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温怒瞪他一眼。
这个年代,小孩子结婚早,十四五岁成亲生小孩的不是没有,可尤温生活的新中国,十二岁就是一小学生,而且那方面教育比较少,他总觉得尤安还小,怎么可能懂这些?
“师父别生气。”尤安立马退了一步:“我不是说师父有想法,其实是徒儿我有想法。”
尤温更怒了:“你小小年纪,有什么想法?”早恋必须禁绝!这还怎么学习?
尤安刚刚那句明显是给师父下坡用的,没想到师父却赶鸭子上架,只能呆呆的啊了声,一脸无辜。
那小二见势不妙,连忙道:“包好了!客官!”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帮尤安解了围,尤温接过了纸袋付了银子,又看了眼尤安一甩袖子转身走人。
尤安却不怕了,赶紧跟了上去:“师父!先给我吃一块再走!”
尤温……
到了客栈歇息,尤温从包袱里掏出了他买的典籍,心道终于派上用场了。
尤安不明所以。
“我待会教你念书,学会了就赏你糕点。”
尤安嘴巴微张,却没反驳。
小孩子用心还是得放在学习上,尤温随手翻了翻那几本书,想了想该怎么教。
他在华山派长大,华山派作为一个武林门派自然更注重的是武力值的培养,至于文学修养方面止步于能看懂几个字就好,有些门下弟子更是大字不识,反正武学典籍也还是有画画的。
因此,尤温的学问也是了了。
“师父是想我去考状元么?”尤安问的认真。
这么一说,尤温倒真思量起来:“文武兼修。”不过武得回华山了再说,筑基可是大事,他不敢乱来,不过这样的话自己得早日回华山了。
尤安倒是真听话,随手挑了本看了起来。
尤温看他看的认真,也不敢打搅,默默的坐了许久,最后忍不住凑到了人跟前瞄着书。
尤安怕他眼睛疼,于是念了起来:“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 、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注①
“你看的懂?”
尤安瞥他一眼,不屑道:“不就是人人各有所利,世人良善,安守其份?”
尤温觉得自己没啥热闹可凑了,慢吞吞的踱步到窗边的座椅边坐下,推开了窗户。
与尤安相见,已经快一个月了,今日又到了十四。
此时满月已上树梢,皎洁明亮,照着外边车水马龙,街上流灯溢彩,各色灯笼照亮全洛阳,好一派富丽堂皇。
尤安的心思也被勾了过去,挤到了窗户边上,眼珠一转:“可惜我们来时不是牡丹花季,下次师父再带我来可好。”
尤温自然点头:“江湖中人行走江湖,何愁有见不到的美景?”就怕身边没人。
尤安嗯了声。
“晚上你早点休息,我待会儿出门。”
尤安诧异的看他一眼,心想这人难道真要出门花眠宿柳,惊异难定的点头。
尤温无奈:“我是去还剑。”
7、洛阳之行(上)
夜深露重。
尤温一身夜行衣到了温府墙垣之下。
他手中握剑,想着要不要直接把剑扔过去完事,最后悠悠叹了口气。
其实扔在大门口也是不错的。
踩地借力,尤温一跃。
温家庄虽然是武术世家,但似乎也没有重重防卫的习惯,一路过来,尤温就见了两拨弟子巡逻。而且根基也都一般。
不过想想,温家庄最出名大概是生女儿。
温家现任当家便是招来的贤婿,温夫人三年抱俩,可都是女儿,到了第三个,依旧是女儿,三人取名温小小,温倩倩,温容容,而且姿色都还不错。
这过几天要出嫁的就是温家大女儿,温小小。
温小小年芳十九,在武林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就是脾气火爆了点,跟他师姐一见投缘,是较为要好的姐妹。
尤温耳力极好,对巡逻的弟子们脚步判断准确,一路走来并没有岔子,到了温家庄正堂,恭恭敬敬的把剑放了上去。
终于能物归原主,尤温再次默默的叹气。
他正准备转身突然听到动静,赶紧抄起桌上的剑闪身躲了起来。
来人正是温小小跟她母亲。
温小小嚷嚷:“我不嫁!”
温母闺名温涟,虽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但今年也不过四十,只是声音威严:“由不得你不嫁!”
温小小:“为什么我要嫁?我是温家长女,本来就该招个夫婿进来。”
“就你性子能撑起温家庄?”
“那也不能让我去联姻!”温小小声音更大,情绪激动:“那劳什么子的孙仲品,我见都没见过!”
“放肆。”温涟怒斥:“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说什么话?再说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何不妥。”
温小小还想辩驳,却被刚进门的温容容打断了:“大姐又在哭闹?这小孩子讨不着糖的把戏现如今可不好用了。”
“温容容!你刚回来就跟我唱反调,又是什么意思!”
温容容睨她一眼:“婚期在即,大姐你也知道自己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想闹什么?想要更多嫁妆?”
“胡说!三妹你……”
“我?我向来只为温家庄打算,大姐实在不想嫁,孙公子要是愿意娶,我嫁!”
温小小一向说不过她,一咬牙跺脚跑了出去。
温涟叹息。
温容容却不在意:“娘,大姐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温涟闻言一怒:“你现在行径不放肆?她是你大姐,你能这么跟她说话么?”
温容容吐舌,笑咪咪起来:“我也是气气她,别让她老来叨扰娘。”说着,扶着温涟走了出去。
尤温待她们走远了方才现身,暗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放下剑走原路离了温家庄。
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三更了,尤温小心翼翼的钻窗户进门。
“你回来了?”
尤温忙道:“我吵醒你了?”
“我担心师父。”尤安起身,点亮了油灯,上下打量着尤温。
尤温好笑:“你担心我被逮着?”
“逮着了也就是丢华山派的脸而已。我是怕刀剑无眼,师父受伤。”尤安见他没事,悻悻然的吹灭了油灯。
尤安疲倦的的回到床上,尤温紧接着钻了进去。
“明日我们就去拜访温家庄?”
尤温思考了片刻:“嗯。”
尤安轻轻嗯了声,在被窝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尤温带着徒弟来到温家庄时还有些忐忑,只希望他别倒霉到碰见温倩倩跟温容容。
因为是私人道贺,尤温直接求见的是温小小,温家庄家丁直接带他到了温家大堂。
温小小早就候在那里,新嫁娘的脸上毫无喜色,只是好奇的盯了尤安会,叫人给俩人奉了茶:“你师姐这一年来可好?”
尤温老老实实的回答:“除了被师父勒令不准下山,其他都还不错。”
“她呀……”温小小笑了起来,声音清脆,笑着又突然想起了自己,由喜转悲:“哎,我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尤温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除了贺礼,师姐还让我带了封信给温姑娘你。”
温小小身边伺候的丫鬟接了信,温小小迅速看了遍,柳眉轻皱。
她正待说话,大门口却传来了一声怒斥:“好啊!你们!原来是你们合伙暗算我!”
尤温暗道不妙,转头就看见温倩倩跟温容容站在门口,温容容已然拔剑,那剑分明就是昨晚他归回的那把。
温小小脸色不好看,站起身来:“三妹你这是做甚?”
“这小子根本就不是烈阳剑的徒弟,那日我跟二姐在通州县就是被他跟他身边的小孩子合伙算计的!”
尤温诶了一声,疑惑的看向自己徒弟。
他徒弟冷哼一声,嘴角扬起,分明是在嘲笑。
尤温只想扶额。
原来温倩倩跟温容容听闻烈阳剑尤剑逸的大徒弟到了府上,自然十分好奇,两姐妹一商量,反正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也就来看看了。
这一看不得了,这小子分明在通州县说自己是个书生,而那个小孩就是在破庙用迷香迷倒她俩的罪魁祸首,现在一个摇身变成了尤温,两人还来她们府上做客,温容容性格刚烈,当然二话不说直接拔剑。
尤温忙道:“那天我是情不得已,才会假扮书生,没想到会遇到两位姑娘。”
“那公子怎么跟这个小贼在一起?”温倩倩皱眉。
尤温皱眉:“这是我闯荡江湖收的徒弟,不是什么小贼。”
“收徒弟?”温小小愣了下,尤温自个还没出师呢,收什么徒弟?
“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尤温表示。
“误会?”那天在破庙不是你徒弟放的迷烟?我看他年纪下所以没防备,却没想他一个小小孩子,却与贼人为伍。”温容容说贼人的时候盯着尤温,分明在控诉他。
尤安年纪最小,其实装装可怜道声姐姐糊弄一下也可能就过去了,但他生性倔强,哪管这些:“迷烟是我放的,但是跟我师父毫无关系。”
尤温一听这话就忍不住叹气,立刻的把徒弟拉到他身后,抱拳弯腰道歉:“不瞒各位,我徒弟先前是被那采花贼所迫,因此才做了糊涂事。”顿了顿,望向温倩倩解释起来:“那天我正躲避仇家所以略做伪装,听两位姑娘说了采花贼之事又放心不下,才会一路跟踪到了破庙。却也没想到正好遇到……后来我与采花贼缠斗出了破庙,回到庙中两位已经离开了,我才把尤安从那采花贼手中救了出来。”
魔教之事万万不可提,尤温能把一切事推到那采花贼身上,希冀那真正的采花贼后来不曾出现过:“我见他身世可怜,因此收留在身边。”
在场三姐妹表情各异,尤安却冷哼一声,小脑袋一伸,下巴一昂:“你们看我像坏人,尽管打杀便是。”
温小小却觉得好笑,她昨晚刚被温容容奚落,这会看她吃鳖正好出了口气,而且尤安确实可爱,不由调笑起来:“小弟弟你要让我们打杀,起码得先从你师父背后出来啊。”
尤安还真走了出来:“反正我小乞儿一个,无父无母也没人为我伤心,你们尽管上吧。”
这么个十一二岁的小孩,还没她们高,温容容怎么会随便出手?这可不是持强凌弱的问题是,压根是欺负小孩子。
尤温赶紧将人再次拉到自己身后,瞪了尤安一眼,转身又再道歉:“是我管教不好,二位姑娘不要生气。”
这次,温倩倩终于再次开口:“看这位公子是不是华山派人不是容易?华山派前来贺喜之人不还住在庄里?”
尤温哦了一声:“不知道是我华山的哪位?”官方代表啊。
“是‘公子剑’吴秋略。”温小小道。
“大师兄?”尤温诧异,吴秋略没事干了?
话刚落音,就有笑声传来,却未见到人影。
温倩倩温容容姐妹疑惑的回头,见人虽远这声音却似近在耳边,可见此人内力深厚。等两姐妹反应过来,眼前就突然出现了一人,只见他穿着随意,却器宇轩昂,丰神隽朗,剑眉星目,腰间别着一个酒壶,酒壶古朴光洁,背上背着一把剑,剑鞘毫无装饰,见到尤温又是哈哈一笑,脸上出现两个酒窝:“我道是谁,原来是师弟!”
8、洛阳之行(下)
尤温一扯嘴角:“师兄!”金手指死开。
“师弟近日状似唐突了不少美人啊。”我滚了谁给你撑腰?
尤温抱拳,然后拿眼瞅了瞅温倩倩温容容,一脸愧色:“师兄快别说了。”要躺枪就速来。
吴秋略又是一笑,俊眸看向温倩倩:“我刚听这位温姑娘要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既然已经认明白了人,温倩倩纵使心里再有疑问也不敢再纠缠,再问就是不相信他华山派的信誉,质疑华山派弟子的为人,也是自己愚钝了,只能笑道:“只是一场误会,误会。”转念一想又叹息:“倒是我跟容容要谢谢尤少侠的救命之恩呢。”
尤温从公子变成了少侠,心中暗叹这温倩倩果然智商超群,嘴上赶忙道:“我也是误打误撞,岂敢。”
温容容还想说话,却被温倩倩止住了,几人又说了互相恭维了几句,三姐妹回了内院。
“哼,刚为何不让我问清楚,难道我们还怕了不成。”温容容还是不服气。
温倩倩皱眉:“三妹。”
温小小这时大概已经猜到了来龙去脉,不由冷笑一声。
温容容更是不服:“二姐难道怕了不成?”
“三妹,你道你手中的剑是怎么回来的?”
温容容愣了愣。
“当时破庙只有我们几人,尤少侠也承认了那天是他救了我们。”温倩倩盯着自家妹妹:“人家没有拿这剑来你家要一句谢,你又当是为何?”
温容容抿唇,脸上有些羞愧:“我们被采花贼迷晕一事不能外传。”
温倩倩却目光一凝,恼怒起来:“他尤温只是华山新秀,却夜闯我温家庄无人察觉,从今往后,这段往事不准再提!”走了几步,又叹息起来:“他华山派百年基业,本就是武林泰山北斗,如今吴秋略跟尤温都不是泛泛之辈,武林格局怕一时难变。”
温小小叹息一声,却不说话,心道这个妹妹一心挂念壮大温家庄,却不知道能走多远,只希望不要走上歪路。
论起身份来,尤温跟吴秋略都有极大可能是华山派未来实权的实权人物,温家庄自然不敢怠慢,把两人安排在了一个院落住着,还安排了不少人伺候。
这会,两人正在对月畅饮,尤安正在吃糕点。
吴秋略仔细打量着尤安,思考不客气:“这是你收的徒弟?”
尤温点头:“年纪是有些稍大了,不过他根基不错,一定能赶上其他弟子。”
“根基不错?”吴秋略大笑。
尤安一挑眉,抬头道:“师伯真乃神人也。”
“哦?”
尤安倒也不含蓄:“几眼就能瞧出我不是练武的料。”
“哈哈哈哈。”吴秋略再次大笑,拍了拍尤温肩膀:“师弟,你这徒弟的性子可比你有意思多了,挺像我小时候,要不是这柳眉杏眼琼鼻唇红齿白,我还真觉得是遇到了以前的自己呢。”说着还拿手指弹了弹尤安脸颊。
尤安抬手就想拍开吴秋略的手,却被那人抢了先机躲开了,这下眉毛都皱到了一块:“我倒是怀疑,要不是我师父作证,我肯定以为自己遇到了哪个权贵世家的纨绔子弟呢。”
吴秋略看了眼自己,拍了拍身上的灰,一瞬间飞沙走石,又摸了摸鼻子:“我倒是想当当纨绔子弟呢。”
这人泥巴里滚上来的?尤安目瞪口呆,先前他只觉得师伯这衣服灰不溜秋的,却没想到根本是灰烬漫身,赶紧的护住了自己的糕点,嘴角都僵了:“师伯还真是不拘一格不拘小节,将来必是能成大事者。”
“啧。”吴秋略被人嘲讽,眼神明明暗暗,端着酒杯道:“师弟,你从哪里捡来这文绉绉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