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之后，虽然自己演技一般，但旁人对他的期望本来也不大。
从没有人对他表现得这么失望过。
所以舒旷很在意，非常在意，以至于差点睡不着觉。
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呢，沈携就自动自发地对他另眼相看了？不只是眼神善意到有点让人起鸡皮疙瘩，甚至两人目光相对时，还会微微一笑。
两人虽然见过好几次面，但舒旷还是头一回见到对方这样不带恶意、冷意的笑容，一时之间还真不太适应。
仔细看看，沈携的确是长得人模人样，冷峻的时候如寒冬腊月，含笑时春暖花开，难怪这么多女孩子喜欢。舒旷点头心想，青年小生第一人不是吹的。
沈携的不对劲别的评委也看在眼里。不说别的，单说舒旷和洛林表演完后，评委现场点评环节，就大不一样。
戴瑾玠这个越是喜欢就越是嘴上不饶人的就不说了，连心里偏向舒旷的沈程，也直言：“表演不过不失。虽然没有不对的地方，就像是普通人一样，但也因此缺少出彩的地方，让人无法记住这个角色。我们希望看到的是像上一次表演那样精彩夺目的表现。”
而因为犀利的点评而被节目组准备拿来当看点打造的沈携，却是说：“嗯，不错，看得出来你已经用心了。只要用心就好，演技可以慢慢来。”
雎微楼正惊诧莫名的时候，戴瑾玠凑到沈程耳边：“你侄子怎么突然转换风格了？该不会是恋爱了吧？”
沈程哈哈笑着，只说：“我猜，大概是认亲成功了吧。”
舒旷觉得奇怪的第二件事是，表演结束后，节目组把手机返还，他一看，嚯，未接电话短信微信真多。
“多多？小冯？连辛缳也有？这么着急找我干什么？”
打开短信。
“大哥哥，我那个阴险狡诈的叔叔没有欺负你吧！要是有的话告诉我，我让我爸扣他工资！”
“沈携似乎对你感兴趣。”
“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将我们相处详情告诉了沈前辈，相信定能解除误会。”
怎么回事？舒旷疑惑着回拨各个人，才知道原来昨晚沈携忽然给他们一圈人都打了电话，问的都是自己的事。
沈携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是为了知己知彼地对付他，还是真的存了和解的心思？
答案在晚饭后揭晓。同时揭晓的还有最终进入决赛的10位选手的名单。在此之前，心情平静地度过了下午（此时评委正在一起讨论结果）的只有舒旷和洛林，一个是因为已经放弃治疗，另一个是因为胜利在望。
两人的结局也并没有神展开，都是意料之中的。
集训周就在这个晚上结束。第二天早晨，在这个酒店里度过了两个星期的、从全国各地而来、萍水相逢的选手们，将会各奔东西。其中有10个人，要在三个月后在全国观众面前露脸；这3个月里，他们或许会在激动和兴奋中度过，但或许会伴随着紧张和努力。
这10个人中，舒旷认识的，还有洛森和徐逸致。
“真是太可惜了，之前那一次表演明明很惊艳的。”
“不会是你自己分心了吧？状态起伏这么大也太诡异。”
“是我实力不济。你们要是不连带我的份一起努力，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舒旷挥了挥拳头，为他们加油鼓劲。
沈携就是在这时候找到舒旷的。
说是有话要单独说，但到了没人的角落之后，沈携却沉默了一会儿。
是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舒旷腹诽着。他被“含情脉脉”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毛，一阵别扭，把心一横，抬起眼睛直直盯着沈携求答案。
“咳。”沈携清了清喉咙，“小爱的事我听说了。”
这是沈携连夜分析出来的切入点。
直接去跟对方说，还记得当年那个十岁小孩吗，那肯定是不行的。“大哥哥”对他来说意义重大，但反之，自己似乎只不过是他顺手帮过的一个小弟弟而已。这么一说绝对刷不到好感，还有可能让舒旷觉得莫名其妙。
所以，一定要选择一种更自然、更稳妥的接近方式。
小爱的事，舒旷当时向好几个人求助，其中就有冯京徽和辛缳——沈多多虽然有个厉害爸爸，但舒旷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跟一个小孩求帮助的地步。
当沈携听到此事的时候，除了感动感慨，还隐约有别的什么感觉。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对策后，他很快就明白了，这是个好机会。不顾天色已晚，他继续骚扰冯京徽和辛缳，详细地问了来龙去脉，终于有了几分把握。
“我应该可以帮得上忙。”
舒旷眨了眨眼睛，一秒之后瞪大了，欣喜像是被春风吹拂一样扩散到整张脸上，带出难以抑制的笑容。
“你是说你认识那样的人？演得好，能耍功夫架子，而且不会上电视的人？”
“你说的这种人，在话剧界应该找得到。”
舒旷大喜：“对呀！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对，你父亲是话剧界的泰斗，要在话剧界找人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他兴奋地来回踱了两步，忽然停下，皱着眉头问：“不对，你为什么要帮我？”
成败在此一举。沈携定了定自己因为对方的笑而动摇的心神，严肃道：“我帮的不是你。”
“哦对，”舒旷“明白”了，“你是要帮小爱！哈哈哈，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好人，之前我一直误会你了嘛！”
沈携暗自吁了一口气。第一步，成功！
第二步——
“为了帮助小爱，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商量。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自然是交换手机号。
第69章
舒旷在酒店外跟仲间会和的时候，后者没有问比赛结果，只是默默地把行李提到手上。舒旷也不客气，只把一半的行李抢回来。
回到国戏校园，舒旷特意留了个影。
在M市停留的时间也不多了。此时裴元蔡早已回S市；舒旷分别找唐申义和帮他纠正口音的张菱请了客，又邀那群朋友们聚餐，一圈告别下来，有女孩子很是感伤落泪。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舒旷豪气地说。因为家里重视的缘故，他还有一点国学基础，“大家都是好朋友，以后也有机会再聚的！”
洛森翻了个白眼，拉他过去咬耳朵：“傻子，人家女孩子是暗恋你，懂不？”
“哈哈哈哪有这么容易喜欢上人的？女孩子多愁善感一点，你不要自己脑补。”
“靠，真是救不了你。”洛森怒而把人推一边去。
返回S市的路上舒旷有些忐忑；他还没想好怎么跟裴元蔡开口。倒是裴元蔡在电话里说，回去之后有个惊喜等着他，让舒旷更觉得愧疚了。
“仲间，你说带的礼物够不够？”
仲间看了看那一大旅行袋，面无表情：“十分够了。”
到新天际的办公室报到，礼物很快就分发一空。谢莓表示所有吃的都必须是她的，被裴元蔡默默来了一句小心体重。舒旷表情坦荡荡：“我觉得莓姐一点都不胖。”
“艾玛小舒快让我抱一抱，你眼光怎么就这么好呢！”
而“惊喜”也在现场。
裴元蔡笑指着一个姑娘：“你看这是谁？”
“秋眸？”
秋眸还是那副清汤寡水的打扮，好像邻家女孩一样，笑得单纯又活泼。
“想不到吧？我也签了新天际。以后就是同事了！”
果然惊喜！舒旷开开心心地恭喜祝贺了一会儿，就想到这同事很快是要做不成了。
他长叹一口气，摸摸鼻子。
“呃，其实我有件事要说……”
“……”
“……”
“……”
眼见谢莓似乎就要发飙，裴元蔡示意小玲想办法先把人弄走。小玲不愧是小玲，三言两语把老板哄回办公室，把战场留给了裴元蔡。
秋眸张口结舌，左右看了看觉得自己应该退场，临走前也不忘记再劝：“舒旷啊，你一定要想清楚啊，千万不要冲动啊，凡事都还有退路的，不要钻牛角尖……”
裴元蔡拈着笔在手心里有节奏地轻敲；他也觉得很棘手。
当初签下舒旷只是为了渡过新天际自己的难关。而后，公司境况渐渐改善。惟妙惟肖两姐妹现在大红，出于愧疚和交情，也是为未来考虑，将赚到的钱都注资新天际了；之后的范百川诽谤事件，也获得了嘉豪的赔偿。也因此，裴元蔡才能腾出手来，一番考察过后把秋眸签下。至于舒旷本身，老实说，还没有为公司创造过什么效益。但新天际这样的作坊型企业，本来就是不在意前期投入的；裴元蔡早就已经改变了初衷，打算好好培养舒旷，否则也不会劳烦唐申义。
没想到舒旷现在为了这样的理由，准备离开。偏偏理由又相当正当，没法反驳。
“你好像曾经说过，家里反对你当演员？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取得了一些成绩，就这样放弃吗？”
“只是等上一年半载，比起一个小女孩一生的梦想来说，还是等得起的。”
裴元蔡叹气：“你应该知道，作为演艺圈的新人，你的年龄已经偏大了吧？”
“没事，反正已经大了，再大一点点也一样。”
另一边谢莓阴着脸半天没好转，小玲劝解：“别生气啦，我们不是还有秋眸吗？”
“我不是因为他要走才生气。当初签半年也是我们这边的意思，事到如今哪有资格生气？”
“那……”
“我是气这小子傻到家了，半点不懂为自己着想！”
“……就没有想过别的办法？或许可以兼顾呢？比如说，你不是拜托了沈携帮忙吗？他那边出人，你可以不必在……呃，小爱面前露面，这样既能给她圆梦，你也可以继续在演艺圈活动。”
“当时我也这么想，”舒旷苦着脸，“不过，现在学武的人真的不多，又有功夫又混话剧圈的人更少了，沈携那边也就凑出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是学体操出身的。少了我不行。”
“看来你真的都考虑到了……”
事已至此，裴元蔡不会劝舒旷不去帮那个小女孩；这个年轻人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好吧，人各有志。不过，到期之前我本来给你做了一些安排，你准备怎么办？”
舒旷小心翼翼地问：“什、什么安排？”
“一些训练。”
舒旷连忙摇手：“那怎么行，怎么能再麻烦你们。”
答案在意料之中。裴元蔡苦笑着叹口气。他正了正脸色，郑重道：
“如果过一段时间，条件允许了的话，欢迎随时再回到我们新天际来。”
赵捷也想不到打好的如意算盘会落空。
他原先也想过，以舒旷的个性，即便是自己劝他放弃，这小子也会凭着一股热血干下去；赵捷已经做好提供支援的准备；只是，这个小师兄的决心大到要中断演艺事业，还是有些出乎意料；这可是舒旷十数年的梦想！当初为了瞒过父亲，找着各种理由偷溜到小剧场，期间要克服的困难不计其数；赵捷自己都曾经被拉着帮他打掩护。
吃惊过后，赵捷很快清醒下来。既然舒旷已经做了决定，他也只能接受。
以现在的财力，先签下他，养着他，等到那个女孩过世之后，再让舒旷继续演艺活动也是可以的，但以他的心性，又绝不会愿意占这样的便宜。
“你放心，我还可以回头去做替身演员，绝对不会吃不饱。老班已经点头准备收留我了。”
“其实我也可以收留你。”赵捷诚心诚意地说。
“哈哈，够哥们，要是我落魄了，一定去找你。”
“……不用等到落魄，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小爱的事也是，我很愿意帮忙。还缺资金吗？”
“不缺了，沈携已经说了，费用他全包！”
“沈携？”赵捷皱眉，“他也来参一脚？你跟他的关系不是不好吗？”
“哦，那是以前。我跟你说，其实他人很好说话的。”
好说话？那个在业界以严厉闻名的人？赵捷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这样吧，我也过去帮忙。虽说退出来两年多，但演戏我还没忘光。”
“不用不用，你以前名气这么大，万一小爱认出来，那不是坏事了？”
……赵捷总觉得自己是被嫌弃了。
得知女儿的梦想有了着落，甚至不需要自家出一分钱，小爱的父亲眼泪流个不停，话几乎都说不出半句，只一个劲儿地握着舒旷和老班的手感谢，还连声说：“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还是好人多啊！”
“大哥沉住气，不然你们眼泪汪汪地回去，被小爱发现不对劲了怎么办？”舒旷半开着玩笑。
“是啊，小舒说得没错，小爱还等着你照顾呢！”老班也跟着附和。
两人好一阵安抚，才劝得他平静下来。
他们还买了些布偶、娃娃，对方不肯要，说是已经帮了这么多怎么能再要，也是硬塞才塞进他们手里。
为了节省看护费，两口子一直轮流在医院照顾小爱，又要兼顾打工赚钱，精神都很不好，身体也在透支。舒旷和老班想给他带点钱回去雇个护工，这次却是无论如何都给不出去。
“刚刚那是给孩子的礼物，我就当替孩子收下；这钱我是真的不能收了。”
两人没法子，等跟对方道别之后，商量着先斩后奏，直接到医院雇好护工，对方总不能给退回来。
这时候，舒旷的手机响了。一看，是沈携。
第70章
“也不知沈携是怎么了，突然把这期《星追踪》封面推掉；杂志就找上我了。”雎微楼的声音满是快意，“虽说过程有点不尽如人意，但结果还是不错的。这么一来，我上半年在一线封面上出现的次数，就超过沈携了。怎么样，不错吧？”
“呃……这个封面很重要吗？”
“演艺联盟办的杂志《梦工场》你知道吧？”
“好像看过两眼。”
“啧，你也太不上心了。这么说吧，那就是娱乐界的《求是》，记得以后要多留心一点。”
其实这个比喻舒旷不太明白，不过猜一猜也能懂；总之就是形容很重要。
“《梦工场》每年都会评选年度风云人物，包括最佳艺人最佳新人之类的奖项，是最权威、也是娱乐圈里的人最看重的评比。一个艺人的杂志封面数，也是评比的重要参考因素之一。”
“……这么说真的很重要？”
“当然了，《星追踪》在一线杂志里排得上前五了。也不知道沈携心里在想什么，竟然能推掉这么重要的封面。”
“……”
“怎么了？”
“其实吧，他在我这里。”
“哈？”
“他来帮小爱的。”
“等等等等，他不是只帮忙找人吗？”雎微楼也曾想过帮忙，但力不能及，只有捐些钱聊表心意；这个沈携又去凑什么热闹？
“我原先也是这么以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