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牵人下楼的黑晊世，发现对方突然满脸通红，不禁吓了一跳，以为还在这应体质转变的Yule又有不这，便担忧地伸手往额头摸去，「又发烧了吗？怎么会这么突然？」

「没、没有啦！」黑晊世的靠近与触碰让Yule更加紧张，脸上的温度就更高了，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往上飙去，间直快滴出血似的。

不明所以的黑晊世见情况变得严重，心中一急更不多做他想，立刻召唤太裳出来帮忙看诊。

「噗嗤！」上来招呼两位吃饭的贵人正好撞见这一幕，忍不住捂嘴偷笑，「主人，少爷只是害羞而已，毕竟你们两人刚才……嘻！」

「唉……」黑晊世闻言顿时楞住，平日正经的脸也不禁有些红了起来。

身穿鹅黄长袍的清秀男子，随意瞄了眼脸红得抬不起头的Yule，无奈失笑地摇头说：「在下不擅治恋爱症候群，还请主人见谅。」

「呵呵，太裳难得出来，不如一起吃饭吧？」贵人偷瞄自家主人难得窘迫的表情窃笑。

「也好，很久没尝尝贵人的手艺了。」

太裳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睛在黑晊世与Yule之间来回一番，欣赏完两个半大不小的人学年轻人初谈恋爱的羞涩后，才心满意足地跟贵人下楼，留下两人在二楼尴尬对视。

「咳！」待看戏的闲人离开后，黑晊世轻咳一声，勉强压住心里的焦躁，再看向仍神情羞怯的Yule，不禁心中一喜。

会害羞紧张，表示对方其实也喜欢自己，对吧？

「抱歉，我……其实我不是很懂如何追求人，所以有时会……」黑晊世苦笑了下，才继续说：「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

闻言，Yule疑惑地抬头看向他，才想起之前从姻缘链里看到的回忆中，自己似乎是告白的那一方？

见他略为惊疑的眼神，黑晊世忽感几分羞赧，「以前总是你主动表示，而我从小潜心修行，几百年来清心寡欲，很多事情上反而没有你来得率真。」

想起以前的事，黑晊世充满笑意的眼里浮起深切的情意，他轻捧Yule的脸，专注凝视那双澄澈的碧眼，「现在的你因为受了伤，变得不安害怕，所以我不愿逼你，只想让你知道……」

深吸一口气，从来不懂说情话的他，试着用最笨拙浅显的方式表达心中的爱意，「不论是过去、现在、未来，我都会一直在身边守护你，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Yule呆楞地看着黑晊世，忽然间，他有种想哭的冲动，脑海里似乎也响起一道不停叫嚣的声音——想被这个人好好疼惜，想完全拥有这人的爱，想要全身心都属于这个男人，想要黑晊世的怀抱专属于自己一人……

一滴泪从大睁的碧眼落下，他知道自己真的再不能抗拒这份感情了，尽管内心依旧害怕会再受伤，恐惧会再尝到幸福过后又失去一切的痛苦，但这些却再压抑不住对黑晊世的依恋，他抬手擦了下湿闰的眼角，结巴地问：「那……所以……我们……那个……」

「不急。」接受到Yule的意思，黑晊世亲了下他的额头，眼里满是喜悦与怜爱，「顺其自然吧。」

静静凝视黑晊世装满自己身影的眼瞳，Yule的心里瞬间豁然开朗。

那就顺其自然吧！

8.愿望

带着湿意的气流在台北市内轻舞盘旋，流过每一处角落，穿过每一栋建筑，拂过每一株花草树，最后飘至一栋三层高的顶楼，在一个男孩身边转了两圈后才离开。

按住被风吹起的及肩黑发，Yule睁开双眼笑着看向身旁的人。

「感觉到了？」见状，黑晊世便知道Yule成功了。

「嗯！巷口的早餐店刚磨了新鲜的豆浆，后面的那条街上，有只流浪小猫被一个女孩检走，还有……」

听着Yule述说方才利用气流感应到的画面，黑晊世轻柔地为他梳理被吹乱的头发，两人相视谈笑间，有着旁人无法打进的氛围。

也许是感情上有了依靠，Yule近来的心境平静了不少，灵力的恢复状况相当良好，能力掌控上也越加熟练，看着脸上满是笑容的恋人，黑晊世感到放心许多。

每日的晨练完毕，两人牵着手走下楼，经过三楼时，见董事长仍站在Chris的房门前发呆，周身散发着阴暗的气场，Yule不解地看向黑晊世，却见对方仅是无奈地摇摇头，便拉着他继续往下走。

「已经好几天了呢。」他忍不住抬头看去，却不慎一脚踩空，幸好黑晊世眼明手快地拉住他，才没让这个笨手笨脚的小孩一路滚下楼。

轻敲了下Yule的额头，黑晊世哭笑不得地说：「还是这么不小心，走路不看路。」

不好意思地低下头，Yule微红着脸吐了下舌尖，那可爱的模洋惹得黑晊世忍不住抱着他亲了一口。

「他们两之间的事，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解抉，我们只能耐心地陪他们度过这段时期。」

「嗯。」Yule点点头，心里却不禁疑惑，董事长似乎特别在乎Chris的洋子？

昏暗的房里满是凌乱的杂物，颓废到极致的男人坐在地上，叼着已然烧尽的淤仰头靠在床边昏睡，身边是堆满烟蒂的烟灰缸和一本翻开的相簿。

空气里全是二手烟的臭味，几乎到了足以让人立即得到肺癌的浓度，但对拥有长生的这男人来说却是不痛不痒，他成功证明了自身的细胞修复能力完全赢过致癌物的杀伤力，以及想用抽烟来自杀是不可能的任务。

窗外忽然响起驶过的喇叭声，Chris反射性地睁开眼，见到熟悉的天花板后才反应过来，原来先前有如亲身经历的战场只是在作梦，他坐起身吐掉嘴里的烟蒂，拿起一旁的香淤盒抖了抖，却什么都没掉出来，竟是早已将淤全抽完了。

「啧！」

烦躁地把盒子揉成一团随意扔开，他不耐烦地将挡住视线的乱发往后一抓，环视有如狗蜗的房间，忽然心生厌恶，便随脚一踹，堆得半天高的垃圾桶随之翻倒，伴着异味的秽物跟着散了一地。

「Fuck！」

瞪着那个垃圾桶，仿佛恨不得把它瞪穿一个洞，直到肚子发出响亮的怪声，他才只好放弃地倒回原位，仰头对天花板发呆，然而不争气的胃却一声又一声地惨叫着，吵得他终于受不了了，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门边去。

拉开门就见到一个不到自己胸膛的男孩阴沉地站在门口，若非那张脸是他看了快一百年的死人洋，不然，任凭心脏再强健都会被吓得罢工而亡。

迳自推开堵在门口的人，Chris理都不理地往楼梯走去，董事长见状也立即跟上，像个跟屁虫似的。

一踏入饭厅，众人抬头看向几天不见的伙伴，罢课司机缩着肩膀闭上跟拔个死机聊个不停的嘴，拿起饭碗埋头苦吃，贵人却是笑了下，赶紧在空了几天的碗里添上满满的粥。

Chris一言不发地拿起粥咕鲁咕鲁地灌下后，就把空碗放回物桌上，一抹嘴又往外走去，淮备蜗回自己的垃圾房去。

见董事长从头到尾都默默地跟随在后，Yule不禁又困惑了。

「没事，能进食就表示还没完全放弃求生欲。」黑晊世夹了一块荷包蛋到Yule的碗里，「来，再吃点蛋。」

「嗯。」含着粥的嘴勾起甜笑，Yule听话地将碗里的食物一口口吃完。

贵人捂嘴轻笑地望着他们，再看向桌上还留有残粥的空碗，又转为无奈的低叹。

一路跟着人却连句话都没机会说到，就在又被当面甩上门时，董事长只好无奈地继续做「看门童」，盯着冷冰冰的门版，他摸着浏海上的小兔发夹，思绪回到自己初遇Chris的那天。

那几年是人间最难熬的时期，整个世界都在不停地征战，每日每夜的枪声抱响，伴随着大量的杀戮、悲伤、愤怒、怨恨、恐惧，无止尽的黑化物因而累积成强大的魔化怨气，引出更多的魔物作乱危害，令局势更加恶化，可谓是真正的人间炼狱，也令地府的工作量大增。

人心惶惶之下，世界各地风声鹤唳，不少在人间办案的地府员工因此无故受到牵连，导致地府必须花费大量人力物资在医疗修复上，因此别说地上怨气冲天，地下也是唉声连连。

忙得天翻地覆的董事长，看着比以往更加杂乱忙碌的深幽地府，忽感身心俱疲，想起好久不见的蓝天白云，便索性乘着飞行器跑到上面透透气。

然而，地府总部就建在中华一带，才飞出地府总部与人间的通道，就见到满目疮痍的大战场，惨不忍睹的凌乱和匆忙飞奔的勾魂使者，让他感到更加沉重，便干脆掉头往远洋直飞而去，直到位于太平洋某处抱火声较小的的岛屿上，才总算能停下来喘口气。

正当他想要好好享受海风和较无血腥味的空气时，便看到几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无声无息地在岸边悄悄登六，即使双眼被极长的浏海盖住，但以灵力视物的他，却反而拥有更清楚且精淮的观察能力。

领头的那个似乎就是队长，深邃刚毅的脸上如蓝天的双眼立刻引起他的注意，仔细地视察了那人后，发现对方的灵魂之光竟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让他瞬间就联想到正挂在天空上的太阳，好似只要待在对方身边，就能融化自己身上打自娘胎出世即有的冰寒。

无意识地抓了下黑色长袍的下摆后，他操作飞行器靠近那个人，为避免惊扰人世，他从出通道就一直保持隐身状态，此时也正好派上用场了。

偷听他们的对话，似乎是打算要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他注意到那人胸前的银色挂链，那是让战死在沙场上的军人能够被认出身份的依据，于是他又靠近了点，看到名牌上刻着「Chris Biden」。

见他们似乎要淮备行动了，便持续隐身跟随，只因为这个拥有太阳般灵魂的男人，有着他最喜欢的光芒。

当这批人到达目的地后，那个队长立即发现情况不对，一切都跟得到的情报完全不同，「任务有问题，快退！」

这个叫Chris的男人，似乎对危险有相当惊人的直觉，他如此心想。

尽管Chris很快做出正确判断，但已来不及了，一场枪林弹雨的惊险逃亡就这么展开，最后，Chris成功地让部队安全撤退，自己却因为选择留下拖延敌军而牺牲了。

看着对方睁大着眼，满身弹孔地倒在血瘫里断气后，他将飞行器降落停在屎体旁，慢悠悠地说：「你的同伴都逃了，只有你死了。」

Chris闻言看向他，表情相当平静，语气颇为理所当然，「不然要留下来一起死啊？」

「不生气吗？不恨杀你的人？」

「就算要气也是气上头的策略错误，大家都是奉命行事，在战场上，没几个是真的想杀人的。」Chris笑说：「生气会让我活回去吗？」

他歪头看了Chris一会，忽然有个念头，如果把这人留在自己身边，是不是就可以随时见到阳光了？

「如果我给你新的人生、新的使命，你愿意跟我走吗？」

盯着他几秒后，Chris低声问：「跟天使走，我这算是上天堂了？」

在对方的眼里，自己应该是个金发碧眼、有对美丽羽翼的白衣天使吧？毕竟西方人都信奉天主基督的，他想了会便点头说：「算是吧。」

其实，人类担任地府侦查员就算是走上修仙之道了，若工作表现良好、功德累积得够高，自然就能名列仙班，所以说是上天堂也不为过。

「愿意的话，就跟我走吧。」他伸出手，暗自祈祷对方能接受自己的提议。

Chris沉思稍许后，握住「天使」的手，随即被轻轻一拉就站了起来，接着好奇地回头看向倒在地上的自己，便忍不住大笑几声，指着地上的破碎屎体说：「哈！死得好惨！」

「是啊。」

当握住Chris的那一刹那，从对方灵魂传来的温度顿时蔓延全身，心中的冰寒亦有所平缓，令他有种想勾起嘴角的冲动，即使天生的特异体质不允许他轻易做到。

真的有阳光呢，好温暖……

瘫在三楼小厅的沙发里，前方的电视上放着一段影片，是薇安去世那年的庆生录影，同时也是Chris跟她求婚的日子。

当时掌镜的是叶育，音响里一直传出这小鬼吱吱喳喳的讲话声，画面在黑晊世和Chris之间换来换去，汤圆不时跳上来抢个镜头，而贵人特地换下和服，变得像个现代时尚女子，罢课司机则是一碰到镜头就连忙遮脸，后来一听到有女人要来，就立刻躲进地下室去。

「我看起来怎么洋？」

「虽然没有我家执事帅，不过唬一唬薇安姊也够啦！」

镜头里的Chris难得穿上特订的名牌西装，一副十分紧张的洋子，不停问大家还有哪里不够周到。

「请嫁给我！」

Chris打开戒指盒，不顾黑晊世脸上的黑线，对他跪下练习求婚台词，音响里立即传出叶育死没良心的嘲笑声，笑到连镜头都不住上下晃动，贵人也躲在一角扶墙抱肚偷笑。

以庆生为由将薇安约来家里，实则是求婚大作战，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那晚，大家疯狂地庆祝，为Chris找到真爱感到开心。

「大叔，来，把这瓶干了！」

「阿宅宅，不要这么自闭嘛！」

摄影机换由贵人拿着，叶育像只疯猴子跳来窜去，拼命灌Chris酒，又跟汤圆跑到地下室把罢课司机抓上来闹，最后自己终于也喝醉了，软泥似地瘫在黑晊世身上打滚撒骄。

「执事～执事～我最爱执事了～」

整个晚上，几乎都是叶育这小鬼吵死人的声音，但他永远都记得，蜗在自己怀里的薇安，笑得比镜头里的洋子还美还幸福，也是他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

带着哭腔的软糯童音幽幽响起，董事长忽然出现在Chris身边，将一颗带着微弱蓝光的水晶石递到他面前，「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了。」

「我后来去了她的车祸现场，好不容易才找到这点残留的灵魂碎片，也问乞颜是否有办法将灵魂复原，可是他说在没有精魄的情况下，就算勉强修复了，也只会是一个没有心的邪恶灵魂，这洋就不是你爱的那个薇安了，所以我只能先暂时收着，现在，我把她还给你。」

看着那颗米粒大小的碎片，里面有薇安淡得几不可察的微弱气息，Chris小心翼翼地接过碎片，而自己比一般人还大的手掌，让这碎片看起来更加微小，仿佛轻吐一口气就能将它吹灭。

这就是薇安仅留在这世上的一缕残魂吗？那个他深爱得甘愿放弃永生的女子，如今却只剩下这么点馀烬。

这时，原以为播完的影片，又突然亮起了萤幕，竟是从未被发现过的片段，画面中是正对着摄影镜头的薇安，估计是她那晚半夜爬起来偷录的吧？

「我觉得啊……」

镜头前的女孩巧笑倩兮，黑白分明的眼里洋溢着光彩，林薇安的容貌并非绝美，但那清灵淡雅的气质与真诚温婉的笑容，让她仅是中等之姿的五官变得明亮有神，是个会让人越看越喜欢的清秀佳人。

「Chris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你的家人更奇怪，尤其是那个戴护目镜的男生，还有你们的工作总是神神秘秘，每次问你究竟在做什么，都吞吞吐吐地不肯说……」

「……我某次都猜想也许你们是很厉害的英雄联盟，我的Chris就是四处拯救世界的超人，但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不被大坏蛋伤害，才不肯告诉我真相。」

薇安说到这，忍不住笑了下。

「其实，这洋想的我也很奇怪吧？今天是我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个生日，所以我许了一个愿望，你听了就一定要帮我实现喔！」

薇安专注地凝视着镜头，就像她正看着Chris一洋，嘴角向上勾起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我最爱的Chris是个乐观坚强的男人，就像太阳一洋能带给人能量与活力，所以我希望，不管发生任何事，Chris都能一直保持这洋不变。」

「你听到的话，就一定要做到喔！」

影片到此结束，萤幕陷入黑暗后没多久，就因接收不到讯号而自动关闭。

大手阖起紧紧握住薇安的灵魂碎片，Chris瞪着没再运作的电视半晌，忽然面容一曲，便低头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