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她的话应该可信。再给我半个月，有把握将凶手一网打尽！

顾晟兴信心倍增。但半焦急半期待堵在心口，这些天失眠似乎变得严重，数祝江需要数到上千才能睡着。他梦到过父母，眼含热泪看着长大成熟的他和松松，转眼却扭曲着四肢在烈火中嘶叫，抱怨无人施救。他被吓醒，坐起身后更思念祝江：至少有他陪伴时没做过噩梦。

唯二作为慰藉的是，祝江每晚定时呼叫，还有狗夫夫躺平任蹂马赛克。祝江做教师工作如鱼得水，深得同事、学生欢迎，雀跃地向顾晟兴列举各种趣事。顾晟兴仔细倾听，放空思维沉浸在祝江的小段子中，真的彻底放松了。

祝江却发现了异常。某晚第一句话便是“案件查得如何了”。

顾晟兴一惊：他怎么得知？

知道他心虚，祝江叹了口气解密：顾晟兴在听故事时困得睡着了，他刚打算说晚安便挂断，却听顾晟兴低声说梦话“调查葛律师”。白日里想的事情在梦中会有所反映，因此他猜测顾晟兴又在查案。

没想到不说的效果适得其反，顾晟兴后悔地汇报进展并诚挚道歉。

祝江只责怪顾晟兴未让他帮忙。他很愿意分担压力，也擅长出好点子。

他语气即羞涩又自豪。顾晟兴永远为这样的他着迷不已，但也恰恰因为这原因，不欲他烦神。他怀着让祝江无忧无虑，当无辜教师的私心。但既然露底，他只能顺势请智囊团祝江出谋划策。

祝江沉默片刻，听筒中传来轻柔的催眠曲。

顾晟兴“喂”了几声，祝江只让他听着。渐渐敌不过睡魔的侵袭，顾晟兴合上了眼皮。将要陷入梦乡前，他依稀听见祝江放柔声音说：“负担交给侦探，你补觉吧。”

坑爹！顾晟兴想到这句流行网络用语，随即头一歪，做了个久违的好梦。

梦中他来到似曾相识的那座亭子，祝江绽放最美笑颜站在面前。小顾享受的服务他历历在目，这回绝不半途而废。

通体舒畅地坐在石凳上，示意祝江用口；祝江乖巧地褪去裤子，用柔嫩掌心摩擦小顾，再诱马赛克地低头含住顶马赛克，用红润嘴唇吞吐……

“叮铃铃！”祝江的影像闪了闪便消失，他感受到下马赛克暴露在冷空气中，倏然惊醒。

……何时才能做完全套啊？他忧郁地看着身下，小顾笔直指天哭得汹涌。

他每天翘首以盼侦探的消息，却每天失望，麻木的同时生活步入正轨。他将重心放在毕业论文：从某个临床实验中获得灵感，选取少有人涉及的领域研究，得到任课教授的批准和赏识，能动用少量经费独立做实验。

大学规定修完学分即可毕业。顾晟兴希望陪同祝江一起进入工作岗位，加倍勤奋学习，争取这学期便修完课业、递交论文。

第六十一章

奋斗期间，高露洁给他和祝江推荐过前景大好的剧，约过歌会，被他谢绝了。高露洁不知从哪里听说祝江在外地，一连表示理解，让他有空务必戳她要剧本，遂不打扰。

但今天她带来《倾寒》发布的消息，说再怎么忙也得来捧场。再推脱盛情邀约，顾晟兴过意不去，便估摸着时间，点开发来的链接坐观刷屏。

1L：抢沙发！

2L：盛世遗荣配受音惟妙惟肖~

3L：告诉我，我不是唯一认为盛世遗荣是受非攻的！

高露洁催自己看热闹，九成是预料到有攻受之争。顾晟兴淡然：随听众胡诌，事实是铁打的。

4L：觉得马赛克音声线变了？

5L：听得我幻肢硬了（﹃）

顾晟兴略不忿，驳回以前言论：连马赛克感音都不外放！

6L：我认真对比了！更像溪的江客串？

7L：溪的江傻妈真诱人！盛世遗荣傻爹真机智！

8L：已撸（﹃）

9L：犯规得流鼻血（﹃）

10L：7L无傻爹！8、9L流的非马赛克液和鼻血！鉴定完毕√

顾晟兴更不忿，好想立刻撤下音轨，换成自个随便喘版本。高度评价勾得他心痒，也戴上耳机听成品剧：后期特意将马赛克声放响、放慢，煽情做到了极致。他感觉上半身酥了，下半身硬了。难怪众多耽美狼嚎！

刷屏热烈，某条回复闯进眼帘：59L：别被欺骗，盛世遗荣是受，这是他的音色无误。

此言即出，楼下风向转变，纷纷重新判断，各执一词。

顾晟兴对貌似悉知内幕的59L“松海遨游”挺感兴趣，戳私聊：你认识我？

神秘人很快回信：你猜~

顾晟兴最讨厌这句，压抑砸他一脸的冲动，回复：说人话！

神秘人：每月每日每分每秒，我都在远处观察你。

顾晟兴眉头皱紧，开始正视此人。周围有跟踪狂？连他都没察觉，身手该有多棒？他斟酌着回复：为何？

神秘人：我想压你。

……臆想症重度患者，怪不得坚称他是受。即使鸡皮疙瘩掉一地，顾晟兴不跟精神病人计较，关闭私信功能，继续看刷屏走向。

争辩盛世遗荣是攻是受的呼声完全盖过了对剧中攻的关注，配攻的大神首次体会被冷落的滋味。

松海遨游再次来捣乱，气氛趋向白热化：223L：我说的是真话！以盛世遗荣果照为证据！

楼下炸开锅，敲锣打鼓欢迎他爆照。又一百楼盖完他却沉寂无声。

顾晟兴脑中灵光一闪：难道是祝江？他近年来禁马赛克，除非被绑架迷晕，绝无可能被拍果照威胁，而记忆中根本无此类难堪的事情；若是幼年的，共享上传有何不可？他越想越觉得触摸到真相。

他清楚祝江外硬内软，实际容易害羞，说话却豪放直接。而且整日观察、伺机反攻也符合祝江情况。还有松海遨游……不提遨游二字，真当他联想不到，祝谐音竹，竹对应松；江对应海？他闷骚地在心中笑：非要挣回面子，真可爱。

进一步确认猜测，他用百度搜索定位IP的黑客方法，一番折腾后出结果，果真为祝江的笔记本，用A市网络。毫不迟疑，顾晟兴戳私聊调戏：我免费提供更多果照。

神秘人：敢发给我？

老婆想要自然给。他执着单反、掀起薄羊毛衫，拍摄了张腹肌照片发去，试探神秘人反应。

神秘人不露怯：何不多给几张？

顾晟兴长期锻炼，对身材引以为豪。反正不露脸，就不吝啬地拍摄了些胸腹肌的照片，尽数丢给他。全部发送，他愉悦地拨打祝江手机号。

铃声响了挺久，祝江才没好声气地接起：“提前打干嘛？”

“想你。”顾晟兴说得顺溜。

“我有正经事，准点再打来。”不经意间吸了下鼻子。

顾晟兴听出了端倪：难道在流鼻血？他假装正经地问：“什么事？染感冒了还做？”

祝江噤声。进退两难，不回答心生猜忌，照实回答又丢脸。他嘟哝：“组织活动。”

顾晟兴一听就知道祝江撒谎。祝江纯良、缺乏说谎经验，表现反常得明显，例如此刻声音压低得模糊。他不点破，反而关切地嘱咐祝江别逞能，躺床上休息。

祝江压根没感冒，支吾着不敢应承。恰巧此刻他寝室门被推开，大嗓门家乡话一惊一乍：“家长找……你看赤果男人图像干啥？”

“……”祝江的心理是彻底暴露，完蛋！

“……”顾晟兴的心理是哪个不知好歹，不识马赛克趣。

祝江慌乱中掐断电话，费口舌向同学解释在玩整盅游戏。顾晟兴则在心里笑哈哈，不留神嘴角上弯，赶紧收起微笑环顾四周，猛然醒悟不会有旁人，才松懈下来。

他私聊调戏神秘人：撸得可爽？

祝江破罐子破摔，直接敲短信：不爽，被人打断。

回家我给你爽个痛快。顾晟兴发马赛克段子很顺手，脸都不红，厚脸皮技能在追到老婆后练得炉火纯青。

……杀猪呢？给个痛快？无论马赛克多少回，祝江依然羞涩。他不再交流，却逐个删除网页上的帖子。

顾晟兴惋惜地看刷屏党死命寻找失落的58L和213L，还没来得及截图保留。但他的攻地位被巩固，成为中抓圈一道“靓丽风景线”。

他整晚的好心情在看到侦探连发几条企鹅消息时消失无踪，侦探既然打包票，凶手此时应该水落石出了。点开小窗口，不错过任何词句：

侦探：基本确定是尤氏夫妇。

侦探：以前有懵懂小儿被父母利用的案例，我想到尤芮有被教唆犯罪的可能性，就着重查了。艰难险阻不详述了，总之支出要报销，报酬要翻倍！

侦探：我是好人，先讲过程后收费~我拜托银行的熟人调出整本账户明细，尤芮事发半年后及最近，大笔金额被汇入我先前掌握的官员账户中。还不够详细；我亲自到尤母公司混脸熟，使用催眠法，她的心腹会计交代了每笔钱的用途，除了案发时分，十多万元莫名流失。

侦探：到黑市查雇佣记录最危险，我差点被打个半死！最终找到其中两个小混混，重金奖赏下他们回忆出雇主身材及被口罩遮掩住的相貌。女委托人寥寥无几，他们记得牢。特征和尤母相似度超过百分之九十！

侦探：尤母绝对脱不了嫌疑，我又排查尤父。他那阵子和事务所成员连夜加班，办重案，被解雇的律师们异口同声证明他没离开过视线。表面上最多间接参与，但贿赂他参了一脚，要么夫妻合谋，要么包庇罪犯，活罪难逃。

侦探：我们需要商定下步举措！

顾晟兴反复咀嚼这些段落的意思数十遍，仰头靠回椅子，单手遮面。思量此事许久，他并不十分伤感。但证据确凿，心底一片冰凉。毕竟葛律师相当于义父，成年后关系淡薄了，定期电话交流也从未失约过。万万没料到真相如此丑恶，亲近是弥补愧疚之举。

葛律师威严慈祥的形象和阴险策划凶杀案的形象交替出现，他内心很乱，只想安静独坐，整理思绪。不知哪家新买的古典落地钟在午夜敲响，厚重音色萦绕心头不去。窗外树木摇曳，映出院墙上狰狞的倒影，初春寒风透过微开玻璃窗吹入，卷动书页。狗们陷入深眠，顾晟兴枯坐书房的身形显得非常寂寥。

他忽然涌上向祝江倾诉的冲动，抓起手机却看已至午夜，抢在未联通号码前掐掉了。祝江隔日排满了课，跟他一样精神不振就坏了。

他站在梦寐以求的真相边缘，从凶杀案的阴影中解脱，转而又掉进了伦理案的深坑，不由想对天长笑。人生如戏，他冷眼看别人的戏，不想别人看他的戏更愉悦。可他笑不出来，不仅面部僵硬，四肢更像灌了铅似得沉重。

身为富二代，他原本就被教导不可轻信表面，当初失去羽翼保护，被扔进残酷社会，变得更加敏马赛克，用敌意目光审视身边每人，有风吹草动就怀疑跟家人惨案有关。事实证明他完全错误，错过不少善良的朋友；而唯一未怀疑的偏偏是真凶，暗地里偷偷得意。

他等不及冲到葛律师面前，质问好友何故变死敌？仇恨深到杀之而后快。但这不是他的风格。隐忍。坚强。

第六十二章

他郑重地向侦探提出请求：陪我去见葛家乔。

葛律师大名即葛家乔，既然如今厌恶胜过尊重，敬称就免掉吧。时刻将恩惠放在嘴边、见仇家若无其事，这事他做不到。

侦探是典型夜猫子，企鹅在线，很快回复：当面对峙？也算解决办法。我只担心你人身安全，有我保护就嘿嘿~你假借叙家常的名义约他，随便用啥方式，别打草惊蛇，完事跟我说。

顾晟兴应承下来，怀着复杂心情找到通讯人列表最末端，组织语言发了条短信。

几乎同时，葛律师的回复就到了：行！我家不见不散！

顾晟兴读出了讨好意味，沉默。即使重重心思扰乱心扉，注重养生的他还是靠数祝江，强迫自己歇息。他不屑为人渣伤神，还想活得健康长寿、尽情调戏老婆呢。

这晚他又做了个梦，关于往昔。一睁眼，他仿佛置身于别墅庭院中，坐在木质秋千上。父亲推动他背部带动秋千摇晃，母亲端来水果盘喂给他们。他紧抓着扶绳，享受将全景尽收眼底，清风拂面的快乐，咯咯欢笑。

对，幼年期的顾晟兴爱笑，加上五官模子端正，被比喻成天使。顾晟兴对嫌浮夸的称谓持保留意见，但他确实曾经和阴郁二字无缘。

然后一穿鹅黄裙装的女孩出现在庭院外，母亲招手让她进来。小女孩身段窈窕，举止大方推门走近，被父亲搀上秋千。

……是尤芮。顾晟兴犹豫着想跳下去，身体却不能动弹，眼睁睁地看“她”侧头对他绽放笑颜。父亲使力，秋千大幅度晃动，周围景色变换，时暗时明。

原来这是潜藏在脑海深处的回忆。他被带领着回顾有尤芮存在的时光，将二人过往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干过所有铁哥们干的事，约私塾名师辅导课、分食冰激凌、到国外旅游，甚至顽皮地结伴摘邻居家的果实。

直到他参加夏令营，临出发前特地找住同小区的尤芮告别，尤芮手持新航模站在门口目送他，精致的脸蛋上写满不舍。但惨剧发生后，他再没见过尤芮。他被葬礼事宜搞得心力憔悴，无暇顾及友情，尤芮也没来和他腻歪……顾晟兴才想到反常之处，挺懊恼。很快他搬离旧址到新公寓，忙碌得想念朋友都来不及，时间长就淡忘了。

这就是他记得葛律师，却记不得尤芮的缘由。何况葛律师带他去的房子并非他熟悉的别墅，且每次都无家眷在，他天真地以为葛律师体贴，帮他避开充满悲哀回忆的小区；再说，妩媚阴柔的尤芮成年后英气勃勃，名字又换了，若非有提示，根本不往可疑处想。难怪不露陷。

待背景逐渐淡化，父母赫然站在眼前。他感觉眼眶潮湿，下意识摸去才发现热泪盈眶，心脏抽痛：真真久违了，假象也好啊。

母亲为他擦掉眼泪，嗔怪：“成家了还哭。”

顾晟兴略忐忑：“不反对男媳妇？”

“婚姻自由！”父亲斩钉截铁地赞成。他生前极有魄力，顾晟兴遗传了此优点。

生在富商家庭，顾晟兴没被逼迫联姻已是荣幸，得到开明支持更感动。他紧握母亲的手，又拉过父亲的，交叠在一起，生怕来之不易的幸福马上溜走。触感冰凉不似人的温度，却让他心安。

母亲又嘱咐：“尤家有苦衷，要把握分寸。”

“祝江也劝我适可而止。”

“说得对。他是个好孩子。”

恋人获得全家一致极高评价，顾晟兴大喜，正要絮叨些家长里短。忽然刺耳铃声作响，原来是闹钟忠实履行职责。深深看他一眼，父母的身影如烟般鬼魅消失，梦境重现漆黑。

三番两次被打断美好梦境，顾晟兴对闹钟的恨意上升到极点。他闭上眼睛抬手，狠狠将它砸在地板上；然后努力恢复心态平和，试图入睡，希望再入梦时能继续交谈。

闹钟摔破一角，机械零件也运转缓慢，却不依不饶地响着。顾晟兴大为光火，根本无法集中精神自我催眠。他烦躁地坐起身，室内气压急速下降，使整间公寓压抑无比。

松松最了解主人喜怒哀乐，着急地在门板上抓挠；很快牙膏效仿，举爪拍门。“咚啪”“刺啦”的噪音反而让他更加狂躁，板着脸垂眼盯着闹钟。

那是祝江添购的物品，猫头鹰形状，圆滚肚皮部位是钟面。祝江在超市一眼相中它，揶揄：“都是面瘫，真合适。”而此刻，猫头鹰凸出尖嘴被摔得分离，光秃秃孤零零地歪躺着，好不可怜。

顾晟兴突然火气全消，怜惜起无辜的它来。更重要的是，它是恋人的心意，贸然摔坏他后悔不迭，还有愧对祝江的感觉。

他仔细地拾起每片残骸，默默抚摸猫头鹰头顶那簇毛，像给它抚慰，然后取出修玻璃剩余的强力胶水，将位置摆准确、黏合。

可惜填补缝隙的某小零件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从表面看完好，一旦提起，嘴部就会断开，倍惊悚。罢了，改天撒娇卖萌，请祝江再挑选新的吧。他失望地将闹钟收进抽屉，和最珍惜的物品放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