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
尼玛老子都是交的什么朋友啊！
所幸顾衍皮糙肉厚用什么都没事，第二天还真消了点肿。公司里事务繁杂，顾衍怎么也得去看看的。墨镜、口罩、帽子，全副武装的顾先生被季明时调侃说“可以去抢银行了”。
幸亏是春天，顾衍推说柳絮过敏，也没有人多想。他有些沮丧，看来自己真是不适合约人出去玩啊，一个两个的都出状况。
章云州后来给顾衍打了电话千恩万谢，他说那天走得急，都忘了谢谢顾衍救命之恩实在该打。听说章念涵没事，顾衍也就放心了，他准备等自己脸好了，再去看看章家父女。
推掉一切应酬的顾先生清闲了不少，每天晚上泡在季明时办公室陪他加班。东西马上就要做成了，顾衍虽然不懂，心里也是一样的雀跃。
之后顾衍去看了章念涵两回。她没受什么伤，只是受了点惊吓，休息了几天就没事了。不过经过了那次事件，章念涵对顾衍的印象倒是好了不少。
四月的第一个星期五，顾衍腻在季明时身边陪他加班。项目已经到了尾声，季明时犯了强迫症，非要自己整理一遍数据确定没有问题才安心，白白给自己添了不少工作。顾衍心疼归心疼，但是起码的支持是要给的。季明时盯着屏幕两眼泛红，顾先生就歪在他身上装树袋熊。
顾衍手机响了，是家里电话。
顾衍条件反射坐得直了些：“妈？……嗯，没有鬼混，我跟明时在一块，加班呢。……明天？明天可能也要加班。……哎，行行行我知道了，回去还不行嘛！……嗯，好，肯定回，嗯，带他一块。……好，晚安妈。”
顾衍挂断电话，无奈地对季明时说道：“我妈让咱俩明天中午回家吃饭。”
季明时头都没抬“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把顾衍的话听进去。
其实顾母叫顾衍回家时为了说件私事的，不过她打电话的时间刚好季明时在一旁听着。她转念一想，反正那孩子就跟她半个儿子似的，一起叫回来也没什么不好的，说不定还能帮自己劝劝顾衍。
由于要加班，两人是真的卡着饭点回的顾家。顾衍一回家就没心没肺地嚷嚷道：“妈你弄着什么好吃的了非得叫我回家？”
顾母：……
顾振国虎着脸一指椅子：“就知道吃，坐下，今天有正事。”
顾衍和季明时乖乖坐定，心下疑惑，到底是多要紧的事呢？
顾振国清了清嗓子，摆了半天pose，然后对顾母说道：“梦云，你来说。”
顾衍：……
顾母白了顾振国一眼，而后正色对儿子说道：“顾衍，你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该考虑一下结婚的事了？”
顾衍目瞪口呆，催婚？完全没有征兆啊。
他忍不住看了季明时一眼，发现季明时眼观鼻鼻观口，完全看不出情绪，不由有些慌神。
顾母是个急脾气，她见儿子不答，催促道：“你看明时干嘛，人家长得好看又比你年轻，不用着急。你倒是说说，你什么态度？”
顾衍翻了个白眼：“妈，我也不着急。我还小呢，过几年再说吧。”
顾振国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小？你都三十二了还小。我三十二的时候，都有你了。”
顾衍心里叫苦，早知道是这事，他何苦多嘴把季明时叫来家里；他妈也真是的，催婚就催婚，自己家的事叫别人一块来是怎么回事。
顾振国见顾衍沉默不语，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爱玩，从小就没个定性，结婚这事，是难为你了。可是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找个人定下来了。不用急着结婚，起码先处处看。”
顾振国向来说一不二，很少用这种商量的口吻跟他们兄弟俩说话。这倒是让顾衍很难拒绝，他艰难地张开嘴，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他不想结婚，也不想相亲；就算要敷衍父母，他也不想当着季明时的面答应。
没有直接驳回就是有商量的余地，顾振国很是欣慰。他趁热打铁继续说道：“顾衍，章叔叔家的女儿不错，你喜欢么？”
顾衍惊愕地看着父亲，差点脱口而出“那个母老虎”。忍了半天，他礼貌地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喜欢。”
顾振国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桌子：“不喜欢？人家没准还不喜欢你呢！也不知道你章叔叔什么眼光，居然相中了你。”
顾衍不喜欢章念涵是一回事，可被亲生父亲毫不留情面地吐槽又是一回事。他不服气地说道：“那最好了，她最好别喜欢我。性子凶嘴巴又毒，我才不娶她呢。”
顾母有些发愁。两个儿子都事业有成，这其实很让她骄傲；可是顾衍的婚事却多少年都是她心里的一道坎。她看向季明时，恳求道：“明时，顾衍跟你好，你没事帮阿姨劝劝他。”
季明时在听到“顾衍跟你好”几个字时，明显哆嗦了一下。他明知道顾母不是那个意思，可还是忍不住往那个方面想；在顾母殷切地让自己“劝劝他”时，季明时张了半天口，然后听见了自己艰涩的声音：“好。”
他觉得，身后有一道不善的目光，可他不敢抬头。
这顿饭吃得很是压抑，只有筷子不小心碰到盘子的声音，却没有一个人说话。迅速扒完了碗里的饭，顾衍借口还要加班，就拉着季明时逃出了家门。
季明时对顾衍的“婚事”心存芥蒂，而顾衍对季明时刚才的态度也十分不满。就算不喜欢自己，也不用答应母亲劝自己结婚吧，真是一点也不考虑枕边人的感受。
两人度过了有史以来最为沉默的一个下午，办公室离除了翻书声和敲击键盘声，没有一点杂音。
沉默的晚饭，以及各怀心思的娱乐活动。季明时早早进了卧室躺下，却怎么都睡不着。没过多久，顾衍也推门进来了。
他见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以为他是睡熟了。顾衍不忿季明时没心没肺，却依旧不舍得吵醒他。他蹑手蹑脚地拐进浴室洗漱，而后闷闷地躺在大床的另一侧。
季明时听到了动静，赶紧把眼睛闭上。大概是因为有点紧张，他的睫毛忽闪忽闪地频率有些不正常。顾衍觉得他大概是有什么心事，叹了口气，偷偷在季明时脸颊上亲了一口。
下一刻，神经紧绷的季明时猛地翻身坐了起来，把顾衍下了一跳。
顾衍在反应过来之前，磕磕绊绊地问了一句：“我妈不是让你劝我么，你怎么不劝？”
说完他就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季明时却定定看着他，神游般问道：“你希望我劝你？”
“当然不希望了！我……”顾衍脱口而出，想收回都来不及了，只好接着说下去：“我一点也不想结婚。”
季明时却笑了。
即使实在黑暗里，顾衍也可以确认，他的的确确是开心地笑了。
于是顾衍也开心了：他不希望自己结婚，会不会是因为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呢？或者，仅仅是因为占有欲，也没有关系。
季明时重新躺了下来，轻声道：“我也不想结婚。”
第四十七章
季明时轻声道：“我也不想结婚。”
顾衍听到这话立刻雀跃起来，他搂着季明时结结实实地亲了一顿。气氛实在太好了，顾衍下了半天决心，问出了一个自己一直想问却又不敢问的问题：“明时，你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了？”
季明时盯着顾衍，无比诧异。他心想老子不喜欢你允许你在我家上蹿下跳？不喜欢你能跟你同床共枕这么长时间任你为所欲为？不喜欢你对你的事鞍前马后比自己的事还上心？这货居然会问出这种问题，简直就是在质疑季公子的节操啊！
于是季明时冷哼了一声：“没有。”
其辞若有憾焉，其心乃深喜之。可惜顾先生在某些方面智商有限，听见季明时否认，他略有些沮丧。顾衍从季明时身后抱住他，闷声道：“总有一天，我要叫你喜欢我！”
季明时突然笑了，他在顾衍怀里转过身，扳着顾衍的脸，实实在在地吻在了他的唇上。
在两人的关系中，季明时鲜少主动，顾衍脑子都不转了。季明时很快便后悔了——顾衍亢奋地把他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遍又一遍，仿佛永远不知餍足。
在季明时最后一次记忆里，他觉得自己模模糊糊地想道，大概快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了吧。
季明时不出意外地睡到了日上三竿，他从头到脚哪都疼，不禁气恼地踹了顾衍一脚：“你能不能节制点？”
只不过季明时全身软绵绵的，那一脚的力道还不如狗拿尾巴扫他一下。顾衍把他抱进怀里亲了一口：“有粥和豆浆，你想吃什么？”
季明时疲惫地摇了摇头，还想睡。可他知道这么一折腾晚上就没法睡觉了，明天还得上班，季明时咬了咬牙，翻身下床准备去洗漱。
刚走了两步，季明时便险些摔倒在地，幸亏反应快，双手撑在了柜子上。
顾衍吓了一跳，忙跳下床把人抱住，边上下其手边问道：“哪疼？哪不舒服？”
季明时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神经粗大的某人仿佛突然间开窍了一般。他嘿嘿一笑，不由分说把人扛到床上，正经地说道：“乖，让我看看，别伤着了。”
季明时挣不过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摆出尴尬的姿态，失去了遮蔽物。
他觉得脸都要着起来了。
顾衍偏偏还在若无其事地摆弄，季明时抗议地踢了他一脚，顾衍这才下了论断：“有点肿。”
季明时恨不得把某人踹到地球外去。
顾衍爬到床头翻出管东西，还没等季明时看清，一阵清凉的感觉便从身后那个地方直冲到他脑子里。季明时不禁绷紧了身体：“那是什么？！”
顾衍抹完了药，替他穿好衣服，才爬上来安抚地抱住他，解释道：“芦荟胶。付美人说了，这玩意消肿止痛清热解毒，最好了。”
然后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紧张地问道：“明时，你芦荟不过敏吧。”
季明时：……
于是付美人送下流器具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那天季明时被顾衍伺候得无微不至，虽然饭是买的东西是别人送的，但心意却是没法装假。季明时心里渐渐平和下来，到了晚上，他心里平和了不少，也就只是抱怨一句“今天没加班明天得熬夜了”。
大概是出于对本职工作的热爱，季明时对数据具有非同一般的执念；他已经因为一个指标没有达到要求上火好几天了，恨不得亲自上阵把算法重新做一遍。还好宋元衡有足够的理智与威信：他指出，如果季明时这样做了的话，这个项目这好几个月就算是白干了。
并不是个多要命的指标，差一点也不影响什么，可是季明时就是不舒服。他这几天天天泡在办公室力图寻找一种方法可以从后期修正系统性能。
顾衍敢怒不敢言。他对季明时的工作狂属性不满已久，每次都要生生把吐槽咽回去，只敢用沉默表达不满。可惜神经跟他差不多粗大的季明时永远看不出；对于顾衍的沉默，他永远会体贴地将之归为：累了。
今天也是一样。当顾衍不到九点就默默地给季明时端了杯热牛奶，催他睡觉时，季明时虽然奇怪，也依然体贴地为顾衍找了个理由：大概是在家宅了一天，无聊得困了吧。
因此尽管季明时醒来只有十个小时，也还是乖乖地睡下，并且没一会工夫就睡熟了，留下顾衍一个人躺在一边内伤。
顾衍不知道几点才睡着，因此第二天顺理成章地起晚了。他醒来时季明时已经上班去了。季公子破天荒地在桌上摆了早饭，还留了爱心便签：迟到扣钱。
顾衍：……
顾氏高层周一上午十点有例会，顾衍看了看表，发现时间已经不宽裕了。扣钱倒是不至于，不过他无故不出席例会的话，后果显然比扣钱要糟糕得多。
顾衍整天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他妈让他跟章念涵相亲的事。顾衍烦躁地把手机扔在桌子上。也不知道这是章云州的意思还是章念涵的意思，要是章云州的意思，那大概还好办；如果是章念涵……顾衍瞥了一眼嚎叫得欢快的电话，看上合作伙伴，这也太不专业了，怎么做生意的！
顾衍最终决定去拜访一下他的专业情感顾问，付南逍。
彼时付美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逍遥就丢在那，也不上心打理了。顾衍还是先找了沈安歌，才得以见到付南逍本尊。
顾衍一见付美人就惊悚了，妈妈咪呀付南逍竟然没有化妆，整个人生都颠覆了啊！
不化妆的付南逍一点也不娘。其实他是个挺帅的小伙子，不作的话简直英气逼人。顾衍真心理解不了某种人的人生观外加审美观：这样多好看啊，非化得妖里妖气的是吓唬谁呢！
付南逍见顾衍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神色风云变幻的，就是不说话，不禁有点不耐烦：“顾衍，你有没有事？我忙着呢。”
顾衍猥琐地笑了笑：“我一早就知道你忙了——你看你连妆都不化了。怎么，最近勾搭上小白脸了？哦，也不对，你自己就是小白脸。”
不知为什么，付南逍在听见顾衍这么说时，嘴角抽了好几下。他按捺住发火的冲动，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跟逗比计较，皱着眉头问道：“你到底有没有事？闲聊预约，我忙着呢。”说着作势要走。
顾衍忙把人拉住，连道“有要紧事”，而后表情严肃地问道：“我爸一个朋友，现在跟我合作呢，他想撮合我跟他闺女。”
付南逍愣了几秒钟，而后爆发出一阵大笑：“阿衍，想不到你有朝一日也能走桃花运啊！”
顾衍不悦地想道老子以前也是万花丛中过的人，从良了就没有光辉历史了？他故意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别胡说了，快给我分析分析，到底是他看上我了，还是他闺女看上我了？”
付南逍憋着笑，神色怪异地盯着顾衍：“我觉得吧，人家都有女儿了，看上你的可能性不太大。”
顾衍：……
“行了，不逗你了。”付南逍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开始履行一个闺蜜的职责：“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办，合作伙伴自然是公事为重。姑娘眼没瞎当然更好，要是不幸姑娘眼瞎了，你也别急，咱对症下药。要是个通情达理的呢，你就跟她讲道理；要是个柔情似水的呢，你就跟她谈感情；要是个胡搅蛮缠的呢，你就交给你妈，估计你妈也看不上她；要是对你一见钟情非你不嫁呢——算了这种可能性就别分析了，这么瞎的姑娘应该没有。”
顾衍莫名其妙被人调侃了一通，不是很满意。付美人好像的确挺忙，连最喜欢的八卦都没问，支完招就急匆匆地跑了。
后知后觉的顾先生拿着美人的话当金科玉律开始一句句分析，最后慎重起见，他还是给季明时打了个电话。
“明时，你觉得章念涵这姑娘怎么样？”
季明时百忙之中接起电话就听见这么一句，简直想把手机扔出去。他冷哼了一声：“关我什么事。”
酸味简直可以通过无线信号传播了，可惜顾先生还是一脸的茫然。他觉得季明时大概是工作忙导致脾气坏，于是耐心地说道：“别生气，我不是吵你工作。哎，你就帮我分析分析，这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季明时恶声恶气地答道：“你觉得好就好吧。”然后重重地挂了电话。
被人挂了电话的顾先生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自己的老婆当然要包容，于是顾衍体贴地没有再打扰季明时，而是转而去寻求别的解决途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