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旷忙转回去，只见仲间扭着一个姑娘的手。

“啊！秋眸是你！”舒旷惊呼，赶紧叫仲间，“快放开放开。”

仲间一听是熟人，便依言放开，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站好，把周围投来的视线全都当作不存在。

秋眸可没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揉着手腕先是抱怨自己不过是想偷偷拍拍舒旷肩膀来个惊喜结果喜没了惊是自己的了，接着赶紧拉着舒旷躲到墙角另一头，以免惨遭围观。见罪魁祸首也坦荡荡地一起来，她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人怎么还敢跟来！”

“呃……”舒旷皱着脸道歉，“真对不起，他是我的私人助理啦，反应有点过了，出手那个有些重……”

“助理？”秋眸吃了一惊，“你公司给配的？”

“没有，我自己带的。”

秋眸更吃惊了：“自己带……你家很有钱？”

“啊？差不多吧。”

小姑娘五味杂陈地打量舒旷一身乡土气息打扮，那表情跟先前得罪他的仲间的脑内简直一模一样。

她定了定神，凑近舒旷耳朵，“就算自己带，也不能带这种精神不稳定的啊！”

舒旷忍着笑：“不是啦，他那个啥……童年受过一点刺激，被人瞧瞧靠近的时候会反应强烈，其他时候都很正常，真的。”抱歉了仲间，为了不让你被当成神经病，只好牺牲一下你的童年了。

一听这话，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悲惨故事，秋眸一脸同情怜悯别说了我都懂：“原来如此……抱歉哦，我不该提起的。”

舒旷继续偷笑：“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哎呀，我在这里实习呀。”秋眸笑着回答。

第26章

秋眸的梦想是当歌手，在飞屋唱片实习也是顺理成章。她没有提到的是，作为业界数一数二的唱片公司，飞屋不是谁都能进的。也是她在系里成绩名列前茅，老师看重，才推荐她到这里来实习；这个机会不知道羡慕死多少同学。

她现在做的具体工作与唱歌关系不大，杂务居多，但是可以完整地学习到唱片录制的台前幕后大小事情，还能经常在来来往往的音乐人面前露脸，对长远发展颇多益处。

“我说你这次别又什么准备都没做吧？”

跟舒旷也算有些小熟悉，她对此人游离状况外的程度可谓深有体会。

只见舒旷拍拍自己胸口：“怎么会呢，我昨晚一直都在琢磨剧本哦！”

“昨晚？”秋眸斜眼，“这里来参加试镜的，我敢说有人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

这事不能冤枉舒旷，他叫起了屈：“我昨天才收到剧本的嘛。”

毕竟是临时才加塞进来，连他自己手上那份，都是裴元蔡拿到电子版直接发给他，他在外边找了二十分钟才找到了个小打印店印出来的。

听完大串前情提要，秋眸又是惊奇又是羡慕：“你的运气可真是好。辛缳？这名字有点印象，回头我关注关注。”

“那我要找她要广告费，哈哈哈。”

闲话没聊几句，秋眸想起了今天的主题：“剧本感觉怎么样？难吗？”

“我跟你说，”提到这个舒旷的眼睛都在发亮，“这剧本我太喜欢了！”还有比英雄救美的大侠更让他兴奋的吗？“我开心得把我珍藏的《梅与剑》又拿出来重温了一遍！”

这剧本有这么好？秋眸觉得奇怪。她只扫过一眼，大概是个美人被坏人抓走拿来威胁侠客，侠客前去营救结果为美人而死的狗血俗套剧情，连秋眸这个女孩子都没什么特别感觉，舒旷竟然这么喜欢？她用“也许是我没看仔细”的理由带过去，问：“试镜的是哪一段？”

“当然是大侠闪亮登场！”舒旷甩了甩不存在的披风，压了压不存在的斗笠，双臂抱胸，扬头一笑，很是进入状况。

“呃……总之有准备就好……”秋眸干咳两声，“等有了结果我一定先通知你！”

试镜有现场和录制两种，这次的试镜就是录制的：所有试镜演员在镜头前演出片段，而后相关人员观看录影，定下演员。

轮到舒旷进片场录制的时候，秋眸和仲间在外边大眼瞪小眼。好在秋眸是从来不会冷场的人，打开了话匣子：

“之前怎么没看到你跟舒旷一起？他家是不是很了不得？不然也不会还没出道就聘个私人助理吧？”

仲间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移开。就在秋眸以为他要沉默到底的时候，忽然他开口了。

“不错，很了不得。所以奉劝一句，不要想攀高枝。少爷不是普通人招惹得起的。”

秋眸还以为自己听错，三秒之后瞪大了眼睛，手指指着仲间，“你你你”地说不出话来，都是气的。

仲间看了她第二眼。

“如果你没有这个意思，那就最好。”

秋眸满面通红，一跺脚，“舒旷摊上你这样的助理，算他倒霉！”说着也不等人出来，自己气呼呼地走了。

仲间看了她第三眼，这次瞧的是背影。

待舒旷出来：“咦？秋眸呢？”

“有事要忙，先走了。”他如是说。

舒旷还没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裴元蔡的电话来了。

“试镜感觉怎么样？”

简单的问题换来滔滔不绝的兴奋回答。裴元蔡无声无息地听完，毫无感情地下了结论：“总之是要慢慢等结果。”

“呃……嗯。”

“那就把心放在基础班上吧。开课时间表我待会儿短信发给你。”

这第二盆冷水泼下来，舒旷几乎化身垂着头的落水狗。那头裴元蔡忽然轻笑。

“不过也不全是上课。还有一个工作找上门了。”他语气一变，忽然认真问，“舒旷，经纪人和艺人之见最基本的就是要做到相互信任相互坦诚，假如你对我有所隐瞒，我就没法给你做最适合的安排，明白吗？”

舒旷几乎是反射性地站了个直：“我没有隐瞒什么！”

好吧，除了家庭，除了假证……

“那好，我问你，赵捷你认识吗？”

张嘴就想答认识，舒旷才反应起来：“哪个赵捷？”

“还有哪个赵捷？神州演艺的老板。”

“那不认识。”舒旷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真的？”

“比珍珠还真。“

手机喇叭里沉默了一会儿，“那么西南电视台的人，你认识吗？”

“啊？这个就更不认得了。”

裴元蔡揉了揉眉心。如果没有人打招呼，西南电视台的《百变秀》怎么可能突然点名要他这个还没出道的人？

可是舒旷也没有必要说谎。

算了，这件事本身对舒旷没有坏处。就先应承下来，如果幕后有人，迟早是会浮出水面的。

“《百变秀》让你去当临时演员，晚点我把资料发给你，你做些准备吧。”

“临时演员？”沈携啧啧两声。这时候的他毫无疑问处于私人状态。“只是临时演员？那可真没意思。”

说是临时演员，叫“布景板演员”或许更为准确。举举牌子或者装装死，哀嚎两声欢呼两声，也就差不多了。运气好点有一句类似“禀告大人，人犯带到”的话就是万幸。

电话那头是他的经纪人韩长理。沈执答应沈携的条件，自然不会亲自与《百变秀》栏目组交涉，辛苦干活的还是劳苦功高的经纪人。韩长理无语了片刻：“难道你是想让舒旷做特邀演员？”

“这样才有趣。”

《百变秀》的特邀演员有两种，一种是出道不久的新秀，另一种是久经考验的大咖。为了看点，新秀当然也不会是没有名气的纯粹新人，多是红了不久的话题人物；如果节目办得有火药味一些，甚至会出现偶像派vs实力派的局面。不过因为节目讲的是其乐融融的欢快气氛，所以算是兼顾了看演技和看偶像两种需要。

可想而知，舒旷无论如何都够不上特邀演员的条件，所以韩长理从一开始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要是知道你是这个意思，我连谈都不会去谈。”韩长理斩钉截铁地说。他比沈携年长，又是看着他长大的，说起话来并不客气，“我可不想被朱广琛挂电话。”他说的名字是《百变秀》的制作人。

“可以试试我这个提名影帝在他们那儿的分量，说不定能成呢。”沈携漫不经心地玩笑。

“就算他们肯，裴元蔡也不会答应的。他精明着呢。”

这不是机会，而是陷阱。

试想一个完全没有露过面的新人演员，忽然上了红星和大腕才能上的节目，还是特邀的，观众和媒体会是什么反应？可以肯定的是，绝不会是称赞。“潜规则的吧？”“凭什么他能上？”“居然能和我家本命平起平坐？”种种质疑会随之而来。

如果是没有经验的新手，或许光看到曝光机会就会大喜过望；如果是只想要赚快钱的经纪人和演艺公司，甚至会主动往陷阱里跳；但是裴元蔡和新天际两者皆非。尤其裴元蔡，韩长理同他打过交道，深知他成熟老道，重视长期发展，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

像现在这样，成为不太惹眼的临时演员，观察学习成名者的演出，了解节目的流程，熟悉一下镜头前的感觉，才是对舒旷这样的新人大有裨益的位置。

“算了，只要在同一个节目组，也不愁没乐子可找。”沈携勾起嘴角，“多谢韩叔了。”

“……不要太过火。”

表演基础班在《百变秀》录制之前就开课了。为了防止舒旷阳奉阴违，头三天裴元蔡还亲自到场，目送他进教室才离去；等到下课时间则是亲自来接，杜绝他提前早退的可能性。

“以后我还会不定期抽查。”裴元蔡扶了扶亮闪闪的眼镜，颇有班主任气质。

插曲不是没有。对于仲间的存在，他有些困惑。好在这时候真·保镖已经换上了跟舒旷一样“亲民”的服装，除了坚毅端正的脸有些超过一般助理平均范围之外，看上去违和感也不大。裴元蔡没有想太多，只是暗中猜测他新签的的这个小艺人大概身家不错，说不定莫名其妙地好运背后就有家里出的一把力。他万万想不到会是沈携的作用。

至于上课的内容，在舒旷看来只有四个字形容：

催人入睡。

鼻梁上架着黑框老花镜，头发花白的老教授讲着照课本念出来的理论，舒旷几乎是立刻就想进入“坐等期末考前划重点”模式。

第四天舒旷暗自盘算要不要开溜时，走进教室的人忽然变了。一个三十来岁、胡子没刮干净、头发自然卷的男人进来，不慌不忙地把烟头按在红木讲桌上熄灭之后，懒洋洋地开口：“从今天起，我代替那个脑子不好使的老头，给你们上课。”

第27章

“为什么我说他脑子不好使？”新老师敲敲桌子，“因为你们这群人不是想来混一点资历，就是半路出道着急学个一招半式上阵演出的，对表演学没半点兴趣，浮躁得很，他还按结结实实打基础的方式给你们教，你说他是不是吃力不讨好？连这都没想通，不是脑子不好使是什么？”

舒旷在下面吐吐舌头，这老师真行，一开口就把全班学生和同事都得罪了。

“废话少说，现在全班分成两个组。”

班上也就十来人，相互之间都面面相觑，一时没动。一个学生大声问：“老师，你还没说自己的名字呢！”

“唐申义。左边一组，右边一组，分两排站好，快，不要浪费我的时间。”说着又用力敲了敲讲桌。

虽然摸不着头脑，但也磨磨蹭蹭地各自站好了，少不了又被指摘一顿动作太慢。让两组相互人对人面对面之后，唐申义下了新的指令。他站到排在第一位的人身边。

“你，说说你对面的人是怎么上大学的。”

“啊？”

“啊什么啊，想演戏没有想象力怎么行？快点。”

“呃……这个……”被点到的小青年看上去年纪不大，一脸老实的样子，磕磕巴巴地挤出一句，“是……高考之后……接到录取通知书……”

大家都笑了，闹得当事人更紧张起来。

“要详细！详细！”

“呃……他妈妈很舍不得，一路送到了学校。那个，头一天晚上，他想着这么大头一次要长久离开家，偷偷躲在被窝里哭了……几次想打电话对家里倾诉，可是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又是个男子汉，一定要争气才行……”说着偷偷瞧唐申义的脸色。

“详细了不少，不过你说的是你自己吧？”唐申义啧啧两声，“你自己看看，像是他会做的事？”

众人一瞧站在他对面的人，牛高马大，一脸凶相，正死死瞪着对面，对刚刚的描述非常不爽的样子。这样的壮汉躲被窝偷偷哭……那画面光想象就搞笑。

大伙儿正忍俊不禁，只听唐申义补充：“他一看就是根本没上过大学的样子，明白吗？”

那高大男人立刻脸涨得通红，拳头就要招呼过去的样子，唐申义像是什么也没察觉，自顾自继续：“轮到你了。”

高大男人忍了片刻，终于顺了顺气：“成绩很好，从小就是优等生，顺顺利利地进了好学校，因为第一次离开家，”他示威地看了对方一眼，“躲在被窝里偷偷哭。”

对面的人面色通红，咬着嘴唇不说话。

唐申义只点头，“勉强过关。下一个。”说着向前走到轮到的女同学身边。

刚刚的时间已经足够她打好腹稿了，她深吸一口气，“他上的应该是普通大学，二本或者三本——”

“停。”唐申义眼睛一瞥，“我说过你的话题也是上大学吗？”

那女孩瞪大了眼睛，完全手足无措的样子。

“说说，他今早吃了什么。”

“呃……是……茶叶蛋……”

唐申义一皱眉：“不要随便拿个答案敷衍。我也没说过要马上描述出来吧？观察，思考，展开想象，这是演员要具备的基本能力。难道我会不给你观察的时间？”

女孩稍微镇定了一下，仔仔细细地瞧起对面的人来。这人头发有些翘，衣服的搭配也不怎么讲究，一边衣角还掉了出来。

女孩慎重地开口：“我想，是急急忙忙地起床，没有时间准备早餐，所以在路边早点店顺手买的。我猜是包子豆浆。”

“好，作为第一堂课，这种程度也足够了。以后我会要你们讲得更详细的。”

有人抗议了：“我们又不是福尔摩斯，哪能观察得那么仔细。”

“我叫你们当侦探了吗？是要你们想象，只不过想象要合理，要符合这个人的大体气质。以后你们要塑造一个人，难道要天马行空地演？下一个。”

既然题目都不同，舒旷也就完全放开了，把注意力集中到其他人的回答上，在心里暗暗与自己的想象做对比，觉得还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