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摸摸自己的额头，就是烫了点。这种温度他已经习以为常了，不禁笑了起来，安慰起担心他的人，“我已经习惯了……不要紧的，一会儿就会好。”
“习惯？”哪有人发烧都会成了习惯。还是他已经习惯了痛苦和等待。本以为这么晚回来他会和前几天一样老早就睡了，却在客厅的沙发里看到缩成一团的人。桌上放着未喝完的咖啡，电视里放着夜间新闻，屏幕的霓虹将空气照的阴冷恐怖，他就裹着一条薄毯子等着不知何时回来的他。要怎么形容当下的心情，感动……内疚……心疼……还有蔓延不觉的悔意……
如今回想，十年前自己用了多大的决心将他送走，决心不再过问每一个令他煎熬的冬天，决心与他渐行渐远……
“我会让你把这种习惯改掉。”
可能吗？……他也想要把这习惯改掉，习惯在疼痛中入睡，醒来后继续坚强。习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流泪，醒来后笑着说没关系，我很好……
只怕，很难改变早已习惯的习惯。
“快睡吧。”
“……晚安。”
药效来的很快，眼皮比刚才还沉，躺在软软的床上意识也变得模糊，那张摇晃的银灰眼眸深情的望着自己，直到陷入了黑暗，最后要留给他的话还是未能说出口。
“晚安。”
「某年某月某日——因为朋友生日派对而很晚回家的皇甫冽急匆匆的摸进别墅，冬夜里的别墅显得格外阴森恐怖，佣人们都去休息了，开着几盏昏暗的壁灯将地板照的清冷迅白。轮流值班的黑衣保镖两小时一班的换着岗把别墅围了个圈。
搓着手哈着气往楼梯走去，突然被沙发上一团小小的东西绊住脚步。下意识放轻了手脚还以为是某种类似小狗的动物偷跑进别墅里过冬。走进一看，薄毯下露出一头栗色的柔发让皇甫冽心头一颤。小家伙怎么睡在这里？蹲下身撩开薄毯，露出的眼睫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夜幕里明晃晃的刺痛眼睛。小心翼翼的将小家伙抱了起来冰凉的体温让皇甫冽加快了步伐。一双软趴趴的下手臂挂在自己脖子上，细软稚气的声音洒在耳后，“哥哥，你回来了……”“”嗯，回来了，对不起，让小翊等我那么久。“”没有很久，就一会儿，一小会儿。“
“哥以后都不会那么晚回来了。”
“嗯”。
……
结果那天之后嘉翊就一连发烧两天，皇甫冽请了假一直守着嘉翊，自那之后12点之前回家成了他的习惯，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第二天清晨，皇甫冽起床的时候嘉翊还在睡，手指探进细碎的刘海下，果然如他所料。从沙发上拿了一条毛毯覆在丝绒被上，转身出了门。
……饭桌上，皇甫冽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对着辰叮嘱着，“今天嘉翊不去学校，一会儿他醒了就让他把药吃了。”
“好。”
“如果下午还在发烧，就把白医生叫来。”
“是。”
“不管怎样，下午都要打电话给我。我手机随时开着。”
“知道了。少爷。”
“别墅里的中央空调是不是坏了，叫人来修，不行就换。总之你看着办。”
“少爷，空调您上个月才换的。”
“是吗？那就是质量问题。不然多装几台。”
辰想说，皇甫冽已经把别墅里的每个房间都装了空调，走廊过道厨房洗手间都是中央空调，温度自动调试，每天电费的开销就等于一个中型工厂，虽然他再会挣钱，但是也太夸张了一点。
说了一通，皇甫冽想了想，补充最后一个，“从今天起，我若没有回来，全部人不准睡觉，不管再晚。”
“是。”
辰一一应着，虽然有些命令即霸道又苛刻，倒显得这个男人稚气可爱。明明担心的要死，还装作镇定的看自己最讨厌看的八卦新闻。嘴里愤愤的咒骂着，“该死的冬天，可恶！”
第一百三十六章：商战帷幕
日程表上礼拜五画着红色的圈。晴川回顾了一下，只记得礼拜五有两个重要的合同要签，除此之外这没什么特别的事情需要皇甫冽格外关注的。倒是此刻让他多少有些在意。不动声色的观察滔滔不绝阐述合作项目的宫氏地产董事长宫严。ppt做的精致，项目清晰，盈利明确，预算评估头头是道，基本上天衣无缝。
“这块地，我们已经得到了可靠的消息，五年之内政府会在这个地区修地铁，轻轨等高速交通工具，并且将会成为第二个市中心。目前已经形成了以购物、娱乐为一体的中型商务圈，预计两年之后地价会在现在的基础上最少翻两个番。”
“宫董怎么就如此确定这块地两年之后会翻两个番，万一房价两年之后大跌，就像当年的日本，泡沫经济一来，这可是亏本生意，捞都捞不回来的。”晴川质疑着宫严振振有词的分析。
“晴经理，这个问题就让我们这边资深分析师来回答你。”
“请。”
晴川心里暗想，这个老头子想的还真是周到，把公司的智囊团都带来了，一副有备而来不到手誓不罢休的样子。
“我来给各位分析一下。我们公司在地产界之所以能一直领头，完全是因为我们拥有了第一手的政府信息。在政府政策出台前就预先做出判断和评估，把亏损降低到百分之10.这块地之所以现在的价格会比其他地皮高，本身就在于周边形成了中小规模的商业圈所带来的一系列价值……”起身说话的男人应该算是宫严的军师，年龄看上去四十不到，说话老练，字字到位，面对皇甫冽高气压的注视还能如此从容分析的分析师实属少见。
“既然消息可靠，又稳赚不亏，为什么贵公司不自己赚钱。”晴川不甘示弱咄咄逼人的直问对方。
“很简单的道理。这块地的启动资金比一般的楼盘高出一倍，项目巨大，牵连的相关供应商也很多，我们公司要单独启动这项目怕是要费一些时日。但是机会难得，如果和实力雄厚的天堂合作，靠着天堂的连动效应就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短期内就能启动，在政策到来之前就能赚取高额的差价。”
“听起来是还不错……”皇甫冽淡淡的开口，看了一下后面几位包括蓝轩在内的公司高层，“你们觉得呢？蓝经理。”
“项目是不错，不过，我们公司最近同时几个项目在启动，资金已经投入。我觉得现在再启动这边的话，怕是流动资金方面会有些困难。”
蓝轩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好几个人都连同点头，眼看着意见达成一致，宫严和那个分析师对换了一下眼神，自己当起了说客，“这项目肯定是有风险的，所以才考虑和天堂合作，在项目启动中，我们两家承担的风险是5：5，不存在哪一方吃亏或者盈利，合同上天堂和宫氏都属于甲方。当然，最后项目盈利也对半分，这样即公平又保险。”
听到风险承担减半，基本上对于天堂这种大型财团来说可以算是零亏损，蓝轩掂量了一下，有些动容。
皇甫冽转头凑到晴川耳边轻声问他，“我们公司现在的流动资金大概多少。”
晴川诧异，不是因为皇甫冽突然问他这个私密的问题，而是他明明已经采取了保密的姿势却用了足够让宫严的分析师听到的声音。这不可能是皇甫冽的疏忽，头脑一转，附耳回答他，用着相同音调，“不到3个亿。”
皇甫冽重新坐正，婆娑着鼻梁，似乎正陷入思考中，众人鸦雀无声就像一场末日审判。足足一个分钟，皇甫冽才开口，嘴角含笑，“天下果然没有不唯利是图的商人。我皇甫冽也不例外。”
似乎是有了结果……
“既然宫董那么肯定这笔生意稳赚不亏，而付得起这个价格的也只有天堂了。那小弟我就不客气接受宫董的好意，你们觉得呢？”
蓝轩和几个高层简易交流意见，达成一致，“我们支持社长的决定！”
“太好了！皇甫社长一定不会失望于这个决定的！”宫严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皇甫冽仍旧是保持着客套的微笑，“那就期待共赢的时候快点到来。”
“是，我也很期待那时候的到来。”
最后皇甫冽和宫严握手为这场结盟拉开了序幕，接下来就是等待着两家公司正式签订合同。
送走了宫严，几个高层也相继离开，兴致盎然的讨论着金光闪闪的前景，剩下皇甫冽和晴川还留下会议室里，默契十足。
“社长……”
“好玩吗？”
晴川刚出口就被皇甫冽堵了回去，此刻的皇甫冽的笑容竟然有一丝孩子气，就像是淘气的小孩偷吃了糖果而没被大人发现时偷偷窃喜的模样。不禁让人有股毛骨悚然的后怕，不知道这个男人心眼里盘算着什么。不管什么，这次，他似乎是无形中已经选择了和他站在一边，陪他演了一出好戏。
“您可是在玩天堂几万人的饭碗。”
“赌注越大，才越好玩。不是吗？”
“怕是被蓝经理知道您真实想法，一定会高血压发作。”
“哈哈哈，有可能。”
看着笑的像个孩子的皇甫冽，晴川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倘若……这个男人不是与他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恐怕他会和他成为好朋友也说不定……
镜头一转：——皇甫别墅。
辰在电话里欣喜的皇甫冽汇报着嘉翊的情况。
谢天谢地烧也退了，气色也好了许多，吃了药又把燕窝粥喝完了。给他套了厚实的毛衣，在别墅里晃荡着倒也让人安心了很多。
实在晃的无聊，天气冷的不想出门，不知不觉就晃到了爸爸的房门前。以前只要爸爸有时间，他就会蹭到床上和爸爸一起睡。如今这个房间，被刻上了记忆的凹槽镶满了他所有无法忘怀的悲伤和遗憾。
……
嘉翊整理着房间，也整理着自己的记忆……爸爸一直很忙，但是只要一有空他就会陪着他，给他讲好听的故事，给他买好多好多玩具。这样一个疼爱他的男人竟然和他毫无血缘关系……
印象里，爸爸也很少向他们提起妈妈的事，好像一生下来就缺少了对于‘妈妈’这部分的记忆。哥哥问过几次也都没有确切的答复。想想，他们真是一对奇怪的小孩，对于别的孩子有妈妈这件事似乎也没太在意，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么寂寞，那么悲伤。没有妈妈接送，爸爸也会来接，不然老司机也会每天出现。被欺负了有爸爸的怀抱，恶狠狠的吵着要去替他报仇。哥哥人生第一次和爸爸一起喝酒，结果两人都伶仃大醉硬是拉着自己唱儿歌……是那个叱诧风云的硬朗男人，费尽心思的给予他们满满的爱，让他们淡忘了‘没有妈妈的小孩像根草’的现实。
记得当自己知道了不是爸爸亲生的大哭了一场，他说，等有一天长大了就会告诉他他的身世，也会告诉哥哥关于那个一直不曾出现的‘妈妈’，可是没等到他长大，他就率先离开……嘉翊无数次的诅咒过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上，既然是注定被抛弃的命运又如何让他来到了皇甫家，害死了爸爸，也毁掉了哥哥的梦想。如果这注定是他的宿命，他又何必再去寻找亲生父母，破坏他们的幸福。
抽抽鼻子，手背擦掉眼角溢出的液体。
“没关系，嘉翊，没关系，你现在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幸福不是多，而是遗忘。
遗忘生命的烦劳忧伤。」
翻开下一页，礼拜五如期到来。
没想到一翻下定决心的话语竟然拖了整整三天都没能说出口，嘉翊正懊恼于自己的笨拙，就被洛洛拉着去见他父亲。急匆匆的来到一个中年男人前搞不清楚状况的嘉翊就听见洛洛兴高采烈的开始介绍，“爸，这就是嘉翊。”
“您，您好。”嘉翊行了个礼，有些生涩的问好。中年男人笑的大大咧咧的赶忙阻止他的客套，“别客气别客气，我老早就听小洛在家念叨新交了个朋友，结果之前报纸一出才知道，这小子挺有福气能结交到皇甫家的小少爷。就想说哪天一定要见见你。”
“爸，嘉翊不喜欢被人说他是什么少爷的。你别把你那些官场上的东西拿到嘉翊面前。”洛洛拍了一下男人的胳膊，两人关系甚好，令嘉翊不禁羡慕起来。要是爸爸在的话，他们的关系一定也是这么好。
“好好，那我就叫嘉翊，行吗？”
“嗯，好。”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洛洛的关系，嘉翊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和其他身上镶满了铜臭味的商人有些不同，声音洪亮中气很足，两道浓眉看似很凶其实笑起来很可爱。
“叔叔名字叫洛涛，嘉翊就叫我洛叔叔或者涛叔叔都可以。可是以后来我家玩的时候最好还是叫涛叔叔。”
“为什么？”
“因为我们整个家族住在一起，你叫洛叔叔，怕是会有十几个人回答你。呵呵呵。”
洛涛的话让嘉翊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善交际的自己竟然能如此顺畅的和人交流，还遇到这么有趣又平易近人的叔叔，多少扫去了一些失落。看着洛洛嘀咕着洛涛，“人家嘉翊又没说要来我家。”
“你不会先邀请啊。”
“我是想邀请，但是要先铺垫铺垫吧……”
“等你铺垫完人都飞了！……”
“喂！你说什么！”
“……”
嘉翊看着这对感情深厚的父子，笑容中沉着一丝落寞，要是这个时候皇甫冽在就好了……不管是以为哥哥的身份还是恋人……好想好想他……
第一百三十七章：专属惊喜
周年庆快开始了。
校长和学校领导已经站上了礼台，贵宾席上都是各方名流，其中大部分人的另一个身份都和洛涛一样，学生家长。每个人脸上都是欣喜的笑容，满怀的期待，历史又再次重演，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自己，落寞的坐在人群中央，看着属于别人的幸福孤零零的期待着，期待着永远都不可能出现的谁。
“嘉翊，准备好了吗？别紧张，把下面的人都当成我就好了。呵呵。”
洛洛一定是以为他紧张接下来要去念开场词，冲他笑了笑让他安心，“嗯。”
嘉翊觉得这开场词让洛洛来不是更好吗？明明校长已经知道皇甫冽来不了，还要让他念这么重要的开场词。念的再好又如何，他想要为之奋斗的人又不在这里……握着手中的开场词，眼底投下挥之不去的浅影。
洛洛见嘉翊仍然打不起精神，想到巧克力，从包包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正要递给嘉翊就被头顶一道暗影截住，不知他何时出现又何时走进，浑身散发着让人无法抗拒而又遥不可及的魄力。洛洛分明看到那双冰魄般凛冽的双眸里渐渐被纯白融化，低头俯视间仿佛带着一抹浅笑，“要吃巧克力吗？”
……
这声音是……他？可是怎么会？他明明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还是他太想他出现了幻听？……嘉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好用眼睛去证实。一抬头就正对上那双深邃的灰眸，心跳错漏一拍，视线里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