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哥，我想去洗手间。”这是他今晚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没等对方同意自己就已经起身，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已经醉的不清。脸颊烧呼呼，头也晕乎乎的，路变得摇晃，他急需冷水清醒一下发热的大脑。突然胳膊被拽住，低沉磁性的声音冷冰冰的浇灭了他一半炽热，“我陪你去。”
这是命令，而非商量。皇甫冽半拖半抱的带着嘉翊去洗手间，一进去就将他按在墙上，后背撞击的沉闷声响震荡着嘉翊的耳膜。奇怪了，明明喝了那么多酒，意识却很清晰，眼前放大的脸孔刀刻般完美俊朗，剑眉入鬓，银灰的眼眸里是掩藏不住的愤怒，吐出的话语也不带半点温柔，“你到底在干什么！疯了是不是？！”
疯？……他到希望他疯了，疯了就可以不再心痛，不再难过。
“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他什么样子……嘉翊偏过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白里透红的双颊艳丽倾城，迷离的双眼黑曜石般的清澈，嘴角上扬的弧度妩媚妖艳。专门选了粉色的衬衣，可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他好看，转头望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男人，镜子中的自己笑的就像一朵瑰丽的玫瑰，“我这样子不好看吗？你不喜欢？还是……我让你丢脸了……”
皇甫冽没有回答，直接摸出电话打给了peter，“到饭店门口来，现在。”
果然……他让他丢脸了，所以要迫不及待的将他送走。既然走了，那就走的潇洒一点，漂亮一点，“……我去拿外套……”
“不用，我去帮你拿。你在这里等着。”
完全不容嘉翊拒绝，皇甫冽出了洗手间，留下靠在墙上无力虚脱的人，默默的淌下一行眼泪。
五分钟后皇甫冽和嘉翊出了饭店，嘉翊一路步伐不稳好几次差点摔倒，皇甫冽想扶他都被嘉翊挣开了，就像是耍酒疯任性的小孩。
总算是看到peter，皇甫冽不顾周遭的喊着，“快过来把他弄上车。”
Peter觉得奇怪，皇甫冽竟然让旁人碰嘉翊而不是他自己来，为什么？何况看嘉翊那样子，明显是喝了酒。浓重的酒气一接近他就能闻到，掩盖了原本身上的清香。
“少爷，这是怎么回事？嘉翊少爷怎么会喝这么多酒？”
“你赶快把他带回去，让辰煮些醒酒的。”
“可是……”peter想说什么被嘉翊打断了，拦住他，手攀上他的袖子晃了晃，当着皇甫冽的面撒着娇，“peter，我们回去好不好……带我回去……”
Peter着实无法招架此刻的嘉翊，再加上皇甫冽的脸死灰般宁静，他觉得还是赶快离开比较好。
“好，我们现在就回去。”
带着嘉翊坐上车，peter向皇甫冽行了个礼，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是那孩子提醒了他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少爷，您放心，我会安全的把嘉翊少爷送回别墅。还有……圣诞节快乐。”
圣诞……快乐。为什么他丝毫不觉得快乐。看着车子离开，尾灯消失在地平线，皇甫冽才幽幽的吐出几个字，“圣诞节快乐。”
车子离开之后没到五分钟，嘉翊就想吐，peter赶紧停车，嘉翊冲下车就蹲在街边稀里哗啦的吐起来，吐到最后胃里都空了就开始吐酸水，peter拍着他的背，帮他顺着气。心疼他怎么喝这么多酒，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他这个身体怎么经得起酒精摧残。为什么少爷会置之不理，明知道嘉翊不会喝酒也不劝阻，还要让他送他回去。
在伦敦的时候，少爷分明就很想念嘉翊，手机握着就是迟迟不打，可是又很担心他有没有好好吃饭生病没有，最后宁愿问辰也不给嘉翊打电话。
蹲在他身旁，手上仍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
“peter……”沙哑的声音虚弱的响起，带着明显的啜泣，“我不该来的……我为什么要来……他根本就不在意我穿什么……好不好看……从头到尾在意的就只有我一个人……”
“嘉翊……”peter不知道如何安慰眼前这个伤心的人，破碎的呢喃搅乱了他的冷静。他是不是应该顺着心意将他抱紧，可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不管是身份地位都不允许他此刻有所行动。
任凭着他哭到坐在冰冷的地上，单薄的肩膀一抖一抖的，他只能轻抚着他的背，默默的守在他身边。
……
余下的时间，皇甫冽再没有了吃饭的心情。身旁空荡荡的座位灌满了风，这世上一定不会有第二个比他更糟糕的人。为什么明知道是应酬还要把他叫出来，为什么看着他和郑局喝酒会忍不住生气，为什么就不能对他温柔一点。他以为可以应付，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应付不来。
就连现在空落落的心都应付不过来……坐在车上，霓虹扫过喧闹的街，他视若无睹。此时窗波上落下几片晶莹的雪花，果然，天气预报说的很准，今年的初雪会在圣诞夜。
他的圣诞夜，糟透了。
……
回到别墅的时候不到十点。皇甫冽原本以为peter老早就该把嘉翊送回来，结果辰说他们两人根本没回来。
皇甫冽心下生起担心，那家伙喝的酩酊大醉，外面又在下雪，peter载着他会去哪……莫非出事了？越想越不对，给peter打去电话，那头很快传来声音，“少爷。”
“我不是让你把他送回来了吗？人呢？！”
没想到刚回来的皇甫冽就怒气冲天，别墅气氛很压抑。
……
“山上？什么山上？”
……
“我马上发过来，你给我把他看好了，要是有什么万一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愤然的挂上电话，拿着外套又出了别墅大门。
Peter挂上电话，看向坐在车子引擎盖上的嘉翊。一个小时前他吐得胃都空了，就开始哭，眼睛肿的跟桃似的，又说要走走。直到突然开始下雪，他说想要来山上看雪，于是就变成了这样。总而言之，peter明白，他是不想回去，不想一个人过圣诞节。
“冷的话就到车上去。”
嘉翊摇摇头，声音还是没有恢复，哑哑的鼻音很重，“不冷。”
不冷才怪，路灯昏黄都能看到吐出的白气，此刻的气温已经零下。他就坐在这里整整半个小时。
“peter，你穿的少，冷就到车上，我没事的。”
“我是国防身体，以前在美国当兵的时候比现在温度更低的时候都熬过。”peter笑着，点燃了一支烟。其实像这样陪着他看雪也是件不错的事情。静静的分担他的悲伤，欣赏他的美丽，即便他已经难过得要死还想着关心别人。这样的人，怎能让人不想占为己有。
他的少爷，怎么会舍得让他伤心流泪。
“嘉翊少爷，以前你是怎么过圣诞节的？”
“以前……”嘉翊仰着头望着天空掉落的雪片划过脸颊，冰凉的感觉就像自己现在的心。以前……他的心也是现在这般冰凉，下着常年不停的雪。“以前，我从来不过圣诞节……圣诞节都是情人过的节，也是我赚钱的好时候。反正都是一个人，过不过圣诞也无所谓，我宁愿多打些工赚钱。”
Peter看着嘉翊平淡的说着往事，淡淡的笑比雪还冰。正因为十年不曾过过圣诞节，可想而知他有多期待这个圣诞。
“我想，我这个人大概没有过圣诞节的福气。”
雪落进眼里，化作泪滴顺流而下。
第一百六十二章：闹情绪
“谁说你没有过圣诞节的福气！”——熟悉的声音横空划过，惊扰了宁静的画面。
“少爷。”
嘉翊觉得自己有可能出现幻听，但是没道理连peter都跟着一起出现幻听。转过头确认自己是否真的已经神志不清，就看见昏黄的光亮处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若不是他身后立着五个黑衣保镖，还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既然不是幻觉，嘉翊脑海里闪过唯一的念头，就是跳下车拔腿就跑。
皇甫冽虽然眼疾手快，还是只抓到衣角让那人溜了。躲得车后，就跟受惊的小兔子似的，行为反常。莫非是酒精还没过？
“躲什么？！快过来！”
“不，我不过来！”
“听话！”
皇甫冽站在车前，一前一后在初雪的黑夜形成了奇妙的对峙。
“不，我为什么听话！每次都叫我听话！我又不是小狗！”嘉翊歇斯底里的嚷着，皇甫冽还未吃惊，他身后的保镖看傻了眼，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等待着皇甫冽狂飙战斗力。生怕自己无辜死于非命。
Peter恭敬的站在一旁，心里暗爽，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敢在皇甫冽面前说第二遍‘不’。
还好是晚上，不然他们一定看到自己此刻表情多窘迫，额头青筋冒着，又不能硬来。只是沾了一点酒精就让温顺的波斯猫变成小豹子。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语气柔和有妥协的意味，“乖，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嘉翊拨浪鼓似的摇着头，一头栗发在雪中飞舞着，噘着嘴都可以挂油瓶了，“不。”
……
皇甫冽碰了软钉子，小豹子竟是个软硬不吃的固执家伙，铁了心要和他持久战。皇甫冽的耐心磨的七七八八所剩无几，三番五次的在他面前说不，恨不得把这一年的‘不’字都说完。这个挠人心的妖精。
“你以为我就抓不到你是不是！”一字一句恶狠狠的说着，眼神凶狠，一副老子不发威你以为我是病猫的样子。大步迈向车尾，那小人儿立马溜到到车前。皇甫冽腿长胳膊长，几步就追上他。嘉翊吓得赶紧往其他地方跑，一边跑一边嚷着，“你你你不要过来！我我我不想见到你！”
Peter在一旁帮忙做翻译，免得自家情商偏低的少爷会错了意，事不关己的说着，“少爷，嘉翊少爷才吐了一次，怕是酒气还没过。”
“那又怎么样！”管他屁事！没看出来他哪里像是喝醉酒了，机灵的不得了，见了他就躲，还躲的远远的。
“大哭了一场……”
“我没哭！！”倔强的人皱着眉头控诉着peter的‘告状’。
“哭我也要逮到你！！小混蛋！”
“都说了我没哭！”就算他哭了也是生气的哭，绝对绝对不是因为难过伤心，不是因为吃莉莎的醋，不是因为不能和他单独过圣诞节，不是因为他叫他过去又将他冷漠的送走。……绝对不是……！“啊！”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出现一块石头，不偏不倚的刚好在他脚下。为什么老天都要欺负他，就不能把石头放在那个人脚下吗？……“砰”一声坠地，一点都不痛，比起自己的心，一点都不算痛。
“哈哈哈……”幸灾乐祸的笑声华丽丽的响彻长空。走到自己面前，高傲的俯视着自己的狼狈。之前他只要看到他受了一点小伤都紧张的不得了。如今见他摔倒他置之不理不说还笑的灿烂。
“要真有坏人追你，你这样子还能逃命？”
幸灾乐祸不说还要冷嘲热讽……嘉翊支起身来，愤愤的嘀咕着，“坏人就是你。”
“你说什么？”
“我说坏人就是你，就是你！！”愤然的仰头看着头顶的人，清澈的双眸倔强的控诉着他的恶劣，闪闪发亮的液体在脸颊划出优美的弧线。握紧的拳头比雪更白，雪花落在皇甫冽头顶，融进骨骼，刺痛心。
蹲下身，嘴角挂着笑，有些无奈的平视着眼前的人，“我是有多坏让你这么讨厌我。”
嘉翊用还算干净的手背擦掉脸上的眼泪，抽抽鼻子，别过脸不看他，“我又没说讨厌你……我只是觉得你很坏，给人家一只巨型洋娃娃就跑出国，一个电话都没有，我又怕打扰你不敢打电话。好不容易死心了要一个人过圣诞节，又突然说要一起吃饭。又没有人告诉我说还有莉莎，还有别的人。我应付不来这种场合，也不懂礼节，在外人面前给你丢脸，擦不上话也不想听到你和莉莎默契的聊天……”……越说越难过，越说眼泪就越落的厉害，混着雪花冰凉的刻在肌肤上。“……我就只有闷头吃闷头喝，四个人就四个人，我无所谓，只要和你一起我也觉得没什么了。可是你却要把我赶走。今天是圣诞节，为什么偏偏在圣诞节，你一定要在今天让我难过吗？我已经什么都没说了，你还要赶我走？我还特地穿了好看的衣服，你却一个字都没有说过……现在，现在……”哽咽变成了啜泣，本来就恢复的嗓音暗哑的像古老的大提琴。
皇甫冽轻轻的将他拥进怀里，静静的听着他的委屈，任凭着眼泪打湿衣襟，心碎了一地，“……我已经绝望了，决心不过圣诞节……你却出现。我从来都很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可是这次你真的很过分，你知道吗？真的很过分，你都没有对我说圣诞快乐就让我走。你来找我就是为了看到我现在这样狼狈是吗？为什么，我都摔倒了你还可以笑的跟没事一样……为什么我的圣诞节要这么惨……为什么……”
终于，啜泣也成为了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是有多伤心才让他这般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融化了积雪。皇甫冽温柔的拍着他的后背，眼睛一抬正好逮到几个偷窥的眼神，被皇甫冽发现立马站的笔直。
皇甫冽收紧了手臂，好在这里黑漆漆的路灯又昏暗，才不至于让他们看到他楚楚可怜的模样。
“我果然很坏，坏的我自己都讨厌我自己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圣诞节惹我们嘉翊伤心，真是罪该万死。”
“你……咳咳咳……咳咳……”嘉翊嘴角挪了挪，刚冒出一个字就被口水泪水呛到，伏在皇甫冽肩上咳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急坏了皇甫冽，帮他顺着气，又想止住他的眼泪，手忙脚乱乱了方寸。冲peter嚷着，“车上没有热水吗？”
“没有，少爷。”
“让他们去买！”
“这里离最近的便利店都要是十分钟车程，来回二十分钟。”
“靠！这是什么鸟不生蛋的地方！去什么地方不好，偏带他来这里？”
皇甫冽一气之下竟然脏话都飚出来，先前深情款款的样子完全破功。Peter仿佛看到了以前老大上身，强忍住想笑的冲动，结果他还没笑，就听见空气飘着一串分不清是哭还是笑的声音。
若不是那只小手抓着自己衣服，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咳嗽还未停止睫毛上挂着泪珠儿，嘴角挂着上扬的弧度眼睛都弯成了月牙。肩膀仍旧是一抖一抖的，不过确是破涕为笑。
“呵呵……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