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他的脑海,便产生了个荒诞的想法。
他想把生米煮成熟饭,然后一切就会回到自己想要的路子上来。
顺着这个心思,他便写了份信,托人带到魏家,指明了要送给魏瑶。可传信的人儿把信带到了,却没见到魏瑶其人。
原来,那日的午饭,董莲淑便同往常一样留在魏家同魏瑶一道吃的。饭后,魏瑶想及节前,她们两人在金云大神庙里请愿,请的便是这如意郎君的愿。如今她俩一前一后果然都得了,便一同去了神庙还愿。故而,传信的并未见到魏瑶,将信递给了魏家的管事,嘱咐一句“交给九娘便是”就走了。
待魏瑶二人还愿回来,管事将信交给她。魏瑶拆开来看,这封信并没有抬头和落款,问了管事的,管事回了句“是墨家中堂的小厮递过来的”。魏瑶心里直纳闷儿,却一会儿,心里便分明起来。想到:前些日子听阿爹提起过,墨家向董家提亲了,那提亲彩礼的架势,让许多人家都羡慕得紧,也直遗憾着不能将妹伢嫁到这样的人家。
可虽然两家已经有了婚约,但是婚前男女接触大抵是少见的。因这些个男女都有些害臊,都怕着别个笑谈起来。这一层看,墨淳熙不直接将信送到董家门上也是必然之举。想来魏董两家亲善,魏瑶与董莲淑又时常处在一块儿,这些事情约莫大伙儿也都是知道的。再加之魏瑶也应了要许给中寨中堂齐家,这封信便定然不会是给魏瑶的,那便只有一个:墨淳熙现下写这封信,还指名的让魏瑶接收,定当是想让魏瑶去做这个牵线的红娘,不让旁人知晓。不然说将开来,两人还不羞红了脸面?那婚礼上可便有的噱头浑闹去了。
想通了这一层,魏瑶便将信递给了一边休憩的董淑莲。董淑莲有些羞笑的打开,发现上头只有淡淡的一行字,字体却如人一般俊气逼人——“今晚戌时,寨北桃林见”。
那日晚上,月亮低低地挂在天边,却没有给这黑色的天地带来多少的光明。倒是那夜空中,有无数的星辰在闪闪发亮。
墨淳熙打着火把走进桃林,远远地便望见一袭的白,像极了那蟾宫里走下来的仙子。他脑海里忽的想到并勾勒着,这件衣裳正穿在魏瑶的身上,此刻该是如何的动人楚楚。只可恨今晚月色晦暗,让他看不清她的面容,她那堪称绝世的面容。
他加快脚步走到她的身边,他从身后抱住她,这感觉与那日他见她的情状却是契合的。他问她许多的话,可她娇羞的没回,和着这朦胧的月色,更勾起了他原始的冀望。
熄灭火把,在晦暗的月色中,他将她在原始的世界里抛起,一起攀登到快乐的山巅。
生米终于煮成熟饭了!墨淳熙重新穿上里衣时,他心里的那块石头终究是落了地。
可当他重新燃起火把,对上那张意犹未尽的面庞时,他整个人就像掉进了一个冰窟,僵结在那里,片刻之后,慌张的穿上衣服,然后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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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故事(下)
墨淳熙怎么也想不明白,为甚那夜里来的人是董莲淑,却不是魏瑶。自己为甚都不曾确认她的身份后再行事,为甚对她的柔顺没有存半分的怀疑……
想来想去,最终将这些就归结在了一点上:在那样心情荡漾的时刻,还哪里会想那么多。现在想来,真真是后悔极了。
墨淳熙一连几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瞅着墨董两家的婚期将至,他一个头两个大。
恰在这时,传来魏瑶出嫁的消息。
墨淳熙是从碎言的丫头那里听得这个消息的,他手上端着的茶盏掉在了地上,立刻便化作了一片碎渣,就像他怀里惴惴的揣着的期念。
他不敢相信,这些都是怎么一回子事情。待他愣愣地回到里屋里坐下,瞅着满桌的瓷碗晃的刺眼,便一股脑的扑下了桌子,那些个瓷碗便叮叮当当的碎了一地。
也不知愣愣的坐了多久,忽然间,他冲出了院门,奔着大门而去。可就在离着大门还有十来步的时候,只听得耳边一声呵斥,立即便有几个力士抓住了他的手臂,另一些抢先一步关上了大门。
“今个是她魏九娘出嫁的日子,看样子你便是知道了这个消息。罢了,也省的我去知会你一声,”墨寨主走到墨淳熙的跟前,墨淳熙的眼里恨恨地看着他,他一个扬手,“啪”的一声,一个巴掌响亮地落在了墨淳熙的脸颊上,“你现下要知道,你是这大寨寨主的伢仔,并不是甚么流氓市井!先生平日里教的你那些个文礼,你可都忘干净了么?!这闹别个嫁娶婚礼的事情,莫说是他娶婆娘的是中寨的中堂家,便是一介寨民,你也是想都不要想!给我安生的呆着吧!这大门,你是一步都不许迈出去!否则,看我不打烂了你的头!”
“那不是他的婆娘!是他抢得我的!是我先遇上的!”墨淳熙有些不甘地嚷道。
“他何曾抢了你的?你的婆娘是董家小姐董莲淑!你莫要忘了!再过几日,我便上门与董家议论着,早些把这婚事给办了,让你做事也知道个轻重些!”墨寨主坚定地说完,转身欲走,只听得身后墨淳熙使尽全力挣脱了两个力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骨头与地板接触的声响,在空旷的门庭里回荡,让人听着就觉得疼得慌。墨寨主停下了脚步,不敢相信地转身看他,却听得墨淳熙说道:“阿爹!长这么大,我并没有求过你什么,也不曾下跪求过任何人。今个我便向你跪下,求求阿爹能让我走出这个门……董莲淑……是我对不起她。但是,我对她并不是喜欢,那次把刀和耳环送给她,也不曾有着要娶她过门的意思……”
“那时送出去,你为何不说?我都已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许下了话,让她等着做大寨少夫人。现如今若反悔,你让人家妹伢可再怎么嫁出去?”
“我管不了那许多,我只晓得,我并不喜欢她,不想跟她过一辈子……我……我可以帮她找个好人家……若是董淑莲嫁不出去,这……这也要怨我甚么?”
“混账东西!”墨寨主打断他的话,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墨淳熙,气的浑身直直的颤抖起来,“这话是谁教你的?!”
一旁的管家上来捶了捶墨寨主的后背,有些责备的看着墨淳熙道:“少主你便少说几句话吧。当家的这些日子身子不大舒坦,前儿巫医刚来瞧过,说是小病,也不打紧,只是要好生的静养着,不宜动气。若是一动气,五内郁结,到时怕是要落下大病呢!”
可这些不痛不痒的话,管家平日里说得倒多了,墨淳熙也没听进耳里去,直直的看着墨寨主回道:“这话是我娘教我的!”
显然,这句话在墨寨主的心上狠狠的敲了一记,顿时愣在了那里,可墨淳熙的话并没有停住,像报复一般的像任何想阻止自己的人开炮:“我娘在临走的时候把我叫到跟前。阿爹,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她说她恨你!因为你不喜欢她,却把她娶进了门,让她一辈子守着自己个儿的影子!我不想做第二个你,也不想让董莲淑做第二个我娘!是,若是我走出了这个门,便是丢了你的脸面,可是,脸面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要牺牲自个儿和旁个的一辈子?我娘走的时候,你甚至连看她都没有,我就在她身边,可她望着那个门口,直到渐渐闭上眼也没等来你。你祸害了我娘,难道还不够吗?还要来拉扯着我的一辈子才算?阿爹,你怎么能就这么自私!”
墨寨主看着墨淳熙夺眶而出的泪水,怔愣的一个站立不稳便要向后倒去,幸着身旁的管家扶了一把。他渐渐地闭上眼,有些无奈的闭上眼,对着那些个力士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说道:“罢了吧,让他出去……让他出去吧……”
墨淳熙兴奋的起身,一个箭步便奔出了门去。
墨寨主闭着眼,嘴角却泛出一丝的微笑,在管家的搀扶下慢慢地转身,向自己屋内走去。不大会儿,他觉着喉咙有些不舒服,猛地一咳嗽,吐出一口血痰,整个人便瘫软了下去。
那头,墨淳熙赶到时,只收获了一地的苍凉。迎亲的队伍早就已经上了路,估算着此时已经过了金云河,到了中寨的地界,追,是再也来不及的事情了。
这时,墨家中堂的管家气喘吁吁地找到有些失魂落魄的他,对他说道:“哎哟~少主你快点儿的回去吧!当家的现下怕是状况特别不好,你得会去看着些!”
“我不回去!回去作甚?现下怕是后悔了,把我叫回去,怕我惹着事情,然后再把我关起来?”墨淳熙想想便有些恼了,若不是他阻拦着,拖了那些个时辰,恐怕他追上花轿还能来得及,想想又加了句,“莫说他是病了,便是死了,也不要来烦恼我!”
管家知他是说着气话,只叹息一声,回去便回说:“少主没追着花轿,心情正烦闷着。我告诉他当家的正病着,他二话不说便急着要回来。可我想着,他现下回来怕也是要有一番闹腾呢,便让他在外头歇下了,待他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头脑也明白了些,我再让他回来,给当家的赔罪。”
墨寨主也知道墨淳熙的性子,心下也知道管家这些话是安慰着他说的,直咳嗽了几声便复又面朝床内躺下了,过了一会儿便又咳了几声……就这样,断断续续地咳嗽了一天一夜,端上来的药虽有众人劝着,也不曾动过。管家差人劝着墨淳熙回来,可他仍在气头上,越劝反倒越不肯回来了。
却在这时,有人到门庭上,指着墨家的门楣骂将起来,说是甚么“花心少主戏玩妹伢”。管家笑脸走出门去,将那人迎进来,方才了解事情。
原来三月以前,墨家在庆贺墨寨主寿辰时,雇佣了周边一些人家的妹伢打打下手。墨淳熙那是满心满念的都是魏瑶魏九娘,看到了个长相酷似的,便与她一番云雨,后来方知她是个寨南守寡的。两个各取所需,妹伢后来也不曾寻来,便也就没放在心上。哪知,那妹伢竟然怀上了身孕。前些日子还好,只这三个月一过,身形也再难掩藏起来。一个嫠妇有了身孕,这让夫家感觉奇耻大辱,便对她不断逼问。知晓了对方是墨淳熙之后,便一径的找上了门来。
管家知道兹事体大,也不敢有所隐瞒,便一边着人去寻墨淳熙回来,一边想着如何婉言向墨寨主讲说。哪知,虽是已经极尽委婉,但墨寨主仍旧是眼前一黑的晕了过去。再醒来时,手上便已经颤抖,口中不断的念叨着:“作孽啊……这是要作孽啊……原是我做错了什么……向我索债来了……”
可墨淳熙终究还是没有回来,仍旧是墨寨主做主,将那个寡妇暂领进了墨家的门,并向这寡妇的夫家赔了不少的歉意和礼金,更放言会严厉管教墨家不孝子,这件事情才大概算过了去。
两个月的光景,墨淳熙整个人都少见踪迹,整天儿的见头不见尾。偶尔回来一趟,睡一会儿便又出去了。管家碰见过他一次,劝他去看看当家的,他也只是冷哼一声道:“这一套用的可算还少么?今次我可不会巴巴的去看他!”说的声儿很大,虽是在里屋,墨寨主便也听得了这话,心上更是难受起来。朦胧间似看到了往日的光景,眼前正站着墨淳熙他娘,服从的眉眼,温顺的性子,每当自个儿生毛病,她定会守在床侧。而他呢?一旦病好便又拂袖而去。
两个月来,自个儿卧病,惟一的伢仔却不曾来瞧过一次,像个仇人一般,墨寨主想及此,长长地叹息一声,不禁又呕心地咳了起来,似要将心肝都咳出来一般。
心里却又想到,年轻的时候,不懂得把心儿拿出来,待到成了孤身寡人卧病在榻,却生生地要似把这心肝咳将出来,这可不是一报还一报么?这便是我前儿欠下的,也该到了还的时刻。我的帐便也就罢了,可墨淳熙的,各人有各命,他自己去还吧……
如此想着,墨寨主心里的那块石头似落了地,心上也轻灵了许多。只这心上担子一卸下,身上的痛楚便袭了上来。于是,这原本不大的病,便一天天的拖成了大病,待墨淳熙回心觉着有什么不对时,墨寨主已然不能下地,也不能言语了。看那架势,身子似乎是真的垮了下去。巫医过来看了,只是摇摇头说:“当家这是连日来的急火攻心,加之前些日子五内郁结,以及长时的心绪不畅,最终落下的这个病。这病治起来,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只是莫再让他受什么刺激,静心养气一段时间,兴许还能下地、言语。若是再动什么大气,便是华佗在世,恐怕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墨淳熙听着这个话,望着自个阿爹,不过心里不禁有些懊悔,自个不该跟阿爹置气。转念一想,却把这份懊悔化作了隐隐的恨意,加在了齐恒天的头上。若不是他抢了自个儿的弯月刀,若不是他抢了自个儿中意的人,这之后的事情便不会有!阿爹也不至于落得这个境地!
对!齐恒天!你害我到如此,我墨淳熙也绝不是吃素的!
第十八章:故事(末)
故事讲到这里,淑姨忽的停住了。我知道,墨淳熙心里的恨意渐长,这个故事的结束必然牵进了这许多人的泪水和无奈。
果然,淑姨叹息了一声,给这个故事填上了一个结果。
原来,这墨董两家之前约定的婚期将至,墨淳熙再没去过董家商议过这个事情,董家便有些着急了起来。
墨淳熙觉着,要解决这个事儿,最好的便是釜底抽薪。于是,他找上了董莲淑。他不知道为什么,董莲淑见着他,一脸的羞涩,还总带着抹不开的笑意。这些,他也不想深究其中的意思,便直将话摊开了说。
他说,我喜欢的并不是你,我只喜欢魏瑶。
他说,我不曾想过要和你过一辈子,跟我过一辈子的只能,而且必须是魏瑶。
他说,那个晚上,我在寨北桃林约见的本不是你,是魏瑶。
他说,即使魏瑶现今嫁到了中寨去,我也一定把她抢回来!
他说,对不起,我不能娶你做婆娘,我会给你找个好人家,定不会让你吃亏……
董莲淑脸上的笑意渐渐抹去,他盯着墨淳熙的脸,那上面写满了认真,让她知道他这些日子的不来与不见,原来都藏着这个原因在里面。
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愠怒,还有满满的恨意在心间。可她却不知道该去恨哪个了。一声不吭的回了家,待阿爹提起时,她便一口回拒了与墨家的婚事。
她并不是不懂墨淳熙的话,也大抵知道如果自个儿坚持,还是能够嫁进墨家。可她董莲淑有着自己的傲气,便是不想自个儿的夫婿还有第二个心心念念的人儿,便是要和夫婿长相厮守,哪怕没有子嗣,哪怕贫寒困苦,她都可以忍。墨淳熙的那些话,直像把把利刃,插进她心灵最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不久之后,董莲淑的阿爹发现,自个儿的妹伢的肚子有些不太对劲儿,这便是一日大似一日。寻了巫医来,便要看看是不是得了什么病症。那董莲淑虽则表面上柔气,心性却是烈得很,他死活不肯让巫医搭上自己的脉。待巫医走后,扑通一声跪在了阿爹的面前。
她说,阿爹,我肚子里有了伢仔了,并不是他墨家的种,这便是为甚我不想嫁过去的因原。
她阿爹一时愣住了,待回神过来,扬手一个响亮的巴掌落了下去。他颤抖着双手,指着外边的大门说道:“我董家虽然小门小户,却也知道护着清誉!你这不争气的东西!这便是要拆了我这辛辛苦苦得来的清白名声吗?!是哪个的伢仔?你现如今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