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维呆站在原地，心里却仿佛翻江倒海了一般，没有一个准念头，一闪而过的，一会儿是这地方有自己的同族他可以回家了，一会儿是这么平静的生活为什么非要打乱它呢，甚至想到了查查老板的摊子，一定要毁了，他知道了肯定会心疼得痛不欲生，唯独没有想到子弹打在身上会死，他需要躲一躲。

还是圆脸少年趁乱一个就地打滚，把他拽倒在地，怒目圆睁地吼道：“傻站着干嘛？想当靶子啊！你、快给我趴在地上，向外跑，快！”

萨维这才回过神来，眯着眼睛，打量少年，

“他要打的人是你，为什么？”

少年：“……废什么话呀，为什么打我要你管？你嫌命长啊？快滚！”

“你呢？”萨维关切地问。

少年冷笑：“小爷要捉了那大鸟烤着吃！”

说完一脚踹向萨维的腰臀，

“怎么还不滚！”

萨维也知道现在多说无益，这个混乱的局面自己都不能分出敌我，没法轻易出手，更不用说和对面架龙的人相认，交换彼此的信息了。

于是，他在不断流儿的飞弹流矢中间艰难地向外爬去，确认不在弹药密集的射程区域内后，才谨慎地弓腰前行，在一栋三层的破旧建筑的后街，顺着下水管道爬到了顶层，这里视野还算开阔，不远处的怪兽正上扑下突，企图把隐藏在楼群和房顶上的狙击手一一拍死或者抓死，不过有枪的人类一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人海战术和连绵不绝的子弹有效地控制了局面，不管驾龙的是怎样的高手，此刻，他和他的折翼啸龙都已经陷入了被动，萨维为这头正值壮年的啸龙感到惋惜，同时又不由得疑惑龙的主人是谁，族里能驾龙的人两个手掌就能数的过来，可这人自己从没有见过。

这时，他突然看到查查兄妹往小食摊方向跑了过去，立即急忙一跃而起，跳下楼去，在他们背后大叫：“查查、贤真！你们快回来！”

两兄妹大吃一惊地回过头来，一脸焦急与放心并存地奔向萨维，

“怎么回事？你小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那边传来的是枪声，对不对？”查查紧张地问。

“你逃出来了就好，吓死我了！”贤真公主也意外地说了一句顺耳的。

“回去再说，这里不安全。”萨维异常严肃，没有多说，下蛮力来着查查两兄妹向他们的住所奔去。

25.被动的选择

萨维明确地把商业街上有怪兽和武装人员枪击的事实告诉了查查，并且认真地叮嘱了贤真好好看着她二哥，令他不要心急去看他的小食摊位，以免运气不好，小命不保。

然后，萨维就急吼吼地告辞出来了，任查查兄妹俩再怎么挽留，都没有留下，他内心焦躁不已，怕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太阳已经落山，湛蓝的天空边缘似乎被浸入了墨汁，呈现出有些接近花青的色泽。萨维像一只灵活的猎豹一般，蹑足潜踪地又回到了小食摊位附近，这里是这场战斗的主战场，此刻已经瓦砾成堆，破败不堪了，再不复半日之前的繁华景象。

萨维灵巧地缩进一片阴影里，不远处，战斗已经结束，圆脸少年不知所踪，驾龙人似乎是伤势严重，被捆绑在有滚轮的床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几个那种能打枪的黑衣人把他抬到了一台超大型的推进器上，随后立即升空开走，留下被重网笼罩的啸龙“咻咻”地哀鸣。

萨维眼睁睁地看着推进器开走，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当然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的斤两，绝不是这一群荷枪实弹的黑衣人的对手。但是让他见死不救袖手旁观，他又实在做不到，族里能够降龙的人本就不多，能够挺过替母草药效的异兽也是凤毛麟角，自己虽然和那个驾龙人不认识，可到底都是一个地方的出来的，左右为难没有注意，只能暗恨自己的脑袋不灵光，想不到救人的主意。

夜色中的黑衣人十分有效率，配合着空中的四辆运输推进器，打算把重网中的折翼啸龙也一同运走，时间紧迫，萨维反复捏着食指，终于做出决定，急冲向一旁的一座十几层高的建筑，壁虎似的飞快地爬了上去，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取出了一份自己的干制人皮和替母草叶片混合的粉末，对着下风口的啸龙，全部撒了下去。

“什么人？”伴随着警惕的怒吼，一颗子弹已经“PIU”地一声，射到了萨维半米外的水箱外墙，萨维连忙向后滚去，对方的武器太厉害了，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到，心脏跳得像要蹦出腔子，他赶忙借助建筑墙体的掩护，迅速地离开了那里，运输推进器紧随其后射出的灯光，明晃晃地扫射着萨维刚刚停驻的区域，令萨维一秒钟也不敢耽搁，一路上小心谨慎地观察着，足足用了二十分钟，才回到查查给他住下的那间小房间。

换下充满火药味的衣服，萨维失魂落魄地站在窗前，用手轻轻地触摸着替母草植株的叶片，这植物让他管理的很好，已经长成了茂盛的一大丛，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在曼斯特山上时，人工养殖成活率不高。他平复着激烈的心疼，心里担忧着那只成年啸龙，也不知它逃出来了没有……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那个驾龙人的身份，想必那人已经在这个星球上居住过一段时间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要搞刺杀，圆脸少年亲口承认了他是被刺杀的对象，那他和那群黑衣人又是不是一伙的呢，能调动这么一大批人出生入死，萨维猜他可能是很有权势的，背景想必也很了得。

突然，一个念头在萨维脑子闪现，令他不自觉地挺了一下脊背，暗道自己是真的很蠢，居然到了这个时间才想到：繁华的商业街上发生了这么大规模的暴力事件，无辜民众受连累的不知有多少，怎么自己第二次去的时候，还没有军警出动，任由那群黑衣人为所欲为，这和上次自己在刘燕家的遭遇何其相似，都是被攻击时，为人过问，等到暴徒离开了，才有人找过来说三道四，难道，黑衣人也有政府和财团背景？

那他们抓着驾龙人后会怎么处置他呢？萨维混乱得都有些按耐不住，在这次难得和家乡人偶遇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接触，现在看来希望渺茫，不知道对方有着怎样的目的，而弱小的自己寻找回家的道路，恐怕依然是零，依旧要从头慢慢摸索。

正当沮丧地萨维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窗外的露台上突然传来“砰——哗啦——”一声巨响，萨维活鱼一般立即从床上跳了起来，冲出了门去，果然，那只折翼啸龙遍体鳞伤地倒在了萨维门前，“贝塔-2能源”炉一般大小的脑袋甚至撞开了邻居家的房门，吓得门里的一对小夫妻抱在一起，不停地嗷嗷尖叫。整个顶楼的居民更是乱成了一窝蜂，哭爹喊娘地奔下楼去。

萨维轻轻地走了过去，把皮粉抖在啸龙口鼻的周围，沉声念道：

“曼斯特山中的忠心之兽

吾将神赐予的山间精气灌与汝身

不可轻动……”

啸龙咕噜噜滚动着篮球大小的眼睛，饱含泪水地“咻咻”了一声，不再挣动，萨维连忙回屋取来了三株替母草，连叶带根的塞进啸龙的嘴里。费力地咀嚼了一通，咕咚一声，咽到了肚子里，随即粗糙的表皮开始以肉眼看的出来的速度愈合封口，萨维面无表情地等着这一切结束，每个异兽都只能听命于自己的主人，自己这样做已经是逾越了，他只得冷淡地对啸龙说：“离开吧，这里没有你的主人。”

然而庞然大物的啸龙费尽全身力气，只支撑起它那长长的脖颈，就又重重地摔了回去，暴躁的巨兽发出了“吼”的一声愤怒地吼声。

内脏受到了创伤，萨维瞬间明了，沉重的哀伤压迫着他，令他再也装不下冷淡的面孔，充满温情地上前抚摸啸龙，给予它最后的一点关怀。

26.牺牲与屠戮

手指刚一触碰到啸龙那粗糙的皮肤，一大一小两个不同的心跳就同时冲击震荡了他的感官，这竟是一只在哺乳期的异兽！

萨维简直不敢相信，竟然会有族人让一只有宝宝的雌性啸龙参加战斗，难怪它被区区一个人类撞了一下，就翻到在了地上……

折翼啸龙天性凶悍勇猛，雌性更是以飞行速度奇快，捕食准确高效而得名，平时不要说一个人，就是一台推进器，也未必被那异兽放在眼里。

不过，异兽终究是异兽，它虽然在状态最不佳的时候，又受到了重创，还是沿着萨维留下的痕迹，找到了这里。

萨维无奈地听着那啸龙断断续续的哀鸣，怎能听不出它嘶哑凄厉的叫声中，饱含的愤怒和悲戚，无限的酸楚和无奈毫无阻碍地浸满他的心底。

替母草虽然可以强化动物的身体素质，也可以治疗大多时不致命的外伤，可是对于这只啸龙这样，伤及肺腑的重伤是没有办法的，他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看着这个年轻的母亲死去。

啸龙似乎也感知到了自己的命运，强撑着，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又摔了回去，重重的身体靠在房子上，砸下一片瓦砾和材料，萨维实在看不下去，不忍心它这样痛苦，明知于事无补，还是又喂给了啸龙三株珍贵的替母草。

啸龙费力地咀嚼了，靠在房子上面歇息了一会儿，依旧顽强地继续尝试站立起来，萨维实在不忍心再看，只能把头撇向一边。

稀里哗啦的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响起，过来一会儿，却突然停了下来，萨维先是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吃惊地扭回头来一看，那啸龙竟然果真凭借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它那迫人的竖瞳一瞬不瞬地盯着萨维，“吽”地一声巨吼，带的萨维的衣裤统一地向后飞卷，它微微仰了一下下颌，眼瞳中瞬间充满了泪水。

不知何时，萨维的正前方，一颗布满花纹的蛋悄无声息地停驻在他的脚边。

她居然保留下一枚蛋，萨维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轻轻地向前迈了一小步，想要查看一下蛋的情况，啸龙却突然排山倒海地狂吼一声，腾空而起，蒲扇着一对巨翅跌跌撞撞地向天空飞去。它的体型太大了，敌人很快就能够找到它，她要为自己的宝宝争取一点时间。

萨维瞬间明白了啸龙的用意，他连忙捡起地上完好的啸龙蛋，这才发现不远处还有东西，扒近了一些才看出是血迹和一些蛋壳的碎片，还有蛋里面的流质，看来它没能保住所有的孩子。

自己能不能哺育好一颗没有孵化的啸龙蛋？萨维没有时间考虑，他只知道，自己和这颗蛋可能将会暴露，于是飞快地清理啸龙蛋留下来的血迹等痕迹，争取令人们察觉不到啸龙蛋的存在。

正当萨维认认真真地擦干净啸龙蛋上的污物，要把它放到一旁的干毛巾上时，一个低沉的男声不耐烦道：“你还要磨磨蹭蹭到什么时候，政府军马上就会找到这里的。”

萨维吓得抽了一口冷气，连忙把啸龙蛋塞进了兽皮囊里面，这才回过头去，警惕地打量黑暗阴影里的男人，自己的灵识比起“离态”期以前，已经有了质的飞越，没有想到对方潜伏在自己周围那么近，自己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这……萨维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担忧，他可能不是那人的对手，没有实力保住啸龙蛋了……

那人一闪身，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萨维吃惊地叫道：“是你？！”

原来隐藏许久都没有被发现的不是别人，正是和萨维有一面之缘的梓烨，自从上次在刘燕家分别后，两人就没有再联系过，虽然他是对刘燕一家和自己出手相救过的人，萨维还是不得不谨慎地摆出了防御的姿势，略带敌意地问：“你想干什么？”

“我没有恶意。”梓烨笔直地注视着萨维。

“你一直在跟踪我？”虽然这猜测对对方显得太过不尊重，萨维也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别人看见怪兽都吓得逃命，你不怕？”

梓烨摇了摇头，轻笑一声，似乎是有些无奈，正在这时，离这里不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萨维明显地感到了脚下楼板的震动。

勉强扶着墙壁站好，梓烨已经来到了眼前，

“快，他们马上就来了，我们快走！”

说着，也不等萨维回话，揪着他的衣服领子，连同兽皮囊一起，不要命地冲向平台的边缘，进而腾空而起一下子弹跳到街对面的建筑上，又是几个起落，已经离萨维住的那栋有七八十米远了。

这时吃惊的萨维才缓过这口气来，这个人的能力和曼斯特山上的成年猛士不相上下，太不可思议了，他拼了命的挣动，

“你干什么！”

“没时间解释了，我们得赶紧离开……”梓烨皱着眉头，焦急地看着萨维，可是话说到一半，突然住了口，不远处，一台监察推进器正快速驶来。

梓烨不由分说，把萨维拉到了阴影里，听不出情绪地压低声音说道：“晚了，他们已经到了……”

萨维被他拽着手也没有发现，大眼睛紧紧盯着那推进器，看它笔直地向自己的住处飞去，紧张地问：“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怪兽？”

梓烨低头看了眼萨维，轻声回答：“政府军，还有波利卡集团……你和那怪兽的主人是不是认识的？”

萨维沉默，脑子里飞快转着念头：“认识”是什么意思？是说他和刺杀集团是一伙的，还是指他们是同族？

“我……”萨维想辩解自己没想伤害任何人，但是梓烨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远处萨维住的那栋楼的上空，一个钢铁的庞然大物赫然停在上空，人型铁甲的手里甚至拽着刚刚飞走的雌性啸龙，此刻的她只剩下了大半个身体，一侧的骨翼和利爪都不见了，血像小溪一样从伤口里流出，滴滴答答地洒在天台上，萨维看了简直头都要炸开了，心里像瞬间被肮脏的泥沙填满，愤怒得全身的皮肤仿佛都烧了起来，他不顾一切地就想往外冲，被梓烨抱在了怀里，禁锢住四肢，压低了声音训斥道：“你想白白送命吗？还是要亲手把那枚蛋送给政府军？”

萨维的热泪争先恐后地滚出眼眶，在对方的臂弯里“呼呼……”喘着粗气抖成了一团，心里像被啸龙的利爪攥了一把，油煎火烹一般难受。一只曼特斯山来的异兽，最珍贵的折翼啸龙，就这么被他们打烂了。

这时，那巨型的钢铁怪物“砰”的一声，落到了平台旁边，老旧的建筑吃不住这么剧烈的震动，一些砖瓦扑簌簌地滚落下去，破败的平台也有些摇摇欲坠。

那大家伙却显得无动于衷，纹丝不动，突然人型的头部“呲”地发出一声机械气流的轻响，面罩部分完全向后打开，露出里面黑漆漆的，像一个只知道吞噬的麻木不仁的巨口，又过来几秒，下面有一个人升了起来。

那人全身闪着水渍一般的光亮，灵活地跳到了天台上，之后，费力地脱下了戴在头上的头盔，露出了真实的面目。君王一般地扫视了一圈平台上的一切，但转过脸来时萨维不禁瞪大了眼睛，

“是他！”萨维险些叫出声来，这个操作铁人的不是别人，正是让萨维记恨多时的波利卡集团殷明月！

27.狗血的前尘

几乎与萨维惊呼的同时，笼罩在推进器光源下的殷明月，准确地向萨维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梓烨“啧”了一声：“你的情绪波动太强烈了……”

随后，他放开萨维，只十分隐蔽地说了一句“藏好。”就大步走了出去。

自己让对方发现了？距离这么远，能听到那么小的声音？阴影里的萨维更加吃惊了，怎么最近遇到的这星球的人能力都这么强大？以前在刘燕家时明明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