本职。”

这话说得真不假，陆涛这身体早前一直在是跑龙套的，而他，更不用说了，半辈子龙套，半辈子配角，比陆涛本人还要专业。

“也好，接触的角色多了，对你的演技也有帮助，也总会有惜才的导演能多给你些机会。”

“霍哥，你先回吧，别整天忙着我的事儿，现在没前段时间那么忙，你也多休息休息吧。谢冬说要过来，我跟他一起。”

霍晓东交代了几句就走了，这里离谢冬的公司不远，谢冬让他先去公司，两人再一起回。

因为之前已经交代过了，陆涛被秘书直接领到高层。过去的时机不算太好，进去的时候，谢冬正在骂人。

“几次了，这都改了第几次了，你们的能力我很认同，可态度我难以接受。这案子如果真按你们这份计划来做，咱们得赔多少钱。公司给的工资在业界不算低吧，我觉得这份工资已经足够你们用点儿心了吧！”

挨骂的几个人小声说：“总经理，我们拿下去重做。”

谢冬满脸冷笑：“等你们，这案子就完了，我昨天已经做好了。这次让你们过来，只是想请你们另谋高就。”

那几个人也许还想说些什么，但谢冬脸上无意再谈的表情让这些人什么话都没说，脸色不是很好地退了出去。

“怎么，没见过我这么果断决绝的样子？”

“可以想象，你在工作方面的成绩我也听过，至少不可能像在家那么温和。”

谢冬点头认同：“先坐一会儿，马上下班。”

谢冬也不闲，说完这句，立刻埋头看文件。

陆涛坐在一旁看着，也不打扰。这个人的成就，家里的帮助自然有，但自己付出的努力也不小，在那些豪门子女被人嘲讽似的成为富二代的时候，谢冬这人却很少被划到这个概念里当成嘲讽的对象提及。

第四十八章

接下来的一个月平静地厉害，陆涛的生活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不停的接着一些小角色，时间如果没冲突，回去还要做一顿饭。唯一不同的，生活不再靠这些微薄的收入，对谢冬来说这些钱根本什么都不算。

也许是谢冬的母亲那边有些松动，陆涛这边的角色也不再像前几天那么惨，虽然增幅很小，但能接到的角色出镜率确实比刚开始那段高一点。

昨天陆涛接到霍晓东那边的消息，有一个小配角希望他能饰演。奇怪的是，心理年龄一大把的人，却升起了雀跃的感情。当时谢冬就在旁边就没表现出来，心里其实乐开了花。

这配角并不是萧卓或是小孟这么重要的角色，平平常常，但至少让陆涛有发挥的余地，而且竟然还是个电影角色。剧本霍晓东当时就发过来了，不算长，他这个角色的场景也就三四分钟的戏份。虽说时间仓促，可这么一点戏份还是让陆涛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霍晓东还告诉他这是部小成本电影，导演是新锐，这个新锐是真的新，只比陆涛大三岁岁数差不多。冯秋在导演界都算年轻地不得了了，这个新锐导演迟嘉新就更不用提了。

由于没有那么多时间，陆涛看剧本的时候也就像看小说一样过了一遍，内容还是很不错的，至少能让人全程保持兴趣，台词和场景安排也不错，清晰地表现出故事脉络。

这是一部都市悬疑类型的电影，陆涛这个角色是其中一个被害人。不过这被害人并不是常规的那种可怜兮兮的受害者，他叫曹成，死的时候是挺惨，可之前是害死凶手亲人的一份子，算不上好人。

……………

陆涛正在剧组化妆，化妆师熟练地在他脸上涂着各种各样的粉，他突然记起来，还答应着周正毅要帮他进□□呢，跟谢冬提过一次之后也没在意过了，不知道谢冬当没当回事。

画好之后，陆涛看看自己，泛青的脸色，嘴唇是紫的，完全没有生气。先拍的是曹成被杀害的凶案现场，他就要用这张脸出演这个死人。

拍摄现场是在一间屋里，非常普通，只是灯光略显暗淡，曹成就躺在自家的沙发上，面容扭曲，怒瞪着双眼好像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再加上化妆出来的特殊面色，总有一种诡异恐怖的感觉。

“卡。”

小成本的电影，没有副导演，所以这些小配角的戏份也要迟嘉新来盯着。怎么说，陆涛这幕戏倒是没什么问题，可就是想知道这陆涛是怎么想的，让自己以这么扭曲的表情出现在镜头前，其实剧本也没特意要求。向陆涛招招手，就看到那年轻人顶着那张还挺恐怖的脸过来了。

“小陆，你怎么想到用这么样的表情来拍这个？”

陆涛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他琢磨了挺久的表达，看来还是不靠谱：“迟导，要是不合适，能再来一条吗？”

“哦，不是，我是想问问你的看法。”

陆涛回想了一下，照实说：“我是昨天才拿到的剧本，拿到之后就先把剧本整体看了一遍。首先是在v市发生各类凶杀案，其次是真相一步步揭开，最后是联系到之前的老案子，凶手只是复仇。我就想，普通的发展可能会让这个这个过程趋于平淡，用一点略微扭曲的表情，会有一点偏恐怖的效果，是不是效果能好一些。”

迟嘉新摸了摸下巴：“那行，你这条过了，先去化妆，准备一下后面的造型。”

回过头反复回放了曹成几个不同角度的拍摄效果，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恐怖效果确实有，后期加一些特效再来点音效，想想都有些瘆的慌。回头一想，陆涛这个提议还真的可以，现在后期还没做，单单是改改这些被害人的死亡现场，预算不多，但这点钱还是有的。这是他第一次来试水的电影，打算先拍拍看，了解一下电影流程，也没特别在意拍成什么样可有好的想法了，那也不能白浪费。

又看了几遍，迟嘉新满意地摸摸下巴。以恐怖的形式来处理开篇案件，显然比之前的平铺直叙更有意思。这个陆涛有点意思，想法不能算得上特别新颖，但有想法就能赢过不少演员。而且，屏幕上这张扭曲的脸，这绝对是内地少见的敢于丑化自己的演员。

陆涛再出现在迟嘉新面前时，这边已经又拍摄过好几条了。

迟嘉新本来想休息一会儿，看那几个人过来就喝了口水，继续拍。

这剧情也简单，这是后来主角一步步揭开真相的时候，回忆起来的碰到这些人时的情况。凶手就在他们这些人中间，有些人与曾经那件事无关，有些人懵懂的没认出来，陆涛演的这个已经三十多岁曹成认出来了，人群中的年轻警察像是曾经他们杀人灭口时的那家跑出来的年轻人，因为他认得那个人耳朵下面红色椭圆形胎记，因为害怕所以一直记得。

看到那个胎记的一瞬，曹成瞳孔倏然放大，之后他往侧面走了几步，眯起眼睛细看了一会儿，眼神开始躲闪。再然后，往后走了几步，闪到人群中。太过明显的表现，也让曹成这个人死的比较早。

其他几个人那边也是各有表现，总体来说都还不错，迟嘉新看着没什么错漏，这一条也就过了。这场景人多，难度不高，陆涛的变现中规中矩。

最后这一场是曹成和凶手的对手戏。这场是有关凶手的回忆，他被查了出来，开始向自己的好友也是这次案件的破案者，同样是个警察，开始描述他杀人的过程。

穿着一身警服的年轻人站在门口，曹成眼神躲闪，下意识的缩了缩身体。

年轻人微微笑着：“曹大哥，你敢开门，胆子很大啊！”

曹成第一反应就是关门，刚才没看是谁就直接打开了。门外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他锁到门外，一脚踹开了房门，捂住曹成的嘴就拖他进去，顺手关好房门。

“那些人里面，你是最装不住的，我一眼就看到你。嗯，我想你当时就已经看到了吧？”

看到对方笑眯了眼睛问他，曹成明显恍惚了一下，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看到什么？”

对面的年轻人露出一个特别俏皮的笑容，在曹成耳边轻声说：“死神啊。”

曹成整个人惊得跳了一下，随后就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到后来他恨恨地咬着牙，脸上的肉都在抖。他摸到桌边，偷摸地拿了个玻璃杯在手里。

年轻人嘲讽似的笑了一下，挑挑眉：“现在可不是以前了，我们一对一，我还是警校毕业，你就算拿着刀子都打不过我。”

这么说着，年轻人一把捏住曹成的喉咙，手上青筋暴起，面色却很平静。另一手也没闲着，丢了几片药到曹成嘴里，看着他被迫吃进去，才松手：“你后悔吗？”

曹成使劲扣着自己的嗓子，想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努力了半天也没见成效。过了一会儿，药效发挥出来，应该是很难受的，就见曹成跪在地上，头一下一下的磕着地板，方向是年轻人。

年轻人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戏一样的神情：“呵，你见过复仇的人带解药的吗？还是你想让我给你个痛快？想多了吧。”

曹成不断的在地上打滚，开始还呻丨吟两声，到后面连这声音都没了，只剩下粗重的出气声。后来，大概是回光返照，已经快死绝的男人猛地瞪大眼睛，那眼珠子似乎都要从眼眶里爆出来了，他狠命的痉挛着，不光是脸，那扭曲的姿势动作都能感觉出死前的挣扎。

曹成死了，等他停下动作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迟嘉新看他最终的姿势和之前死亡现场时的一样，毫不犹豫地喊了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