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不是下了一手昏招?沈携苦笑。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他尽量用自己最最温和的声线和语气轻声问。
“为什么?”舒旷显然还带着气。
“因为我想知道,你的不安来自哪里。”
第211章
“你哥哥答应给我这样的机会,所以我答应了他的要求。”
江姻将落在胸前的头发捋到身后。
“其实我觉得你哥给的这个任务真挺无聊的。”
沈携不置可否。他也认为制造绯闻没什么意思,但既然是专业人士的判断,自有他的道理。
江姻勾起红艳的嘴唇,“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就今天的情况看来,我觉得成功率很大。舒旷比我想象中的要容易对付;来之前我可没想到,他……”她捂嘴轻轻笑起来,“挺没心计的样子。如果是伪装的话,应该会留下痕迹。我有点想不通,你脑子够好、性格也够冷,怎么会拒绝不了舒旷?还是说,就是因为他太过单纯热情,所以你不忍心对付他?哈哈哈,你也有不忍心的时候?”
沈携微微眯起眼睛,“我为什么要拒绝他?”他停顿了一会儿,瞳仁里映出对方惊讶的表情,“慢着,我哥到底委托你什么任务?”
江姻也察觉到不对:“不是舒旷对你有有意,一直纠缠着你,你又应付不了,所以沈执让我来帮你处理吗?”
沈携深吸一口气:“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那么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你是来帮我制造绯闻……当烟雾弹的。”
江姻的目光渐渐尖锐起来:“烟雾弹?难道是掩护你和舒旷?你们是真的在一起了?”
沈携只犹豫了一秒。他和舒旷的关系,现在不宜让更多人知道,但是哥哥已经把江姻卷了进来,她迟早会察觉,还不如大方承认。
“如果国内同性可以结婚,我一定会跟他登记。”
江姻脸色如同山雨欲来,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个沈执……真以为我是他家艺人就拿他没办法?居然敢这么耍我!”
“如果你想揍他一顿的话,算上我一份。”沈携毫不犹豫地出卖某人。
“我先前就奇怪了,只不过赶走一个追求者就给我开这么好的条件……”
“依我看他的承诺不是假的,如果你把我和舒旷分开,他会兑现诺言。”沈携不经意地瞟了江姻一眼,“你真的不试试看?”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有自己的原则。”江姻啧啧两声,站起身来,“就不打扰你和小情人谈恋爱了。回头我收拾你哥的时候一定通知你。”
“他……也是为我担心。”
江姻噗嗤一笑:“你是在劝我手下留情?那个把全世界的人都当做冬瓜西瓜的沈携也知道关心人了?”
“是舒旷帮我改变的。”沈携声音很低,却很温和。
“……哈,”江姻挑着眉头,一脸不可思议,“我一定要跟他交个朋友。”
“恐怕没那么容易。我这里有一个请求,如果你能答应的话,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也可以给你一定机会。”
江姻还不知道沈携准备涉足影视制作的事,对他承诺的“机会”,其实没多大期待;不过看他表现得这么认真,便打算看在以前有过一段交往的份上帮个忙。
“行啊,你说说看。”
“然后她答应帮你扮黑脸,测试我对你的感情?”舒旷瞪着沈携。
“不是测试你的感情,”沈携安抚地说,“是测试我俩是不是已经做好准备。除了最后一个问题是我特意安排的之外,前面的几条都是她自己提出的——以旁观者的角度考虑到的问题。她问你的时候,我也在心里回答。”
“结果我发现,有些事情,我自己也没有准备好。不过多谢她,我和你在一起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沈携伸出手来,好像要抚摸舒旷的脸。但意识到这里地方不对,他又轻轻放下,拍了拍舒旷的肩膀。
“你呢?你会因为她提出的那些难题而放弃我吗?”
“当然不会!”舒旷挥了挥拳头,气呼呼地声明。
沈携勾起嘴角笑了,像是将春天的气息拥抱进怀里一样。
“咳,对了,你以前……和谁……有过关系?”
舒旷一愣,裂开嘴角:“是吃醋吗?你是吃醋吗?”
“还能是别的什么?”
“嘿嘿嘿。说起来真是缘分,我和你的第一次,都载在比我们年龄大的女性手里。”
“……这也叫缘分吗?”
“怎么不算?我跟那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哪天要是遇上,我再介绍给你……”
一段小风波结束了。
大规模群戏也在同时间结束。不少演员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所有戏份;还有一部分则是离开待命,等需要的时候再返场。
沈晋属于前者;他在面色严肃地观察儿子对第三境界的尝试之后,只留下一句评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导演易难和沈携来了一次单独的长谈。
“怎么样?导演责备你了?”舒旷一直在探头探脑,一待沈携出来就发问。
“没什么,就是提醒我群戏的时候焦点分散,个人表现被稀释,还可以一定程度上容忍我,但是接下来就不行了。”
“唔……”
“只好退一步了。”沈携耸耸肩,“没关系,以后尝试的机会多得是。”
舒旷皱眉想了一会儿:“你……你……不是特意停下来等我吧?”
“别胡思乱想。”沈携轻轻握住他的手。
群戏结束,易难就不再赶进度,而是以质量为重。沈携的配合使他大大松了一口气;效率一高,他心情又好,众人收工的时间就顺理成章地提前了;那种拖到夜里的情况很少再出现。
舒旷和沈携有时带上助理或方桐一起吃晚饭;通常进了包厢之后,助理或者方桐会识相地安排一段时间独自出来转悠,把空间留给两个人。等各自回宾馆以后,两人又忙不迭地打开笔记本电脑,视频里继续黏糊。
这天晚上沈携把一份文件发给舒旷。
“叔叔给我的剧本初稿。”
舒旷眼睛睁地比灯泡还亮:“沈导那部武侠片的?”
沈携笑着点头:“你先看着。”
“这……这么偷看不太好吧?”
“你呀。我叔叔知道你跟我是好朋友还特意发给我,意思你还不明白?他是有意给你机会呢。”
舒旷跳起来围着床转了一圈,又冲过来抱着笔记本电脑亲了一口。
“要是能见面,我今晚一定要抱着你滚三圈!”
沈携原本被他的欢乐而感染的笑容,忽然黯了一些;他看着舒旷的目光里仿佛烧了一团幽幽的火:“我也是……”
第212章
呼叫视频连线的标志亮了半天,一直没有人回应。
沈携皱了皱眉头,给舒旷发去一条微信。一小时前收工的时候,两人都还好好的;假如舒旷晚上有事不能上线,一定会先告诉他一声。难道有什么突发状况?
自从确定手机被窃听之后,他们虽然换了号码换了机器,但还是尽量避免手机通话。
等了半小时后,沈携开始考虑是不是该破例用一次。
突然,门铃响了。
沈携边走过去边问:“谁?”
“是我。”
即便对方刻意压低了声音,沈携还是听出了熟悉的声线。
透过猫眼看出去,门外站着的人穿着肥大的中裤、轻巧的运动鞋,印着骷髅头的连帽衫,帽子翻起来套着头,里边还戴着一顶印着精心设计的三个字母“POP”的鸭舌帽,帽檐压低,手上刻意戴了个金属戒指,倒有点像是个喜欢跳街舞的流行青年。
因为角度的缘故,沈携只看到鼻子以下的部位,但那双灵动的眼睛仿佛已经出现在眼前。
果然是他。
沈携一把将他拉进来。
房门一关上,沈携就忍不住把他压在墙上亲吻起来。舒旷猝不及防地被侵入进去,唇舌被翻弄得津液濡湿,双眸刺激出了薄薄的水雾;他迷迷茫茫地眨了眨,干脆闭上眼睛,双臂环着许久没有亲热过的情人的脖子,舒舒服服地享受起来。
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的时候,唇瓣之间还连着银丝。他们保持在三厘米的距离,灼热的气息相互纠缠着,好像互相品尝得还不够,还需要再来更多次热情的宣泄。
“听说有这个证明是真爱。”舒旷用手指挑断了唾液间的连线,扬着眉毛得意洋洋地说。
沈携轻轻将唾液联通指头一起含到嘴里,舌头轻轻在情人的指尖跳着挑逗的舞蹈,想走下一步的意图昭然若揭。
舒旷吃吃笑起来。
“别闹别闹,今晚不行。要是这里被装了摄像头,把我们拍下来,可就完蛋了。”他水漾的眸子映着调皮的光,没有丝毫危机感。
“刚刚做的事已经足够我们完蛋了。既然都是要完蛋的,不如完蛋得更彻底一点?”沈携在舒旷敏感的颈边吹了口热气,逗得舒旷不安份地扭动起来。
“真的有正事。”舒旷推拒的动作有些无力,心里有些吃惊。才两下就被逗弄得身体发软发热,可真不像自己。
“好吧。”沈携捏捏他的脸,在他嘴角亲了亲,才放开人。
他也有些事想搞清楚。比如舒旷怎么会突然冒着风险一个人跑过来,方桐知不知道,路上有没有做好防偷拍的工作。
“方桐能放你出来?”
“当然不能,所以我偷偷溜出来了。”
这个答案在沈携意料之中。除了宠溺又无奈地叹一口气,他没有更多的话。
“不过你放心,经过这段时间方桐给我的特训,我的‘反侦察’能力可是很不错的。”
沈携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既然舒旷这么说了,他姑且相信。要是真有个万一,把摊子扔给经纪公司解决去就是——对他们俩人来说,经纪公司就是负责干这种事的。
“好吧,让堂堂舒少侠不惜偷偷摸摸掩人耳目大驾光临寒舍的原因是?”
舒旷清了清喉咙。
“我说,你给我的剧本,真的是沈导新片的?”
沈携轻笑:“当然是了。”
舒旷瞪着他撇嘴。
“好吧好吧,”他投降了,“大部分是,不过我偷偷加了一段。”
舒旷笑开了:“是特意写给我的?”
“太明显了?是不是因为写得太差?”
舒旷装模作样起来:“这个嘛……其实写得还算可以,和前后剧情连得不错,就是风格有点儿突兀,勉勉强强打个90分吧。”
“分数这么高?”沈携挑起眉毛。
“满分150。”
沈携笑了,凑过去亲亲舒旷的额头。
其实会被看出来,沈携一点也不意外;那段话的目的性实在太强,不让舒旷联想到前几天提到的那件事都不行。
“要不要趁现在排一遍?”沈携执起舒旷的手,“这可是我第一次写剧本,捧个场吧?”
舒旷狡黠地笑:“那我要指定角色。”
扯下床单来,在身上随意那么一裹,这就是侠客的披风了;把衣柜里的木头衣架拿出来,扭掉金属钩,用皮带斜绑在腰间,这就是侠客的剑了。
舒旷捯饬完自己,在镜子面前哈哈大笑。沈携抱胸站在一旁忍俊不禁,仿佛大人看过家家的小孩一般,舒旷见状,歪了歪嘴,拆了个浴帽套在他头上。
“这就是你的斗笠。”
又抽掉沈携的皮带,用它把一把杆子被拉长的折叠伞固定在背上。
“这是你的刀。”
弄好之后,把人一并拉到镜子面前,指着镜子里的影像捧腹。
沈携笑容里的宠溺能把人醉死。
但是当各自站定,喊了开始之后,那些温馨欢快的泡泡立刻都消失了。两人的表情端正严肃,仿佛身上穿戴的,不是可笑的生活用品,而是饱览江湖的干练行头;仿佛他们所处的,不是一个五星级酒店的房间,而是黄沙漫卷的野店荒城。
刀客说:“我刚才在人群中没有见到你。”
剑客说:“我不该在那里。”
“但你在这里。”
“我本来也不该在这里。”
“我以为,这场大战,我的朋友都会来帮我。看来我太高估自己了。”
“你没有高估自己,你的朋友全部都来帮你了,就在刚才的人群中。”
“但是你不在,那就不是‘全部’。”
刀客眼神一黯:“我不是你的朋友。”
“你不想做我的朋友?若没有你做我的朋友,我的人生岂非无趣得很。”
“我不该做你的朋友。”
“为什么?”
剑客沉默了很久。
刀客却很有耐心。
剑客的眼神钉死在地面;他在面对另一个江湖好手时,从不会盯着地上,因为或许不留神之间,就会有武器袭来,取走他的性命。
他却盯着地面,好像刀客不存在一样。
或许他只是太信赖面前的人。
剑客缓缓开口:“你没必要和一个乞丐出身的小混混做朋友。当你需要的时候,会有许多身手了得、出手阔绰的朋友为你两肋插刀,并不缺我一个。”
“我偏偏喜欢你这样的人来做我的朋友。”
“你看,假如你走得稍微快一些,我就会被远远地落在身后。你在身边找不到我这个朋友,渐渐地你会习惯我不在你的视野里;渐渐地,你就忘了曾经有这么一个人。”
剑客微微抬起头,眼神里忽然现出不一样的神采来。
这抹神采不是属于剑客,而是属于沈携的。他紧紧地盯着舒旷,等待他的答案。答案或许不是从台词里来,而是从他的神态透露出来。
这段话,是为舒旷的心结而写的。沈携借用了原剧本的两个角色,有意发挥;刀客代表他的立场,而剑客当然就是舒旷的立场。借用刀客的口,他在劝说舒旷、安抚舒旷。
在这里,沈携原本给刀客安排的台词是:
“我说过,没有你做朋友,我的人生会很无趣。不,岂止无趣,简直是没有意义。假如你追不上我,我拽着你一起走,背着你一起走,买马给你骑着走,无论如何都要带上你。假如你真的走不动了,我宁愿停下来等着你,或者退回去站到你身边,和你一起慢慢走。”
每句话都是他的心声。
但奇怪的是,舒旷故意选择了刀客的角色。
沈携觉得,他这个脑筋常常拐到奇怪地方的爱人,一定在打别的主意。
或许舒旷也想借着刀客的口,说些别的话。
所以,沈携出戏了。
他的工作原则不容许他在表演的过程中主动地剥离角色、代入自身情绪,即便这只是在房间里排练一段很可能永远不会面世的小片段,但表演就是表演,原则就是原则。
但是沈携现在打破了这个原则。他甚至有些紧张——假如舒旷还想不通的话,他就还要再接再厉,另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