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源已经有点不想管这破事了，可是想到年迈的父母，他还是抚了抚额，尽量保持平和的情绪，问道：“顾衍，你没想过跟他的以后，是吗？那结婚呢？你三十二了，该想想结婚的事了吧？”

顾衍撇了撇嘴，结婚？他以前倒是想过，可是现在——顾衍摇了摇头：“结婚还是算了吧。我以前觉得各取所需的婚姻或者协议都可以，可是明时心眼可小了，我就算是形婚，他肯定也不要我了。”

这分明就是想过啊！连婚都不结了，他还敢说自己没想过以后？顾源气结：“那季明时呢？他是怎么个态度？”

顾衍摇摇头，一副受委屈的样子：“我不知道，我不敢问……”

虽说是个二货，可到底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弟弟。顾源最是护短，一点见不得弟弟受委屈；他不由得对季明时不满起来。他把蹲在地上的顾衍一把拉了起来，不忿道：“别担心，我替你去问。季明时也是个男人，好歹要对你负责！”

顾衍：……

完全被他家大哥的神奇脑回路惊呆了啊喂！

他可没胆子去向季明时要说法。从他厚着脸皮蹭进季明时家，到由那段莫名其妙的视频确定的不正常的关系，事到如今他都丝毫没有把握季明时对他有没有类似爱情的感觉。顾衍有时候很难强迫自己想象这些事；他不知道季明时是不是喜欢自己，可他自己如今却很难过没有季明时的生活了。

那样悸动的、温情的、柔软的心意，他在此前的三十年里从不知道，爱情该是这样一种百转千回而又令人欲罢不能的东西。如今他食髓知味，要怎么再重新回到一个人的枯朽的生活呢？

顾衍摇了摇头，有些艰难地说道：“你不要去问他。再等等吧，再等等，我自己会处理。”

顾源欲言又止，最终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叹息。他温柔地摸了摸弟弟的头发：“好吧，你也不小了，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吧。大哥不是个古板的人，你们要是真心两情相悦，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可是有一点，就算你要出柜，也用尽量温和的方式。爸妈年纪大了，经不起你折腾，知道吗？”

顾衍点了点头。虽说这个除夕夜过得有些特别，特别的糟心，可是居然获得了哥哥的谅解甚至支持，不得不说也是个不错的收获。

顾衍在回到卧室，抱着季明时睡下时，心里异常满足。你愿不愿意都没有关系，早晚有一天，我总会让你愿意的。

大年初一一大早，顾家全家人便不约而同地起床等着吃新年第一顿饭。顾母拿出昨天包好的饺子下到锅里，顾源顾衍兄弟二人在一旁看着把饺子煮好，一盘盘端上桌。全家人围坐一团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季明时十分珍视这样的体验。

尽管，那些并不是他真正的家人。

顾衍和季明时各自给顾小乐包了个大大的红包，季明时还送了他一套乐高玩具，早熟的小朋友看着那套警察局，总算露出了与年龄相符的笑容。顾衍掐着时间，马上拜年的人就要上门了，他拉着季明时对父母兄长说道：“我先送明时回家去。”

顾家二老点了点头，顾源却若有所思。他送顾衍出门时，突然说道：“年后我可能就要调回来了，你有什么要帮忙的，记着找我。”

总的来说，顾衍这个年过得不错。他心情大好，把从家里扫荡来的食物分门别类放进冰箱，装作一副可怜的样子对季明时说道：“要是省着点吃，说不定咱还能顺利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季明时被他逗笑了：“尽胡说，咱们自己又不是不能做饭。”

顾衍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是了是了，我宝贝最厉害了！”

由于宋元衡的压迫，季明时的假期不得不悲惨地提前结束了。初五一大早，他便接到了老师的电话，叫他初七上班交阶段总结。季明时放下电话立刻切换了苦逼模式，他没精打采地对顾衍说道：“我去加班了。”

顾衍并没有陪他，而是在中午的时候贴心地煮好饺子送到季明时办公室。并不出人意表：破了三分之一。

季明时倒是没有表示什么，爱人做的爱心午餐，再难吃也要咽下去这是男人的基本责任！何况这饺子是顾母包的，只不过是煮破了而已，味道还是不错的……

他丢下写了一半的报告，伸了个懒腰，对顾衍轻笑道：“这个班加的还真是值，不写这报告我还没发现，咱们的项目大概快到尾声了。重点部分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一些琐事和后期测试了。”季明时破天荒地在顾衍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眼中是绕不开的缠绵：“咱们的产品，就快能上市了呢。”

第四十五章

晚上季明时抱着PSP盘腿坐在沙发上玩得欢快，被忽视的顾衍十分不满，调戏几次未遂后，顾先生心生一计。

顾衍从背后抱住季明时，轻轻吮吻着他的后颈。季明时怕痒，咯咯笑着躲开，顾衍却冷不防在他耳边说道：“明时，等这个项目结束以后，我给你顾氏3%的股份。”

季明时吓得差点把游戏机扔在地上。

他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顾衍，冷静地分析道：“董事会不会同意你这么胡闹的。”顾氏那么大的企业，3%的股份啊！季明时觉得顾衍一定是疯了。

拱手山河讨你欢的顾先生丝毫没有自觉，他挠挠头，傻笑着说道：“我从我自己的股份里出，他们大概就没那么多意见了。技术入股嘛，没有问题。”

季明时有些感动，不过他翻了个白眼，小声斥道：“胡闹。”

顾衍依恋地蹭了蹭季明时的头发，柔声道：“我有分寸的，你就别管了。”

季明时忙着研发的收尾工作，顾衍则因为要投产了，而加紧了同达康的联系。他约章云州吃了好几次饭，章云州挺喜欢他，倒是章念涵，似乎总是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看他，时不时还要抢白他几句。

顾衍丝毫不在意，小姑娘家心思多些也正常，女人心海底针么，反正他这辈子又不准备跟女人一起生活。

不过章云州的女儿总是对自己抱着敌对的态度，总归对以后的合作不利，顾衍也有些头疼。他一直琢磨着怎么能让人家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不过显然，这是件挺有难度的事。

原因嘛，自然是因为顾先生不会讨好人，参见他追求季明时时的种种逗比行为即可。

三月春暖花开时，顾先生还是决定邀请章家父女到他建在城郊的那个度假村去玩，这是他想了很久想出的最不容易出错的一个办法。季明时的工作正在关键时刻走不开，顾先生便叫了贺方行一起去。

一路上，贺方行沉默不语地开车，章念涵靠在车窗上打盹，顾衍则和章云州天南海北地扯淡。两个小时的车程，很快他们就到了目的地。章念涵走下车，伸了个懒腰，满脸的神清气爽。

顾衍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大概与他跟季明时来这里的那次愚蠢经历有关，刚才在车上的时候他见章念涵与季明时如出一辙地选择打盹，便有种不祥的感觉。此时见她看起来还挺喜欢这个地方的，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而后又思绪万千，觉得他家季明时那么宅实在不是好习惯。

章家父女的确挺喜欢这个地方。这个春天是个暖春，三月迎春花开正好，而且已经有了含苞欲放的桃花，天蓝水碧，春光正好。

顾衍给他们留的还是上次他和季明时来的那个湖边的别墅，工作人员提前准备好了肉串，他看见章念涵眼中闪过的跃跃欲试便高兴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家季明时一样懒惰没情趣嘛。

事实证明勤劳而有情趣的人不一定能吃到东西。四个勤劳有情趣的人围着烧烤架坐了一圈，开始了一顿极富趣味性的午饭。用明火烧烤是件不仅能体现水平而且能体现性格的事：水平高超的比如章云州，顺利吃到了第一口肉；没有水平这种东西的比如另外三个人，温吞的贺方行把肉烤糊了，急躁的章念涵肉烤了好几次都没熟，逗比的顾衍看着他们俩觉得自己心情不错，然后手一抖，把肉串扔出去了。

……最后的处理方式和那回一样，顾衍叫了服务员来替他们烤肉。

吃完饭一行人上了艘大船游湖打麻将，章云州牌瘾很大，一直打到上岸吃晚饭，还意犹未尽。

晚饭是一桌子野菜和一只真正的土鸡。顾衍的这个“农家乐”弄得还真挺像那么回事，雇了一群人自己种菜养畜，纯天然无公害，至少在招待贵客的时候能拿得出手。

“小顾，你也挺爱打麻将吧？”章云州笑眯眯地问道。

顾衍对打麻将的兴趣也就是一般，只不过技术比较好。不过章云州这么问了，他自然要说“喜欢”。

章云州更高兴了，而后有些遗憾地说道：“我女儿要是跟你一样就好了。她啊，就爱工作，平常也不知道跟朋友出去玩玩。”

顾衍笑道：“我爸巴不得我少出去给他惹事呢。”

吃完晚饭，章云州嚷嚷着要接着玩，章念涵翻了个白眼，借口要上厕所就遁了。三个人等了一会人还没回来，章云州一摆手：“要不咱们仨斗地主吧。她可能是洗澡去了。我家女儿最麻烦了，洗个澡得折腾一两个小时呢。”

三个男人斗地主斗昏天黑地，整个屋子里乌烟瘴气的。贺方行受不了去开窗通风，几个人才稍微休息了一下。

章云州看了看表，有些奇怪：“都这么长时间了，念涵怎么还不下来。不行我得去看看，别是生病了吧。”

章云州去看女儿，顾衍和贺方行就守着牌堆有一句每一句地聊天。片刻，章云州抓着大衣一脸慌乱地跑下楼：“小顾，你这个地方还有什么地方好玩的么？念涵不在房间，电话也没人接！”

顾衍一听也慌了神。他这无非就是游山玩水农家乐，娱乐项目也就是喝酒唱歌打牌打球，没有一个是女孩子一个人能玩得起来的。还是贺方行稳重些：“章叔叔您别急，咱们分头去找找，没准她在附近散步呢。”

院子就一点点大的地方，一眼望去绝对没有藏身之处。章云州冒了汗，女儿一向乖巧得很，从小到大都没干过出格的事。

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顾衍叫了一队保安一起找人，一行人以院落为中心向四周慢慢延伸。这块地挺大，建筑物却不多，为了尽量保证原生态，顾衍的这个度假村里到处都是一片一片的树林，找起人来也就相对比较难。

章云州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在最初的慌乱过后，慢慢冷静下来。他对顾衍说道：“咱们分头找吧，电话联系。”正说着这话，章云州的眼睛却慢慢直了。

顾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树林边上的草丛有一块明显被人压过的痕迹，草整片倒下，中间有一颗闪闪发光的金色珠子。

章云州颤声道：“这……这是念涵的。”

他一点也不敢往下想，手抖得不像样子。顾衍沉声道：“有了线索就好办了，章叔叔，咱们快看看，附近说不定还有别的珠子！”

果然，隔了几步又发现了两颗。

一批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按照原定计划继续找人，另一部分则循着珠子的痕迹，一路走了下去。

进了树林光线越来越不好，几乎要趴在地上才能看清。章念涵手上戴的是一百零八颗黄花梨佛珠，幸而成色好，在月光下油光锃亮，要不还真看不见。

走到一半，珠子却突然多了起来。顾衍站在岔路口犯了难：这路口上倒是散着少说有二十颗珠子，可是放眼望去，每条路上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于是少得可怜的几个人只好又兵分三路。唯二的两个保安顾衍都分给了章云州，他和贺方行都是单枪匹马，想了想，顾衍打电话又叫了一队保安。

顾衍走着走着，还真又看见了几颗珠子。他心情振奋了不少，边走边准备给章云州和贺方行打电话。

这会他已经快走到这一小片林子的边缘了。电话还没拨通，顾衍便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厮打声夹杂着哭叫声。

好像是章念涵。

顾衍顾不得打电话，循着声音一路跑出树林，不远处果然有两个扭打在一处的身影。

顾衍大吼了一声：“放开她！”说话间已经跑到了两人近旁。

章念涵狼狈不堪，满脸都是泪痕，衣服也扯得乱七八糟的。挟持着她的是个矮胖子，面露凶光，不过显然也没占着什么便宜的样子，脸上有两条明显的抓痕。

那胖子见好事被人撞破，异常恼怒，放开了章念涵便向顾衍扑来。

顾衍见着个这么直肠子的歹徒也挺无奈，一般人的反应不都是赶紧逃跑么，这货居然这么理直气壮。不过说起打架顾先生自然是不怕的，他把外套脱了扔在地上，自信心十足地迎战胖子。

胖子劲挺大，顾衍被他踹了一脚，差点没爬起来。他眼角的余光扫见章念涵，她居然还愣在原地。顾衍没好气地冲她大吼了一声：“傻站着干嘛呢，跑远点，给你爸打电话！”

章念涵如梦方醒，接过顾衍抛来的手机跑到稍远处，颤抖着手拨通了章云州的电话。

顾衍一分神的工夫已经挨了胖子好几拳。那胖子先是一拳砸在他脸上 ，砸得他有些发蒙，而后又结结实实的好几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顾衍有些直不起腰了。不过他知道，自己要是倒下了，章念涵就要倒霉了。左右贺方行他们也快到了，顾衍咬了咬唇角，又向胖子扑了过去。

果然，不到五分钟的工夫，章云州便以跟他的身材不太相符的速度跑来了现场。他冲过去一把抱住女儿，两个保安则接替了顾衍，和胖子打在一处。

等大队人马赶到时，那胖子已经被制服了。贺方行留了个心眼，叫保安把胖子送到城里的派出所，自己则扶着因英雄救美而破相的倒霉发小回了别墅。

第四十六章

顾先生约人出游又一次宣告失败。章云州吓坏了，连夜把就把女儿带回了家。顾衍一脸的伤看着挺触目惊心，贺方行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他弄回城，上了趟医院。

顾衍一路上都在哀嚎破相了，嚎得贺方行烦不胜烦：“男人脸上有道疤怎么了？死基佬。”

顾衍完全没有理会他发小的人身攻击，而是嚎得更欢了：“还会留疤？！”

贺方行：……

顾衍这伤看着挺吓人，其实没事。除了腹部有块淤青，剩下的伤都在脸上。贺方行憋着笑，调侃道：“看来是老天心疼你，你可有日子不用上班了。”

贺方行把顾衍送回家，到了楼下他却怎么都不肯上去：“你上去，先跟他说说。我这大半夜的一身伤折腾回来，吓着他怎么办？”

事实证明，顾衍完全多虑了。

季明时亲自跟着贺方行下楼接人，他一见顾衍，表情就凝固了。顾衍既欣慰又感动，他拍了拍季明时的肩膀，安慰道：“我真没事，这伤就是看着吓人而已。”

话音未落，季明时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顾衍的脸色渐渐黑了。季明时努力板着脸，正色道：“顾哥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你的脸太像熊猫了！”

顾衍：……

贺方行暗自摇头，老婆这么不贴心，真是人间惨剧；而比惨剧更惨的是，他老婆居然不要他。

第二天闻讯而来的付南逍照例带了只红木箱子，来给顾衍压惊——其实他只不过是想看笑话罢了。如愿以偿的付美人心满意足，掏出一管芦荟胶，不由分说抹了顾衍一脸，边抹还边碎碎念：“这个好，消肿排毒养颜，使用方便——唔，好了。”

那东西清清凉凉果然挺舒服，付南逍终于靠谱了一回。顾衍挺满意，随口问道：“这东西不错，没副作用吧？”

付南逍点了点头：“没有。你要是不过敏，就没事。说到这个，你对芦荟过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