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养好精力才行，将军想，不拿回一个武状元他就对不起书生。

远在扬州城的书生感觉鼻子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后，他一脸疑惑的向老夫子问道：“爹，你伤寒好了没有？是不是你把病过给我了？”

老夫子瞥了他一眼，道：“我猜是有个小兔崽子在想你。”

书生忍不住红了脸，转而又一脸认真的教导孩子们去了。

30.殿试之技勇

将军虽依旧低调为人，低调处事，但昨日他在骑射中的表现却让“楚天佑”这个名字不得不高调了起来。不知是为了要验证他美名的可靠度，还是为了满足轩辕明将军内心不可说的戏弄，在接连第二场的技勇中，凡是众人可过的及格线到了将军这里便无限拉高到了一个神奇的高度。

技勇共有三项。比如说头项拉硬弓，弓分十二力、十力、八力三号，另备有十二力以上的出号弓。应试者弓号自选，限拉三次，每次以拉满为准。在其他人多数自选十力，个别选十二力的情况下，轩辕明将军大手一挥，赐给了将军十八力的剽悍硬弓。

将军淡淡的应下了，在一半人看好戏另一半人等待奇迹的眼光中，把十八力的硬弓拉出了幼龄木弓的感觉。徐江四人中有一人怀疑其有作假嫌疑，自告奋勇的请求上前一试，不幸拉伤了腕骨，被迫退回房间休养生息。

二项舞大刀，刀分一百二十斤、一百斤、八十斤三号，试刀者应先成左右闯刀过顶、前后胸舞花等动作。刀号自选，一次完成为准。轩辕明将军坐在主位，看着学员一脸奋力的舞刀模样，嫌弃他们姿态笨拙体态僵硬，没有舞剑来得好看。于是兴致来了的轩辕明为将军选了一把一百二十斤的黑金古刀，非常体贴的改动了将军的科目内容，善良的让将军用此刀舞出古剑的潇洒，让他满意，即可过关。

将军的眉角抽动了下，默默接过那把古刀，踩着杨云龙好心奏出的鼓点舞了起来。其刀法之凌厉，动态之潇洒，让观战的众人不自觉拍手称快。轩辕明这才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将军过关。

第三项是拿石礩子，即专为考试而备的石块，长方型，两边各有可以用手指头抠住的地方，但并不深。也分为三号，头号三百斤，二号二百五十斤，三号二百斤。考场还备有三百斤以上的出号石礩。应试者石号自选，要求将石礩提至胸腹之间，再借助腹力将石礩底部左右各翻露一次，叫做“献印”，一次完成为合格。

将军淡定的站在角落里，杨云龙默默的同他一道孤独着。杨云龙虽拼不上将军那番“异等”。但在总体测试中也排了个前三的名号，只可怜林彦每次都是踩着合格线过关，一脸挫败的他暂时不想见到这两人，于是将他们赶到了角落里，复尔又默默的跟随监考练骑射去了。

“天佑，轩辕将军真的很看重你。”杨云龙一脸沉痛的拍了拍将军的肩膀，可嘴角的弧度却忍不住的往上挑。

将军淡淡的乜视了他一眼，无奈道：“你直接说我被整了不更坦荡些吗？”

“这怎么可以！”杨云龙一脸严肃，“好歹是兄弟，不管事实如何，我场面话也要圆过去啊！”

将军不想理他，一个人继续默默发呆。

等到除却将军的武进士们过了拿石礩后，在场的还余下十人。于是跃跃欲试的轩辕明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将军无奈，只得上前乖乖的任由他摆布。

轩辕明笑了笑，朗声道：“天佑，我也不难为你了。最后一项也没什么别的，在场你任选一人，你托举着他，让他在你手上完成‘献印’，就算你过，如何？”

将军这次终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深呼吸了一下，才应了下来。

轩辕明一脸欣慰的看着将军，一旁的杨云龙终于忍不住退到人群后默默低笑，还不等他笑完，便见众人齐刷刷的向他看来。

杨云龙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杨云龙，你真是好福气。”

“能在这样的人物手上再做一次‘献印’，要是换了我，我也愿意。”

“杨云龙，你可得站好了，别让石礩子砸到了人家。”

“果然两人是好兄弟啊，没有这样的信任是选不出对方的吧！”

杨云龙一脸僵硬的朝将军望去，将军勾唇，对他点了点头。不知何时回来的林彦还在一旁小声叮嘱道：“云龙，你下盘一定要稳住，别晃来晃去的砸到天佑。还有，你下衫可得系紧了，等会舞到一半不小心盖到天佑脸上，那可就出丑了。”

说完林彦一脸认真的看着他，杨云龙低头，对着那双眸子也不好发火。只得深呼吸一口，憋着一口气晃到了将军身旁。

“夫君等会可得接着奴家。”杨云龙一脸微笑。

将军挑了挑眉，道：“我心中只有一人。”

杨云龙的微笑破碎了一个角，他仍旧笑道：“奴家是倒贴的，不要钱，只盼能与公子露水姻缘一场，倒也满足了。”

将军微笑，道：“我洁身自好。”

杨云龙终于忍不住抬腿扫将军的下盘，将军退后一步，拉着他的腿借力往上一抬，顺势的杨云龙只得使出轻功飞上。将军趁机用双肩接住他，杨云龙无奈的长叹一声，稳稳的站在将军的上头。

好心的林彦托人给杨云龙送上了头号石礩。

杨云龙叹了口气，只得重新在将军肩上再次“献印”一把。

轩辕明满意的点了点头，技勇过后还特地前来拍了拍将军的肩膀。将军垂首恭送，杨云龙想没他什么事可以走了，难料轩辕明一脸意味深长的走过来，打量了他几眼，才夸赞道：“不错，你腿型很好。”

轩辕明说完便一路风风火火的走了，只留下一脸凌乱的杨云龙在风中摇摆，将军忍不住笑了一声，道：“花魁，跟小爷我回家吧。”

杨云龙悲愤的看了将军一眼，猛的打开了将军搭在他肩上的手。将军早就一老远的溜了出去，林彦趁机跑上前，一脸严肃的训斥杨云龙不能因将军比他优秀就做小动作。杨云龙瞅了林彦一眼，心想我对付不了他我还对付不了你么，于是一秒钟化身为禽兽的杨云龙调戏了在五大三粗的爷们中显得水灵灵的林彦一把，然后在林彦呆傻的表情中追着将军离开了。

林彦为了这事愣了很久，当然，这也为杨云龙日后的道路埋下了燃烧的种子。

将军一路施展轻功回到了住宿处，和上门，准备小睡片刻。还不等他除衣，就见到林彦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惊恐道：“天佑，难道我像女人吗？！”

将军挑眉，一脸不解的望着他。

林彦扯住将军下摆，继续惊恐道：“那云龙他为什么亲我！”

将军也有点震惊，他顺眼向外望去，只见对门的杨云龙对他拱拱手，又做了个讨饶的手势。将军今天也劳烦了杨云龙许久，于是欠了人情债的他很没有是非观念的出卖了林彦。

“据我所知，有些地区的人们是用亲吻来表达问候，但仅限于好友之间。”

林彦一脸认真的望着将军，将军被他看得背后一凉，又急忙补充道：“不过扬州城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亲吻只能限于夫妻间，所以云龙他碍于我城风俗，不好对我表达亲切之意。”

杨云龙在对门一脸佩服的对将军拱了拱手。

许是将军一直以来的形象都过于正面，又或许强大之人的气势让人不自觉的的信服，于是被灌注了“正确礼仪”知识的林彦一脸“原来如此”的回去了，林彦想，虽然他不是很能理解这种问好的行为，但作为云龙的好兄弟，自然也要尊重他。

等到了后来杨林两人间渐渐形成了每日一吻的友好习惯，已是将军纠正也来不及的了。

远在扬州城的游才子摸了一把书生脸，调笑道：“在我们家乡，都是用这种方法来表达对先生的友好与尊敬的。”

已荣升为南城书院学监的书生微笑着看了他一眼，默默侧开身，暴露了正在假寐中的老夫子。

书生对游才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游才子一脸尴尬的与睁开眼的老夫子对视了几秒，告了声罪后便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开了。

书生在游才子身后扬起了一抹哭笑不得的微笑，恰如将军对着林彦的背影所做出的动作一致。

也许，爱人之间总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我们叫他，心有灵犀。

31.请相信我对你，对国家，永远忠诚

扬州城，南城书院，后院。

“安然，你看我怎么样？”游才子坐在石桌旁一脸笑意的望着书生，书生正低头按老夫子要求整理花茶，听闻游才子这么一问，书生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才道：“不愧于你才子之名。”

游才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背着手一路晃到书生身旁，问道：“那你觉得，楚天佑和我比起来，怎么样？”

书生诧异的望了他一眼，仍是没停手里的工作，疑惑道：“你问这个作甚？”

游才子摸了摸鼻梁，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只是想知道我哪里比不上他，好让你选了他而不是我。”

书生有些不知所措的错开游才子，快步走到另一片花田做日常。游才子无奈的耸耸肩，也不逼书生，只是淡然的看着他。

本来寻游楚二人的小胖正往后院走到一半，猛然听见游才子这么一句，心中“咯哒”一声，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心里闷闷的，有些难过。

原来才子喜欢的是安然啊。

小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他也不知道心里徒然升起的不甘与失落是什么意思。一向糊涂难得明白的他把这点归咎于自己早上吃多了，所以才会致使自己眼眶都涨的有些难受。

小胖踌躇了一会儿，终究是转身离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生性开朗的他头一回，突然想安静的看看书，找一处无人的地方静一静。

那时候，我们都还太年轻，总是执着于求而不得的东西不甘心放手。等到后来我们回望，才猛然发现我们在无意义的执着时，不经意间错过了生命中最美好的东西。

那时候的我们以为，青春最大的好处便是有时间去弥补错误。

可那时候我们还不明白，有时候的错过，就是一生一世，再无返回的余地。

游才子刚想继续调笑书生一句，却没来由的心里一悸，他下意识的望向通往后院的小路，却只见蝴蝶纷飞，草木茂盛。

原来是我多心了，游才子摇摇头，心道好笑，刚刚怎么会有种抓不住的难过揪着他的心？明明知道书生是一个他永远也达不到的终点，他早就在很久以前已经放下了不甘不是么？

或许游才子自己也不清楚，他也许已经放下了一个“不甘”，可属于他的另一个“不甘”，他却没有抓住。

“才子，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忙活完老夫子托给他的交代，书生才直着腰慢悠悠的走回来。游才子见状忙笑嘻嘻的扶了他一把，无奈道：“你知道的，像我这种读书人就是一根死脑筋，不弄出个所以然来还真是不甘心。”

书生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双目不经意间瞥到了将军送他的双欢楠木雕，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游才子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他在那一瞬间就突然明白了，也就是在那一刻，他突然放下了他多年来求而不得的执着。

不是我哪里比不上，不是他哪里比我好。

而是因为……

书生笑着答道：“你是你，他是他。”

而是因为我是游才子，他是楚天佑，所以你选的是他，不是我。

游才子难得挫败的叹了一口气，书生也只是对他歉意的一笑，许是刚刚的挫败还让游才子有些许挫伤自尊的难过，他不禁开口问道：“楚天佑那家伙的本事你我都知道，夺得个武状元是没什么悬念的。不过，历年来圣上为了拉拢那些镇守边疆的将军，多数是将自己党派的人许给他们，你懂的，皇命不可违。”

游才子挑眉笑了下，对着有些僵硬的书生问道：“如果是那样，你还会选他吗？”

没错，我是我，他是他，可我能给你一世爱恋，而他却只能受其壮志摆布，难脱关系的层层封锁。

如果是这样，如果你们的结局是就算相爱也会分开的下场，那么，你还会义无反顾的选他吗？

京城皇宫，第三场内场结束，御书房。

辅一结束文试，还没来得及与林杨二人会和，将军就被一身穿紫袍的太监请去了御书房。不说紧张是不可能的，但一贯习惯于在人前淡然的将军面上自然是一副不卑不亢之态，就算对着皇帝，脑袋里的思路也没有打结。圣上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一来一回之间，只来得及不经意间瞥到当今圣上满意的点头。

将军心中一喜。

“天佑，内场一结束，朕就特意让人提前批了你的考卷，果不其然，没让我失望。”皇帝眯眼，嘴角轻轻往上挑，“轩辕将军也多次向我举荐你，想在你唱名后便带你奔赴边疆，你的意思是……”

将军明智的单膝跪地，抱拳道：“臣自当为国效力，镇守边疆，退兵蛮夷，万死不辞。”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这就是你的志向？”

将军垂首恭敬道：“自当是为皇上除忧，得魏国万事太平。”

皇帝龙颜大悦，一下说了三个好，喜道：“只怕天佑你年纪尚轻，还未婚配吧。正巧大理寺卿有一良女，郎才女貌，与你倒是相配。”

用婚姻来拉拢人才，是皇室宗族最常用的手段。

将军心下一惊，猛然双膝跪地，皇帝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却不料将军说了一句更让他惊异的话。

将军说：“臣罪该万死，恳求皇上收回成命。”

站在一旁的轩辕明也是面带惊异的望着他，皇帝扫视众人，发现皆是一脸不解，自然也明白将军未私下与谁串通，便难得好意道：“这番荣誉你也不求，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众大臣虽是好奇，也不好直接去看他，只是竖着的耳朵更尖了些。

将军低眸，依旧看见了那枚不算珍贵，却等同于他性命的玉佩。

他忍不住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

将军道：“臣只求为国退敌蛮夷后，解甲归田，迎娶心上人，与他白首。”

众大臣万万没想到将军所求竟是如此，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向来是历来将士最忌讳的东西，而将军却这样坦荡的说了出来。他不要功勋，不要荣耀，只求国泰民安后解甲归田，不忘心上人的嘱托，不负心上人的爱意。

众人都忍不住唏嘘。

皇帝被他这样一语惊叹到了，他看过许多人，所求不是功名便是利禄。自他登基以来便不相信人心，可现在却有这么一个人告诉他的忠心，告诉他，有人的志向是为了辅助他得到太平盛世，所求的却不过是与相爱之人厮守一生。

从忠诚面讲，能得这么一个人才，还不用担心他日后功高盖主为自己的统治树敌，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可，这么一个人才，不会感到不甘吗？

然而，将军不经意间低眸勾起的微笑一下子解开了所有的答案。

能让这么一个人勾起这样微笑的，怕那个让他牵挂的事物，已是他心中无上的所求。

皇帝挥手，应许了将军的要求。

将军立马谢恩。

另一头，扬州城南城书院。

“我相信他。”书生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垂首轻抚着将军给他送的楠木雕。他想，能送给他这样一个礼物的人，怎么可能会忍心负了他。

“他不是别人，他是楚天佑，所以我信他。”

游才子有些怔楞的看着书生，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原来他真的比不上将军。因为他没有办法能让自己所喜爱的人，那样义无反顾的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