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在一起 下——恺撒月
恺撒月  发于:2015年0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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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李治站在拍摄基地大楼的办公室里,挑开窗帘往下看,那个男模刚好站在楼外空地上,高挑而挺拔的背影被剪裁精致的驼色全手工风衣包裹着。二世祖精明的眼睛里浮现几分笑意,接着却长长叹了口气。袁媛从背后抱住他,声音还是柔柔细细的,“怎么叹气了?”

“对手太弱了,真无聊。”李治说得高深莫测,将女人的手拉开,“专心拍戏啊乖。”接着头也不回离开办公室。袁媛用手指梳了下自己齐腰的黑发,走到李治之前站的地方,拉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俏丽的小脸蛋就沉了下来。

云嘉树跟段奕还在玩沉默游戏,段奕大脑急速运转着,想找个合适的话题,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开口:“昨天龙骁回来了。”

“哦。”

一旦开口,事情好像就容易多了,段奕一鼓作气,“我陪他去了俱乐部,喝多了点……”

“嗯。”

“然后想你了……”二爷声音竟然带上点可怜巴巴的意味。

“听着声音耳熟,是杨肃?”

段奕小心翼翼地回答:“是……”

云嘉树的声音很平静,似乎没有生气,“我跟安娜史东合作拍MV时,听她谈论过很多次Open Relationship。”

安娜史东是美国炙手可热的歌星,以天籁般的嗓音和放浪形骸着称。她曾经在接受采访时多次宣扬,和丈夫之间的“开放式婚姻”,是令两个人关系长久稳定和幸福的基石。这番言论给相信配偶忠诚论的传统家庭带来的冲击力是惊人的,当然也惹来更多人反感。但不管世人如何褒贬,安娜史东是名人这一点不会改变。

所以云嘉树一提这人,段奕就知道他的意思,又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那女人是比较特立独行的一个。”

“嗯。”云嘉树轻轻的笑声从听筒里传来,“她说的也有道理。人类总是喜新厌旧的,维持新鲜感最重要。反正两个人在一起就行了——杨肃,”他顿了顿,才继续开口问出来,“怎么样?”

段奕虽然觉得跟恋人讨论这个问题怪怪的,还是忍不住吐槽了,“技术相当熟练,那屁股扭得……不知道跟多少人练过。”

云嘉树若有所思:“原来这种事也要多跟几个人合作练习,那我也该多和别人练练。”

段奕愣住,接着冷笑起来:“我说怎么突然扯啥开放关系,原来在这儿等着。”

云嘉树停了一会儿,才小声问:“难道不对吗……”

一想到那青年会跟别人拥抱,亲吻,甚至做更亲密的活动,段奕就觉得一股火气直冲脑门,想杀人的冲动止也止不住,硬邦邦地说:“不对。”

云嘉树沉默,接着带着点困惑开口了,“你能做的事,为什么我不能做?”

段奕终于火了,紧紧攥着手机,咬着牙冷笑起来,“我他妈就是不准了,老子就这样了,怎么着吧?”

云嘉树又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地说:“嗯,我知道了。”

青年沉静的声音听着都令人心疼,段奕扣紧手指,又想把他抱紧在怀里,又想狠狠地朝他吼一顿,就跟有人拿着隔夜的红茶兑了大量的劣质白兰地逼他灌下去一样,让人极度、极度、极度不爽。所以他最后只是冷冰冰地嗯了一声。

那冷漠的一声“嗯”,让云嘉树仿佛直接跌落冰湖底部,周围灰白的水泥墙,刚刚抽芽,透着点点浅绿的白杨树,还有远处来来往往的剧组工作人员,全在视野里旋转起来。

云嘉树用颤抖的手指挂断了通话,静静立在白杨树下平复心情,慢慢地反而勾起嘴角笑了。

早就知道会这样的,不是吗。即使被克拉伦斯严密监控的时候,爱德华的风流名声也如雷贯耳,他不会自恋到认为段奕为了他就改变多少,既然如此,这样的事也是迟早。

骤然断掉的通话仿佛最后一根弦崩断,段奕抬起手猛往下一摔,昂贵的威图手机在地板上分尸成了三块。

二爷目光阴沉,看向落地窗外同样阴沉的春末天气。

云嘉树又站了两三分钟,还是工作的责任感占了上风,打算回拍摄现场。才转身就看见一个中国青年向他走过来。

剪裁精良的意大利式休闲银灰西装勾勒出斯文败类的颀长体型,腰身又挺拔,自然而然有一股优雅气质,配上无框眼镜,端整五官,简直是少女梦中的商业精英。

云嘉树稍微回忆,就想起来此人貌似一直跟段奕不和,便不想同他纠缠,点个头就要擦身而过。谁知道李治却突然开口了,“抱歉,昨天是我介绍他俩见面的。”

他见云嘉树停下来,嘴角略略上弯,却还是继续语气愧疚,“我就是随便试探一下,没想到狗始终改不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云嘉树眼神冷漠,打断了李治的话,走近几步,“不过你最好离我们远一点。”

李治扶了下眼镜笑了,也跟着迎上前,同云嘉树靠得几乎胸口相贴,淡淡的橄榄香气传过来,仿佛让人想起地中海明媚如油画一般的阳光。两个人身量相当,李治故意暧昧凑得更进,几乎连鼻息都要交缠一起,云嘉树只是皱眉看着,却不肯退让半分。

“你这样会让我更硬的,小树。”李治声音低沉魅惑,带着勾人的笑意,“我向你保证,段奕一定会和别人结婚的,你和他在一起没有结果。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点?”

云嘉树笑了,紧扣住手指,他听见一个冷硬的声音在说:“段奕是我的好朋友,如果他结婚,我一定会祝福他的。这些事,到底跟你什么关系?”

李治也跟着笑,抬手想要触碰云嘉树面颊,这次被总监大人毫不留情地把手给拍开了。他只好顺势握住云嘉树的手,“我喜欢你,我以为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云嘉树接着把手抽出来,声音仍然冷漠,“我以为只有变态才把喜欢当成侵犯人隐私的借口。”

李治苦笑着捻下空空如也的手指,“出轨的人又不是我,用得着这么咄咄逼人吗?”语气里竟然有点幽怨。

云嘉树怔住,想了想居然点点头,“你说得对,再见。”

然后大步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李治又叫了一声,“云嘉树。”他露出狩猎者一般的嗜血笑容,一字一句吐字,“我李治想得到的人,从来没有失手过。”

云嘉树回头看他,突然展颜笑开,金棕色眼眸仿佛某种神秘宝石光彩夺目,一时间仿佛阴沉天空云开雾散,天顶投射下万丈金光,将这青年映照成一具闪闪发光的雕像。只是那笑容仍然冰冷彻骨。

“Try me.”他说,扬起的下巴傲慢而端丽。

李治眯了眼,看那个帅到刺眼的身影越走越远,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果然不管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一旦激起了别人的征服欲,性别就不再重要。

段奕知道这事是他错了。

只是二爷这么多年没认过几次错,又被云嘉树冷冷淡淡几句open relationship给堵得心头冒火。他本来以为云嘉树会生气,会骂他,会揍他,甚至罚他几星期不准上床——虽然最近这段日子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惩罚。

他也做好了进行乖乖认错,诚心忏悔,痛哭流涕道歉,发誓再也不敢了之类丧权辱国行为的准备。反正他谈恋爱这么多次还没干过,这么多第一次全部献给小男友了足见诚意了吧。

可云嘉树的反应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了。果然是文化差异的影响吗?或者是性别差异?真是万万没想到……

于是二爷冲冠一怒之下,两个人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开始了冷战。

这一冷战,就是两个星期,短信微信电话全都停了,两个人几乎成了陌路。

即使段奕自诩意志坚定、耐力过人,如今也hold不住了。

那小男模虽然还不满二十三岁,可是对IT浪潮却既不了解也没有兴趣。段奕教他玩微博玩脸书玩QQ玩魔兽,为了激起兴趣连剑灵之类卖肉游戏也下载了。云嘉树却兴致缺缺,最多休闲时候打两局LOL,前些日子倒是迷上坦克世界,但兴趣也仅限于花钱把各国坦克收集齐全……人民币玩家什么的真是太丧志了。

总之这就导致了一旦两个人停止通话,他甚至看不到云嘉树的任何动态!除了那永远停留在拍摄基地里的GPS定位……段奕甚至还偷偷给云嘉树的手机装了一旦拍照就自动上传到云存储的APP,结果事实证明这家伙居然从来不自己玩拍照!!

微博最后一条还是他替云嘉树发的,关于交通拥堵的万年老吐槽。

至于国内要翻墙的部分,云嘉树好像还没搞懂何谓VPN。

汤不热人人之类那是云嘉树自己都不知道的存在。

QQ一直在线不过是因为他不在意那玩意一直在手机后台运行。

好歹以前的恋人们会在看得到的地方表示一下“老娘不在乎你╭(╯^╰)╮”或者“人家好难过求安慰TAT”之类的心情。

这尼玛不声不响玩消失到底怎么办?

段奕难得地忧郁了。

他仔细思考着这种时候可以求助的对象人选。龙骁不靠谱,排除。段岚还是个孩子,不懂事,排除。段卓是个二货,排除。

这么一想好像可以求助的就没几个人了……

段奕坐在空荡荡的、隔音良好的办公室里,两脚搁真皮办公桌上,看着天花板叹气。不知不觉就想到,啥时候才有机会把云嘉树哄到办公室来一发。

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打开电脑,登陆猎人俱乐部,找到上官仁,输入:小树跟你吵过架没有?

那边回得很快。

【上官仁】对你说:我过几天就回国,敢惹小树生气老子第一个剁了你。

段奕觉得后背冷汗就起来了,接着输入:Shit!这也值得你回国?

【上官仁】对你说:一个问题一万刀,概不赊欠。

段奕果断地下线关电脑了。

还剩下的人,段奕凭他野兽般的直觉断定,段臻绝对不会给他良好建议,问他还不如去问知乎。于是他把电话打给了……老妈。

先是例行的问候和教训,接着他绕了半天才说:“妈,我一哥们跟女朋友吵架了,两个星期不说话了,应该咋办啊?”

段老太太的音调一下子就提高了,“还能咋办?哄啊!”

段奕一听这种网上千篇一律的回答就头疼,趴桌上按额角,“咋哄啊。”

段老太太乐了,“你小子不是能耐吗,谈的对象能组八国联军了,现在来问我?”

那能一样吗……段奕心中叫苦,又编了个理由,“我那些妞都跟水似的用不着哄。关键那哥们的女朋友比较特别……性格……比较男性化。”

段老太太就擅自按自己的理解进行了发挥,“男性化?你是说泼辣吧?泼辣的女孩子不也得哄吗,你放软态度好好儿认个错,再送点小礼物,她要喜欢你肯定原谅你。”

所以说问老妈果然有用,最后这句话像强心剂一样,让段二爷立刻精神抖擞了起来,“知道了,老妈,那挂了啊。”

段老太太却把他叫住,语气也低沉下来,一旦她用这种口气说话,一般都是开始苦口婆心教导的前奏,“老二啊,刚你是帮自己问的吧?”

段奕一怔,心道我靠要不要这么敏锐,口头上也条件反射地否认了,“没有,老妈你瞎想什么啊。”

段老太太却还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就奇怪了,以前你谈个对象,都跟个花孔雀似的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次怎么藏着掖着的。该不会……”

段奕的心提了起来,又听老妈说:“是你爸竞争对手的闺女吧?”

二爷差点噗嗤笑出来,又连忙忍住了,“没,真没,老妈你看啥电视剧了?”

段老太太语气又是一冷,段奕几乎能想象出她在电话那头瞪眼的样子,“跟你说真的,别闹。小奕,咱们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不兴罗密欧和朱丽叶那一套了,要真喜欢,就带回来吧。老一辈的矛盾跟你们年轻人没关系。什么样的身份没关系,只要姑娘人好,对你好,妈就放心了。”

段奕拿拳头压住嘴,咳嗽了两声,结果还是笑得肩膀跟着抖,好容易止住了,这才一本正经说:“妈,我真没看上哪家姑娘。实话跟您说了吧,其实我看上别人家儿子了。”

段老太太一怔,随即大怒,“你这臭小子,越大越没个正形儿,我跟你正经说事呢。我告诉你啊,别把美国那一套乱七八糟的带回来,别说你在外边待了十年,就算待上一百年你也是中国人!”

段奕还是在笑,心里却越来越凉,嘴上倒是还跟老妈逗着乐,“老妈你别这样啊,都什么年代了,图灵都平反了,咱不能歧视同性恋啊。”

他听着听筒里老妈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远,一会儿说着不管图什么的是谁咱都不歧视,一会儿说着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不懂事,一会儿说着老美娱乐圈怎么这么乱啊,好好儿的孩子都被带坏了,一会儿说着谁谁介绍的姑娘好像也是娱乐圈唱歌的,如今是小有名气的明星了,不合适不合适改天去回了吧。

到后来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连什么时候挂的电话也不知道。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他是被敲门声给唤回神的,仍然懒洋洋躺在圈椅里,说了声“进来”。

进来的人是段臻。

穿的居然是Ikaros的风衣,也是段奕设计、然后在巴黎参展的其中一款。硬朗线条的裁剪,军队风的厚实肩章设计,非常适合段臻越来越往鬼畜发展的气质。

他看着满桌满地的烟头,微微皱了皱眉,打开换气扇,然后把所有窗户都打开。顿时冷空气和窗外喧嚣的汽车来往声一起涌了进来。

段奕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段家老大反而冷冷地雪上加霜,“恭喜你出柜失败。”

段奕想说“我他妈没出柜,开个玩笑而已”,终究觉得疲倦又空虚,于是再接再厉点了根烟,忍不住嘀咕了句,“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段臻在他对面椅子上坐下来,自觉地拿烟点上,“你来电话那会儿老妈正和你嫂子陪我试衣服,就身上这件。”

段奕这才觉得心情好点,抖抖烟灰,“眼光不错,挺适合你的。”

“家里一大堆。老妈不清楚哪些是你设计的,把一个系列全买了。”

段奕一愣,脱口而出:“我靠,土豪。”

“每季都买,没告诉你而已。你这一辞职,Ikaros可是少了个大主顾。”段臻叼着烟把风衣往沙发上随意一扔,“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老二。”

段奕没回话,读书少的段二爷居然想起了歌德一句名言:“世界上最大的悲剧并非来自正邪不两立的较量,而是来自于善良人们彼此之间的误解和伤害。”在这一刻他甚至希望自己和云嘉树的立场对换,逝者已逝,举目无亲。就算孤独,总好过这样沉甸甸的压力。

段臻看着弟弟阴郁的脸色,把椅子拉近了一点,语重心长,“段奕,十一年了,玩够了,该回家了。”他见弟弟没开口,又继续说,“云嘉树那边,我会处理。那孩子长相性格都很讨人喜欢,以后一定会过得很好,不用担心。”

段奕听着大哥徐徐善诱,突然笑了起来,把烟头摁熄在办公桌上,将真皮烧出一个洞。他站了起来,看着段臻双眼,一字一句地说:“哥,谢谢,你让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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