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边关形式越发紧张,眼看一场恶战不可避免,黎曜嘱咐他的手下好生照顾花君诺,之后立即动身前往边塞,穆武给他安排的军队已经就位,黎曜的心腹忧心忡忡地告诉他这些士兵都是各将军手下毫无纪律感,不懂团结,凶神恶煞的难缠角色,被那些将军贬出了军队,穆武把这些人召集起来,分明是要黎曜溃败,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听到这些消息,黎曜神色如常,一丝惊慌都没有,他示意他的暗影带路去训练场。整个场上空空落落,有一半人就躺在地上悠闲地享受阳光,有一小群人在起哄,在那个小小的包围圈里有两个虎背熊腰的士兵正打得不可开交,跟随而来的太监都为郁王捏了把汗,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喊郁王驾到,不料黎曜抬手阻止了他。黎曜慢慢走近那个包围圈,士兵看见他之后,心里大抵明白他的高贵身份,但是他们从来目中无人,也从不重视礼教,像黎曜这样生得过于俊美的公子哥儿在他们眼里就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黎曜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出手如电,只是伸手轻轻一点,两个缠斗在一起的人就立刻分开了,他们恼怒地看向打断他们的不速之客,其中一个人一拳打出,黎曜站在原地也不躲闪,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嘲讽,那个人更是恼羞成怒,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量,他的外号是铁拳手黄磊,被他拳击中必然会伤及肺腑,即便留下性命也会半身不遂。训练场上的所有人都围了过来,每个人都眼带兴味,他们期待着接下一拳的这个人会经历怎样的痛苦,然而,拳打在那个人的肩上,他纹丝不动,面无表情,倒是黄磊因为拳受到的冲击力之大而不得不收手,黄磊虽然目空一切,却是崇拜强者的,他也不含糊,扑通一声半跪在黎曜身前,抱拳道:“方才黄某鲁莽,还望大人莫计较。”看到黄磊这么毕恭毕敬,很快场上所有人都跪下身来,他们眼中全都是热忱与崇拜,看到这些变化,刚刚还尴尬的太监几乎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黎曜终于满意地击了击掌,其实对付这些桀骜不驯的人很简单,用自己的力量与强大让他们臣服,他们没有过深的心计,他们不懂得纵横捭阖之术,他们绝不会为所谓的强权所制约,他们只认有本事的头,对黎曜而言,只要对这些人稍加训练,他们将成为最尖锐的矛;他们是莽夫,因此他们从不贪生怕死,可以只为一个赏识抛头颅撒热血;他们是豪情满怀的壮士,一声令下便会在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穆武啊穆武,你竟是给了我黎曜举国上下最优秀的一支军队。
一只体型不小的鹰俯冲了下来,敛翅停在了窗台,花君诺走到床边,伸手抚了抚鹰柔顺的毛,那个本来极其凶猛的禽类居然撒娇般地蹭了蹭他的手指,花君诺饲养鹰,藏獒,毒蛇这些让常人望而生畏的动物,因为他从来都厌恶弱者。从鹰的腿上拿下了一封信,扫了一眼,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顾不得还没愈合的伤,他推开窗户一跃而下,惨淡的月光映衬着他翻飞的黑衣,显得有几分狰狞与不真实。事已至今,我已经坦然说出一切,你居然还是那样不动声色地瞒了下来。想起黎曜离开那日最后一个淡淡的眼神,花君诺就心如刀绞,你是在向我道别吗?我不许,不许你消失在我的眼前。
第10章
那一夜,黎曜的面具军团暗影潜入敌营救出了重华,也因此揭开了战争的序幕。红日初生,喷薄出耀眼的光茫,晨曦笼罩着整个河山,黎曜坐在千里良驹上,远眺重峦叠嶂,似乎将整个天下都收入了眼底,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起来,多少年没有这样刀尖舔血,纵横沙场,马革裹尸,快意厮杀了,当年曾想就这样打下全部的江山和重华共享,自古以来能者在职,贤者在位,论武,他黎曜用兵如神,论文,他经纶满腹,可比起那个帝王,他少的是野心和手段,如今岁月的历练,铸就了今天的他翻手为云覆手雨,他还有哪点比不上那个九五之尊?还当年一个承诺,赎当年那份罪,区区一份旧情怎可能成为拴住黎曜的缰绳?站在熟悉的沙场,黎曜眼神猎猎,此刻他内心再清楚不过,从前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幌子,重华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单纯温柔的少年,再深厚的感情都会变淡,所谓罪孽,所谓愧疚亦会随着时间慢慢变味,直到此刻,才惊觉,都化作了隐忍的霸气与野心。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整个军队的面貌焕然一新,如今他们默默跟在他们的将领身后,从初见起,他们就对这位淡漠无情的统帅有着难以言说的敬佩之情,他们甚至都不知道黎曜真正的身份是王爷。他们此刻心中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希望自己能立下战功让统帅满意赞许。不远处号角吹响了,黎曜缓缓调转马头,目光慢慢扫过每一个脸庞,作为一个将领,他深谙笼络人心之道,他记住了每个人的样貌,能叫得出每个人的名字,这是对士兵最大的尊重与认可,有个步兵递上一盆鹿血,黎曜毫不含糊仰头饮下,血顺着他的唇角滴落,宛若嗜血的杀神,伸手将碗掷于地上,四分五裂,每个人都用赤热疯狂的目光看着他,黎曜扬了扬手,霎时呐喊冲天,豪气干云。
羌国的王是个睿智精明的人,这场战争他蓄谋已久,等对方沉不住气率先发难了再从容不迫地出军,他虽然先前听说要离国此次派来的军队是一盘散沙不堪一击,但他也十分清楚郁亲王是个狠角色,不知是不是受了祭司的影响,他也喜欢赌,于是他派来了全国最精锐的军队,首战若告捷,要离国必然不会再有异动,只能低三下四割地求和,这样内忧外患双管齐下,这个国家很快就会分崩离析,因此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战鼓雷雷,整个大地都在颤抖,两方兵马难分仲伯,势均力敌,形势成了胶着状,双方都杀红了眼,因此战争不可避免得走向了惨烈。兵器相接的那一瞬黎曜便明白这是一场血战,除非一方全军覆没,否则战火将一直燃烧下去。对黎曜而言,哪怕只剩他一人,他也会战下去。敌军显然精心策划过,他们通过近乎自杀式的拼杀得以近了黎曜的身,此刻,他们形成了小的包围圈,阻隔了身外意欲保护统帅的士兵,显然他们想擒贼先擒王,长矛迅猛地扎了过来,一个刺穿了肩部,一个刺进了腹部,正当他们一击得手想取回长矛的时候,黎曜已经出手了,一根金锁链洞穿了两个人的颈部,那两个人从马背上坠落,至死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竟有人以身为饵破了他们羌国不败的包围战术,包围圈被硬生生撕出了一个裂口,黄磊急急杀了进来为黎曜掩护,便看见对方身上多处伤甚至骨,并且还有那两只扎进血肉的矛,从没有见过要离国有哪个统帅这么玩命地拼杀,要换做从前的将军早就求和投降了,从这一刻起,黄磊决定只要他不战死,那他会誓死保护统帅。这场战争已经慢慢变为了屠杀,经历过这场惊心动魄的战争的人终生都不会忘记那个夕阳西下的黄昏,地上一片狼藉,短肢残臂往往而是,正印证了那句边庭流血成海水,最后是羌国的王率先撤回了自己的军队,向要离国投降,十万大军只剩下寥寥几十人,他们灰头土脸,浑身是伤,一瘸一拐地牵着马走在夕阳的余晖里,背影是那么苍凉无助。黎曜目送着他们,久久未动,对于誓死卫国的战士,他总是选择尊重。黎曜身上的铠甲早在厮杀中脱落,原来的一袭白衣上盛开了朵朵红莲,他的侧脸线条冰冷,静静伫立着,宛若九天之上的战神。在羌国的了望台上有一束目光从未离开过他,强烈到有如实质,灼热到下一秒就会燃烧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黎曜调转了马头向城门走去,身后跟着零星几十号人,异变突生,原本半掩的城门后突然窜出了一队蒙面的人马,黎曜立刻了然,赶尽杀绝从来都是那个昏君最爱做的事。为首一人高叫道:“黄磊等人你们听命,现在进城去领赏,不得延误!”黄磊敏锐地察觉到异样,随即开口问道:“那我们的将军呢?”为首那人冷冷答道:“叫你去你就去,哪这么多废话?活得不耐烦了?”黄磊刚想发作,看到黎曜的眼里的冷意后便恭顺地后退了一步。“皇兄的惊喜来得真及时,”黎曜扯了扯嘴角,不冷不热地说道,以眼下的形势,他手下几十个满身是伤的士兵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赢过那一支精锐的禁卫军的,黎曜从不逞能也不会逞匹夫之勇,现在的他选择拖延时间,他的暗影还在路上,不出意外,半炷香的时间就能赶来。郁亲王不会在意任何手下的性命,会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拿他们作挡箭牌,但是他现在身处沙场,作为一名优秀的将领,他爱惜每一个随他出生入死的人的生命,如果此刻让幸存的人去硬碰硬,那么就是玷污了不久前他们浴血厮杀所付出的一切。“郁亲王,陛下果然对您了解得紧,您可是在拖延时间?陛下不会忘记您立下的汗马功劳,不会忘记为您立碑的,当然还有那些价值连城的陪葬品。”毫无预兆地,为首那人突然发难,剑已飞速地刺了过来,黎曜手中已布满暗器,正待抬手,有个人无声无息从背后掠来,熟悉的草药香消除了他的戒备,接着身子一轻,他已经落在了对方的马上,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连禁卫军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个人只轻轻弹指就荡开了剑锋,接着优雅地抒袖,喀嚓一声,为首那人已经人头落地,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他们都是高手,因此敏锐地察觉到了威胁,杀气一瞬间充盈了整个空间。花君诺从马背上旋身而起,刚刚拧下头颅的手里多了一把长剑,是那把名震天下的流云剑,这么诗意的名字背后却是它饮血,嗜命的本质,流云剑配魔教教主,真当绝配。他的剑极快,被恐惧桎梏了手脚的禁卫军甚至都来不及举剑就被生生斩首,这时暗影终于赶到,不消一刻,整个禁卫军队伍都成了地下亡魂。黄磊他们心中暗叹,他们的将领非同寻常,所结交的人也是人中之龙,独一无二。黎曜看着方才一幕,胸口一阵激荡,心跳如鼓,镇定了心神后开口:“暗影,你们护送我的士兵回去,放出风声说我重伤,下落不明。”吩咐下去之后,他眼前一黑,身后有双有力的臂膀箍住了他的腰,皮鞭落下,骏马飞驰,颈后是温热的呼吸,黎曜神智有些迷糊,仿佛在大海中浮浮沉沉,几乎是呓语着:“不要放手……”听到这句话,花君诺腾出一手与黎曜紧紧交握,美若星辰的眸子里除了担忧便是盛满了温柔。顺着命运的线来到了彼此身边,交叠的双手代表不离不弃,可最终又是谁先松开了手,违背了诺言?
教主回教五日了,却从未离开寝殿半步,教众虽满腹怀疑却也不敢去窥探个究竟。黎曜终于从数不尽的梦魇中挣脱了出来,一睁眼就看见花君诺斜倚在床边,呼吸均匀,微阖着双眼,五日五夜不眠不休,花君诺已是疲惫至了极点。总是强大到令人心惊,总是在紧急关头出手相救,总是极端而霸道地关心着自己,君诺,君诺,我欠你的真是不计其数了啊。花君诺醒来的时候,黎曜的目光柔和地落在了他的侧脸上,“唉,你这人真是无趣,被抓现行还这么镇定。”花君诺一脸遗憾的表情,“哦?教主大人倒是说说,本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黎曜直视着对方的双眼,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王爷莫非是被本座的相貌勾了魂去了?”俯下了身,花君诺暧昧地在黎曜耳边吐出了这句话。花君诺永远都不会告诉黎曜,他的英姿有多么摄人心魄,他的军队有多么骁勇善战,他的伤有多么让他痛彻心扉。突破包围的他,大开杀戒的他,浴血奋战的他,这一切的一切都牢牢地盘踞在他的心底,从此以往,刻骨铭心。
第11章
很快要离国和羌国那场令人胆寒的战争就家喻户晓,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查的怎么样?”穆武脸上阴晴不定,自从他没等到他身边的禁卫军回来之后他立刻明晓,那些人大抵是回不来了。“回禀皇上,小臣在城门附近看见了二十八具……无头尸体。”跪在地上复命的那人心里七上八下,回想起当初见到的这个血腥场面,冷汗涔涔而下。然而穆武这次却没有暴跳如雷,又问道:“有否见到郁亲王?”“还没有,小臣无能,这就去继续追查。”那个人几乎全身都匐在地上,只听得自己鼓荡的心跳声,穆武眯了眯眼,眼里已是诡异的笑容:“那就不用找了,等他回来吧,朕自会履行承诺重重赏他。”
黎曜常年习武,所以身上的伤也恢复得特别快,时光就好像倒流了一样,仿若又回到了那时秦淮河畔的日子,他和花君诺天天品茶,切磋棋艺,他们之间如伯牙钟子期高水流水却又多了些什么。这一天,外面的阳光极好,黎曜一时兴起,信步走进了后花园,原本一地的蝴蝶兰如今换做了牡丹,色泽浓烈得化不开,一树梨花开了,微风轻拂,霎那间花落如雨,想不到在充满煞气的魔教宫殿还有这么一片桃源圣地,不得不说花君诺是个很有雅兴的人。花园极大,腹地上有一弯不深不浅的湖泊,黎曜因伤间断了每日的练武,今日倒不妨来试他一试。花君诺回教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美不胜收的画卷,湖泊上有一人如蜻蜓点水般立着,白衣纤尘不染在夕阳下被镀上了淡淡的光晕,以木枝为剑,花君诺从没有看过他使剑,今日看来,倒是对方深藏不露,他的每招每式都那么优雅从容,看着黎曜足尖点水,飘然而来,“一剑西来,天外飞仙”,这八个字蓦地出现在花君诺的脑海,恍惚间才惊觉,那人如镜花水月,只怕一个回头便抓不住了。“怎么了?没见过本王练剑,惊讶成这样?”黎曜兴致很好,眼里有淡淡的笑意,花君诺的眼里方才涌上千万种情感都被他完美地掩饰了,伸手就把对方拥进了怀里,埋在对方颈侧,半饷才低低说了句:“我怕会失去你。”那一年,落英缤纷,他们在最美的时间有了这场梨花似雪的相逢,却不知回忆起来,有那般撕心裂肺。
那日之后,黎曜与花君诺道了别,动身前往洛阳。花君诺心底隐隐有了丝不安,却也说不清是什么缘由。被暗影救回来之后,重华也恢复了自由,一时间朝野动荡,却又在穆武的铁血手段下重新化为一潭死水。众皇子中重华最了解穆武的秉性,当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穆武对十皇子的宠爱,因为这孩子冰雪聪明,知晓自己的心意,十分招人喜欢,但是生在帝王家,这样的能力是万万要不得的,渐渐地,穆武开始心有芥蒂,这个孩子长大了,他还是那样能洞察出自己的心思,有朝一日如若他心怀不轨了,那么自己便会万劫不复,所以不管别人是诬陷还是栽赃,穆武根本没有去深究,他把重华软禁起来,企图拔掉他的翅膀,让他成为听话的笼中鸟。知道黎曜即将返回朝堂,他已将穆武的计划猜到了个大半,他暗中招来自己的心腹细细嘱托了一番。五年了,足够他看穿帝王家的无情法则,足够他抹掉自己心底所有的纯真善良,足够他不再信任任何人,哪怕是曾经最亲近的人,他相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要把江山握在手中,让所有人都臣服。
接近皇城的时候,恰巧路过要离国开国功臣的府邸,老将军石启因为听说了那场战争执意要见见这个用兵如神的后生,黎曜自是没有推脱。这石将军在宫中地位极高,连皇帝都敬他三分,但是他却极有风骨,从来不接受别人的示好,也从不和他人结党,因此他总能独善其身,这样的人,黎曜是愿意真心结交的。“恭迎郁亲王远道而来,老臣实在敬佩王爷的夺质之役(要离国和羌国那一战由争夺质子而引发,人们称其为夺质之役),故有了这个不情之请,还望王爷海涵。”看到黎曜的时候,年逾花甲的石启也是大吃一惊,他绝没有想到这后生生得如此俊俏,本来还以为是个力能扛鼎的壮士呢。“石将军哪里的话,小王倍感殊荣得以被将军亲自接见。”黎曜微微躬了躬身,表示敬意,看到这个王爷谦逊有礼,而不居功自傲,石将军显然十分满意,对这晚辈的喜爱又多了几分。两人交谈甚欢,在战略战术上两人有着惊人一致的看法,很快就到了晚膳的时辰,拗不过石将军的热情,黎曜只得留宿一晚。晚膳过后,突然听到阁楼上飘来几缕琴音,让黎曜觉得莫名得熟悉,弹琴的那人显然造诣很高,只通过一把琵琶就营造了一个凄美幽冷的境界。黎曜追溯琴音而去,眼前的门是半掩的,黎曜只是静静伫立在门口,没有打搅门内那人,曲调渐趋高昂,竟隐隐有了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一曲毕,四弦一声如裂帛,竟是弦断了。那人怔怔看着自己的琵琶,有些怅然若失,这时才意识到门外有人,于是淡淡问了一句:“门外何人?”声音既不娇柔也不妩媚,倒是极为干练爽快,轻轻推开门,黎曜站在了沙幔之后,低低回答:“刚刚姑娘的琴音吸引了在下,恕在下冒昧。”沙幔里的人这才缓缓转头,惊鸿一瞥,她的心就乱了,曾经有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她的梦里有他出现,愁肠百转,思念不息,魂牵梦萦的那个人终于不再是虚妄的,而是真正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如果知道未来数不清的痴怨情缠,她会不会后悔,那个夜晚的惊鸿一瞥,成了纠缠她一生的劫。“黎曜,是你。”半饷后,她已经收敛了脸上所有不该有的表情,站起身来,掀开了帘幕,黎曜看着眼前这个朱唇杏眼的美丽女子,唤了一声:“阿澈。”犹记得年少时,他和重华经常偷偷溜出皇宫,在他们常常光顾的月凫楼,总能听到悦耳的琵琶声,少年心性,他们耐不住心气去一探究竟,发现竟是一个比他们还小的女孩在拨弄琴弦,此后他们总去月凫楼也不为了用膳,有时只是单纯为了听听那天籁之声。原来那个唤作阿澈的小女孩就是石将军的独女:石明澈。“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我,我很高兴。”石明澈终于扬起了头,冲那个朝思暮想的面庞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怎么能忘,你的琴艺举世无双。”黎曜的眼睛深不见底,很容易就引诱你跌进深潭,从此再难逃离,“夜深了,你早点睡。”说罢转身便走,没有一丝留恋,没有一丝犹疑,对于没有结果的感情,不如从源头斩断,这么多年他早已看透人心,对于石明澈,他不忍心伤害,但他同样也给不起她要的深情。皎皎空中孤月轮,把少女的隐晦心思也照得惨白,他记得她,不过是因为她的琴声,他今日来寻她,亦不过是被琴音吸引,可叹可笑,当年为了谁才苦心练琴,只为他的一句赞赏,今时今日,她竟贪婪得觉得不够,还想要的更多。情是世间最毒的药,红尘中的痴儿争着将它饮下,即便肝肠寸断亦是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