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却情山万水长——冬冬的小爱人
冬冬的小爱人  发于:2015年0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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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天色太黑了,我也不曾瞧见他的模样……”

又是“啪”的一个耳光,董淑莲的阿爹气的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滚!你这立时便给我滚了!别在我眼前出现!我董家没你这么个妹伢!也脏了我这块地!若是再让我见着你,我便是要揭了你的皮!”

好像发生的很快,董莲淑就这样被从家里赶了出去。她不知道去哪里,心里也一阵死灰。她从东边出了寨子,来到了金云河畔。

水面上映出了她憔悴的脸,那上面还有两股清泪流过的痕迹,散乱的发垂在双鬓,说不出的落魄。

没有多想,她跳入了水中,想沉在金云河底,随着河水飘到不知名的远处,再不会到这大寨中来。

她的头没入了水里,思绪也变得不再清明起来,身子越来越轻,可却还在向着水下沉去。这时,她好像有听到“噗”的水花声,似乎是有人跳下水来,正向她游过来。然后,那个人将她从冰冷的水里捞起,拍打着她的脸,不断地想唤醒她已然开始涣散的意识。

醒来之后,她发现自己躺在一栋茅屋里,有个长相憨厚的男人在一旁捣鼓着锅灶。

男人发现她醒了过来,忙不迭的走到跟前问东问西,可她装作是失去了记忆,一律的摇头说不知道。男人叹息一声,便说道:“既然这样,你便先在这里住下吧。等你记起了,或是家里人找了过来,我便将你再送回去。”

这是个不错的男人,住在这大寨的东山边上,倒也幽静得很。这些日子处下来,董淑莲便也知道了,这个男人姓齐,因父母早亡,便守着这个茅屋过日子,也不曾有妹伢看上他平凡的模样和贫苦的家境,也就单着到了现在。

人是极好的人,只可惜了……董莲淑心里想着。

她装着不再记起从前的事。寨中的董家也只对着外边儿说,董淑莲突发疾病死了,还像模像样的办了个丧礼。这些,都是上山砍柴的那个男人碰巧遇上下葬的队伍听来的。董莲淑也只苦笑着想,阿爹宁愿自己个儿死了吧。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的光景。董莲淑的肚子愈发大起来,那个男人也想照顾自个儿媳妇一样的照顾着她,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笑,两个人俨然是一对等待伢仔出生的爹娘。着两个月中,中寨寨主和大寨寨主相继故去了。那些个刀口子上营生的人,对生生死死原本就不曾在意,中寨寨主突然亡故也是水上讨生活的人的意料中事。不过,接掌权柄的齐恒天可是个狠辣的主,他愣是把那条要了自个阿爹性命的船,在它回程的时候截了下来,用一船人的性命祭奠了故去的阿爹。一时间,齐恒天的名声一时无二,凡是灵江上的船头,莫不谈他色变的,每次路过,也都亲自奉上孝敬银子,不敢怠慢。

只这大寨寨主突然亡故,让人有些错愕起来。原来,两月前的某日,墨寨主正在家中的花园里怡然养心,董家家主突然间造访,代为掌事的墨淳熙又不在,管家便只好把他带到了墨寨主的跟前,想着两家即将成为亲家,也不大妨事。哪里知道,董家不明墨寨主当下的身子状况,一股脑把退婚的事儿说了,把董淑莲离家、亡故的事儿也说了。墨寨主面前说着没事儿,一转眼,等董家家主前脚刚迈出门去,后脚墨寨主便昏厥了过去,之后就再也没起来。两个月一拖,终究是去见了金云大神。

墨寨主的葬礼过了没许久,中寨那里突然穿过消息来说,魏瑶怀上了齐恒天的伢仔,已经有三个多月的光景了。大寨里,魏家自然是欢喜得紧,只是不敢在此时有甚欢天喜地的表露。但墨淳熙却觉得是一阵天旋地转,恨得咬牙切齿!

恰巧这时,朝廷中有人扮作商人的模样进了大寨,想要拜见墨淳熙。寨中长老劝着墨淳熙莫要见他,墨淳熙却全然不顾的见了。一听来意,墨淳熙整个心情舒畅起来。

原来,那艘杀了中寨寨主,然后被齐恒天截下杀了全员的船,是一艘半官半商的船。那艘船是奉着朝廷的旨意,从长沙府经灵江向着上灵县城运送军需。只这船的船头是新人,不懂这灵江上的规矩,也不知中寨人的存在,遇上了中寨截船便不停有历练的船员劝告,拼死抵抗。那中寨寨主也不曾知晓“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说法,站在船头指派着众人,被这新船头以“擒贼先擒王”扎成了刺猬。之后,便被齐恒天截了下来,杀了全船的人。

若这是一艘普通的商船,朝廷也定不会这般恼怒。只这艘船的新船头,正是这长沙府尹的外甥,原想着这一走船能赚不少,却不曾想赔上了身家性命。这长沙府尹自然是恼怒万分,立即呈报朝廷“剿匪”。旨意到上灵城时,上灵县丞深知这中寨地势易守不易攻,唯有从大寨那个方向出击,方能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于是,上灵县丞便派人找上了墨淳熙,希望墨淳熙能够保密,并配合朝廷剿匪。墨淳熙自然是满口的答应,心里喜不自胜。

经过又三个月的精密筹划,朝廷先是不断地派精兵,扮成商贾的模样进驻大寨里,然后在一个月的大寨例会上,将大寨中的所有精装人力,都以朝廷与大寨寨主的双重名义收编了起来。墨淳熙还顾忌着寨民们的想法,便诌出个原由来说,这是金云大神降临到中寨那些个不信他的水贼们头上的惩罚!

是夜,月亮躲在山的那边,整个金云河两岸都是一片灰黑的色彩。

突然,中寨里燃起了冲天的火光,还有那震天的喊杀声、妇孺的哭喊声,混作了一片。大寨中的很多人望着东南边的那熊熊的火光,也是彻夜未眠。

那个夜里,中寨死了许多的人,当然,朝廷和大寨也死了好多的人。包括齐恒天、齐威天,还有住在大寨东山边的那个温柔却憨厚的男人。

知道这个消息时,董莲淑像是感觉晴天霹雳般。突地吐了一口血,然后便觉着腹痛难忍,第二日产下了一个死胎。想着这些日子的悲痛,这个消息便是最后一根稻草了吧,她闭上眼睛躺下。

第三日的时候,有个男人带着一个女人走进了这个屋子。身体还很虚弱的董莲淑,一眼便认出了魏瑶。那时,魏瑶正挺着个大肚子,被那个男人抱着昏迷不醒。

男人把魏瑶放下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我见过你,你便是董莲淑吧?我叫齐罗天,是她丈夫的三弟。我晓得你俩姐妹感情好,现下便把她托付给你。我大哥昨日被逼着跳下了青崖,万是没有活着的机会了。我还要赶紧着回到兄弟们那里去,不然这中寨可就真的完了。可又不能带着嫂嫂,便把她放在你这里,待我来日把中寨安下来了,再来接她回去。”

说着,齐罗天磕了三个响头,也不等董淑莲做什么反应,便迈着坚决的步子出门远去了。再见他时,已然是齐文三四岁的模样了。

那么多人故去,可金云河、清水溪还是那么的清澈宁静。

两个女人相互支撑着过日子。魏瑶一心寻死,董莲淑却让他想想自己肚子里的伢仔,那是齐恒天的骨肉。魏瑶这才放下了念头,董莲淑却不知道,在这个伢仔降生之后,还能用什么原由挡着魏瑶心中的死念。

伢仔降生之后,魏瑶说:“莫再让他像他阿爹一样的舞刀弄枪,便取个‘文’字吧。也要记得,莫在让他回了中寨去讨生活。切记。”

是夜,魏瑶不顾劝阻地站在山后的分口里,呆呆的向东南望着中寨的那片焦土,静默的落泪,却不曾言语什么。第二日便一病不起,撑着不到三天,便撒手西去。

不多时,便有中寨的人过来将魏瑶的尸身抬走了,却依着她的意思,把齐文留在了董淑莲的身边。

中寨的那些个人,被朝廷和大寨的人围在金云山里过了几个月,朝廷军饷吃紧,再加之墨淳熙听得中寨人传出话来说,魏瑶死了,只留了个伢仔下来,便再没了坚持的念头。于是,朝廷与中寨便各自休兵,还放出话来说,是给中寨人一个教训,看着金云大神的仁慈面上,并不想赶尽杀绝。

当初想要的东西一旦成了焦土,化成了虚无,墨淳熙怎么都觉得不真实,也真切的觉得自己的作为有些荒诞起来。

墨淳熙觉得有点累了……忽然间,他有点想那个娇羞的董淑莲起来……

一行清泪从眼角落下……可一睁眼,他还是那个大寨寨主——墨淳熙!

【附:为毛这个故事生生的讲了四章呢!好吧……这也是我没想到的……我想把整个小说加在另一个故事上,让小说显得完整些。可现在觉得又犯了一个毛病,那就是,作为基础的故事有些喧宾夺主起来,拖得太长。以至于在《故事(下)》之后又加一张《故事(末)》……汗颜……本人首部BL小说《移情别恋》就是这样,也是我最不满意的地方。不管怎样,这个作为前奏铺陈的故事终究是结束了,下一章该回到正轨上去了!】

第十九章:晚春

故事说完了,正如淑姨在那最后说的一句:生活还得继续。

我问淑姨:“所以,墨淳熙是把我当作他那个未出世的伢仔了?”

淑姨笑着揉揉我的头,说道:“你可别忘了,墨淳熙能当着这么多年的寨主,便也是有几分过人之处的。我那些个托词,绝不能够瞒得了他的眼睛。他看到你的那一霎便就猜着了八九分,再见着了我,他就确信了十分了。”

“既然他都已经晓得,我并不是他的伢仔,他还为甚要我去大寨里跟着他去?”我心里一阵的疑惑。

“你不是他的伢仔,是谁的?”淑姨不答我的话,径自的问我。

“当然是齐恒天和魏九……”我回着话,却在说到我娘时,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下你该晓得了。因为你是九娘的伢仔,因为你的眉眼长的都与她极相象。他想把你罗在自己身边,也是睹人思人罢了。”说着,淑姨冷笑了一声,声音却有些难解的惆怅,“现下想想,墨淳熙也怪可怜的紧,都这许多年过去了,应该放下的还堆积在心里头……”

“他对我阿爹恨成那个样,淑姨,你确信他不会做出什么让我不知怎生可好的事儿来?”我心里还是有些忧心。

淑姨却是整了整衣服的裙摆,“文伢子,以墨淳熙的性子,若是你想躲,怕是要把事情往不堪的地步去推。若是你依着他的性子来,却让他看不到任何希冀,他也便就撒开了手。眼下,他便是对魏瑶还有念想,心里的那根线还没有完全断了。你这个时候去,便是要让他知道,魏瑶已经走了。而你,是他和齐恒天的伢仔,齐文。再者说,你不是不想做墨大少的男妾么?正好,现下以墨家三少的身份进墨家的门,让墨大少断了这个念想。”

说完,淑姨对着黛色的山幕,长长的叹息一声:“这也是为了墨大少好啊!我可不想他在来日像他阿爹一样,那样,便生生的糟蹋了这么标致的一个人。”

“淑姨”我叫了她一声,她转头看我,“你现下还喜欢墨淳熙吗?”

淑姨笑了笑,声音里带着无法言说的沧桑,“喜不喜欢还有什么重要的?这半辈子都过来了,也没甚意义。谁不是过一天算一天,谁离开了谁,不也是一样的过?”

听了这话,我竟无言以对。

过了会儿,淑姨打破了沉寂,对我说:“明日里,你便跟着墨淳熙过去大寨吧。想来,他也不会亏待了你。”

“我走了,那淑姨你怎么办?我可不想让你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呆在这里。”

淑姨笑了,“文伢子果然是个可人的,却还把我放在心里呢。我呢,待你走后,想去中寨,或是去更广阔的山水外头去看看。离了这片水土,许着我也能过得快活些。”

“淑姨,你既要先去中寨,明个早上我便陪着你去一趟吧,过了晌午我再回大寨去。可好?”其实在心里头,我还是想着能去中寨里一趟,或是为着齐洋在那里头罢,或又不是。不管是不是,心里头总有个感觉告诉我,明个中寨这一趟我必然是要去的。至于为甚会有这种感觉,我却不晓得了。

“那明早走之前,便留张纸条吧,免得让那个人急将起来,却又不晓得闹出什么名堂出来。”淑姨宠溺的看我,温柔的抚弄着我头顶的短发,说道。

天蒙蒙亮时,我与淑姨便起身了。

此时正是初夏,早上的空气微微带着些晚春的凉意,水面上也还都漂浮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竹筏在水面上漂浮行进,人就好像在云雾中飞翔一样。长长的竹撑儿没入水中,随着男人肌肉有力的一个跳动,竹筏便划开平静的水面,不时地激起朵朵的水花,溅在蓝色的衣摆上,便又是一朵清新淡抹的蓝彩。水中不时能见到呆呆的青鱼,被竹撑儿惊着了,便用尾巴在水面上甩出一大波的涟漪,然后深深地潜入水底。

竹筏轻轻地撞上了河岸,我与淑姨道了声谢便下了竹筏,向中寨的侧门走过去。

门上的人晓得这是淑姨,便一径的开了门。进了门便一直是向上的路。拾阶而上,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了这段路的顶上,再继续走,便又都是下坡的路了。

我转身向左手边望去,原来这里可以望见那蒙蒙水雾罩住的宽阔水面,那里正是金云河与灵江汇合的地方罢。而在我的身后,便是一个威武雄壮的门楼,门上挂着一块匾,写着“灵水水灵”四个烫金的字。淑姨抬脚便进了门,我猜想着,这里便是中寨大堂了罢。

大堂与前儿说的中堂是两回子事情。大堂是一寨之主所在的家室,譬若大寨墨家、中寨齐家,这些家室的家长,既是族长,也是寨主。中堂比着大堂小些,却也是大堂的正室,只有娶了正妻,并有了伢仔了之后,中堂才算有了接继的香火。十几年之前,墨淳熙阿爹斥责他中堂空落,便也是这个道理。然则那时,墨淳熙的侧室已然诞下一子,此人便是墨毅。后来,墨淳熙知晓魏九娘与董淑莲相继离尘,便将墨毅的娘亲徐氏扶正,这便有了大寨中堂,墨毅也才成为中堂所出。而那墨段并不是徐氏所生,是当年与墨淳熙有染的寡妇生养的。可惜那寡妇生养他时难产,墨段降生后不久便血崩而亡。墨淳熙念她可怜,更念这伢仔可怜,便将他过继与了徐氏抚养,徐氏喜不自胜,更将他看做自己亲生一般。由是,中堂才算有了两个伢仔。

这头里的中堂与大堂之别,我原是晓得的。只这后头的墨家中堂的这些个情状,我还是后来听翠嫂谈起过。

这些自不用再多提。

眼下,我们便是到了中寨大堂,齐家管家刚起。他也是认得淑姨的,只不认得我。淑姨指着我,道了我的名姓,这管家便立时对我恭敬起来。

被问及自个当家扛把子可曾起来时,那管家想了想说:“许是没起吧。昨个夜里约莫到了子时方才歇下,现下怕是正睡熟着呢。若是淑姨有甚么急事儿,我这便叫当家的起身。”

淑姨忙叫住他说,“也没甚么急赶着的事情,便是来歇脚个两天。当家的辛苦着,便让他睡着罢,不妨事。”

“嗯。”管家点了点头,却忽然想及什么,说道,“当家的睡着怕是没起,不过少当家的却早早儿的起了,现下怕是已经在祠堂里了。要不,我带着您二位去见见少当家的,如何?”

“洋伢子?他可如何起得这般早?”淑姨有些惊讶,便回头对我说道,“想着洋伢子定是早早起了历练着,便才有了那样铜墙铁柱般的身子。你要是有他这样一半,我便不知道要少操多少心呢!”

“淑姨这话便有些说岔了。我瞧着文伢子,倒也不像个文弱的主儿。即便是身子上虚着点儿,可只要这脑袋上灵光着些,可比不得我们这些人,整天只知道干粗活呢!要说我们少当家,在祠堂里却也不曾历练什么筋骨,却总是坐在祠堂的先人画像前。以前是一坐便是小半天,这端午去大寨里头参加了一回龙舟赛回来,在这祠堂里有时一呆便是一整天起来,任谁去劝都不出来,让人抓不着头脑,也让当家的没了主意。想着今次龙舟赛败了,少当家心里定是有些烦闷,或是心里头觉着愧对先人,故而把自己关闷在里头,当家的也只能随他去。”管家像是好容易撞见一个说话的人,一股脑的说了这许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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