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冷月的光让地府冷暗。

“这地府，是阎罗王的内心。”

孟婆惦念着崔钰这句话。

冷月、荒谷、奈河、荒原、大殿、冷风。

若干年之后的曼珠沙华代替了那荒原之上的荒草，那种震撼人心的伤悲直入每个人的内心。

在这地府之中不知不觉便会成为了习惯，会替崔钰整理与写下那人间之人命数的文书，会替黑白无常牵制那些恶灵，会陪在阎罗王身边与他谈话。

千百年之后，孟婆忘了自己在人间的名字，忘了对人间的眷恋，忘了自己曾经身为人对所爱之人所恨之人的眷恋。从什么时候开始忘了？再回想起来，那些记忆却早已失踪。可即使想不起，这内心竟没有任何伤心，竟是觉得理所当然，竟是将这四鬼神视为最为重要而敬爱之人。

似乎，自己的存在只为这四人。若无这四人，便无自己的存在理由。

“孟婆，你的存在是因为这些灵魂们。他们需要你。”阎罗王说。

孟婆指着心口含笑而答：“可在这里，最需要的却是你们。”

冷风起了，吹动了那孟婆的黑发白衣。

自己，究竟是在这里所少年了……

在这弥漫丝丝伤悲的地府，在这不时传来哭泣之声的地府……

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然爱上了这凄荒之地。

“为何有着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文书！”崔钰脸色苍白道。他究竟有多少日未有去过人间了，这人间究竟是何朝何代了？虽那人间之人的命数文书在自己手中，若是不亲眼看看现在的人间。崔钰不知自己会不会被那时陌生的人间给吓一大跳。

“孟婆！孟婆！”崔钰唤道。

“怎么？”孟婆踏入大殿中看被文书埋住的崔钰问道。

“我受不了了，又是命数文书，又是生死簿！看看那黑白无常却什么也不做，我要整了那两小子！”崔钰捂住额头道。

“你应当让阎罗王找人替你分担，不然会受累。”孟婆提起毛笔替崔钰处理起来。

“找谁？”崔钰道。

“魑魅魍魉。”孟婆道。

“魑魅魍魉！”崔钰大喊一声，那魑魅魍魉四隐鬼便出现对崔钰下跪道：

“崔大人有何吩咐！”

崔钰想起这魑魅魍魉听从于黑白无常吩咐在人间收魂处事，崔钰温和一笑：

“这些命数文书乃人间之人一生集出生、姻缘、变数、终结等一生的文命之书，以后这些文书就交给你们四兄弟撰写。”崔钰含笑道。

“崔大人，我们四兄弟并不会这命数文书。”魑魅魍魉道。

“我教你们便会了。”崔钰道。

崔钰花了几个时辰教会了这魑魅魍魉四隐鬼推算一个人的一生便去了人间。而在人间之中的黑白无常忽然却忽的发觉自己工作增多，奇异之余便回到地府这一看便气得想掀了阎王大殿。

这魑魅魍魉竟被崔钰所用了。黑无常命这魑魅魍魉立即停下手中命数文书却为难了魑魅魍魉。孟婆道：

“留下两人，其余两人随黑白无常去人间吧。”

黑无常也便应了孟婆之言了。

孟婆不如黑白无常那般呆在人间，也不如崔钰那般对人间世间变幻有着很大的心思。她虽不知崔钰为何会对这人间充满了兴趣与期待，但是孟婆却知晓这崔钰对这人间却是花了很大心思。身为鬼府判官，生死簿上，却容不得半点马虎。这人间之人命数全在崔钰手中，孟婆想，这崔钰也是疲累吧。只是看他的精神与笑谈却不显累。

在孟婆来地府之前这崔钰与阎罗王便在一起了，而那时的黑白无常却还尚小，崔钰身缠隐疾，发作之时不时咳血。但却摆着一张笑脸让人不会担心。除了阎罗王，无人知晓这崔钰的病痛从何而来。后来，崔钰去了一趟人间重生于唐朝年间才见好。

这文弱一般的书生对人间却充满了爱意……

孟婆不喜言语，这温和的性子倒是赢了所有小鬼与黑白无常的爱戴，那奈河中的黄泉之水由她所取。曾经为人的她可透穿每个灵魂之心。

那种人类之心。

孟婆在地府地藏菩萨处给地藏菩萨带来了人间的贡品：

“菩萨，这是人间对您的许的愿。”

就这样，安静地呆在地府之中，对人间，也渐渐断了念，对地府却种下了心念。这缘，舍不断。若是有何理由而存在，那便是对那鬼府之中的神君与判官和无常了。

还有这生生世世在轮回的鬼魂们。若是那时，那神君为伸出手，自己也如同这些鬼魂一般永生永世地在做着轮回吧，若是有一日不在愿的话，那便会跳入奈河成为万千之一的孤魂野鬼顺流而下前往不知名之地。

孟婆对奈河之终有着前往一探的冲动，但是一旦有这般想法，那脑中却会响起那阻止的声音。所以孟婆从未前往。

这地府，无人知晓奈河源头、奈河终端。那黄泉之水从何处而来，将那些投入河中之魂带往何处。

这地府，究竟有多大？

“无边无际。”

这便是崔钰给他们的答案，纵使崔钰有时狡黠，却不无为他们考虑一番。

佛说，三千大世界。这地府，便是这万千世界之中的一界罢了。

028.莲花太子（一）

“老板！来碗面条！还有那花雕酒！”那漂亮而精致的少年在洛阳城中意客栈大喝一声引得客栈所有食客的目光全集在他身上。

有女子忍不住轻笑出声：“少年人喝酒，长得真是漂亮。”

虽为少年，却露出了如女孩一般的腿与手，那一身的衣裳如莲花一般地绽放。那混天绫缠绕漂浮在手臂与身上，手脚上的链圈在他动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音。

这少年，真是惹人喜欢。

有在客栈投宿用膳的少女看这少年看得脸色娇羞。

怎会有与少女一样还漂亮精致的少年？

“哼！原来是那哪吒！”有人不屑出声道。

少年哪吒眉头一皱，这声音他记得。一看到是谁，少年哪吒一阵恶笑，笑得众人觉得他不怀好意。

“我还道原来是谁坏了我的雅兴，原来是你这恶龙敖丙啊！”哪吒脚一踏上凳子，如同调戏良家女子的恶少一般指着那东海龙宫三太子敖丙。敖丙面色铁青回敬道：

“我也以为是何人放肆，原来是你这小子到了人间祸害！”

“三太子这就错了，哪吒我活着么长时间只祸害一条被我剥皮抽筋的龙。现在想想，那时真是痛快，三太子说对不对。”哪吒含笑。

“滚！”敖丙再忍无可忍，他警告自己不要再此处与这哪吒干涉。当年之事再被提起便是踩了他的痛脚，他怎能不恨这哪吒？被剥皮抽筋的是他，日后被勉强救起自己便在没有做过任何恶端，自己父王为他也差点酿下大祸。今日敖丙已不是昨日敖丙，万事不可冲动。但是再看到哪吒，自己却是恨不得抽了他的骨。

客栈看客看得津津有味，这看来是那少年占了上风，那男子倒也是一表人才，未有对这少年出手，这也难得。

敖丙也觉得自己倒霉，不就是眷恋人间一女子而被拒现在在借酒消愁么？怎么就碰上这该死的对头了呢？真是恼火不已。

“啊，三太子，当年之事哪吒向你赔罪了！现在任由三太子宰割。”哪吒无赖一般地躺在敖丙的桌子上挑衅地看着敖丙。敖丙紧握拳头警告自己冷静再冷静。

忍不住地敖丙扬手想将哪吒推下去，却被众人误以为他要抽打哪吒，客栈传来一阵惊呼。更有女子的声音大呼一声：

“敖丙！你——”那声音源头是客栈门口，那长相平凡的女子说完便跑了去。

“青青姑娘！你误会了！”敖丙追了出去。碰上那煞星，自己真是倒霉透顶啊。

哪吒翻身撑着下巴看着敖丙消失的身影。

“原来——哎呀！”哪吒脑袋被狠狠地刮了一巴掌。哪吒生气地回头：

“黑无常。”

“嗯。”黑无常面无表情，他早就将所有事情收入眼中。

看到哪吒少年被忽然出现的黑衣男子刮了一巴掌，有人笑了起来：

“原来都是相识之人啊。还以为这少年碰上了什么麻烦事呢。”

还是那女子说道。

一时间，客栈又热络了起来，只是留在少年哪吒身上的目光还是那么多。

“吃面？你还真是和白无常一样没出息。”黑无常道，便点了几个菜。和上好的酒。

“既然是你出银子请我，我就会不客气。”黑无常是哪吒寻来，哪吒身上无钱便让黑无常来请客。这人间美酒真是天宫之上的美酒不可比，充满了人间之气，充满了酿酒之人的心。

“为何还要逗那敖丙？”黑无常道。

“无聊，我在天宫之上面对那些老不死的家伙。杨戬不愿与我切磋，天逢元帅闭关不出门。这敖丙既然自己送上门来，我若是客气便对不起自己了。”哪吒吞了一口面。

“都上千年过去了，这事也该消了。”黑无常若有所指道。

“是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若在人间，这事已经化成尘土，可是我与他毕竟都是神。这千年对人间是长，对我们来说，也仅仅是多少个时辰的算法罢了。”哪吒道，喝了一口花雕酒，真是心情畅快起来。

黑无常无言，这敖丙也真是倒霉了吧，碰上了哪吒自己的死对手。黑无常离开地府之前崔钰将一人的命数文书交予他手中，让他前往亲自收了这姑娘的魂。说是这与东海龙宫三太子有关，黑无常也未多问便来了。也恰逢哪吒在洛阳城中，也便一起了。

“那帝君允了你下凡？”黑无常道。

“没有，我让天逢元帅缠住杨戬便溜下来了。”哪吒笑道。

“天逢元帅如何了？”那事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也是该忘记的时候了吧。

“尚好。心结已开了。”哪吒道。

“呵呵，如此便好。”黑无常道。

“白无常未与你在一起？”哪吒道，他很久没有见过白无常了。白无常心善，哪吒很喜欢白无常那般人。

“我让他去了南疆了。”黑无常道。

“那阎罗王、崔钰、孟婆可好？”哪吒道。

“也尚好，阎罗王说了，下次去天宫自然会去看你。”黑无常道。

“哈哈，有阎罗王这话我就心满意足了！”少年哪吒笑道。

“你要在人间呆多长时间？”黑无常倒了一碗酒问道。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若是天逢元帅，便能拖住杨戬三个时辰吧！”哪吒道。这天上的时辰若是放在人间便是有些长久了，但这却合了哪吒的意。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人间，怎可不让自己痛痛快快地走一遭。

“人间之人想上天宫，天宫之神却想到人间。”黑无常摇头而笑。

听了黑无常的话，哪吒的心口有着瞬间的惆怅。哪吒一笑：

“没人会愿意被关在牢中。”

黑无常还是含笑：“难得来一趟人间，好好地在人间游玩一番吧。这些时日我便在洛阳城中，道洛阳就可找到我。”

“好！”哪吒道。

哪吒真的在人间今朝有酒今朝醉。他喝得醉倒在街头，被那客栈中的女子捡了回去让人替他洗了澡，安排了上好的房间。那女子是富贵一方的人家女子，那日在客栈看到这玲珑精致的少年甚是喜欢，却没有想到在洛阳街头还能碰上他，那一身酒气的哪吒醉倒在街头，似乎将天地都忘了。他摸着女子的脸：

“你真漂亮。”

女子含笑：

“却没有你来得漂亮。”

“你不是人吧。”哪吒虽然醉了，但从这女子身上发出的味道自己可是认得。

“你也一样不是人吧。”女子还是含笑。

哪有人可以长得这般漂亮。

不是神，那便是妖了。

哪吒是在温香软玉的房中醒来，哪吒懒懒地在床上翻滚才有人进来。

“小公子，我家小姐请你去用膳。”

“好。”

洗漱过后，哪吒毫不客气地见了那女子及女子家人。那女子家人看这玲珑少年也甚是喜欢。

饭后，哪吒要走，女子也不留。

路上哪吒道：“你虽不害人，但是若让人知晓你是妖，那便是容不下你的。”

“那又如何，我只是在报恩罢了。待这两老过世之后我自然会回那山野之中。”女子道。

女子在报恩，报那两老之恩。于是在那两老之女病死之际便答应了那女附在她的身上照顾与陪伴这两老，直到死去。只是没有想到，那女子的肉身渐渐变成了自己的身子，在慢慢变化着，以至于那原本属于女孩的面目消失了。日日面对着这女子的两老适应了这番变化也为有任何见怪。只是那远房亲戚在看到女子的容颜之后大骇而已。

“你不懂人情，即使是最亲之人，最爱之人一旦成为自己所恐惧之人，那便是背叛与杀戮了。”哪吒道。

“呵呵，若不是这两老曾经救过我的小命，我还有今日么？我早就身首异处了。”女子道。

哪吒所言不假，她也知晓。这人不比妖，人类的恨一旦起来，那便是一生不忘，而且，人类所有的爱恨情仇都是“贪欲”。一旦出现就很难收回，这两老若是知晓这不是自己女儿，纵使百千的爱戴也会转化为恨意，会亲手杀了她。没有人不恐惧妖魔鬼怪，这些东西对人类来说便是一场灾难，谁愿将灾难带在身边？

“罢了，这个给你，这个可以掩住你的妖气。这样那些道士与和尚便不会找你麻烦了。”哪吒将一莲子丢给女子便离开。

“多谢哪吒太子。”女子接住那莲子将那莲子装入香囊便回了去。

不是没有被怀疑过，也不是没有被那些和尚与道士找过麻烦，但都被自己化了。有了这莲子，这样便可以照顾那两老的一生了。此愿了了之后便可回到山野之林了，这民间，真是容不下妖啊……

在洛阳城中，哪吒打算离去去长安城转转，现在也是该与黑无常告别了。但是哪吒没有碰上黑无常却碰上了敖丙，看到了敖丙哪吒双目一亮，悄悄地跟了上去。

哪吒跟上了敖丙，却不知他身后跟着一鬼神。

那便是黑无常了。

黑无常看到哪吒鬼鬼祟祟地跟上敖丙，心想这哪吒看来又是要找这敖丙的麻烦了。黑无常未惊动哪吒，若是这哪吒做出出格之事，自己也好阻止一番。这敖丙与这人间女子毫无姻缘可寻，不管是这女子转世还是今生。敖丙一旦接触这女子，这女子必死无疑。

这就是敖丙与这人间女子的姻缘。

029.莲花太子（二）

敖丙转入一小巷中敲了敲一普通寻常人家之门，如此敲了三次才有人开门。

“青青姑娘。”敖丙看见心上人一阵紧张。

“你……我不是叫你别来了么？”青青姑娘欲把门关上，但那敖丙便是死死地抓着门不放。

“你不要再来找我了。”青青姑娘低下头，不敢看敖丙的眼睛。

“青青姑娘，我知晓，你定是不会喜欢那屠夫的，对不对？我同我一起离开可好？”敖丙急切地道。

“我……我若是随你离去会将我那老娘亲给害了的。而且我自小与那屠夫阿德有婚约在先，你若是再这般便是多加为难于我了。”青青姑娘道。

“青青，难道你忘了元宵之时你对我说过的话了么？”敖丙急切地抓住青青姑娘的手，青青姑娘挣扎想甩开敖丙的手，但是却甩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