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那种感觉就像初恋……初恋时才有的紧张羞涩与丝丝甜蜜。

“你在找什么？”唐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楚明翰镇定的抚了抚那团被他翻乱的毛巾，回头冲他抿嘴笑了一下，手一指：“去那边看看吧？”

空无一人的货架旁，唐钰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臂，不自觉笑了一下，随后跟上了楚明翰。

提着两塑料袋的东西，他们俩坐在麦当劳的靠窗长桌边啃着冰淇淋。

“你真的可以吃冰的吗？”楚明翰买之前还是很犹豫。但唐钰一直很坚持的要吃。也许是因为周围太多这样的情侣吧……楚明翰想他应该也是太久没吃过自己想吃的东西了。

“还要一个。”唐钰把甜筒的尖角放进嘴里后，这样对楚明翰说。

楚明翰皱着眉毛摇头，“唐钰，不……”

唐钰的表情一下又跌回了冰点。

楚明翰真的不想再看到他难过，而且如果真的是胃癌，那么能吃什么尽量就多吃点吧……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买给他了。

“好。”他转身又去排队买了一支回来。

但如果他早知道后面即将发生的事情，恐怕就不会想了。

在第四支冰淇淋吃完之后，唐钰捂着胃部，在商场的洗手池里呕出了一摊血……

“不去医院。”唐钰再次固执的要求着。

“唐钰……”楚明翰深深的自责自己一再的妥协心软，此时说什么也不肯再由着他。东西丢在一边，半拖半抱的把人往外带。

“那你永远都别想再看到我。”唐钰也不挣扎，靠在他怀里，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他听清每一个字。

因为是周末晚上九点，商场的人也越来越少，但仍引来了不少路人的关注，尤其还有门店营业员和保安的注视。

楚明翰因为他这一句话身上力气散了七八分，语气也软下来：“别闹了，行吗？你真的就这样不爱惜自己吗？你……”他想问唐钰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但又觉得自己没资格问出口。

唐钰从他怀里挣开站直了，嘴角还有一丝未擦干的血痕，拍了拍楚明翰的肩，不紧不慢的走了出去。

“唐钰！”他真的怕他再次躲到他找不到的地方。

过路的人不时都看着他们俩，落地的宣传灯牌把唐钰的脸色映得更加如玉苍白，嘴角的血反添了一股病态的妖媚之气。

他突然倒了下去……

楚明翰坐在床边，两眼无神。直到王铭接到电话带了一位家庭医生赶来，但他似乎也不主张把唐钰直接送进医院。

“明翰，唐钰这情况，送进去就出不来了。你们有一天算一天吧……”王铭没说完就匆忙别过头去，死死的捂着嘴，似乎在强忍着眼泪。

“老王，你说，人犯了错，真的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吗？”

这是王铭少有的听到他这样低沉而认真的问话，他想了想，说：“有，但你先得为原先犯下的错承受惩罚，要付出代价。”他顿了顿，“但唐钰对你而言不是惩罚，他是真的太爱你……”说到这里王铭似乎哽咽了，没再接下去。

“他，不恨我？”楚明翰有些难以置信，同时心底燃起了一小丛希望的火焰。

王铭没再表示，帮着家庭医生收拾东西，问了病况和注意事项又专门开车送回。一来一往，楚明翰也没再问过，唐钰就在自己面前，他又何必去问王铭。

十一点，王铭离开。关门之前楚明翰又看到一个人影突然冲他跑来。

“哎哎！”近处灯光下一看，原来是卢玉雪。

“哎，帅哥，你东西没拿你知道吗？”后头跟着过来的是小区保安，手里抓着几个大包东西。

“你，那个，那个人没事吧？我看见你们吵架然后东西都忘记了拿，所以特地帮你们顺路带回来。还好大哥帮我，嘿嘿。”卢玉雪和保安小哥相视一笑。

“哪的话啊，应该的……”保安腼腆的笑了笑，“那我帮你把东西放好吧，哪是你家？”

“哦，这边这边，我和这位帅哥是邻居嘛！”卢玉雪说着掏钥匙开了门。

楚明翰把东西提回房间，没立即关上门。楼道里还有他们说说笑笑的声音，卢玉雪说话的音调总是上扬的，清脆而快乐；保安小哥的则是充满阳光的磁性嗓音，质朴而带有安全感。

他轻轻合上门，靠在墙上，叹了一口悠长的气。外面的世界，似乎总是这样平凡而幸福。

魏思艺自从知道唐钰吐血不肯就医的事之后，就一直想亲自去看看。但房绮梦因为知道他和唐钰之间的关系后，就一直通过两方父母的压力来频繁安排约会以占有他所有空余时间。她这样做无非就是逼魏思艺先撕破脸皮，好让他们理亏。

所以魏思艺一面尽量增多加班的次数，一面让人替他去楚明翰住宅探看唐钰的病情。

“没想到我又来了吧？”徐克弯着细长的桃花眼，颇为妩媚的倚在门边说。

“是啊，脸皮够厚的。”楚明翰没心思和他们逗，伸手就要关门。

一只脚夹进门缝里，稳如磐石。抬头一看，是上次一起来的龙影。

徐克舔舔嘴角，得意的说：“怎么样啊？让进不让进？”

楚明翰没再和他们俩较劲，松手让两人进屋。

“怎么，你们主子没来？”他不知死活的冲他们说。

“嘿嘿。有意思啊！那唐钰也算是你的主子啦？”徐克似乎很享受和楚明翰斗嘴。

楚明翰顿了一下，“我们俩是真爱，难道你们……啊，原来，啧啧！”他不怀好意的在徐克身上瞟了几眼。

“放你娘的屁！”徐克坐不住又要跳起来揍他。

龙影轻轻一扯，让他坐下，自己起身往里走。楚明翰完全清楚这个龙影和徐克是不同角色，拦是拦不住他的，索性大方带他去看唐钰。

“唐钰，醒了吗？有人来看你。”楚明翰知道他大概是魏思艺派来看唐钰身体状况的，光是这样睡着肯定不行。

楚明翰叫了两遍，唐钰才慢慢睁开眼，转过头看着龙影。

“您没事吗？”龙影的声音低沉而恭敬。

唐钰沉沉的闭了下眼表示是。

龙影低头，转身开门出去。

“唐钰……？”楚明翰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这样奇特的交流方式，开口想问又不知道怎么问。就在此时，唐钰翻身往他怀里一拱，温暖而柔软的触感顿时让他忘记了自己的问题。

只要唐钰在他身边，这样就够了。他抚摸着他的秀发想。

第11章：爱

在苍茫的天地之间，一片茫茫的雾气，火红的太阳在云层中沉浮。金黄的沙幕在风中席卷，青灰色的大地在脚底蜿蜒，一个人流浪的走着，偶尔回头望天。

楚明翰睁开眼，梦境依旧清晰如在眼前。

他总是担心或者说一直在等待，哪天起来唐钰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不会爱上一个人，最后只能一个人，孤独的走在这苍茫的天地人世间。

他俯下身把熟睡的唐钰拢抱在怀里，像是怕失去惟一的至宝。

这个城市每天有那么多的人来人往，每段悲欢离合，每张青春和曾经青春的脸孔。从陌生人到熟悉再到转身离去，其实只需要很少很少的原因开始，却需要很多很多的原因去维持去经营，开花总要结果，总要凋零……

楚明翰站在拥挤的地铁车厢里，明亮的灯光映出他玻璃里的脸和手。神情似乎都是一样的，其他在地铁里赶往下一个沿途的人们的神情。也许只有很少的从眼睛里发出的光是不一样的，可以小小折射出内心的颜色。

高大的楼宇，蚁群般的人潮，似乎比感情更重要的事还有很多。

“辞职后，可要多回来看看我们啊！”杰森穿着雪白的衬衫，手里端着星巴克咖啡。

多天不见，公司，同事都变得陌生遥远起来。楚明翰呼出一口长气，敲了敲总监办公室的门……

“小楚，我可以问下你旷工这么多天的原因吗？”

楚明翰笑着摇了摇头。

离开工作了三年的公司大楼，纸箱塞进垃圾桶，他转身看了最后一眼，然后大步往前走。

在上班高峰的人潮中，他是一条逆流而上的鱼。正如他对爱情，就算这样一次次伤与被伤，也不肯放手，不愿将就妥协。哪怕到最后遍体鳞伤，两败俱伤，又怎样？

坐在茶餐厅里，突然眼睛里的液体大颗大颗掉进碗里。他镇定的看着自己就这样大庭广众的抽泣起来，眼泪模糊视线，指间颤抖，从心头流到脸上的酸涩。

疯子一样的哭完，楚明翰抽出一团纸巾，擦干净涕泪，起身走了。

“明翰，我们出去吧？”唐钰站在门后，似乎等待他很久了。

楚明翰牵起嘴角，露出牙齿笑起来，摸摸他的头发，说：“好。”

明明是一样的树和路，但因为多一个人在身边，不同的目的而变成不一样的风景。唐钰骑着自行车在风里，衣角飞扬，如同三年前的少年模样。

“楚明翰，你还记得这吗？”他的笑在阳光下耀眼而美丽。

那是一堵墙，满满的蔷薇花和飘飞的枝条在光影里摇曳。少年站在墙下，明媚美好到近似梦境。三年前的影像重合在一起，更年轻的楚明翰别扭的被唐钰拉着手臂，依偎在铺散着一地落花的墙边。

“我们，有很多很多记忆哦……”唐钰笑着，眼睛里浮出感伤。

然而楚明翰迅速从这香甜的氛围里捕捉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唐钰你到底又想耍什么花招？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他略显暴力的攥过他的手。

唐钰脸上欢乐的神色也消失了，他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你从来都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我要信什么，信你快要死啦？！”楚明翰手上的力道也随之加重了几分。

“明翰……楚明翰！”唐钰第一次冲他吼。

理智在这一刻似乎回复了些，楚明翰松开手，向后摇晃着退步。

“你从来就不相信我爱你。”

对，我不信。楚明翰在心底说。

“你……”

楚明翰抬起手拦住他要说的话，摇了摇头。

他低头一步步走着，所有的声音都失去颜色，直到一股强劲而疼痛的撞击袭来……倒在粗砺的柏油路上，一生挚爱飞速向自己奔来，多幸福，至少此刻的他是爱他的。

楚明翰被送进急诊室，脑部出血，轻微脑震荡。

“王铭，别让其他人知道。”躺在病床上，他仍记挂着不要劳烦旁人。

王铭点了下头，出事之后他第一个接到电话。

“唐钰呢？”他原以为自己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会是唐钰焦急而关心的脸。

王铭明显迟疑了很久，才说：“他胃出血……”

“他真的怕你死。”

“我想……见他。”心里那一角僵硬的部分似乎在一点点软化。

王铭叹了一口气，出门带上了门。

厕所马桶里暗红色凝固的血液，跪在冰冷白瓷砖上的唐钰捂着口剧烈的喘咳着，单薄的身躯被摇动的仿佛随时都可能散架。

“他，想见你。”王铭甚至不忍心看着他说这句话。

唐钰闭上眼，靠在隔间的塑料板上，望着天花板，平顺着自己的呼吸。那是一种肉眼可见的凋零，美丽而残忍。

门推开，进来的只有王铭。

“唐……”楚明翰撑起身体，为什么唐钰没来，他是不是病得很重？

清瘦的身影来到门口，唐钰偏头看了他一眼，淡然远去。

那种眼神既不是冰冷也并非温暖。楚明翰只是放心终于他没有事，却也有一种希望落空的失落感。即使是在这种时候，他也吝惜于表现他的关心，也不肯短暂的原谅他。

“咦？真是哪都能遇见你啊，帅哥！”卢玉雪穿着护士服惊讶的走进来。

楚明翰却没有心情和她说话。

“唉……头疼了吧？以后走路开车都要小心点，送进医院可就不是小事咯。来，我帮你量下体温。”她并不介意楚明翰的冷漠，反而很能体会他的处境。

“谢谢。”楚明翰口齿不清的含糊说了一声。

“哟，谢啥谢啊！好好休息，你伤的是头，少说话，少动气，也要少笑。”她笑了笑，“幸亏没破相。”

楚明翰眨了下眼，不哭不笑？

“唉，你是不知道送你来的时候，那个小帅哥脸色吓得有多白，在病房里就一口吐的满嘴血……唉！”卢玉雪边说边摇头。

楚明翰却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脑海里不断闪现刚才唐钰在病房门口看他的那一眼。

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要在他面前假装，刻意隐瞒？

难道……事实就是他所说的那样？

“你，没事吧？”卢玉雪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我爱他。”楚明翰自言自语般说。

“什么？”卢玉雪音调提高了八度，她一定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爱他，我爱唐钰。”他又说了一遍。

卢玉雪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不明摆着吗？你们明明互相深爱着啊！”卢玉雪理所当然的说道。

楚明翰诧异的看着她。

卢玉雪却笑了笑，摆摆手说：“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啦。其实我第一次看见你们俩在一块说话，我就猜到了。后来，见多了就肯定啦！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也很开放的。”

……得到一个人的理解，这样容易却又不容易。

原来他和唐钰的关系，看起来是那么显而易见，而他们反而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谢谢你，这样理解。”他抬起头，由衷的说道。

第12章：吻

最近楚明翰总是头疼。

“是脑震荡的后遗症？”王铭收拾起他喝剩的玉米排骨汤，有些担忧的猜测道。

后遗症？楚明翰想起被车撞落在地上的力道，当时似乎脑壳都整个震了一下，眼前短暂的花白了一阵……

“你带的汤呢？”楚明翰看着王铭手里提的保温桶，招了招手：“拿来。”

王铭愣了下，半天憋出一句：“卧槽，不是吧，你刚吃过你忘啦？”楚明翰听到他说这话也很诧异，喃喃道：“没有啊……你逗我？”

“我逗你干嘛，喏，你自己看！”王铭把保温桶的盖子重新拧开，把里面剩的给他看。

楚明翰摸了摸后脑勺，疑惑道：“怎么会呢？”他说着话也突然感觉出嘴里还残留着玉米汤的鲜甜。难道真的是他记错了……

“明翰，你是不是脑子撞坏了啊？”王铭认真的伸头观察着楚明翰。

“你才脑子坏了呢！”

王铭乐了，摇着脑袋幸灾乐祸的出去了。

出院那天，唐钰总算出现，帮楚明翰把衣服零散都整理好，脸色红润，还冲他笑了一下。楚明翰满心欢喜，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等会找机会装下不舒服让唐钰来扶着自己。

“我说你眼神能不能不这么恶心啊？”徐克是跟着唐钰一起来的，开口就没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