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说让黄亮做他的助手，到最后，负责解剖的只有黄亮一个人了。刘辉可以把张欣欣当成间谍折磨，当成叛徒羞辱，但他做不到把她当成女人解剖。

走出实验室，明亮的灯光让他心里舒服了一些，然后习惯性地走到了姜寻的屋子。

他打开门，站在门口看，床上的姜寻蜷缩着身体，像是胎盘里蜷缩着的婴儿，看得他心底一软。

他昨天的确是急躁了，不应该动杀心。

刘教授难得谴责自己，站在门口又看了一会儿，关门去了冰室。冰室外部的牛肉不是很多了，不过，在末世里还能有生产牛肉的地方已经难得。刘辉取出一袋牛肉，走到了厨房。

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但总觉得做点什么才会安心。

刘教授操刀切牛肉，边切边记挂着黄亮那里，一不留神就切到了食指。鲜血汹涌而出，虽然伤口很快愈合，但牛肉上还是有了人血的味道。

刘辉皱眉把牛肉重新洗干净，忽然就想到，姜寻总是能喝到他的血，好像每次他喝完血，都会恢复一段时间的正常？

炉灶上的锅呼呼冒着热气，刘教授准备着其他调味品，忽然就拿出一把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切了一下。

鲜血顺着白皙的手腕流淌而下，落在了下面的小碟子里。刘辉在血里加了抗凝剂，然后将几种调味品放在鲜血中泡了一会儿，才算是彻底准备好了各种材料。

一小时后，一盘鲜嫩香甜的小牛肉盛在了盘子里。

刘辉对自己鲜血泡过的食物没什么兴趣，端着盘子走到二楼，姜寻闻到了香味，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看向他的方向。

刘辉笑着看他睡醒的朦胧表情，心里更是好笑。他还从未见过一只丧尸需要睡觉，在睡醒后又能有这么可爱的表情。

可爱？！

刘辉心里想到一点，也觉得有趣。能把可爱这个词用在丧尸身上的人，他大概也是第一个了。

第33章：怒火

姜寻顺着香味从床上爬下来，然后一路到了刘辉面前，看着他手里的小牛肉。

酒红色的酱汁包裹着牛肉，泛着迷离深邃的光，甜香扑鼻，氤氲热气从牛肉上盘旋而出，四周撒着暗色的葱花，只让人食指大动。

丧尸也不例外，他现在就想端走这个盘子在旁边大吃一顿。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刘辉没有阻拦他，更没有让他先去洗手。

无事献殷勤，非女干即盗。人懂得这个道理，丧尸也懂。姜寻看着诱人的小牛肉，硬是没敢下嘴，而是问刘辉：“你想干什么？”

刘辉想到了一个很老土的笑话，A问B想干什么时，B回答了一句“干你”。笑话本身不好笑，但他现在很想这么回答。

好吧，他承认他脑子坏掉了。

刘教授最近一直都搞不懂自己脑子在想什么，他已经放弃去思考这些复杂的问题。眼下他只想让姜寻没有防备地吃下这盘牛肉，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清了清嗓，他回答道：“没什么，就是想做牛肉了，自己还不想吃。”

姜寻不明白他那个高深的表情，他对于这句话的翻译是——刘辉做了一盘他不想吃的东西，给自己了。他很想吃，但他还是把牛肉还给了刘辉，“算了，我也不想吃。”

刘辉压根没想过他能拒绝，看着塞回手里的牛肉有些发愣。难道他刚才说话的方式不正确？

姜寻咽了咽口水，摇摇晃晃地走回窗边，顺着墙壁滑坐下来，又是那个刘辉熟悉的姿势。

现在怎么办？说自己是专门给他做的？呸！刘辉没心思照顾一只丧尸的小情绪，他昨天的确做错了，但他至少今天主动示好了两次。

可这只丧尸呢？！看着他示好，第一次还能给面子吃了，第二次连这个面子也不给了！

刘教授可能进入了这个月的躁狂期，转身端着牛肉离开。他重重关门的动作落在姜寻的眼里，引得姜寻忍不住露出獠牙笑了笑。

他莫名觉得，能够激怒刘辉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刚才如果没有那盘牛肉，他可能会质问刘辉昨晚的事情。他也能感觉到刘辉在做一件他不屑于做的事，可是刘辉说出来的话实在不讨喜。

丧尸也是有脾气的，他能忍一回不代表能一直忍下去。他心底的那份信任被刘辉亲手摧毁，如果事情真的没了转折，他还不如出去继续闯荡。

他有异能，觅食全然不是问题；他的身手敏捷，他躲避人类的追杀也不在话下。当初留在这里只是图一份清静，现在，在刘辉身边也有着同样的危险，他又何必留在这里，等着刘辉不知何时来解剖自己。

姜寻蜷缩在窗边，手指在地板上摩挲，摸到了一颗晶核。他把它拿出来后放在眼前细细地看，上面的每一个纹路都烂熟于心。

他不记得自己怎么打败的王艳，但他知道，自己能在王艳手里活下来，不仅是刘辉的手术和血清，更是这枚晶核的功劳。

他的手指轻轻摸着晶核，目光转向窗外，萧条的世界很大，还有一寸他的容身之地。

又摸了几下晶核，姜寻把它塞回远处，静静地看着窗外。

下巴上的胡茬又冒出来了，摸上去还有些扎手。他上次突然兴起刮胡子，但现在，他大概没那个兴致让刘辉给他刮胡子了。

想着自己以前那个蓬头垢面的模样，姜寻觉得也不错。

他的头还是有些晕，这两天他总是睡得不踏实。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漆黑的屋子里只有星子的亮光。

如果是在末世前，今天应当是农历的月初。也不知道现在是几月，他隐约记得，农历的某个月初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姜寻从窗边挪到床边，然后翻身上去，躺在上面舒了一口气。

他最近回忆起了很多零零碎碎的事，可是对于他自己本人，他能记得唯一的一件事就是自己叫姜寻。

他的父母是谁，是什么身份，他是怎么死的，他死前是什么身份，他全然不记得。只有死人才会变成丧尸，但他又能在活人和丧尸之间转换。难道，他不是死后变异的，而是直接从活人变成了丧尸？

姜寻的头一阵发晕，迫得他没办法再想这件事。他听到楼下有人在说什么，于是从床上下来，慢慢挪到门边，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说：“谢谢教授的款待，您的手艺真的很棒。”

趴在门边偷听的丧尸眼睛中浮起赤红色，有一种自己的食物被送给外人的胸闷感。他轻轻打开门，从栏杆的缝隙中向下看，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站在一间实验室门口，刘辉正用叉子叉住一块牛肉喂给他。

那个男人是谁？！

姜寻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了怒火，还没控制好自己，下一秒，他已经从栏杆处跃到二楼。

落在客厅的丧尸眼睛赤红，指甲微伸，浑身戾气。刘辉莫名地看着他，问道：“你下来干什么？”

他下来干什么？姜寻眨了下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来。

但既然下来了，总要找一个好的理由，更何况他现在心里的怒气还未消。姜寻看了眼黄亮，语气不善地回答道：“我下来看看客人。”

刘教授的表情忽然就呆滞了一秒。他养了一个这么蠢的丧尸，这让他的学生怎么看他？

刘辉无奈地用没端盘子的手摸了摸鼻子，“好吧，那你看完，可以回去了。”

姜寻看看盘子里的牛肉，又看了眼牛肉上精致小巧的叉子，心里憋着一股气，从楼梯歪歪扭扭地上了楼。

刘辉看着他的背影，略有些尴尬地和黄亮解释：“一个用了脑部药物的丧尸，有点傻。”

黄亮理解地点点头，后背上出冷汗的黏腻感觉让他很不舒服，“您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告辞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刘辉没必要继续留着人家。送他出门后，刘辉放下有些发凉的牛肉，进了刚刚解剖的实验室。

黄亮将解剖后的各部分分类的很好，有些需要保存的也已经放在了装有福尔马林的瓶子里。刘辉过去一一检查，瓶子按照顺序摆的十分整齐，最后面还有一张手写的、略潦草的解剖报告。

刘辉之前并没有说他为什么要解剖张欣欣，但黄亮能把所有细节都为他考虑清楚，实在不易。

他简单看了一下实验报告，因为取大脑有些复杂，所以张欣欣的头部他并没有碰，而是留给了刘辉自己。这也的确如刘辉所想，他本来就想亲自研究一下张欣欣的大脑。

现在张欣欣的身体已经是不完整的了，整个身体只有头部还是完好无损，他心里的介意也少了许多。

关灯走出实验室，刘辉打算回卧室休息，却看见沙发上有个人影，用叉子吃着那盘小牛肉。

刘辉纳闷地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姜寻，“你不是说，你不想吃吗？”

第34章：互殴

专心吃牛肉的姜寻头都没抬，含糊着答：“想吃就吃了。”

刘辉挑挑眉，坐在了沙发的另一端，身子完全瘫在沙发上，从旁边的茶几上拿过来一本书，静静翻看。

丧尸安静地吃着牛肉，教授安静地看着书。刘辉很享受这份安逸，在这种宁静中，他能感受到难得的心安。

至于姜寻为什么突然变卦吃掉牛肉，已经不是他考虑的问题了。现在他更希望能够和姜寻继续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过几天在他形成中的晶核里提取一点物质进行研究。

他之所以把姜寻当个宝贝，无非是因为他神奇的属性和脑袋里的两样东西。虽然说现在他对姜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在他的认知中，只要能研究出那两样东西，就足够了。

当然，如果是在两人和平合作的前提下实验，更好。

刘教授把整本书看完，旁边的丧尸也早已吃完了牛肉，干净的盘子放在膝盖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见到刘辉看向他，姜寻才移开视线，转而看起了墙壁上的四幅画。

春夏秋冬。

时间已经很晚了，刘辉明天还要去医院，但眼下他并不想出言打破这种和平。正打算重新翻一遍手中的书时，姜寻开口问他：“现在是几月？”

刘辉想了一下，说：“七月。”

姜寻看着那幅《夏》，上面展现出了盛夏美景，在他的记忆里完全不存在。想了想，他又问道：“那为什么现在不是这种风景？”

刘辉耐心地答：“末世后，全球除了彻底毁灭区就只有全年秋季区。”他偏过头看姜寻，“你都不记得了？”

姜寻摇摇头，刚想说话，嘴里的獠牙突然缩了回去，眼睛里淡淡的红色也悄然褪去。刘辉看见他的变化，瞳孔一缩，“你现在是人吗？”

这么问虽然有点奇怪，但姜寻还是可以清楚地体会到自己身上的变化，便点了点头。

刘辉把书随手扔在了茶几上，走到了姜寻面前，双手撑在姜寻身侧的沙发上，把他拘禁在自己的双臂间。

姜寻本能地向后缩了一下，一种压制的力量让他无法做出反抗。

刘辉的脸离他很近，一直看着姜寻的每一个表情变化，确定他没有撒谎后，他咧开嘴角笑了起来，“竟然是真的。”

他很少笑的这么开怀，洁白的牙齿大大方方地露在外面，两排贝齿间隐约还能看见浅红色的舌头。姜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去想一个男人，但他感受到了，那种压制感减退了许多，指甲有微微的酥麻感，那里很快就会蹿出尖锐的指甲，推开身前的男人。

一直观察他的刘辉自然也没错过这个细节，他嘴里嘟囔着什么，下一秒就将左臂放在了姜寻面前，“给你喝我的血。”

姜寻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目光看着刘辉，但他比刘辉本人更清楚他血液的香甜美味，最终还是在刘辉的注视下，把刚刚露头的獠牙刺了上去。

鲜血汹涌而来，姜寻闭上眼睛享受这种美味，却被刘辉一掌拍在了脸上，“你想把我吸干吗？！”

没有了吮吸的伤口瞬间愈合，嘴唇上涂满鲜血的姜寻看着刘辉那张白皙可口的脸，忽然起身，将他推倒在地上。

他想到了他们还不熟时，他也是这样，把刘辉推倒在地上，然后用火球点燃了他的衣服。

只是那一次他仅仅是为了肉香，而这一次……姜寻看着那张因为生气而抿住的红唇，啃了上去。

对，就是……啃。

原谅他，作为一只丧尸，他还没有获取亲吻这项技能。

姜寻能想到的事，刘辉自然也能想到。刘教授上次啃了这只丧尸，这只丧尸今日却啃了他。

刘辉的手腕被姜寻钳制住，摁在地上，双腿也被姜寻的膝盖死死顶住，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气。只是这一吸冷气，他的嘴也张开了一些，啃人啃的欢快的丧尸趁虚而入，伸出血淋淋的舌头舔了舔刘辉的牙齿和下唇。

被一只丧尸如此侮辱，刘教授还是头一遭。他气的慌，一向聪明的脑子也是一抽，张嘴就咬住了那条同时存在小牛肉甜香和血腥味的舌头。

鲜血顺着他的齿缝流下，一瞬间，两个人的脸上都是血，有刘辉的，也有姜寻的。

姜寻被他这么一咬，也清醒了几分，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嘴巴微张，獠牙在他发愣的时候彻底缩了回去。

前一秒还有力的钳制，这会儿有些发虚。姜寻的脑海里又开始闪现各种画面，最后一个画面，使他的身子彻底僵住。

记忆里，他看见了一个和刘辉长相很相似的丧尸。

青面獠牙，这个形容一点也不夸张。那只丧尸的脸泛着青色，獠牙撑开了樱红的嘴，上身裸在空气中，胸口处，一个巴掌大的伤口还在渗着黑血，像是一张血盆大口。

姜寻记忆里的丧尸挥舞着手臂，左臂上还有暗青色的鳞片，是个十足的怪物。

他看着眼前的这张脸，膝盖向后挪了一步，双手也慢慢松开。他漆黑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刘辉，他记得刘辉说过，他曾经也是丧尸。

刘辉也在发愣，被姜寻松开后，仍然保持那个姿势躺在地上。嘴角的鲜血顺着脸颊滑落在脖颈上，可他并没有发觉。

鲜血相溶的那瞬间，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可惜那种感觉逝去的太快，他还没来得及抓住，它就不见了。

姜寻已经退回了沙发上，这一次恢复成人并没有压制他本来的性格。但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他的脑袋里想的全是那个疯狂的刘辉。

或许它是刘辉，也或许它不是。

两个人一个在地上，一个在沙发上，沉默着对视了许久。两人脸上的血已经风干，皮肤紧绷的难受，姜寻伸手蹭了蹭脸，嗓子发出干哑的声音：“你以前，是不是见过我？”

他盯着刘辉，不敢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表情，但刘辉的表现很显然地说明，他不记得。

姜寻有些失望地垂下头，零散的记忆片段还在他大脑里横冲直撞，却又毫无头绪。正想着，领口徒然一紧，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下一秒，拳风已经到了脸侧。姜寻只感觉到一股劲风，还没反应过来，整张左脸都麻了起来，他的舌尖甚至抵上了活动的槽牙！

艹，真他妈狠！

刘辉俯视着歪倒在沙发上的丧尸，眼神冷冽。姜寻自知理亏，一时间也有点不敢与他对视。刚才确实是他先脑抽啃的刘辉，但刘辉也咬了他一口啊！还有，昨天这家伙还差点杀了自己，他可没忘！

想到这儿，他先前的心虚顿时消退了不少。姜寻眼底微变，猎豹一般骤然起身，一拳回敬在了刘辉柔软的腹部。刘教授根本没想到他会反击，而且这一击力气大的出奇，整个胃部都疼得烧起来。

心里窜起莫名的怒意，刘教授发泄似的一脚踢开旁边的茶几，两个烧红了眼的男人均是毫不退让，不消片刻整个客厅就变得一片狼藉。

刘教授原以为自己养了一只异能特殊但头脑简单的丧尸，但眼下几招下来，这只丧尸的打斗动作刁钻狠戾，相当狡猾，好几次自己都险些被对方用假动作骗了过去。

可是，为什么之前几次动手，自己都能占到上风？姜寻是在隐瞒自己的实力吗？

来不及多想，此时姜寻以退代攻，扯回客厅一角，刘辉心里不甘，随之跟了上去。逃窜的男人却忽然停了下来，回身就是一记手刀扬起的动作。刘辉感到不妙，下意识抬臂格挡，视野中的姜寻反而弯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