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轩瞥了他一眼，没有正面回答。

两个人像是生意交涉一般谈好了离婚条件，最后沈君任问道：“不过你真的准备在维维回来之前办好手续么？不问问他？”

凌轩这次叹道：“我也没有办法。”

沈君任点点头道：“以后，欢迎你随时来看他，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凌轩抬头看他一眼，自己十五年来朝夕相伴的人，眼睛忽然有一些酸涩，他自嘲地想了想，果然自己毕竟是个OMEGA，这种对ALPHA永远保持的依赖是无法抗拒的。

凌轩把自己在星宇的股份全被转给了沈宗维，也算是他作为沈宗维的监护人的补偿，他自己选择的不动产居多。沈君任和他办好了相应手续，之后两人去民政局领了离婚证，平静地在那里分手。

“你在沈家的东西需要我为你收拾么？”沈君任礼貌问道。

“如果不介意我明天会亲自去收拾一下。”

沈君任看了看行程安排，道：“我明天还要工作，你直接去就好。”

“谢谢，再见。”

沈君任将离婚证放进随身的包里，看了凌轩一眼，开口道：“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也请见谅，虽然你说不会结婚，但是否身边有了合适的交往对象了？”

凌轩直接道：“没有。”

沈君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道：“我可以拥抱你么？”

凌轩愣了下，随即道：“可以。”

沈君任走进了一步，把凌轩拥进怀里，凌轩用自己的双臂环抱住了他，沈君任深吸一口气道：“我真的不喜欢我们形同陌路，我们毕竟在一起这么久，如果以后什么难处请随时联系我，这些年里我有什么不对的也请原谅。”

沈君任说完有些尴尬，通过刚才，他知道凌轩对自己的外遇是很介意的，而且这是他们离婚的导火索。

凌轩却全然没有在意，温声道：“我希望你以后能遇到一个更合适的人，希望你我都可以走出这段婚姻。”

沈君任放开手，低头看着凌轩的脸，却鬼使神差地俯身在凌轩额上吻了一下。

凌轩没有防抗，退后一步道：“以后有机会再见。”

“再见。”

等沈宗维赶回家的时候，凌轩已经带着东西离开了沈宅。沈君任一个人坐在一楼的沙发上看报纸，神色平淡。

“我爸爸呢？”

沈君任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您不会签字的，对吧？”沈宗维问的小心翼翼，他刚下飞机就赶回家，还什么都不知道。

沈君任还是沉默，过了很久才道：“我们已经办完手续了。”

沈宗维忽然自嘲一笑，扔下书包，“说到底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所以连个问我跟谁的也没有，”他在凌轩面前一向是乖巧的样子，但是在ALPHA父亲面前，却显现出了ALPHA男性强硬的一面，“你答应过我的！要对爸爸好一辈子！你还说过会让爸爸开心起来。”

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沈君任只当他是小孩子浑说，于是此时神色一时凝重，把报纸扔在一边，最后疲惫道：“你不懂这些事，你还小。”

沈宗维扔下行李，跑了出去。

03.车祸

得知凌轩已经迅速和沈君任解除婚姻关系后，凌老爷子险些没有背过去，正在在他耳边叨叨。凌轩实在不耐烦，自己搬了出去。沈家的司机直接把沈宗维带到了凌轩的新家，沈宗维进去之后，直接问道：

“爸，我是你亲生的没错吧，真不是你到什么地方捡的？”

凌轩一时只觉得好笑，抬眼看他，却说不出任何话来，沈宗维直直地看着他，眼泪不断地流下来。“你们觉得婚姻是什么？孩子是什么？利益、金钱、荣誉……所以婚姻之下的产物都是没有感情的，在你眼里我是不是跟一件东西没两样。”

凌轩叹道：“怎么会呢，你是我唯一的孩子。”

“那你们要离婚为什么一点儿意见都不问我？！”

凌轩张口，却被凌轩打断，“你是不是要说，我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凌轩什么有些尴尬，却不知道再说什么。

“我什么都懂！你跟父亲离婚根本不是因为那个贱人是吗？你自己厌倦了想抽身而退，所以做好万全的准备，不留后路！你把一切都算计好了，你比父亲要狠得多了，却冠冕堂皇地带上受害者的帽子，你不会考虑父亲的感受，更不会考虑我，你对我的责任仅仅是生下来就结束了。”

“不是这样……”凌轩沉默了下，“这场婚姻从开始就是错误，我只是想提早结束它，这是我和你父亲的事，这对你并不会有影响。”

沈宗维平淡地点点头，“你说得对，对我的确不会有影响，因为你们是不是离婚对我都是一样的，原来是冷冰冰的家，现在你还是冷冰冰的家，原来是没有人关心的我，现在还是没有人关系的我，父亲还会带我出去见客户见朋友，教我怎么管理公司，你这个都没有做过！离婚之后对我来说只是你住的远了些。”

“我怎么会不关心你，你是我唯一的孩子。”凌轩无奈重复道。

沈宗维沉默了下，道，“你关心我，你知道我在几年级几班上课么？你知道我功课怎么样么？你知道我喜欢什么么？你知道我爱吃什么么……”

凌轩哑口无言，心里沉重地像是有座山压在了上面。

他在沈家生活了十五年，从开始进入沈家企业工作时就存了不能以沈夫人的身份尸位素餐惹人笑话的想法，但是他只是一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沈家企业却不乏精英，差距那么大，凌轩就拼命的补，整日加班，沈君任也有些看不下去叫他歇歇，但是凌轩性子里的高傲却不容许他落在被人后面，他用了五年从部门经理爬到高层，全是自己努力的结果，集团里没有任何人能说他是靠着自己的身份上去的。

几年前凌轩厌倦了每日高密度工作的生活，干脆辞职在家，这时候沈宗维已经在读中学了，凌轩对照顾孩子完全插不上手，于是就干脆什么都不管了。

沈宗维声音越来越小，“有一天我悲哀地发现，想把这个家维持下去地竟然只有我一个人，无论是你还是父亲，都不会想到我想要的一切，我想跟你们出去旅游，只有我们一家三口，我还计划自己溜走，让你们过二人世界。”

沈宗维咬了咬牙，“我真的很恨你。”

凌轩心头一震，抬眼看着十五岁少年痛苦的眼神，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你把我努力幻想出来的假象都打破了。”沈宗维说完，心里一阵酸楚，他从上幼儿园，每个季度的亲子节别的小朋友都会带双亲来，只有他一个家长都不会到，他只是保姆陪着，他们一家三口十几年都没有一起出游过，父亲两个的相处像是一个固定的模版，没有温度地继续着，从他发觉这一切的时候就开始想要改变这一切，但是他努力创造的有关家庭的温暖的东西父亲们从来没有重视过。

凌轩疲惫地躺在沙发上，过了很久，他自己没意识到天已经黑了，他没有丝毫胃口，只有心里一阵一阵隐隐的空洞。

他当年真的是很不愿意同沈君任在一起的。在大学里他认识了学摄影的恋人，属性是虽然是BETA，但是却像ALPHA一样不服输，他喜欢旅行喜欢挑战，他身上总是有凌轩没有的充沛精力，仿佛干什么都不会疲倦，跟他在一起，凌轩都觉得自己鲜活起来了。

凌轩抽出一张照片，上面是十几年前的他正在滑雪的场面，上面的人笑得那么灿烂，在阳光下简直耀眼，凌轩知道，他对着笑的对象就是镜头后面的人，是那个人用眼睛和相机记录写了这一刻。

周静存……就像他的名字，静静地，把一切都留住。只是到了最后，留给他的也是悲痛的结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凌轩却留下了这张照片，像是留住了对另一段光阴的回忆。

手机响起，上面显示的是沈君任的名字。

凌轩看着手机屏幕，缓缓地伸手过去，接通了电话。

“维维出车祸了。”

凌轩只觉眼前一黑，扶住沙发扶手缓了一缓，踉跄了两步，慌忙打了电话叫人来接。

沈君任面色阴沉地站在手术室门口，凌轩赶到以后问：“到底怎么回事？”

“他今天去找你了？”

“是，中午走的，才两三个小时……”凌轩只觉脑中一片混乱，“他是自己一个人？没有司机跟着，还是他又去了什么地方……”

沈君任看见凌轩的脸惨白惨白，心下一叹，道：“别担心，这些以后再说。”

凌轩想到中午沈宗维对他说的话，心里痛苦难耐，接连头部开始晕眩，等沈君任发现身边人不对时，凌轩已靠着墙面滑了下来。

“凌轩，凌轩——”沈君任一慌，慌忙叫道，“大夫！”

凌轩被送入病房，两个小时之后沈宗维的手术结束，沈君任看见主治大夫的脸色，心里就是一沉。

“沈先生，我们已经尽了人力，剩下的，只有天命了。”

沈宗维脑部受到重击，现在勉强救回了命，但是很有可能一辈子也醒不过来了，唯一可以仰仗的就是少年的生命力。最后医生也道，“我们随让你让你们做好准备，但是像他这个年纪，一般求生意志还是很强的。”

“无论如何，请用最好的药，采用最先进的设施，钱不是问题。”

“我们知道了，沈先生。”

凌家的人也早就赶来了，凌老爷子顾着拐杖，对着刚醒过来的凌轩怒道：“我叫你不要离婚不要离婚，难道只是为了你自己么？你难道没考虑过维维？维维没了你在沈家还有什么地位！一切都是你的一厢情愿！”

凌轩面色苍白，一言不发，在病床上微微发着抖。

沈老爷子压低了声音，“你说！等以后沈君任再婚，生了别的孩子，宗维怎么办？沈君任的继承人愿意一直养着他么？”

凌轩道：“我带他走，我不会放弃他的。”

沈老爷子长叹一声：“你要是不离婚，这一却也不会发生。”

沈宗维离开凌轩家之后想一个人呆着，让司机离开了，自己一个人在马路上走，被一辆路过的车撞了。

凌轩痛苦地捂着脸，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

沈宗维身边一直有一个二十多岁的ALPHA男性助理，也算是沈君任给他的老师，姓叶。叶继宏也很早就来医院了，沈君任在病房外看了凌轩一眼，跟叶继宏出去了。

“沈总，我已经查过了，那个路段没有录像，但是只有有三条大的马路通往那里，这里的录像都是可以看见的，少爷是四点被路过的车发现送到医院的，在三点到四点之间通过那里的车很多，现在还在排查，粗略看过去还有一二百辆，现在还没什么头绪，但只要有时间，一切都不是问题。”

沈君任面色铁青道：“继续不遗余力的查！”沈君任已经把自己最近的仇家排查了个遍，但是却不知道谁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沈宗维被找到的时候在靠近人行道的路边，从那个角度不会是偶然撞上去的。

凌轩还在病房，凌老爷子被凌志扶着回去了，沈君任看到凌轩自己一个人坐着，不由得走进去，想说些安慰的话，喉间却涩然一片。

凌轩道：“我一直以为……离婚是我自己的事，和维维没有关系，可是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他很早就知道了。”

沈君任也是一愣。

“他下午跟我说……”凌轩忍不住一阵哽咽，“对不起，君任，对不起。”就像凌老爷子所说，如果他不是这么草率地决定离婚，维维也不会出事。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沈君任拍拍他的胳膊，“维维的生命力很顽强，我相信他会没事的。”

04.怀孕

夜里凌轩总是睡不安稳，梦也乱糟糟的。有时候像是凌老爷子拄个拐杖顶着周静存的胸膛叫他滚，他自己在一边哭叫，凌志派人把他拉走了，然后到了结婚的时候，神父问道：“凌轩先生，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沈君任先生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

结婚之后他没有跟沈君任立刻回沈家，而是回了学校住在之前宿舍里，双方家长也没有强求，等到他们需要在一起的时候凌轩才发现自己的丈夫是这么陌生，等到夜晚，特别是OMEGA开始进入特殊时期的时候，凌轩无助并无措地承受着。

其实周静存走了以后，凌轩已经不再继续念着他了，那是为什么他没有爱上沈君任呢？夜里凌轩睁开眼，疲惫地回忆，十五年的时间，他还是没有爱上自己的丈夫，反而早就存了趁早脱身的念头，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呢？

沈宗维需要陪护，沈君任请了专业的全套人士，但是凌轩还是不放心，自己每天都在医院里陪着，并且要陪护教自己怎么照顾沈宗维，而沈君任在工作之余，几乎把所有的休闲时间都放在了医院。

只是某天只有凌轩在的时候，病房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凌轩正在沈宗维病床前读一本英文小说，一个陪护说有人带着鲜花来拜访。

沈宗维住院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现在社会上倒是有人在议论沈君任的离婚事件，原因是有人说在民事局见过他们。凌轩一向深居简出，所以对他反而没有什么骚扰，大家关注的大多都是沈夫人的位置，不少家里有未婚OMEGA的生意人开始暗暗盘算，公司里不少男女佳人也默默增加了子沈君任身边晃悠的次数。

凌轩没有心思考虑这些，最近他的全部心神都在沈宗维身上。只是沈宗维出事后，他总是忍不住自责，若是没有离婚的事情，维维也不会这样，或者自己当时和维维好好谈谈，留他吃饭，亲自送他离开……心虚繁重之下，身体也不堪重负，只是凌轩不愿意自己再到下，一直默默撑着。

凌轩见过这个人，就在星宇大厦。秋楠把鲜花放在桌子上，脸上满是歉意，“沈少爷出了这种事，我感到很意外。”

凌轩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和沈总离婚了，这个我以前根本没有想过的，但是我真的……”

“你真的很爱他，你真的不想离开他是么？”凌轩只感到一阵厌烦，“请你离开我儿子的病房。”

“凌先生，我想跟你说……”

“滚出去——”这是第二次凌轩体会到这种愤怒地感觉，第一次也是见到这个人的时候，本来心里平静地想一池湖水，平静无澜也安静祥和，但是自从见到他，这种平静地幸福就被打破了！凌轩无法忍受自己和沈君任继续在一起，所以火速决定了离婚的事宜。

秋楠安静了一下，而后道：“希望沈少爷早日康复。”

凌轩冷冷地看着他，他以前一直觉得，这个人太蠢了，蠢到他根本不想把他列为沈宗维的威胁，但是现在他却不这么想了，沈君任把秋楠藏得死死的，他却能知道自己去星宇的时间并且准确地拦住自己，还有维维，维维也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这个人无疑是漂亮的，如果没有好的皮箱也做不了明星勾引住男人，但是凌轩现在却痛恨着这张脸孔，自己离婚背后，不就有他的原因么？

秋楠转身开门的时候，凌轩一下子按住了门！凌轩虽然也是个OMEGA，但是每年都会一阵身体不好，就常年锻炼，所以身材匀称修长，极有爆发力，远不是秋楠这么一个小男生可比。秋楠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身子不自觉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