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说他最近遇到的最倒霉的事是什么。”
这是舒旷的题目。
舒旷“哦”了一声，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珠子上下左右围着对面的男人轱辘了半分钟，使劲眨了眨，突然之间“噗”的一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笑什么？”对面没好气地问。
唐申义挑了挑眉，没说什么，等着他缓过气来。
“因为……哈哈哈……你真的超倒霉的……”
到底什么情况？连原本在神游的人也都关注地看了过来。
被这么对待，任谁脾气都不会好：“有什么好笑的！”
舒旷笑得几乎咳嗽，大吸了两口气，解释道：“他老婆跟他吵架，甩了他一巴掌，回娘家了！你们看，他脸上还留有巴掌印呢！”
“什么！”
唐申义悠悠开口：“这位同学，捂也来不及了，把手放下。”
半晌手不情不愿终于放下，众多兴致勃勃地视线几乎要在那张脸上看出个洞来。只听有人小声地笑——真的隐约能看到红印，大约是快消了，要是不仔细观察，还真容易被忽略掉。
“而且家里没人做早餐，还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衬衫差点迟到，路上都没来得及买，肚子饿得咕咕叫地来上课。说真的，就找不到一件没掉扣子的衬衫吗？该不会全都被老婆拔掉了吧——天啊，”舒旷看着对方迅速变化的脸色，“是真的？我随便猜猜都中了？”
“可是为什么会吵架呢？是不是跟你裤兜里面那个用塑料袋装着的安全套有关啊？”
“啊！”
唐申义仍然很悠然：“这位同学，藏也来不及了，谁叫你自己没放好。”
“可是你看起来挺老实的啊？而且也不会有人扯到把用过的安全套带在身上吧？”
“这不是我用过的！”倒霉的人忍无可忍大声辩解。
“别人用的？该不会是别人扔到你家门前吧？你想处理掉，结果早上因为衬衫的事迟到了，揣在裤袋里忘了——”
“是从楼上扔到我家阳台！这几天每天都是！”
“噗……所以你老婆回家看到用过的安全套……然后……”
唐申义拳头掩着嘴，肩膀抖啊抖，半晌掩不住笑意地拍拍这位可怜老公的肩膀：“节哀。夫妻之间哪有不误会的呢——噗。”
“没关系的啦。你可以做个DNA鉴定证明套里面的经验不是你的。”舒旷认真建议。
“不行吧？”唐申义恶质地笑，“那样好像会更有糟糕的误会哦？”
“噗——”
第28章
我叫陆仁贾。
我刚刚遭受了奇耻大辱。
就是这个家伙，这个小白脸，害得我当着十几个人的面，把最近的糗事全都抖搂出来了！
此仇不报非君子！
哼哼轮到我说他的倒霉事了，哼哼看我怎么编排！
“你昨天跟女友约会，一块钱硬币不小心掉到水沟里，趴在地上去捡，路过的人没看到，bia唧踩了一脚，扑通整个人栽到了水沟里，全身都是黑泥。女友见了大怒：‘看看你那寒酸样！二线城市一个厕所你都买不起！你这种男人白送我都不要！分手！再也别见了！’”
怎么样！还学了女人的口气，看不刺激死你——你笑啥呢！为什么一副觉得超级有趣的样子哈哈大笑个不停！
“唉呀你学得好像啊哈哈哈！”
这是……夸奖？不！肯定是嘲讽！
连唐老师都怜悯地看着我了！
“这位同学，以后不能借练习的名义人身攻击……就算是没起到作用也不行。”
……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子这次就先放过你，等下课的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很好，跟踪成功，等到拐进哪个黑灯瞎火小巷的时候就好下手了口桀口桀口桀。
不过跟他一起的那个高大男人是谁？
考虑一下，是不是要叫个人来帮把手比较好，一对二好像有点吃不消啊……
咦？这几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突然就把我围起来了？
“听仲哥说，你就是那个暗地里骂少爷的人，嗯？”
“胆子不小啊，皮痒了就直说，咱们几个帮你挠挠？”
“少爷他宽宏大量菩萨心肠，不跟你计较，别以为我们就会放过！”
等等！怎么会是这种情况？没人告诉过我啊好汉手下留情！
仲间收到手下发来的短信表示很满意。多带几个人手过来暗中策应果然是正确的。
第二天舒旷发现昨天跟自己面对面的同学很是萎靡不振，像是受到过巨大的惊吓。
本着相亲相爱团结互助的精神他连忙关心：“同学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老婆要跟你离婚了？”
“你老婆才跟你离婚呢滚——呃哈哈哈原来是你啊，你好你好，请坐请坐。”
舒旷脑门上顶着问号坐了，没等仔细问，唐申义踏进了教室。
“宇宙中有外星人吗？”这是唐申义今天的课说的第一句话，“随便谁说说自己的想法。”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啧啧，像你们这样怎么混演艺圈？艺人要靠吸引人眼球才能生存下去，就算不懂也要扯点话，扭扭捏捏像什么样？你们不表现，谁会看你们啊？”
于是有人举手了：“我觉得有！”
“理由？”
“因为宇宙这么大，总有个地方会有吧。”
“那为什么人类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他抬手阻止那个人回答，随意指了另外一个人，“你答。”
“因……因为人类科技还没有这么发达？”
“那为什么外星人没有出现在人类面前？你说。”他又指了一个人。
“呃，因为外星人也没有这么发达的科技？”
“宇宙这么大寿命这么长，连一个能发展到这种高科技的外星文明也没有吗？你来。”他随手指到的是昨天那个优等生男孩。
“因为……黑暗森林法则！所以就算拥有高度的科学技术，他们也不会暴露自己的存在。”
唐申义显得有些意外。
“哦，看过那本小说嘛。”他点点头，手指一指，转向舒旷，“你来说说黑暗森林法则是什么。”
“好！”舒旷显得信心很足，“黑暗森林法则就是天太黑了，大家都要睡觉，所以谁也不找谁！”
“噗……”许多人都笑了，就算不明白黑暗森林法则是什么，但舒旷说的显然不靠谱。
唐申义嘴角翘了翘，指向下一个：“你来回答，为什么大家都在睡觉。”
“啊？可是这……这本来就不合理啊！”
“现在不合理的剧本多的是，你们都不接？要是演个疯子变态，你们也要弄成合理的人？”他换了个人指指，“你答。”
“呃……是休眠期。宇宙文明的发展规律性地兴衰……而且周期非常长，可能以亿年为单位计算。现在宇宙正处于整体低潮期中，所以大家都在睡觉。”反正对科学性没什么要求，就随便扯点好了。
“嗯。进入休眠期的关键是什么？”他又示意舒旷回答。
“蘑菇，必须是蘑菇。吃了蘑菇之后就会特别想睡觉。”
众人都想吐血，合着这个家伙就是来给他们出难题的吧？能不能把他的嘴用胶布封上？
下一个被点到的人迟疑了半天，终于胡扯出了一个概念：“蘑菇云……太过活跃的文明会因为能量超载爆炸……灭亡，所以大家就都休眠了。”
大家心中默默祈祷：老师别再点舒旷了！
“舒旷，要是蘑菇没出现会怎么样？”
“没出现？那大家都会变成兔子。”
为什么会是兔子！真是够了！
“老师，我们讨论这个问题对演戏有什么帮助？”
“是啊，为什么不教我们动作发声？”
唐申义冷笑：“你们可以去学动作发声。知道戏班是怎么锻炼苗子的吧？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天没亮就起床开嗓，太阳下山才收操休息，同样的动作同一处唱腔千万回地重复，把东西一遍一遍烙下去，直到烙成了本能，这样才能打磨出一个好的演员。你们有这耐性？现在给你们机会，可以避开那些繁琐的练习，从锻炼自己的艺术感受能力，你们还不知足？”
“……你们老师这么说的？”
舒旷点头。
裴元蔡考虑片刻，决定亲自去看看上课的情况。
这一天舒旷下课出来，就看到裴元蔡在门口等着。
“明天开始不用来上课了。”
“啊？为什么？”舒旷觉得这课程很有意思，已经上出趣味来了。
“对你用处不大，再上也是浪费时间……不，也许还会把你带偏。”
“喂，这个评价我可不能听而不闻，”唐申义嘴里叼着烟靠在门框上，“这是在对我的教学方法进行质疑啊。”
“只是说出事实而已，唐老师身为国戏的副教授，应该也心知肚明吧？”裴元蔡毫不客气地回击。
国家戏剧学院开的班不是简简单单就能上的；裴元蔡给舒旷报的是H市艺术学院的基础班；没想到中途来代课的，竟然是货真价实的国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教授。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按理说似乎是赚到了，不过裴元蔡并不这么认为。
“舒旷现在最需要的是基础而不是灵气。无本之木就算再怎么沐浴阳光雨露也会很快枯死；没有地基的建筑物设计得再好看也是豆腐渣。”
“哼，”唐申义冷冷一笑，“刚好我也准备建议教务处主任，赶快把舒旷劝退。”
第29章
裴元蔡挑挑眉，问：“舒旷，你怎么说？”
“呃，你是专业的，当然听你的了。”
他点点头。原以为舒旷会有意见，想不到相当干脆。这种信任很多时候花钱也买不到。
“那待会儿我就去办退款。”
见他准备要走，唐申义赶了两步，伸手拦住：“喂喂，就这么走了？”
“我同意他同意，你也没有意见，还有什么问题？”
“老朋友见面连叙个旧都舍不得？”唐申义忽然低头，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音量，“关于舒旷演技培养上的建议，你真不想听？”
裴元蔡看了看对方，扶了扶眼镜：“舒旷，你先到车里等我，我待会儿就跟上。”
“好！不着急，你们尽管聊。”善解人意好青年大大笑了一个，挥挥手，蹦走了。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小裴，于教授还一直希望你回去呢。”
“……我是留下来讨论关于舒旷的事的。还有大家都不小了，别叫我小裴。”
“他前几天还念叨着你。老裴，当年的事……”
裴元蔡叹口气：“我早就说过了，当年我离开国戏，除了有客观条件的无奈，我自己的主动选择也占了很大因素。你还有于教授都没有必要过于愧疚挂怀。都这么多年了，还是早点忘了好。说直白一点，我虽然离开了学校，但是这些年下来收入是你的几倍，你还有什么好愧疚的？”
“好吧，我忘掉，那么我们还是朋友？”
“我没把你不当朋友过。”
于是唐申义伸出了手，努努嘴。见对方疑惑不解，他轻笑：“朋友交换手机号是应该的吧？”
“……啧，你还是跟以前一样……”
“你也跟以前一样。”
交换手机号、答应保持联系之后，裴元蔡直奔主题。唐申义倒还想再问问他的近况，但也知道欲速则不达。
“我跟你想的一样，我现在的教学方法，对舒旷用处不大。不过常规地补基础，对他会起多大效果，我也很怀疑。”
这几天的课程当然也不可能是纯聊天；他安排过一些排演来摸底。
“他的起始点与众不同，一般地补基础可能反而会把灵气给磨掉。我建议他不要跟班了，找一个好老师一对一教学吧。”
裴元蔡沉吟片刻：“你最近有空吗？”
“要是有空我早就开口了。看到一个特别的苗子在眼前，我能不心动？何况还是你的艺人，这个忙哪能不帮？可惜没这时间……当然，出来跟你吃个饭的空闲还是有的。”
裴元蔡白他一眼。
“想蹭饭就直说。”
“你刚才不说了收入是我的好几倍？请客是应该的吧？总之呢，舒旷现在的表演发挥很不稳定。他有一个最大也是致命的缺点……最好从这方面着手。”
《飞天遁地》剧组总算没有再发生大波澜，沈携自从状态回复之后，就一如既往地保持着高水平，在面对辛缳或者诸士良的时候，也会发扬风格地迁就他们，演出指导戏来。
辛缳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得为他的心理调试能力惊讶佩服。
随着自己在这个片场的戏份即将结束，她也准备离开，等下一个片场开拍时再回归剧组。
拍戏就是这样，不可能按照时间顺序和时间跨度来。在同一个场景，也许你这一场戏还跟对方相爱，下一个场戏就要来个相杀。拍完自己的戏份，还有别人要拍，这期间是不用你守着的，一般都会离开去做别的。间隔一段时间，也许你差不多忘了之前的感觉的时候，才会被剧组安排到下一个地点，继续有时相爱有时相杀的戏码。
这与舞台上的戏剧表演非常不同；舞台上人物的感情是按时间线发展的，连贯又有铺垫；而拍摄影视剧则是把这种感情变化割裂开来，对演员的状态调节有很高的要求。相比之下，对精度和深度的要求，就没有舞台剧那么高了。
像沈携那样好的演员，可以同时兼顾两个方面。
自己要攀登的路还有那么高那么远，却还分心去在意别人的表现，根本就没有必要——现在回想起来，欺骗舒旷的事真是蠢得不行。还好自己在最后关头弥补回来了。
《朱衣巷》的试镜结果也差不多出来了吧？按照经纪人的日程表，在《飞天遁地》的两个排程之间，安排的就是《朱衣巷》的拍摄。MV的拍摄场景少内容也少，日程一般比较短，刚好可以两头接上。
距离MV开拍还有半个月，再不确定男主角，就有些晚了。
辛缳对男主角的人选，差不多有八、九成把握。以舒旷那能够直面无冕影帝的演技，还有相当加分的外形，如果没有入选，那绝对是导演和制片人集体瞎了眼。剩下的一两成则是留给舒旷因为偶然事件发挥失常的情况的。不过，在跟舒旷电话聊天的时候，他没有提到这样的事，反而非常兴奋开心，看来是没有意外的。
对于能跟正式舒旷合作，辛缳心里相当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