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说:“这不公平,我原本就在你的控制范围内,当然不好脱离你的掌控啦,不如换一个规则,你来守这张床,我要是能迈进来一步,就算赢,好不好?”
陆万劫见他面颊绯红,香汗淋淋的,就很好脾气地说:“随便你啦。”
无忧踌躇满志,噗通一声地跳下床,微微转身,桀然一笑,扬眉道:“我赢了。”
陆万劫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笑骂道:“你这个小滑头。”
无忧扑上来搂着他的脖子,软软地说:“你答应我吧。”
陆万劫低头看他:“答应你,我有什么好处?”
无忧想了一会儿,脸颊通红,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今天晚上可以……这样……那样……”
陆万劫眼神一亮,促狭地看着他,很爽快地答应了:“成交。”
彼时已经是深夜,陆万劫抓紧时间,把他这样那样了一番,天快亮的时候,他跳下床,去外面冲了一杯牛奶,加了半片安眠药,端给无忧。
无忧打了个哈欠,搭在陆万劫的肩膀上,闭着眼慢慢地喝牛奶,然后又问:“我今天乖不乖?”
陆万劫温柔地说:“忧今天特别乖。”
无忧擦了擦嘴,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嘴里嘟囔道:“天亮了记得叫我哦,咱俩一块儿走。”他的语气好像是一起上学似的。
陆万劫有一刻,忽然觉得心酸。
前途大业,权利功名,全都不重要了。他这会儿只想守在心爱的人身边,睡一个安稳的觉。
陆万劫守在无忧身边,天亮的时候才起身穿衣服,梳洗一番,关上门离开了。
无忧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光着脚跑到院子里,满庭院都是开败的藤萝花和木槿花。林铁衣和无心坐在小凳子上,叮叮当当地修水管。
无忧满头冷汗,深吸了一口气,才知道陆万劫又走了。
林铁衣和无心担心无忧情绪失控,很小心地陪在他身边。不过无忧只在刚醒来的时候有些难过,后来洗脸后,又吃了很多东西,情绪又转圜过来。他换上衣服,带了一把零钱,去军队里打听陆万劫的军队的行程。
林宅的院子最近排水设施坏掉,导致院子里寄存了很多水,小鱼塘里的水也漫出来了。林铁衣去邻居家借了工具箱,叮叮咚咚地修理排水道。
无心像一只小狗似的蹲在他身边,给他拿锤子,拿铁钉,嘴巴一直问东问西的:“你怕不怕蚯蚓呀?”“池塘的水脏了,小鱼会不会拉肚子?”“隔壁的小胖子上次吃麦乳精,你吃过麦乳精吗?那是什么呀?”
林铁衣埋头敲钉子,并不搭理他,因为一旦理了,他就问个没完没了。
无心见他不理自己,就起身趴在他后背上,复读机似的说:“爸爸,爸爸,你怎么不理我?”
林铁衣“啧”地一声,皱眉看他。
无心讪讪地改口:“林先生。”又笑着亲他的脸颊,撅嘴道:“谁叫你不理人家。”
林铁衣并不是一个多么浪漫的人,他闲的时候肯和无心调情,这会儿忙着干活,便没工夫搭理无心,却又不忍心冷下脸训斥,于是说:“我这会儿忙死了,你去找顾清玩,好不好?等你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无心这才想起自己天天粘着林铁衣,早把顾清忘在脑后了。林铁衣不肯陪自己,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去找顾清。
顾清生病了。
他正在家里一个人倒止咳水,被无心瞧见了,硬要喝一口,喝完觉得意犹未尽,开始扒拉他的药片。
顾清面容苍白,修长的手指打开纸包,把里面的甘草片、消炎药、止咳灵等,一一摊开,给无心挑拣:“你要吃哪个,随便拿,别客气。”
无心对着药片做了个鬼脸,翩然站起来,在房子里胡乱转悠。
顾清住着一栋二层小楼,房子很大,但陈设简单,好多房间都空荡荡的,连地板都没来得及铺。无心在仓库里找出一支水枪,灌满了水后依次给院子里的花浇水。
顾清把他当成一只小野猫似的,来去都不在意,自己吃过药,懒得起身回卧室,便抖开了毛毯,委顿在沙发里。
无心玩累了,兴冲冲地跑去找顾清,他见顾清高高瘦瘦地躺在沙发上,头发略长,盖住额头,眉毛狭长,唇形锋锐,身体瘦,因此显得特别高,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抓着毛毯边缘。
无心觉得他很像网络游戏里面的反派BOSS,高冷清俊,自有一段伤情的往事。
不过顾清只是徒有其表,他家庭幸福,成长环境单纯,性格纯良,醉心于学术,从未被人伤害过,也不会做伤害别人的事情。
这一点,倒是和无心很像。
无心见他睡得香甜,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见沙发上尚有一片空隙,便缩手缩脚地躺在上面,又扯了一片毛毯,盖住自己的脸。
两个人睡得无知无觉。
傍晚时候,林铁衣做了无心爱吃的糖醋排骨,踩着晚霞来顾宅找无心。
顾家是从来不锁门的,林铁衣一路走到了客厅,见到了两个在沙发上相拥而眠的男人。
他呆了半晌,脑子里嗡嗡的。其实这算的了什么?无心是天真无邪的性格,和别人躺在一起,也只是单纯的休息而已。
林铁衣悄悄地关了房门,原路返回。
第八十一章:藕断丝连
天将暗下来时,顾清和无心先后醒过来,顾清无意识地屈腿、伸懒腰,一脚把无心踹了下去。然后无心坐在地上,睁圆了眼睛看了一会儿。
顾清揉揉头发,高高大大地站起来,顺手把无心从地上拉起来,他去厨房倒了两杯水,递给无心一杯。两人也不说话,捧着玻璃杯咕咚咕咚喝水。
喝光了一杯水,他俩才清醒过,无心看了一眼窗外,估计该吃晚饭了,他声音沙哑地说:“我该回去了。”转身无声无息地走,临出门时还被地上的水枪绊了一脚。他低头看了看,指指地面,很歉意地说:“你自己收拾吧。”
顾清点头,又重新倒在沙发上,打瞌睡。
无心一路蹦蹦跳跳地回家,进得门来,只觉得屋子里分外安静。这几天无忧有事外出,只有林铁衣在家。但林铁衣是个闲不住的,要么在院子里干活儿,要么在客厅里打游戏。
无忧觉得很疑惑,挨个房间找,嘴里喊道:“你去哪里啦,怎么不做饭,我好饿。”
无心在阳台上见到了林铁衣,林铁衣躺在折叠椅上,目光散落,形容萎靡,像是陷入了悠长的回忆。直到无心来叫他,他才回过神来,然后整理了一下情绪,随口说:“我没事,你饿了吗?饭在锅里,自己去盛吧。”
无心哦了一声,又走到林铁衣身边,踮起脚尖抚摸他的额头,关切地说:“你没事吧,脸色好像很差。”
林铁衣微微有些感动,无心是很少主动关心别人的。他温柔地笑笑:“我没事。”
无心哦了一声,却站在原地不动,眼神有些迟疑。
“怎么了?”林铁衣问。
无心嗯嗯了一会儿,低着头说:“你、你今天还没有亲我呢。”
林铁衣哈哈大笑,弯腰在他脸颊额头上“啾啾”亲了两下,无心这才兴高采烈地吃饭。
林铁衣有自己的心事和烦恼,但是这些是不足以对无心说的。他和无心是爱侣,却不是知音,两人年龄相差太多,学识经历又不相同,在正经事情上,他们俩并不能谈到一块儿去。
无心虽然懵懂,却也察觉到林铁衣有心事,他今天晚上特别勤快动手,一手包办了家中的所有杂物,临睡前,还抱着林铁衣的胳膊,给他讲了许多有趣的故事。
无心面容精致妩媚,神态风流婉约,声音婉转稚嫩,是难得的小尤物。林铁衣被这么个美人搂着,纵有万般烦恼,也都可以抛到脑后了。于是翻身把无心压在身下,要做快乐的事情。
整座大宅中只有他们两个人,灯光昏暗,窗帘低垂,厚重的床垫随着两人的动作嘎吱嘎吱地响。无心双目微闭,一只手下意识地搂着一个抱枕,咬着枕头一角,嗯嗯嗯地发出声音,正在意乱情迷时,林铁衣的动作忽然粗暴起来,同时咬牙怒道:“贱货,我哪里亏待你了,你要跟那种人鬼混?”
无心吓得浑身一激灵,猛然睁开眼睛,见面前是一个全身赤裸的彪形大汉,咬牙切齿,满脸怒容,肩头肌肉宛如小山,寸寸堆起,且双目赤红,十分恐怖。
无心吓得浑身一紧,下身胀痛,不由得痛叫了一声,那边林铁衣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帮无心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低头亲吻无心。吻过之后,才发觉出异样。
无心双目发直,浑身冰凉,似是魔怔了。
林铁衣摸了摸无心的额头,又柔声呼唤他的小名。无心只是不回应,把林铁衣急的几乎要掉眼泪。林铁衣不懂医理,无忧又不在家,且附近没有医疗站。
正在这时,他想起了唯一可以求助的人——顾清。
顾清学识渊博,在医学上也颇有造诣,治疗一般的小伤小病不在话下。他接到林铁衣的电话后,又询问了几个细节,然后才起身,装了一些药品器材,穿上外衣,一路小跑着往林宅。
俩家相距很近,几分钟就到了。顾清提着药箱,在林铁衣的指引下,迈步走进卧室。刚走进去便闻到了一点轻微而怪异的气味,床上地板上散落着两人的衣服,内裤。顾清登时红了脸,他即使未经人事,也猜到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林铁衣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对于这个倒是毫不避讳,只是一个劲地把顾清往无心身边拽,叫他诊断一下发生了什么。
顾清一面查看无心的脸色和眼睑,一面询问林铁衣:“他成这样之前,在做什么?”
林铁衣简短地回答:“爱。”
顾清有点无语,又捏开无心的嘴巴看了看,忽然牵着无心的手腕,把他领到了卫生间,林铁衣不知就里,只得懵懵然地跟随。
顾清手里拿着一把镊子,在无心的喉咙深处按压几下,无心忽然干呕一声,趴在水池边,吐出一口酸水,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然后才双眼湿润地抬起头,看到了镜子中的顾清,有些疑惑:“你怎么来我家了?”
他转过身,看到了站在墙角的林铁衣,无心眼神微暗,仓促地移开目光,对顾清说:“我没事了,有劳。”
顾清有些不放心,但是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他不好打听太多,当即礼貌地告辞离开,并对无心说:“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无心嗯了一声,态度冷冷淡淡的。顾清讪笑一声,独自离开了。
林铁衣走过来握住无心的手,将他带回屋子里,关切的问:“宝贝,你刚才怎么了,我被你吓死了。”
无心欲言又止,抿紧了嘴唇。他刚才陡然见到林铁衣那副凶狠的模样,和十年前杀人时候一模一样,他幼年时目睹了那场惨案,心理就留下了很严重的阴影。只是当时谁也没有留意到他。
无心不愿意在林铁衣面前提过往的事情,便低着头轻声说:“我刚才有点贫血,现在好多了。”
林铁衣注视着无心片刻,知道他在敷衍自己。
林铁衣忽然松开了他的手,说:“你好好休息吧。我今天睡客房。”
无心意兴萧索,没有再说什么,独自回去睡了。
陆万劫的军队很快越过了长江,一路上倒也零零散散地遇到过小规模的活尸群,若是这些活尸安分守己的活动,他们并不理会,若是它们试图冲击军队,这些人则是很乐意拿它们练手。
天气也是时好时坏,温度波动非常大,好在军队物资充足,衣服倒也供应的起。
这天傍晚,士兵们在某座废弃的城市安营扎寨。陆万劫和几名将领聚在一起,商量着下一步的计划。他们的行军速度很快,再有三五日,就可以和李军汇合了。到时候双方见面,虽然是以合作为目的的,但是毕竟双方积怨很深,还是要小心提防。
商议过后,众人纷纷散去。陆万劫走出院子,见四周街道混乱,房倒屋塌,绿化带里还挂着一些残肢。这种场景是早就看习惯的了。他迈步在街上走,各营各部的士兵都有了休息的场所,正热火朝天地做饭。其中一个身量格外瘦小的少年,一手拿着帽子呼呼扇风,另一只手在人群中乱指乱点:“你,枪械入库了没有?”“你,把今天的电报翻译一下拿给我。
“
他是焦青,被陆万劫调去通讯部后,兢兢业业的做事、圆滑机灵地做人,倒也不惹人嫌。
焦青作为通讯员,是要经常和陆万劫打交道的,但是两人在一起时无非是念电报,传口令,多余的闲话半句都不会讲。起先是陆万劫刻意冷落了焦青,后来他察觉不妥,想对焦青好一点时,焦青对他却冷冷淡淡的了。
陆万劫正思索时,不提防焦青走到了他面前,两人目光相对,眼神清澈透亮。呆了一会儿,焦青把手中一张电报递给陆万劫,话也不说,转身就走了。
陆万劫做事情,极少被旁人的语言所左右。上次因为无忧的一句话,他刻意把焦青调走,远远地冷落了。后来想想,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他自己问心无愧,除了无忧,不会对别人产生暧昧的想法。所以,焦青做副官还是做通讯员,关系并不大。
陆万劫闲暇时叫来了通讯部的其他几个人,询问焦青的生活起居。那几个人都夸赞焦青办事勤快机灵,嘴巴甜,腿脚勤,陆万劫听完,不自觉地一阵叹息,嘱咐他们好好照顾焦青,那些人唯唯领命而去。
当天夜里,陆万劫在灯下看书,疲倦时望着窗外,忽然想起,焦湖所葬的地方,似乎离这里不远。半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处坟墓是不是还完整。
陆万劫起身出去,找来一辆汽车,独自驱车到焦湖的墓地。
此时原明星稀,平原上被月光照的白花花一片。此地经过多次战争,人畜早已逃离,连活尸都不在这里生活。因此陆万劫独自外出,其实是很安全的。
焦湖的坟墓并不难找,陆万劫还没走近,就听见了一阵轻微的啜泣。他视力很好,看见墓碑前面似有白影晃动,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他从不相信鬼神之说,只怀疑墓碑前停留着什么怪兽之类的,一只手按在腰间的配枪上,一步一步走过去。
那白影晃了晃,却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他静静地蹲在焦湖的墓碑前面,点燃手里的一串纸钱,又用家乡话说了一些安魂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
他转过身,见远处有一个高高壮壮的身影,怔了一下,颤声问:“是谁?”停顿了一下又说:“是陆将军吗?”他伴随过陆万劫一顿时间,对陆的相貌身形十分了解。
陆万劫叹气,招呼他过来:“别怕,是我。”
焦青嗯了一声,迈过沟壑不平的草地,走到陆万劫身边。他对陆万劫还有一些忌惮,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话也说不多。
陆万劫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拽到自己身边,又挽着他的手往前走,说道:“你前段时间总喜欢缠着我聊天,后来怎么跟我生分了?是怨我把你调走了吗?”
焦青依傍在陆万劫身边,小手乖巧地蜷缩在陆万劫的掌心,呆了一会儿,才慢慢说:“我是怕你妻子不高兴。”
“他?”陆万劫提高了音量:“和他有什么关系?”
焦青苦笑:“避嫌嘛。”
陆万劫有些不高兴,脸色也阴沉下来,停了一会儿说:“你是焦湖的孩子,焦湖去世了,我有责任照顾你。这和无忧没有什么关系。”停了一会儿又说:“你以后不要提无忧。”
焦青连连答应了,两人坐上汽车,开车离开。
陆万劫一边开车,一边问他:“为什么要在你父亲的坟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