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寅启扬着眉毛,一脸闲情,骆歆脸上凝着笑,桌下的手指却捏紧了几分。
她是知道,可她没想到。
不说所有女人心底都埋着一个粉红色的公主梦,至少凭她骆歆的姿色和家世,她是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会遭遇如此简陋的求婚。
骆歆竭力控制着面部的表情,一颗心全在那盘算这场仗该如何打下去。
可就在这时,伴着一声“不好意思。”包厢的门向内开启,探进了一颗脑袋。
骆歆满脑子的思路还没拢到一块儿,就又被打散了,眉头一蹙,脱口而出:“我们没叫服务员。”
再看对面的李寅启,一双眼盯着那个僵在门口进退不得的炭色人种,已经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游霄一推门,就感觉一道惊雷从头劈到脚趾盖。
即便是先前在李寅启办公室,撞见李寅启一副要要潜陆铭的尴尬场面,似乎也不及眼前的画面震撼。
人的感情都是在变化的吧。
那时的他,还分不清自己是喜欢李寅启,还是想护着陆铭,所以虽然心中烦乱,但在撞见那一幕的瞬间,身体依然可以做出掉头逃开的反应。
而现在,当他体味过那份叫做李寅启的温暖,又当场撞上这幅求婚画面,游霄只觉得别说是逃,他可能连呼吸的动作都再做不出来。
“傻站那干嘛?还不赶紧进来!”李寅启边喊边朝沙发里面挪了一点,坐下时把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李寅启,你这是什么意思?”骆歆盯着游霄那张黝黑的山村青年脸,终于把她那优雅的笑容收了起来。
“没什么意思,人不是我约来的,不过既然来了,干脆就一起谈。”
游霄的出现确实出乎李寅启的意料。
他原本的计划,应该是后天亲自开车去机场,接完人直接开到个没人的地儿,先大战一场一解相思,再把已经翻篇的事给游霄好好解释一番。
所以刚才见着游霄推门进来,他第一个念头是想把人搂上,第二个念头是想问一句:“你咋晒成这熊样?”
反正是转了一圈,才想起来,这屋里还坐着个骆歆。
骆歆一听李寅启这话里的意思,便知道今天这趟来,怕不是收个戒指那么简单,紧跟着,眼神也冷了下来。
“要谈什么也是我们两个人谈,他凭什么坐在这?”
“就凭这个!”李寅启话音刚落,就从桌下攥起游霄的手按到了台面上。
“你……”骆歆看到那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脸噌的一下就变了颜色,嘴巴里只蹦出一个字就再接不上其他动静。
“骆歆,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跟你兜圈子。合作的事,咱们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你有新片要宣传,我有项目要谈,咱们可取所需,这本来是桩皆大欢喜的买卖。你如果不临时变卦,事情也不会弄到今天这样。”
“我也不想临时变卦,可我后来动了真心了。”
“咱们拢共见过几次面?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哪那么容易就动真心。”
“反正我玩过这几年,也是要被安排着嫁人,左右跑不了被安排的命运,那我宁愿嫁你。”
“行,那我给你另一个选择。”李寅启抬手看了下表,然后用下巴指了下桌上的小盒子,“把戒指收了,咱们一会去民政局登记,不过时间得抓紧,我三点半还有个会。”
如果是把李寅启换成另外任何一个人,骆歆这会儿估计已经抄起手边随便什么家伙招呼过去。
即便她真的那么做,那也不是涵养问题,任哪个姑娘能受得住这种求婚台词,更何况她一个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
可她终究没有那么做,倒也不是涵养问题,她虽然一只脚踏在娱乐圈里,却生得满脑子的生意算计。
所以面对这种侮辱,她一双小拳头在桌子下面攥得发抖,目光却落在不发一语的游霄身上,然后冷冷的抛了一句:“那他怎么办?”
“今天就算他不来,我也没准备瞒你。我把话说清楚,就算跟你结了婚,我们也只能做名义夫妻。你是升灿的人,赵友宁的事应该有所耳闻。不过结婚这件事上,我跟他有两点不同。第一,我不会跟你生孩子,第二,我爱的只有这一个,不会换人。”
“李寅启,你混蛋!”
“骆歆,咱们从一开始就是在谈生意,没必要参杂感情。我知道骆总想进军影视行业,投资也好,合作也好,咱们都可以谈,犯不着把你的终身大事搭进来。我不怕告诉你,我已经请律师帮我做好了财产公证。你选结婚的话,有什么要求可以说,但我劝你不要打东海的主意。而且有一点我可以保证,以不结婚为附加条件的合作,对你们骆氏会更有利。”
“你就不怕我把你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抖出去?”
“大家都是生意人,合则两利,分则两害的道理不用我教你。我有赵友宁没有东西,骆总把你放在升灿,心里却惦记着这门亲事,就足以说明问题。你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可能会有损失,可如果撕破脸,我没理由不反击。我相信你对我的感情还没深到,结不成婚就要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多一个敌人还是多一个朋友,这笔账你应该比我算得清。”
听完李寅启的话,骆歆的理智已经帮她做出了决定。
就像李寅启说的,她没有爱他爱到非君不嫁。而且以她的要强性子,若是真的嫁给了李寅启,怕是下半生还会有受不尽的委屈。
可也正是因为她的要强性子,才让她咽不下这口气,她一个被万千男青年争相追捧的女神,不光输在一个男人手里,那男人还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新鲜民工的乡土气息。
迅速地收拾好脸上的表情,骆歆扬起下巴,趾高气昂的朝游霄望去。
“别以为是你赢了,至少我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跟他谈条件,像你这种人,只配被人玩够了,然后好像用过的卫生纸一样被丢掉。”
“我永远不会跟他谈条件,如果有一天,他让我走,我就会走,因为我对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分毫的算计。”
游霄自打坐下就只说了这么一句,可就是这一句,仿佛一记利落的反手巴掌,狠狠抽在骆歆的脸上,打得那女人全无还击之力,只涨红了一张脸,在茶室的走廊上留下一串凿穿地板的哒哒声。
52.你是我的光明
几乎是在骆歆摔门而出的同一时间,李寅启已经轻轻擒着游霄的下巴吻上了他的唇,思念也好,感动也好,千言万语似乎都没有一个吻来得真切。
二人辗转缠绵了一番,直到游霄口中泻出撩人的轻声哼吟,李寅启才松开了扣在游霄脑后的手掌。
这气氛太好,这滋味太甜,身体里的野兽被困了一个多月,要是再这么亲下去,李寅启说不定会把持不住地抓住游霄来一场茶室战役。
他倒不是怕玷污了这清雅的地方,只是他等一下,真的还有个会。
游霄怎么会看不出他眼底燃烧的小火苗,伸手搭在他的皮带扣上,弯着嘴角征询:“要不先帮你弄一下?不然你这么憋着,一会儿开会也难专心。”
李寅启攥起游霄的手,放到嘴边略施惩戒地咬了一口。
“不要把你家男人想得那么狭隘好不好?一个多月都憋住了,还憋不住这几个小时?等下先让孙放送你回家休息,有你在家等着,我工作起来更有效率。”看着游霄眼角的怀疑,李寅启又在他手上亲了一口,“你都许了我一辈子了,咱们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李寅启回到公司后,果真好像打了鸡血般效率倍增。
人人见着他的满面春风,都暗自猜想,老板这般高兴应该是求婚成功所致。
以至三天之后,新闻爆出,骆歆为事业含泪拒收婚戒,着实让东海上下一干人等跌碎了眼镜。
当然那些皆是后话,新闻怎么说,两边自有公关人员负责串词。
倒是当天晚上,李寅启推开房门,连饭都顾不上吃,直接把人拉到房里昏天暗地地战了一夜,让游霄深深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来日方长,不急在一时”。
在山里锻炼了两个月,游霄自认为体能也算不错,所以上半夜他还变着法地配合,满脑子想着要让那人尽兴。
可战事延续到下半夜,他便是强打精神也再难维持清醒。
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半闭着眼睛,感受着那些落满全身的细碎亲吻,脑中隐约浮现出的,是那条夜夜伴他入眠的短信——瞧你这傻样,看来得砸手里了。
那是他把定妆照发给李寅启后,李寅启随手回的一句。
可他每每翻出这短短的十二个字,总好像能看到李寅启亲口说这话时,眼底的笑意。
游霄在清晨时分醒来,然后绝望地发现,他好像能活动的只剩下眼睛。
再看李寅启,顶着毛巾从浴室走出来,一脸的神清气爽。瞄见游霄醒了,又走到床边,单腿跪在床上凑过去,在游霄的嘴角印下一个吻。
“我帮你洗过了,你好好休息吧。不用起来做饭,咱们晚上出去吃。”
说完直起身,盯着游霄看了一会儿,又从肩上扯下毛巾,把刚才顺着发梢滴到游霄脸上的水滴擦了去。
游霄没有乖乖听话地在床上赖一天,所以在四点多收到“回家吃饭”的召唤短信,李寅启并没有感到太大的惊奇。
推门进屋就闻见一阵饭香,可当那个在厨房忙碌的人转过身,李寅启又愣了一下。
游霄看见李寅启的样子,也忍不住想笑,结果脸上表情一出来,面膜就打着褶子往下掉,弄得他不得不一手抓着锅铲,一手扶着面膜,仰起脖子往浴室冲。
等他洗好弄好出来,锅里的油爆虾已经烧成了焦炭虾,看得他一脸心疼,只得从那一堆死难者中翻出几只幸免于难的虾子,剥好了壳放进小碗里,这才张罗开饭。
李寅启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他的特供油爆虾,一边忍不住打趣:“你说你糊那东西干嘛?想改走偶像线路?”
“还不是你说的。”
“我说啥了?”
“你昨天晚上说,我这脸黑得关了大灯就看不见了。”
李寅启一回忆,这还真是他的原话,转而脸上又浮出一丝得意,心想自家媳妇怎么那么听话,他本来想回一句:“黑就黑点,再黑我也不会嫌弃你。”可话到嘴边,他跳跃的思维又岔到了另一条路上。
“对了,我昨天就想问你,你不是应该今天杀青,明天回来吗?”
李寅启并没有被小别重逢的喜悦冲昏头脑,实际上,他从昨天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即便是Amy那里出了差错,游霄会推开那间茶室包间的门也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确实是今天杀青,不过萧齐下山的第二天,剧组就临时调整了我的拍摄进度,连着赶了好几场戏,然后我就提前拍完回来了。”游霄嚼着芹菜,仔细得仿佛口中一同咀嚼的还有他的思路,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会去茶室,是因为一下飞机,就有人把我接到了那里,说有人要跟我谈影片宣传的事情。”
“那你怎么没先给我打个电话?”
“我想你可能在忙……”
游霄这一句说得含糊,他根本没打算告诉李寅启,如果没有人来接他,他会直接回雪丽姐那儿,然后安静地等着,被召唤抑或被遗弃。
老实说,他一直以来最为坚信的都是自己的感情,他不是不相信李寅启也爱着他,他只是不敢过多奢求。
所以他在山上听到李寅启的消息时才能那般淡定,他觉得李寅启在忙,忙工作也好,忙恋爱也好,需要找他的时候就会找他,想要解释的时候自然会解释。
如果李寅启让他走,他就会像他跟骆歆说的那样,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李寅启看着游霄闪烁的眼神,放下筷子站起身,走到他身后,就着他坐在椅子上姿势,伸出双臂将他环在怀里。
“对不起。”
感受着耳边的呼吸,一颗滚烫的泪珠涌出眼底。
游霄哭了,毫无预兆,就像李寅启口中那句包含温情的歉意。
“我……”
“我以前以为说一万遍相信我和说一万遍我爱你一样没有意义,我错了,我不该让你担心。”
游霄反手勾住李寅启的脖子,试图为自己寻找一个支点,也试图给李寅启一点微薄的回应,因为此刻的他,已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你还记得,你上次这样背对着我哭是什么时候吗?”
李寅启没有等着游霄的答案,而是扳过他的脑袋,吻住了他的唇。
这一次,我不会在让你把所有苦痛都化作手臂上的牙印。
这一次,让我帮你把那段屈辱的记忆彻底抹去。
二人一顿饭没吃完又转移了阵地。
李寅启知道,游霄那种把苦当饭吃万事先委屈自己的惯性思维,绝不是按下Delete就能全盘清除。
所以他暗自下定决心,不管是八年还是一生,他一定要让游霄重新学会伸出手去握紧自己的幸福。
作为这个作战计划的第一步,二人在第二天的中午又双双出现在了上海南站的候车大厅。
可当游霄看见火车票,顿时心中涌起一股想要扶额叹息的无力感,因为他们这次的目的地居然是,平顶山。
车上没有碰见热心大妈,车站也没有等候在那的接待人员,二人倒是在上车和出站时,两度遭遇了与他们同车前往平顶山的“汪衡上海歌迷团”。
没错,他们是来听汪衡演唱会的。
游霄当然记得这笔孽债的开端,所以当他坐在候车大厅,听李寅启说出他们此趟出行的唯一行程,他只瞥了李寅启一眼,然后就开始在心中为汪衡默哀。
李寅启在检票口外等游霄的时候,居然被一个歌迷团的小姑娘认了出来。
他看着那姑娘笑盈盈地朝他走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扶了下墨镜,可没想到那小姑娘上来就是一句:“原来你也是来支持的汪衡的呀!那么大老远跑来的绝对都是死忠,你要不要参加我们歌迷会?不光买演出票有折扣,还有很多粉丝活动哟。”
原来这姑娘一番热诚只是想拉他入会,李寅启笑着摇摇头,权当回绝。
看那姑娘还不肯死心,他便从裤兜里掏出两张80块的外场票晃了晃,说道:“我和同事来这出差,就是凑个热闹。”
这招果然好使,只见那姑娘脸色一变,扭头跑回歌迷会的队伍,和一帮人嘻嘻哈哈地朝着内场检票通道走去。
平顶山体育馆前两年才经过翻新,一进场,顿时有种来到万体馆的感觉。
可纵使汪衡有着惊人的号召力,纵使还有那么一群群的死忠粉从全国各地蜂拥至此,挤满了内场区,偌大的外场看台,依然空座率很高,场面一片萧条。
这边开场音乐一响起,看台上的观众就开始向靠前的空位自行移动,一曲唱毕,现场的观众阵型已经调整成了完美的扇形。
握着两张最便宜的外场票,李寅启和游霄,此时正并排坐在看台的最后一排,正对着看台观赏着眼前那一副别样的壮观景象。
“上座率这么低,这一场唱下来,肯定得赔。”
“上海明明也有场,居然还有歌迷追到这里来,看来汪衡还真是厉害。”
“其实我平时都不怎么听歌,他的歌我只听过几首,哼调子都哼不全。”
游霄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只是因为心虚。
直到他来到现场,依然觉得难以置信,眼前这一切,竟都是因他一个玩笑而起。
而坐在他身边的罪魁祸首,也不看他也不答,双眼直视着舞台,似乎听得很是专心。
游霄刚想再说点什么,就看见李寅启转过头朝台上指了指,示意他仔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