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力答不上,只抿紧了嘴。他知道吕大哥绝不是心怀叵测之人,只是有许多不能告诉魏云华的理由。他突然又觉得魏云华可怜,身边的人都有秘密,没有一个人真诚待他,就是他爹也事事瞒着他。田力这样想,便开始心疼面前这人。
你要是拿我当朋友,我就掏心掏肺的对你好,什么都不瞒着你。
田力默默道,却又知这人断不会把自己当朋友的。
“少爷,你原先下午不用人伺候就是去找这个人了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可就是好奇。
“是又如何?”
田力喃喃回道:“我就问问。”
魏云华仍在愤怒之中,丝毫不考虑是不是影响了病人休息,他走了好多圈子终于坐了下来,一手抓过旁边的茶杯,像是要喝水,可却没有倒水只是抓着杯子。抓的紧了,田力看着那杯子被他抓的破掉,他握了一手的碎片,刺了一手的血。
田力讶异的望着他,低低叫了声少爷。却见那人抬头看来,松了手,“我识人不清,真是个蠢材。”
“少爷那么聪明,怎么会。”
“我真是当他是朋友的,田力。”
田力张了张嘴,想了一想,重重的喘出一口气,好似用了最大的勇气说:“少爷,以后我对你好。”
第二十二章:亲自照料
“少爷,以后我对你好。”
田力喃喃的道,魏云华却好似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一样转头过来,本想嘲上两句,可一见田力的眼神便噤了声。两人对视着看了一阵,魏云华撇开头去,也低声的说:“你对我好,你怎么对我好?”
田力看他挺直的背,倔强的抿紧的嘴唇以及那高耸的眉头忍不住的难过,他向床外边移了移,好似想要更靠近魏云华一样。田力说:“少爷,我不会说话,是个粗人,你想我怎么对你好,我就对你怎么好。”
魏云华轻轻一笑:“这还不会说话?别跟哄大姑娘一样的哄我,没用!”田力明显觉得他浑身的气势收了起来,整个人也便的轻松了些。只见他瞅了一眼田力,又望望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这一夜过的真快。“得了,你好好休息吧。过阵子好了,爷带你出去逛逛。”
逛?逛什么?
魏云华扭头回来,“我走了。”
田力望着人走远的身影,心里乱麻一片。
魏云华好像待他是有些不一样了,他或许真是相信了自己了。
可这样不说实话的自己和他心里的吕名扬又有区别吗?自己还说了要待他好是不是?
田力闭上眼,不知该怎么办。他是绝对不能把秘籍和案子的事告诉魏云华的,那又是骗了他。
心上不安,睡也睡不着,最后,田力想,那他就加倍的对他好,加倍的保护他。
这样一想他才安定下来,放下了心。眼皮也越来越重,最终进入了梦想。
白天睡觉总是睡的很沉,就算被人叫着吃药也是模模糊糊的,不知喝了什么下去,接着又是昏昏沉沉的睡。一直到了傍晚,田力才缓缓的清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见着碧水在房里点灯。
田力发出一个轻哼,碧水才回身来,将温好的粥端过来一口一口的喂人喝下了。收了碗,碧水往衣柜的方向去,打开衣柜看着柜子里的衣服。
田力经常挨打,没几件衣服是好的,这次入了地牢,那身衣裳更是不能穿了。碧水把衣服一件件拿出来一一检查过后说:“少爷让你给重新置几身,而且这天气越来越冷,你也受不住。”
是了,这已经是秋天了。
他记得他刚进府里的时候还是夏天,热的根本穿不住衣裳。
离家那么久,阿爹阿娘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田力难过一阵,望向碧水:“我真的可以下地走路吗?”
“大夫是这样说的,只是做不得力气活。”碧水神色软了,到底她是个姑娘家,心软的很。她坐在田力床边上:“你这样子回去也下不得地了,少爷可怜你说让你一直待在府里伺候在他身边,那些活本也不需要什么力气的,工钱又高,你别忧心,这也算是孝敬你爹娘了。”
田力被他说的心也软了起来,他感觉他口中的魏云华是真心的待自己好,点了点头:“你替我谢谢少爷。”
“你好好养着,别想其他的。”
田力只得称是。碧水又给他按摩了四肢说是大夫吩咐要舒筋活络,过了一阵之后才出去了。
她一走这房里又清冷下来。
田力告诫自己一定要好起来,他再度运功,慢慢的将那傲世诀融汇贯通,体内真气也越发的多起来,只觉四肢由那酥麻感觉变的暖洋洋的。
这一段时间,田力一边练功一边养伤,是很久都没见到魏云华了。有时候他问了碧水,对方说少爷最近总是早出晚归,恐怕有事情忙。
田力猜测,魏云华说不准去找吕大哥了,只是恐怕是找不着的。
他每日中午喝药,晚上还是只能吃些粥。田力觉得养的这几日都没见的怎么好,尤其是喝了药之后便觉得头都昏沉沉的。
那日中午,又到了喝药的时间,田力被碧水扶起来靠在床沿上,碧水问他是不是好些。他如实道:“和前些日子差不多,头总是昏昏沉沉的。”
“怎么会这样,你先喝了药,我去找大夫看看。”
田力也觉得这种状况不太正常,可他不想魏云华知道这些事,刚想阻止碧水就已经跑了出去。这日子有了傲世诀的修习,虽然头昏昏沉沉的,可手脚似乎又重新有了知觉。他想抬起手来,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田力喘了几口气,靠在床沿上休息。那大夫被碧水拖进来的时候,魏云华也跟着进来了。
大夫一诊脉,道:“这身体不是越发的好了么?没有问题啊。”
“可他总是昏昏沉沉的,白天睡,晚上睡,不会就这样睡死过去了吗?”碧水开口,嘴里说的是事实,可却让魏云华的脸上白了一白。他绕过大夫走到田力床边上,看了那脸色比之前稍微好点,却也仍旧没什么神采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你好好看看,都这么些日子了,他怎么还是这么不好。”
魏少爷的话说的冲,老大夫被这魏少爷一吩咐立马上心起来。仔细的看了看,却也仍旧瞧不出什么名堂来,他摇了摇头,看着旁边的一碗药:“这是我开的方子吗?我看看。”
他拿起药碗闻了一闻,脸上有些茫然,又喝了一小口,吧唧了嘴,“这药味不对啊。”
“药里有东西?”
魏云华赶走两步走到老大夫身边:“是什么?”
“不知道,就是不对味,好像被人掺了点别的。”
魏云华猛然一惊,立马转头望向田力:“谁要害你!?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的?”
田力张了张嘴,“我的右手不是莫聪废的。”
“不是他,还有谁?”魏云华一顿,立马睁大了眼睛:“吕名扬!?是吕名扬!?他肯定是觉得那天被你目睹行凶又没杀了你,想神不知鬼不觉!他……他真是枉称大侠!”他的手重重拍在桌上,狠狠的坐了下去。
田力不太想魏云华怀疑吕名扬,便道:“不一定吧。他武功好,杀我不容易吗?”
“杀莫聪他还有个理,杀你,他有什么理?他好歹是个正派大侠,怎么能枉杀无辜,而且连大夫都不知道这下的什么药,我看也只有他能弄到这些药来。”魏云华白了田力一眼:“你这人脑子还不会转弯吗?药要是再喝下去,只怕小命都没了。”他再度烦躁的绕着屋子走了两圈:“他武功那么厉害,府里这些下人怎么防备的住他?”
田力看他着急的模样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原来这个人也会为自己着急的。
突然魏云华抬起头来:“我亲自给你熬药,看他怎么下手。有胆子的就来见我!”
这话一出,田力吓了一跳。
他说什么?他亲自给自己熬药?
他……他是少爷啊。
田力脑袋里懵懵的,只觉这是一个梦罢了,他一觉睡醒,一定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好像以前他总是做许多过好日子的梦一样。
然而这次,却不是梦了。因为魏云华真的亲自给他熬药,亲自给他送药。全程的都监督着这一系列的流程,田力傻傻的望着喝药时间进来的魏云华,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只觉得眼睛涩的慌。
“你哭什么?这药很苦?”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哭,他这时候浑身不痛,更不委屈,为什么那眼泪就不自觉的流下来了呢?
“我、我没有。”
“还没有?那你脸上挂着的是鼻涕?”
田力噗嗤笑了一声,见着魏云华端正的坐在床边上,喂药的是碧水,他就坐着看。他那端坐的模样是田力看惯了的,可仍旧觉得他与往日不同。
药喝完了,魏云华还在屋子里陪了他一阵,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并没有什么话聊。
魏云华咳嗽一声,或许是被田力看的尴尬,立马转了视线:“我找过你爹娘了,送了些银子去,你放心吧,我告诉他们你在魏家做工,让他们安心。”
田力一愣,点了点头,原来碧水说的都是真的。
“谢谢少爷。”
魏云华转头看他:“你身体好了可以去看他们。”
“啊?”田力眨巴眼睛,不明白里面的意思。就听魏云华提高了声音:“你可以去看你爹娘。”
“谢谢少爷!”
这或许才是让田力真正激动的,连声音都透着兴奋。魏云华笑了笑,从一旁拿了那草编的小草鞋出来:“这玩意是什么?”
“草鞋,之前无聊的时候编的。”
“这么小?”
见魏云华挑着眉毛笑,田力心里松了松:“就是编着玩儿。”
“得空了编一双来我看看。”
田力眨眼不明白,尴尬一笑:“少爷的脚金贵,这太刺了,你受不得。”
魏云华将那小草鞋扔他怀里:“谁说小爷要穿了,编个玩意儿出来我看看一双什么样儿。”
“唉,好。”
两人聊了一阵,发觉田力没有要睡的意思,魏云华这才放心下来。他走到田力床边,伸手抓住田力的肩膀,田力一愣,忙问:“少爷,你干嘛?”
魏云华道:“扶你躺好啊。”
“不、不用了。”
田力是真紧张啊,这人双手握着自己的肩膀,说什么要扶自己躺好,那他不是整个人都得靠过来?田力只觉得心脏跳的极快,脸上都热了起来,他现在简直不敢开口,生怕一开口,心脏就跳出来了。
“不用?那就坐着?”魏云华想了想:“也是,总躺着也累,你先坐着,碧水过会儿就来了。”
田力点了点头。
他盯着魏云华,见着那人又远离了自己,心脏这才平静了些。
“我先出去,你闭眼休息会儿吧。”
“唉。”
魏云华一走,田力就重重的喘出一口气。他这会还能感到那少爷靠近的余韵,真是要人命的感觉。
田力望着蚊帐顶,他这才真正的知道,只怕是坏了事儿了。
第二十三章:彩霞之谜
这段日子,魏云华待田力是极好的。几乎是放下了他作为魏少爷所有的架子,但凡是和田力有关的事情他都监督着,有时候还亲力亲为。
这样的魏少爷是平常人见不得的,田力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吃惊,过了一阵子也就习惯了。两人偶尔坐在房间里聊聊天,待田力能下床了,魏云华还亲自扶着他在房里走了一圈。
原本以为这魏少娇生惯养是绝不会伺候人,可魏云华真正上心起来便是事无巨细了。田力的心一日比一日的舒缓,舒缓的他几乎快忘了要害他的人。
那日魏云华扶着他在房里走了一圈后,碧水突然进来,说彩霞想求个情,让她来看看田力的身子。魏云华转头望着正主,田力却是心中一跳,抿嘴点了点头。
彩霞进了屋里,还是一贯的装扮样子,给魏少爷做了个福,然后走到田力跟前,一双眼里满是忧心。她道:“我给你做了些你往日喜欢吃的,你觉得好些了吧?”
田力哑了嗓子,对着这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看看魏云华,对方收到他的目光撇开头去,或许是觉自己在这扰了他二人,便领着碧水出了门,去之前说:“我还有别的事,待晚些再来看你。”
田力心中一急,想要叫他,却叫不出口。他只得看着魏少爷那绯红的外衫消失在自个儿眼前。收回目光,再度望向面前这熟悉却又陌生的女子,田力嘎声道:“我好多了,能下地走路了。”
彩霞听他这样说神色才缓和了些,从篮子里拿出炖好的补品:“我喂你吃些吧。”
田力连忙摇头:“不啦不啦,我刚吃过,太饱了。”
他没去看彩霞的神色,只觉得对方愣了一会儿便将补品放回桌上,道:“那我放在这,你过会再吃。”说完又坐了过来,伸出手理了理田力的头发。田力有心避过,却避不开,只得看着一旁的墙,听她是不是还有别的话。
彩霞一面理着他的头发,一面说:“你看你瘦成什么样子,原来中了邪也不像现在这样,你是造了什么孽才被少爷抓到府里头来折腾。庄稼汉没了力气,可怎么办?”她话语朴实,说着便也哽咽了:“想着刚见你的时候,你多强壮,帮我跳水劈柴,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我那时就想,你真是应了你的名字了。可现在……罢了,我也不说这些,我听碧水说,少爷将你留在身边,这也是个出路。只是你这样子,我总是看着伤心。”
她话语凄苦,田力也被他感染微微的低下头来。心中想着,他如今这话这情都不像是装的,莫非真是自己想多了不成?田力抬头望向彩霞,见她眼中有泪不想让自己看着别开头的模样,田力心中又是一动,不免生出些愧疚。
“我都没放在心上,你不要这样。”
彩霞抹了泪,笑了笑:“府里规矩如此,我们也见不得什么面,如今见了也别说这些伤心的话了。”
“你说的对,说这些干什么。以前发生什么我都忘啦。”
彩霞点点头:“想着以后才好。”她握着田力的手,想了一想又说:“你跟在少爷边上可不要再得罪他了,以前得罪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的个性极是瑕疵必报的,你如今也不比以前,稍有不慎就丢了命了。”
田力隐隐觉得这话有所不对,却也不知哪里不对,只点头说自己记下了。
彩霞方才宽心些:“其实留在少爷身边有许多不好,许多隐患,要你还能回马厩养马,就再好不过了。”说着她摇了摇头,像是自己说了个笑话似的笑了一笑:“我在说什么胡话,如今发生这些日,他哪能放你呢。”
田力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眼中的魏云华是那样的不堪,吕大哥、莫聪、彩霞,他们个个都说魏云华的不好,可田力这个日日与他相处的人却觉得,那人虽说脾气大了些,手段狠了些,却没有别的不好了。他长的好看又能文能武,他待朋友是真心真意的,对师兄弟也很忍让。田力只觉他有万分的好,而那些不好也都让他隐隐心疼,因为好似那些不好都是被这爹爹兄弟朋友的欺瞒逼迫出来的。
“少爷不是这样的人。”
彩霞摇了摇头:“我在这府里多年,哪会看不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