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孟楚在公司大概早就没有了位置,由原先的总裁上位,等到下一个接班人长大,这完全可取。
可怜孟楚,为公司尽心尽力的,现在却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炮灰。
果然啊,商人都是冷血无情的,眼里就只有现实。什么父子亲情,摆在现实面前,这些都淡薄得如同无物。
“你呢?你是做什么的?”
“和你一样,也是接受家族的事业。”周景然无奈耸肩,“很无聊吧?”
“深感无聊,无能为力。”
孟楚这两个词,八个字算是概括了他们共同的心情。
这种基本上一出生就已经定下来的事,毫无刺激感、毫无新鲜感,时间长了除了无聊也剩不下别的。
“或许以后有机会,我们还能在商场上合作。”
孟楚沉默片刻,轻声道:“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一定有机会的,周景然这么想着。
虽然还没有正式答应什么,但是他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决定,他要救眼前这个人。
捐献骨髓这种事对他来说确实就只是举手之劳,无关痛痒,更何况……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也绝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既然不会后悔,那就去做吧。
“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
周景然知道现在孟楚的身体虚弱,体力有限。他们已经聊了很久,他担心孟楚的身体吃不消。
孟楚摇头:“不要,我没事。什么时候睡觉都可以,好不容易你来了,我可不想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这是什么形容?”
孟楚眨了眨眼睛:“这是我觉得最合适的形容。”
“好吧。”
“你……”孟楚犹豫着出声。
“什么?”
“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孟楚话才刚说出口,又急着解释道,“我不是想问你愿不愿意救我,我也没有逼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我只是想知道我在别人眼里……在你眼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的,我们这种人见多了虚伪假面,害得我自己都有些看不清自己。我只想知道,在你眼中,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自私自利?还是懒惰贪婪?或者……更差劲?”
周景然挑眉:“在你自己的眼里,你就是这样的人?”
“我也不知道。”
“好吧。在我眼中……不过我们也没认识多久,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不早。”孟楚摇头,“第一印象,第一印象是什么样子的?”
“第一印象?”周景然想了想,“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很可怜,这就是我对你的第一印象。”
“可怜么?”孟楚的语气淡淡,听不出来其中的语气和心情。
“是啊。”周景然点头,“当时我见到你就觉得,一个大男人,竟然单薄成这样,不过看到你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书,阳光洒在你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倒是有一种天使的感觉,还真是圣洁啊。”
孟楚有些纠结地抿了抿唇:“你说我一个大男人,单薄成这样,那意思就是说……我不是大男人喽?”
“你是小女子。”
“……”
小女子?
首先,他不是女子。
其次……他也不小啊。
这样的形容让他很受打击。
唉,好沉重又好无聊的打击。
“那现在呢?比起第一印象,我现在在你眼中有什么不一样了么?”
至少……应该不再是什么小女子了吧?他要恢复自己高大威猛的男人形象。
呃……好像以他的身板和体格来看,想要高大威猛真是有些困难。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是小女子!
往后的有一段时间,孟楚都徘徊在“小女子”这三个字的噩梦里。
再往后的一段时间,他似乎明白了这三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可惜……为时已晚,而且到那个时候……他也确实愿意做一个小女子。
当然,这仅限于在周景然的面前,在外人面前,他仍然高大威猛。
……
经过了几天的恢复,孟楚的气色终于好些了。但这些都只是看上去而已,或许是因为周景然一直过来看他,陪他说话,才有些起色。
陈昊说,孟楚的身体更加虚弱了,几乎就像是个泡泡,一碰就碎,经不起打击,受不了刺激。
这么一说……孟楚似乎比小女子还要小女子了。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周景然对孟楚又有了新的看法。
事实上,虽然孟楚看上去可怜兮兮的,身世和过往似乎也不是特别美妙,但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很乐观、很活泼、很开朗的少年……呃……男人。
如果不是身份证上那么写着,不管是从脸上看,还是从相处的过程来看,孟楚坚决都不像是一个比他大两岁的男人。
二十六岁的男人啊,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呆?
二十六岁的男人啊,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萌?
这让他这个二十四岁的少年怎么想?这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他觉得压力好大。
明明他才是年纪小的那一个,可是莫名其妙地像个长辈,像个老头子一样,他很郁卒。
“你在想什么啊?”孟楚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歪着头看向周景然。
周景然的嘴角抽了抽,瞥了一眼电视,摇头:“没什么。”
“嗯?没什么?那你为什么看上去不是很开心?”
周景然又瞥了一眼电视,继续摇头:“没有。”
孟楚开启了打破沙锅问到底模式:“可是你……”
还没等孟楚说完话,周景然就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电视问道:“你这是在看什么啊?”
孟楚不解地看了看电视,茫然地问道:“怎么了?我没看什么限制级不能看的东西啊?你就是为了这个生气?”
周景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你多大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看什么?你好歹也是一个二十六岁的大男人,还是个公司的总裁,你能不能不要看这什么樱桃小丸子啊?你好歹看看财经频道,关心关心国家大事,关心关心经济问题,好吗?”
“……”
周景然真是要崩溃的节奏。
从他一进到病房来,就看孟楚目不转睛地在看电视。
他还想说孟楚这么认真,到底是在看些什么东西?他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跳。那电视里的……是动画片啊!还是樱桃小丸子!
能不能有点内涵啊?
他被彻底惊呆了,久久不能平息……
么么+5
周景然再来到医院照例探望孟楚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孟楚竟然突然被送去抢救了。他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傻了,就呆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动不动的。
明明昨天晚上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才短短几个小时而已为什么就被送去抢救了?他知道孟楚的状况不是特别好,但也不会差到这种程度吧?
孟楚被抢救了三个小时,这才脱离了生命危险,周景然也在外面跟着担心了那么长的时间,生怕万一出什么意外,自己也许还能帮上忙。
毕竟他是和孟楚骨髓配对成功的人,他是目前为止,唯一能救孟楚的人。
过了很久,陈昊从急救室里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在旁边焦急等待着的周景然迅速围了过去。
“孟楚的情况怎么样?还好吗?”
“现在暂时没事了,但是人还没醒。”陈昊叹气,“这次还真是凶险,好在他的意志力坚强,挺过来了。周景然,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要不要救他?你也看到了,他现在的状况并没有我们预想的那么好,随时都有可能……”
陈昊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后面的话就算他不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那几个字……太残酷、太残忍。
“你之前说要和他相处一些时间,看看他值不值得你去救,现在你们也相处有些日子了,所以你的决定是什么?”
“就这么着急么?”
陈昊反问道:“难道你觉得以他现在的情况,不着急吗?”
“我愿意救他。”
陈昊静静地看了周景然片刻,毫无疑问语气地笃定道:“你早就做好这个决定了。”
没有任何疑问,以陈昊对周景然那么多年的了解看来,周景然就是早就做好决定,却一直拖着不说。
“是的。在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要救他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们心里都有多忐忑?”陈昊难以理解地朝着周景然大吼道,“你觉得耍我们很开心是不是?这可是人命关天,你竟然还有心思开这个玩笑?”
周景然皱眉:“我没有开玩笑。”他只是没想到竟然着急到这个程度。
“你可真行。”陈昊对周景然没辙了,“既然你答应了,那我就去做相关准备,等我定好时间之后会通知你的。还有,你的决定是由我来告诉他,还是你自己亲自和他说?”
“这件事你不用管,我会找时间和他说。”
“随便你。”
陈昊对周景然的怪脾气还真是摸不透又抓不住。
周景然一直说他不靠谱,奇怪得无可救药。不过在他看来,周景然才是那个不靠谱的最高等级,已经直接放弃治疗了,完全没有前途,未来十分可观。
一个正常人肯定会对一个神经病看不顺眼,同理可知,一个神经病肯定也会对一个正常人看不顺眼。
很显然,周景然极有可能就是那个神经病。
不过这些都没那么重要了,横竖有周景然在孟楚都死不了,他这个做医生的也不必因此而增加一个心理负担,如此甚好。
……
周景然在医院里守着孟楚,从中午到晚上,现在已经是凌晨了,他几乎一口水都没喝,就这样守在孟楚的病床前。
他想,自己之所以会这样做,完全只是因为愧疚。如果他从一开始就答应要救孟楚,也许现在孟楚早就和正常人一样了吧。
“你终于醒了。”周景然轻叹道,语气中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你等了很久么?”孟楚的声音听上去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力气。
“嗯,是很久了。”
“那真是不好意思。”孟楚的语气歉疚地说道,“让你在这里等了我那么长时间,一定耽误了你不少事吧?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我没事的。”
周景然摇头:“我不忙,至于你……你没事么?你哪里看上去像是没事的样子?”
“……”
周景然帮孟楚整理了一下身上没有盖好的杯子,随口问道:“陈昊说,以你现在的状况,必须要赶快进行骨髓移植,你……怎么看?”
“我?”孟楚摇头,“我没什么想法,如果说……认命也是一种想法的话。”
周景然挑眉:“你在我面前说要认命,可见你十分不信任我。”
“不,我很信任你,我只是不信任我自己。我没有信心自己是你愿意救,是你认为值得救的人。商人女干诈狡猾,不可否认,我也是这样。虽然起初让你留下来陪我的目的真的很单纯,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会有奢望,我是真的希望你能救我。我知道这样似乎很无赖,但这是生物求生的本能,我也不例外。如果你认为我这样就等同于欺骗你、算计你,我也无话可说,因为这确实是事实。”
周景然的眼睛半眯着,似乎想看透眼前的人,但再一次失败了。
“你很单纯、很天真。”
“什么?”
周景然无奈地看着孟楚:“如果换做是我的话,就算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我也绝对不会说出来,因为我明知道如果不说,结果肯定是好的,如果说了,这个几率也许会少很多。可是你却完全不同,这其中的利弊你明明再清楚不过,但你还是对我坦白了。其实你并不能确定我到底在意不在意这些东西,你只是不想瞒着我。你说这么坦白的人,能不单纯、不天真吗?好心警告你一句,幸好现在我不是你的敌人,如果我是你商场上的劲敌对手,你还这么坦白的话,你无疑会输得很惨。”
“对手吗?为什么不是朋友?”
“我只是做一个比喻。”没必要这么认真吧?
孟楚低下头来,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着:“我知道,但就算是比喻,我也不希望是对手。”
“你为什么会认定我是你的朋友?”周景然顿了顿,“好像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对我没有丝毫的防备,难道你就这么轻易认定你的朋友吗?”
孟楚摇头:“不是的,我没有那么盲目。只是……当一个人在最脆弱、最孤单、最无助的时候,突然见到一个能让自己感觉到温暖的人,一种依赖感就莫名其妙地油然而生吧。我自诩自己眼里还不算太差,你不是坏人,这一点我还是可以肯定的。”
“好吧,既然你那么肯定,我似乎也真的不太好意思做个坏人。”周景然把上半身微微下俯,靠近孟楚,笑着问道,“对了,有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个?”周景然笑着问道。
孟楚愣了愣,眼眸微垂:“坏消息吧。”
“我以为你想先听好消息。”
孟楚苦笑:“对我这样的人来说,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呢?”
“……”
孟楚抬起头来,粲然一笑:“我的意思是说,我的承受能力很强,先听坏消息也无妨。”
“好吧。坏消息就是……以后你恐怕没有办法太自由。”
“嗯?”孟楚想了想,“这是什么意思?”
“不如还是先听一听好消息吧,这两件事有一定关联性存在。”
孟楚失笑:“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把好消息告诉我,还让我选择?”
“我以为你会先听好消息的。”
孟楚好玩地撇了撇嘴:“呐,让你失望了,还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周景然摆了摆手,“我要告诉你的好消息就是,你不会有事的,我会救你。”
孟楚愣在那里,一言不发。
“我要告诉你的坏消息就是,骨髓移植之后,你的血型会改变,你会变成和我一样的血型。很不幸地是,我是熊猫血,RH阴性B型血。这也就代表着,你即将变成稀有血型的一员。以后你最好多注意一下自己,不要轻易受伤,不然失血太多的话,可不一定能找到合适你的血源。虽然从表面上看来,我救你我就比较有损失,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你变成和我一样的血型,就意味着你即将成为我的活动血库,一旦我有需要,你可别藏起来不救我。”
这个消息对于孟楚来说确实太震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