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伯兮，夜未央不得不谨慎。

他们都没有想到，玉明珠大费周章地把他们引到了这里，竟然只是为了问一块小玉的来历？

刘伯兮虽然并未说话，却也能看出来立刻变得聚精会神了起来，此时就听玉明珠轻轻叹了口气，喃喃说道：“大人请坐，在我回答为何要知道此玉来历之前，且听我讲一个故事。”

一直被刘伯兮抱着的小狐狸发出银铃般悦耳的笑声来，拍着手说道：“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玉明珠看着在刘伯兮怀里格外可爱的小狐狸，不由得露出温暖的微笑，却因为想到了什么，那微笑渐渐淡了去，成了些许的苦涩。

“二十多年前，有一个妙龄女子因为歌舞俱佳便传唤进宫中表演助兴，女子卓佳的容貌和身姿引得一位皇子倾慕不已，自那以后，年轻英俊的皇子便倾心于女子，二人郎有情妾有意，两情相悦，最终走在了一起。”

“只是女子出身卑微，一直无法被皇家承认，只能在皇宫外的一处别院里安家，和心爱的男人一同生活在一起，二人朝夕相对，很快女子就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只是那时皇子一直在宫中并未回来，她原来想在皇子回来时告诉爱人这个好消息，可等来的却是皇子即将迎娶丞相之女。”

听到此处，夜未央不禁皱眉道：“真不知道应该说那女子傻还是那皇子薄情。”

玉明珠苦涩一笑，继续说道：“皇子曾经许诺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到头来还是为了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娶了一个对自己有用却不爱的人，女子痴心地在家日夜等候，就盼着皇子早日回头，可等来的却是皇子的一封书信。”

“皇子希望女子能够理解他，他想继续和心爱的女子在一起，可同时却又没办法放弃对他有用的婚约，女子心灰意冷，在皇子大婚之日便启程离开了玉衡。”

这倒是个现实又无奈的爱情故事，可是这和伯兮的那块玉有什么关系呢？

夜未央问道：“后来呢？”

“后来那女子乘船到了天国，此时她已经是大腹便便，只想把孩子生下来，今后和孩子相依为命，哪里知道这事情竟然被皇子的新婚妻子知道了，这之后便有了女子被追杀……”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夜未央轻轻一叹，听到此处紧张地问道：“那女子逃了没？”

“女子虽然孤单一人，但是为人聪明，一直躲着追杀的人直到她生下了孩子。”

玉明珠眼神一暗明面上露出些许苦楚和忧伤，喃喃说道：“可后来还是被找到了。”

“幸运的是，路过的一个侠客出手救下了女子和孩子；不幸的是，女子为了保护她的孩子受了伤，已是无法再撑下去了。可怜那女子，临死之前还在思念着那个薄情的男人。”

玉明珠轻轻一叹，看着夜未央说道：“想必大人已经猜到，那皇子就是我玉衡国之人，是我的皇兄，而那孩子，是我玉衡国皇族的血脉。”

“可是这和我身上的玉有什么关系？”夜未央问出了问题所在，而他随后听到的回答，足以让他大吃一惊。

“女子唯一留给孩子的，是她身上一块只有拇指大小的雪玉。”

第十七章：皇族独子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这块玉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夜未央暗暗心惊，万万没想到玉明珠找到他就是为了询问这块玉的主人是谁。

如果玉明珠说的都是真的，那……那伯兮岂不是就是玉明珠口中的那个孩子？

他不禁朝旁边还抱着孩子的男人望了过去，刘伯兮低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面上倒是一副平静，没有太多的惊讶的神色。

“因为那女子是我最好的朋友，当初也是我引荐她入宫表演，哪里知道……哪里知道竟然会害了她，是我对不起含香。”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讲到此处，玉明珠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她自己过了二十多年仍然悲痛的心情。

“那块小玉虽然不是价值连城之物，但却是含香最为宝贵的东西，含香父母早逝，那是她父母留给她的唯一一件纪念之物，可怜含香一直想有一个家庭，没想到最后却落得那样的结局。”

玉明珠神情悲切，沉声叹道：“那日送含香离开玉衡国的人正是我，我只愿她可以在异乡找个地方平静的生活，可没想到那恶毒的女人竟然让人将其追杀致死……”

颤着声，玉明珠望向夜未央恳切地道：“夜大人，那孩子如今已经长大成人，我想看看他，还请大人告诉我这块玉的来历，就算是明珠求你了。”

说着中年女子就要站起来行礼。

“公主万万不可。”夜未央赶忙过去扶住，心里一阵乱糟糟的，突然之间告诉他刘伯兮竟然是玉衡国的皇族血脉，这让他怎么接受。

“你说那女子死在了异国，那你是如何知道的？”旁边一直没有吭声的刘伯兮语气平静地问道，但仔细观察之下，就能发现他抱着孩子的手在轻轻抓着小狐狸的衣服。

“二十多年前救下孩子的大侠，亲自把含香的骨灰送到了玉衡交到了我手中，他告诉我，含香在临死之前恳求他好好照顾孩子，不要让孩子再回到玉衡，只希望孩子将来可以快快乐乐的长大。”

玉明珠听到刘伯兮的声音之后不免多看了这男子两眼，眼里也露出了些许的疑惑。

“你们先下去。”夜未央沉吟了片刻，示意灼华等人抱着孩子暂时离开到门外等着，这会儿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既然女子临死前的愿望是让孩子不再回到玉衡，你现在为什么又要找他？”夜未央不明白，他心中略有些挣扎。

一方面他想伯兮现如今应该有权利得知自己的身世，可是一方面，想到伯兮的真实身份竟然如此特殊，夜未央仿佛也能看到如果伯兮承认了他自己的身世，只怕今后他们平静的生活也会被打乱。

玉明珠面露惭愧，低声道：“想必大人也知道，如今我父皇年事已高，身体抱恙，只怕坚持不了多久了，而我玉衡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罪孽，竟然……竟然自相残杀至此！现如今已经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继承人……”

“你想让含香的孩子进入皇宫成为太子？！”夜未央惊呼出声，他早就想到这个可能性，可是亲耳听到的时候仍然震惊地不行。

“此事关乎我玉衡国大统，夜大人，求求你了，就告诉我这块玉是怎么来的，从哪里来的吧！”玉明珠扑通一下竟然就跪在了夜未央的面前，这可把夜未央吓得不轻。

一开始的时候玉明珠也怀疑过夜未央会不会就是含香的孩子，可是派人调查之后发现年龄不符，身世也不符，可既然夜未央身上有这块小玉，夜未央就肯定知道这块小玉的来历，知道含香的孩子在哪里，可她却不知道此时夜未央身旁的这个男人，就是这块小玉真正的主人。

“公主你快起来，你这样我哪里受得起。”夜未央赶忙上前，可是玉明珠就是跪着不起来。

“单凭殿下的一面之词，我们很难相信你的话，如果那孩子真的是皇族后代，为何殿下不愿意光明正大的和我们见面，却要悄然行事，故意用计引我们到这里？”

刘伯兮倒是一派镇定，也不急着立刻表明自己的身份。

玉明珠欲言又止，看了看夜未央和刘伯兮二人之后深深叹了口气，无奈的道：“事到如今，我也不需要再隐瞒二位什么事情了。”

在被夜未央搀扶起来之后，中年女子面色沉重的说道：“实不相瞒，我原本不打算把含香的孩子牵扯到这纷繁复杂的皇宫里来，只是自从皇族皇子尽绝之后，引起了外族的窥伺之心，现如今父皇尚在虽然还能压制住，但是朝野内外已经是蠢蠢欲动。”

“前几年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被女干人知道我玉衡皇族还有一血脉在外，这几年以来女干人四处寻找那孩子的下落，我如此着急的想要得到那孩子的下落，一来是为了让孩子继承我玉衡大统，二来也是怕孩子被那女干人找到遇到不测。”

玉明珠连连叹气，现在的玉衡国内表面繁华内里早已经是混乱不堪，两派人马明争暗斗，若不是如此，玉明珠也不会亲自前往北辰寻求北辰摇光的支持。

幸运的是，她竟然偶然遇到了夜未央，看到了夜未央颈间的那块小玉。

只是那会儿夜未央身在北辰，她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只能暗中派人注意夜未央的行踪，没想到夜未央竟然跑到了玉衡来。

玉明珠连忙派人和夜未央联系，就是怕夜未央颈间的小玉被其他人看到，而她之所以不敢直接和夜未央等人接触，也是因为如今朝中女干人势力坐大，她稍稍不注意就会被人盯上，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殿下可知道当初抚养孩子的人叫什么名字？”刘伯兮问道。

“那位大侠并未透露姓名，当时也是蒙面未曾以真面目示人，不过我手里有一封他的信，这些年来一直带在身边。”

“殿下，那封能否让我们看一看？”夜未央说道，早些年的时候寂天楼的确游历江湖，这是他和伯兮都知道的事情。

如果当初救下孩子的人是师傅，那么师傅的字迹伯兮应该能看出来。

玉明珠点了点头，起身走到了床榻边，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木盒，她将木盒打开来，里面放置着一封已经有些泛黄的书信。

不过在把盒子递给夜未央之前，玉明珠犹豫地说道：“夜大人，我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了，你能否告诉我那块小玉是从哪里来的？”

“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给我的，实话实话，我的确知道这玉的主人是谁。”夜未央目光明澈，看起来丝毫没有撒谎的样子。

玉明珠稍稍安了心，就把盒子递了过去，夜未央拿过木盒之后看了看黎波希，后者便过来将信纸从盒子里拿了出来，扫过一遍之后目光微凝。

熟悉的字迹，已经是最好的佐证。

“伯兮？”看不明白大将军脸上的表情，夜未央有些担心地轻轻拉了拉男人的手，这突然之间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而且还是和从前想的相差太大，他怕伯兮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看到了夜未央的关心和担忧，刘伯兮轻轻握了握男人的手示意未央安心下来。

两个男人这细节的互动让玉明珠看在眼里，她稍稍有些讶异，最开始在北辰皇宫遇到夜未央的时候，见夜未央带着个孩子肆无忌惮地跑来跑去，她惊讶于夜未央是什么身份竟然能在北辰皇宫中如此自由。

后来调查得知，这人是天国的户部尚书之后这份疑惑和惊讶更重了，天国和北辰向来有些矛盾，怎么天国的大臣竟然可以在北辰摇光的眼皮子底下那么自由？

而现在，夜未央和刘伯兮的互动看起来又十分亲昵，况且那孩子还叫刘伯兮为爹爹，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就在此时，刘伯兮把书信放回到了盒子里递给了玉明珠，说道：“殿下请回吧。”

“将军，你这是？”玉明珠明显慌了。

“伯兮？”夜未央也是看着刘伯兮。

大将军一派镇定，直言道：“那女子既然在临死前希望她的孩子可以远离皇族纷争，殿下又何必将孩子重新牵扯到这些复杂的事情里，如果殿下担心那孩子被歹人所害，那殿下尽可放心，那女子的孩子不会有事。”

“难道、难道你就是……你就是含香的孩子？”玉明珠盯着刘伯兮突然说道，“难怪，难怪我看你和含香长得有些相似，将军，你就是那块玉的主人是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如今我只是刘伯兮，是天国的人。”刘伯兮倒也没有否定玉明珠的话，他伸手拉着夜未央，对玉明珠说道，“至于那孩子，公主殿下就当作是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吧。”

“未央，我们走。”

说罢，不顾玉明珠的阻拦声就带着夜未央直接离开了房间。

“大人，将军？”门外的常少典等人就见刘伯兮拉着夜未央大步走了出来，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大将军一声“我们走”，赶忙抱着孩子跟了上去。

第十八章：拜祭

一行人匆匆回到了客栈，常少典他们在隔壁房间哄着小狐狸，夜未央把房门关了起来，回头看到刘伯兮一个人站在窗户旁边看着外面，不要知道在想着什么。

“伯兮……”

夜未央走了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了男人，今天这事情要是发生在了他身上，他也很难立刻接受。

“我没事。”握住了男人缠在他腰间的手，刘伯兮静静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天边的乌云层层叠叠，皎洁的明月慢慢被吞噬其中，渐渐的，就只剩下一片属于夜的昏暗了。

玉明珠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讲似乎只是一个小插曲，刘伯兮还是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太多的变化，按照原定计划，他们要在今天乘船离开玉衡回到天国。

“伯兮，真的要就这么走了吗？”

离开客栈之前，夜未央仍是不放心的问道，一封寂天楼的亲笔书信足以证明刘伯兮就是当年含香的孩子，夜未央也不想刘伯兮牵扯到玉衡国复杂的家务事里，这里面涉及的利益太多，更何况如今伯兮还是天国的大将军。

“嗯，我们回去吧。”

“如果含香是你的生母，既然都已经来到了玉衡，不如……不如去看看她如何？”

夜未央的话一出口，刘伯兮便愣了一下，眼里明显多了几分光亮，可是很快皱眉头就皱了起来，夜未央紧接着说道：“我们去看看吧。”

他能看得出来，刘伯兮其实是想看一看他的生母的，谁会不想看一看自己的母亲呢？当年那个勇敢的女人独自一人离开了玉衡，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孩子拼尽全力。

对现如今有了孩子的夜未央来讲，他能体会到当时含香的心情，即使爱人已经背叛了自己，可是孩子仍然是一个母亲最珍贵的存在，孩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便是一个母亲最大的心愿了吧。

二十多年后的刘伯兮，已经长大成人，出落得英俊神武，若是含香能看到现如今的刘伯兮，也算是告慰女子的在天之灵了。

在返回天国之前，他们决定去含香的墓看一看。

玉明珠虽然被拒绝了，可是听到夜未央想要知道含香墓地所在之后，也还是把含香埋葬之地告诉了他们，至于那个背叛了含香并且放任妻子追杀含香和孩子的男人，刘伯兮并没有了解的兴趣。

那是一个在竹林里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坟墓，但是四周并没有什么野草，墓碑看起来也像是刚刚换过没有多久，看得出来有人经常过来扫墓。

“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含香，若不是当年我引荐她入宫也不会有后来那么多事情，我想今日我玉衡皇族相互残杀至此，也是老天给我们的惩罚。”

幽幽叹了口气，玉明珠深深看了刘伯兮一眼之后没有再多说话，也没有说再让刘伯兮回到玉衡皇族，把空间留给了刘伯兮和夜未央等人，自己到竹林等着去了。

找一路上玉明珠说了不少关于含香过往的事情，刘伯兮没有出声附和，但也没有出声阻止，静静地听着，直到他们到了这里。

夜未央带着孩子拜过含香墓之后，就走到了不远处看着，他知道刘伯兮肯定会有些话想和含香说一说，可怜这对母子已经是天人相隔，再也没办法见面了。

夜未央望着那墓碑，默默在心里说道，以他现在的身份应当叫含香一声娘，也不知道含香是否满意他这个“儿媳妇”，但他今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伯兮，照顾他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