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吃点，你看你都瘦的只剩下骨头了。”

嘉翊想狡辩，低头看到露在袖口外的手腕就哑口无言。昏睡了五天自然是瘦了一圈，他原本就不是长肉的体质。再看看眼前的男人，他受了伤又要照顾自己，脸颊凹了下去下巴泛着胡青。心疼他对他的用心，“哥也瘦了很多。”

“只要你赶快好起来，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我立刻就胖起来，弄个大胖子好不好。”皇甫冽孩子气的话逗笑了嘉翊，月牙似的眼睛里星辰流泻清澈见底，若不是此刻碍于他的身体，皇甫冽真想就着眼前的美味‘饱餐一顿’。

“叮叮……当当……”煞风景的电话响起，皇甫冽前一秒还温柔似水的表情瞬间铁青。极不情愿的摸出电话来，“什么事！”

……

“什么？欧阳他怎么了？！”

……

话音一落皇甫冽就后悔了。某个敏感的小东西已经紧张的瞪大了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最受不了他这么一望，皇甫冽想要去外面接电话，被那只微凉的手拽住无法动弹。只好硬着头皮接下电话，“不要急！快说！欧阳情况怎么样！”

也不知道是在叫谁不要急。

“嗯嗯，好。我一会儿就过去。”

挂完电话，皇甫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嘉翊抢先，着急的半个身子都露在被子外，秀眉拧在一起，“欧阳怎么了！”

“你别急，欧阳没事，已经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了。我马上过去看看情况。”

“我也要去。”

“不行！”

皇甫冽霸道的果断阻止吓的嘉翊瑟缩着肩膀下意识的往后缩。其实皇甫冽会反应这么大也是情有可原。好不容易昏睡了五天才醒来，无精打采的连说话都有气无力。今天是有点气色不代表就已经康复，脸色还是难看的要死。不要说出门了，就算是下床他都不允许。

“我现在就去医院，你给我乖乖躺好！”皇甫冽一心想着快去快回，也好让不安心的人早点踏实下来。结果没走几步就被身后断断续续的咳嗽止住了脚步，“……咳咳……”

每一阵咳嗽都像是在他心上钉钉子，钻心的痛。皇甫冽转身回到嘉翊身边拍着他的背将他颤抖的身体搂进怀里，叹了口气，“败给你了。你这样我怎么离开。”

其实他的咳嗽是因为心急被口水呛到，能借此来让皇甫冽妥协也算是一个善良的计策。嘉翊抓着皇甫冽的袖子猫咪似往他怀里蹭，软绵的嗓音娇气连连，“那就带我去，好不好……咳咳……”

“好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什么都依你。”皇甫冽拿过一杯温水让他慢慢喝下去，一边顺着他的气。他可不想再看到他吐血晕倒，经历一次地狱般的折磨，事到如今还感觉胸口刺痛。所以，这五天里他发誓从今以后只要是他想做的，想吃的，想看的，想要的一切他都会拼尽所有来满足。他比以前更爱更爱林嘉翊，这就是醒过来之后的皇甫冽，肩头又多了一道疤的皇甫冽。

就这样皇甫冽被迫妥协之下只好答应带嘉翊一起去医院。出门前将嘉翊从头到脚裹成了高级粽子，两件毛衣外加一件毛呢大衣，脖子上围着厚实的围脖一直盖到鼻子露出两只黑曜石般清澈的眼睛无辜的眨巴着。皇甫冽认真的上下打量着还闲不够暖和。嘉翊嘀咕的抱怨着，“够了，很暖和了。”

况且和他相比，皇甫冽穿的就像是春天，他却一副要去赏雪的装备。

“是吗？”摸摸脸蛋，再捏捏小手，确定和自己的温度差不多才就此作罢。弯腰将嘉翊抱了起来吓得他本能的抗拒作祟挥舞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肩膀，皇甫冽吃痛的倒吸一口气，“嘶……”

“对不起对不起，你快放我下来！你还受着伤！会痛！”嘉翊急的眼泪都出来了，愧疚心疼一股脑统统跑出来，“我自己真的能走。哥。”

“你别乱动我就不痛了。”截断他的话，皇甫冽才不想继续听到他的道歉。

果然小家伙乖乖的伏在他肩上温顺的像只小猫咪，只是那双手缩在胸前令他不甚满意。

“抱着我。”

“哦。”

满意的看到小家伙抱住自己的脖子，冰凉的发丝骚过脖颈，痒痒的有淡淡的清香。得逞之后的心情原来是九九艳阳天，忘记了此刻还下着小雨。

几十分钟之后当皇甫冽放下嘉翊的那一刻就后悔了。要是让他知道小家伙跟脱缰的野马似的往欧阳的病房跑，他就应该不顾周遭直接将他打包进病房。结果现在自己痛了肩膀还要伤神。大步追着前面的人，“你慢点！别摔了！”

嘉翊进了医院整个心思都在欧阳身上，直奔病房，生怕大家是骗他的，推开门前脚还没踏进去声音已经先出口，“欧阳！！”

……

第二百三十章：探病

突然闯进来的人把病房里和乐融融的气氛打断，高八度的嗓门伴随着破门而入的身影，一团可爱的粽子出现在视线里，欧阳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人竟然是嘉翊。喜出望外，“嘉……”

名字还未出口就被那团粽子抱住了腰，无尾熊似的蹭来蹭去，单薄的布料冰凉的贴在肌肤上就知道他哭了。

“欧阳，欧阳！太好了你没事！我以为你死了。”

欧阳很想抱抱这团软软绵绵的粽子，之前正担心他的安慰，有意识的部分都停留在最后停车上里他被绑架的镜头，就算命悬一线也无法安宁，现在看到他没事就放心了。犹豫了半天，手还是落在那颗栗色的脑袋上，“托嘉翊少爷的福，欧阳福大命大，没事了。”

“是命挺大的，就差几厘米就到心脏了。”说话的是紧跟其后进来的皇甫冽。欧阳赶紧抽回手，条件反射的想要起身向他行礼，被皇甫冽止住，“行了，又不是封建社会。见了我就点头哈腰，见了他就和颜悦色。”

“呵呵，我只是高兴。”

“快点好起来，不然他没法给我安心休养。”皇甫冽一边说着一边将无尾熊粽子扒开，看他肩膀一抽一抽的就知道哭了。白肖千叮万嘱不能让他情绪激动，所以才不愿带他来。就着手替他擦眼泪，责备的语气里藏不住的宠爱，“笨蛋，就知道会这样，一会儿拿给白肖看到又要骂我一顿。”

“你说我什么坏话呢。”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白肖刚好过来给欧阳检查就看见一大堆人挤在病房里。皇甫冽抱着一坨圆鼓鼓的粽子，见他肉麻温情的举动就知道粽子的本尊是谁。最近他是别墅医院两头跑，接连做了几起大手术，上辈子是欠了皇甫家多少债这辈子要全部还清。

皇甫冽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自顾自的替他的宝贝擦拭着眼泪。

“麻烦两个肉麻的少爷到一边儿去，我还在给病人检查。”白肖拿出听诊器换上医生的架势，嘉翊听话的赶紧挪开位置让给他，皇甫冽虽是不爽也自动带着嘉翊退到沙发上。嘴里还低估着，“我们也是病人！”

“等我检查完这个不要命的，再来管你。”

嘉翊不太明白他们谈论的意思，怔怔的看着白肖给欧阳检查，胸口上的伤骇人恐怖，光是看着就痛，愧疚汹涌袭来，“欧阳，对不起，都是为了我……”

“这哪是您的错，能保护嘉翊少爷是欧阳的荣幸。何况我现在好好的，不是吗？”欧阳冲嘉翊微微一笑，嘉翊也展露笑颜拼命的点头。两人四目相对，气氛温馨，空气里顿时冒着粉红泡泡。中间隔着一张铁青的后母脸，高八度的嗓门横空滑过，“打住！打住！”皇甫冽赶紧将小家伙捞进怀里，要他眼睁睁的看着他和其他男人眉目传情那还不如直接一枪灭了欧阳好点。可是舍不得凶他欧阳又是病人，只好超级不爽的冲白肖嚷着，“白肖，我麻烦你迅速马上快点治好我们伟大的欧阳先生，不然你就先给我来一记止痛药，否则迟早我会被心痛背痛全身痛死。”

白肖打趣的撇撇嘴角，“我看你是嫉妒而死。堂堂天堂总裁还吃起病号的醋来。”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吃醋了？！”

“两只。”

皇甫冽不甘心回头看着身后的peter和其他四人，一致点头，令他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

嘉翊被皇甫冽憋屈的表情逗笑了，咯咯的笑着。这笑声就像是开关一触即发大家的笑点，细碎的笑声变成了开怀大笑，唯独皇甫冽鼓着腮帮默默牙咬切齿的接受着众人别具一格的‘洗礼’。欧阳更是不忘添油加醋的道一句，“能让少爷吃醋，看来我的分量还是很足的。”

……

检查完欧阳，白肖重点关注的对象就是皇甫冽。

那个白痴以为自己是铁打的，手术结束后的第三天就下了床。刚见他抱着嘉翊的时候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估计背后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

两人找了个理由躲到白肖的院长办公司里生怕惊动了嘉翊让他平添担心。

皇甫冽脱下外套半个身体都被纱布包着，露出在外面的肌肤还能清楚的看到斑驳痕迹，承载了多少血雨腥风沧桑过往。一路陪他走来，白肖已经熟悉这具身体哪个部位受过什么伤，伤口有多深，缝了多少针。

“这下又得多道疤了。”

“我身上的疤还少吗？”

伤口已经在愈合，可是被他折腾的又有了撕裂的迹象，白肖忍不住恶作剧的在他肩膀上使劲捏了一把，皇甫冽吃痛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很痛！”

“原来你也知道痛。我以为你是超人，不知道痛。”

“废话，我也是血肉之躯。”

“你知道就好。中枪三天就给我下床。明明已经力不从心还逞强装什么王子。你想以后嘉翊养你这个残废啊。”白肖毫不客气狠狠责备了皇甫冽一翻，见他无话可说语气才软了许多。叹了口气，无奈替他换着纱布，动作轻柔的“就算你心疼嘉翊，也拜托你好歹心疼一下你自己。”

那一天看着他拖着受伤的肩膀抱着昏迷不醒的嘉翊，后背被血染红了整片，任凭其他人怎么劝就是不肯松手，生怕有谁抢了他的宝贝似的。也不知道他骨子里住着什么怪兽，那种出血量常人老早就痛晕过去了他还有力气走到医院。好在上帝是公平的，给了他比寻常人坎坷的命运却也给了他惊人的生命力。

“不管怎么样，你是皇甫家的一家之主，一大家子都靠着你养。不管你承不承认。”白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注定会在他胸口荡起涟漪。有些话，在事发前他来不及说，今天必须要告诉他。

皇甫冽片刻的沉默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又好像陷入了思考。直到冰凉的药膏涂在伤口上的刺痛才有了些许的皱眉，只是很快又归于平静。嘴角开启，声音缓缓飘来，“白肖，你信吗？之前我确实想过偷偷离开然后躲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一辈子不见面了。”

“……”白肖回想起那几日皇甫冽夜夜用酒精麻痹自己的情形……

“我以为我无法承受这个真相，也无法用任何身份来面对嘉翊，可是当他站在我面前，惊慌失措的逃离，越逃越远，远到我再也触及不到的地方时我才意识到我有多傻。我居然会在意身世而胜过他。……直到真的失去他，看着地上的血迹我慌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能正常思考。无法想象接下来的每一秒要活在没有林嘉翊的世界里该有多么可怕。一直以为他爱我比我爱他更多，原来没有了他我的世界会天崩地裂。所以，我发誓，从今以后绝对不会再有离开他的念头，哪怕要一辈子背负着不属于我的家。”

皇甫冽平淡的语气里流露着坚定不移的决心。白肖嘴角上扬牵出一抹淡笑，“你这番话真该对着嘉翊说，他一定会很高兴。”看着他高兴的笑，世界就会放晴。看着他努力的活，就会觉得生命充满了奇迹。“对他好点，别再说什么离开的话。他离不开你，你更离不开他。”

……

“那你就快点给我包扎，我好回去。”

回到那个患得患失又缺乏安全感的人身边。不知道他此刻在病房里做什么……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开始想念……

皇甫冽和白肖回到病房的时候，嘉翊正在削苹果给欧阳。熟练的手法让在旁的peter瞠目结舌。实在无法想象男孩子的手也可以这么灵巧。削了五个苹果，欧阳一个，其他的给了保镖们。

看到皇甫冽和白肖回来又立马开始削第六个第七个，一大堆男人里还以为真有一个姑娘。

“你该不会也在苹果摊打过工吧。”皇甫冽冷不丁的冒了一句，白肖同样好奇。

嘉翊认真的摇摇头，“没有，苹果摊赚钱不多又费时间，不划算。”

嘉翊自己不知道他一番看似自然的回答绞痛了众人的心。皇甫冽抢过他手中还未削完的半个苹果自己来削，“以后你这脑袋什么都不要想，赚钱的事交给我，你就负责花就好了。”

“哥是说理财吗？”嘉翊疑惑不解，会错了意。皇甫冽皱着眉头把半个苹果削成了月牙，严厉的看着嘉翊，一字一句的命令道，“我是让你挥霍！”

“哦。”

嘉翊撇撇嘴，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愣愣的表情让皇甫冽挫败。白肖搓搓他的胳膊在他耳畔低语，“你这招换个人早就服服贴贴，对他不管用，我看你怎么拿人间烟火沾染他。”

呵，他就是爱他的超凡脱俗，爱他的不食人间烟火。就像落入凡间的天使，等待被召唤的命运可又被恶魔的他禁锢于尘世。

“我有的是时间去尝试。”

尝试是为了改变一种习惯。以前习惯了恨，如今习惯了爱。

那个同样习惯了恨的男人，如今是否选择另一种尝试……尝试着放弃和向前。

第二百三十一章：留下来的代价

他的时间被定格在了某年某月某个同样风雨飘渺的夜晚。

世界再大，他还是原地不动。世界在变，他还是停滞不前。直到那一枪响起，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没有落在皇甫冽心脏的子弹是他始料未及的失误还是故意，天知地知……

长久以来耐以生存的理由抵不过最后一丝仅剩的良心。

不知道……那孩子如今如何，还是一心求死吗？

听说皇甫冽也一个礼拜没去天堂，一时间天堂的经理，总裁同时请假实属空前绝后。本应该满世界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被刻意压制的寸草不生，估计应该是皇甫冽的安排。

“妈已经买好了机票，20号晚上10点。我们去了巴黎你就在那里做你的事业，我们母子两重新开始生活。”

重新开始……多么美好的奢望……这几天林玲嘴里反复念叨的词语，会是虚无的梦想吗？看着玻璃窗里的脸孔，陌生又熟悉，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重新开始，可能吗？”

“当然可能。妈会支持你，不管你做什么。”

“能做什么？毕业后的几年都在天堂……离开之后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林玲看着消沉的儿子迟疑了片刻决定还是告诉他，作为最后的筹码。不管他打算如何处理这个真相，她也选择站在他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