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楠的匕首掉落地上，凌轩迅速推开他，从另一侧床上爬了出去，沈君任扔下枪，把惊慌的凌轩抱过来。

秋楠靠着墙做起来，捂着不住流血的肩膀，怨恨地看着他们。他感到腹部不断地下沉、下沉，六个月的孩子像是在哀嚎一样，他只觉眼前一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凌轩惊魂未定，脸色煞白，冷汗大滴大滴地滚下来，沈君任什么都没说，迅速抱起他来赶往医院，吩咐手下说道：“把这些处理干净。”

凌轩惊了胎气，索性孩子没什么大事，但是凌轩的精神再也受不了丝毫压力，昏睡了很久，沈君任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了他很久，才离开了病房。

邱儒在外面等着他，一脸愧色却无话可说。沈君任像是没看见他一般，自顾自地前行，邱儒忍不住道：“君任……”

沈君任长叹一声，“我们将近二十年的交情已经被你毁了，你什么也不必说，现在这时候为了两个孩子，我不想见血。”

邱儒的嘴唇颤抖了下，点头道：“谢谢你。”

沈君任去楼上看了沈宗维，沈宗维对外界的反应越来越大，有时候他的眼皮都在动了，只是眼睛始终没有能够睁开。

凌轩到能出院的时候，执意要回凌家去，沈君任知道他对自己仍存芥蒂，却也无法解决，凌志的妻子，一个BETA中年女性来接凌轩回家去，当年凌志结婚的时候，同龄中刚好没有合适的OMEGA，退而娶了家族势力很大的现任太太，结果两人感情非常好，BETA夫人也一气生了三个孩子，他们的长子已经开始帮着在公司做事，最小的女儿也读中学了。

“沈先生，我是做了三次母亲的人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凌轩就像我亲弟弟一样，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凌夫人温柔道。

“大嫂，我不是不放心你，我是哀愁凌轩不愿意见我，自然不想和我处好关系，我们之前说好等维维好了就复婚的，现在可能……”

“出这种事情谁愿意呢？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劝他的，不管是凌志还是我，还有我们家老爷子，是都盼着你们能好的。”

凌轩收拾好几件衣服走出病房，淡淡道：“走吧，大嫂。”

“好。”凌夫人走过去帮他拿着包，凌轩用力握着，道：“大嫂我没有事，这些东西又不重。”

“我来拿吧。”沈君任道。

“不敢劳烦沈先生。”凌轩斜他一眼，自顾自离开了。

凌夫人无奈道：“看开，凌轩一时也转不过那道弯来。”

沈君任苦笑，“本来就是我不对。”

凌轩住回凌家，凌老爷子也没什么反对，虽然愿意儿子和沈君任再在一起，但是出了这种事，他自然是不满意的。凌轩面上丝毫不显，晚饭吃了也不少的东西，自然地回卧室休息。在他走后，凌老爷子才叹道：“你们弟弟，我是管不了喽，年轻人的事儿，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凌志耸耸肩，一时无话。

09.清醒

凌轩和沈君任其实是不可能没有交集的，特别是在沈宗维的特殊时期，两人都尽量多陪着儿子说话，只是凌轩却不愿意看沈君任一眼，更不会对他说一个字。

沈君任从外面带了午饭送去，可是凌轩连看都不看，打开自己带着的保温餐盒，自顾自地用餐，沈君任无语，劝道：“你要加强营养，我买了肉糜粥，肉质鲜美不油腻，很适合你吃。”

凌轩慢条斯理地放下餐具，拒绝道：“我大嫂孕期都是我们凌家厨师照顾的，我的事儿不饶您费心。”

沈君任只好在一边默默看他吃饭，凌轩吃的不少，现在这个月份孩子需求很大，凌轩也不自觉地加大了饭量。凌轩站起来去刷饭盒，沈君任忙道：“你放下，我去。”

“对不起，这样的事情我还是能干的。”凌轩后退一步。

沈君任只得伸回手，眼睁睁地看他出去，沈君任无奈地回病床前，却意外地看见沈宗维的眉毛似乎皱了一下。

沈君任心里一跳，“维维，你能听见是么？”他眼也不眨地看着沈宗维，几秒后，沈宗维的睫毛颤抖了下。

“医生！医生——”

在洗手间里的凌轩一惊，下意识就要跑出去，可是却慌不择路撞到门框上，立刻痛苦地叫了一声。沈君任慌忙跑过来，小心扶住他，“你怎么了？要紧么？”

“别管我，维维怎了么？”

此时医生也进来了，沈君任道：“我看见我儿子的想要睁开眼了，你们快看看，他是不是要好了。”

医生们忙跑过去看，观察病床附近的仪表，过了一会儿道：“的确是，贵公子也许在这几天就会醒了，他的大部分指数已经慢慢恢复地同常人一样。”

沈君任失望道：“他现在还是醒不过来么？”

医生解释道：“其实病人的思维应该是已经开始觉醒了，他们会对外界发生反应，所以我们经常鼓励病人的家人朋友跟他聊天说话，如果触动了病人的心灵的话，病人很可能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不知道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沈君任和凌轩忽然有些尴尬，医生也没有继续问，他走到两人跟前道：“最近还是说一些让孩子高兴的话吧。”

“谢谢你，大夫。”凌轩道。

医生出去了，沈君任看他仍是仅仅蹙着眉，问道：“很不舒服么？去楼上孕产科看看吧。”

凌轩不敢拿孩子开玩笑，点头答应了，他扶着沈君任的手臂，越走越难受，只是苦苦撑着，医生看了以后道：“孩子都这么大了更要注意一些，不要以为过了三四月就可以不在意了，这还是动了胎气，最好静养一段时间，我们建议住院观察一下。”

“大夫，我儿子还在楼下的病房里，我可以在他那里摆张床么？”

中年女OMEGA医生愣了一下，犹疑片刻道：“我们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我们的儿子头部受到了伤害，医生说这几天正是关键的时候，我不想离开他，想一直陪在他身边说说话。”

“那……我问一下我们主任，再联系一下楼下的主任。”

“谢谢大夫。”

沈君任和凌轩都没有摆过有钱人的架子，可是沈宗维住院时候所联系的主治医生可是清楚他们身份的，孕产科医生打了电话之后，楼下火速在沈宗维的病房里架了一张床，沈君任叫人把加床和沈宗维的病床挨了起来，让凌轩可以近距离地接触儿子。

凌轩靠坐在床上注视着儿子，沈君任抚摸了下儿子的脸颊，微笑道：“你爸爸在跟我闹脾气呢，怀孕的人可真不好惹，如果你再醒不过来父亲就挨不过了。”

凌轩狠狠地瞪他一眼。

沈君任浑然不觉，徐徐道：“儿子你放心，父亲这辈子就爱你爸爸一个，以后任谁勾引都不放松，你爸爸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爸不让做的我想都不想。”

凌轩脸上忽然一片火烧，这个“爱”字，他似乎没有听沈君任提到过，可是今天，他竟然用这个机会说了出来。凌轩咬了咬牙，这个混蛋！最爱钻这种空子！

“我们的婚礼你来做策划好么？维维，虽然是第二次婚礼了，但是有你和你弟弟或是妹妹的参与，一定会更精采，对了，我们好像没有正式通知过你，你已经是哥哥了，不知道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可是不管是什么，你都得尽好一个哥哥的责任才好，知道么？”沈君任娓娓道来，缓缓地对沈宗维说着话，凌轩听着听着就不愿意再听了，刻意把头转到另一边。

可是沈君任却故意道：“父亲说的都是真的，不信听你爸爸说。”

凌轩咬了咬牙，愤恨地瞪他，可是沈君任却低头道：“你爸爸害羞了。”

“谁害羞了！”凌轩怒斥。

沈君任开始耍无赖，“要是没害羞，你就说啊！”

凌轩气结，但是低头看了孩子一眼后，只得开口道：“是的维维，这个孩子已经五个多月了，你以前不是说过想要当哥哥么？现在这个愿望可以实现了……”凌轩对着沈宗维，越来越动情，拉着沈宗维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腹部，“你是我最爱的人，以后你的所有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你的梦就是我的梦，只要你愿意醒过来。”

沈宗维温柔地看着凌轩，这一瞬间他已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深请道：“凌轩，我爱你。”

凌轩心里一跳，这个字是这么的沉重，竟然和沈君任刚才对维维说的完全不一样，凌轩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可是沈君任却不依不饶地问：“凌轩，你爱我么？”

爱么？他们之间是两个骨肉与十五年的牵绊。不爱？为什么自己会为他与别人的纠缠深恶痛绝？

沈君任目光灼灼地看着凌轩，不给他丝毫逃避的空间，凌轩暗暗气恼，在这种情况下，他能说什么呢？两人目光相触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中间的沈宗维眼皮动得越来越厉害。

凌轩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也爱你。”

沈君任心头一热，忍不住站起来，跨过沈宗维拥抱住凌轩，而此时，沈宗维缓缓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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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宗维的身体机能还没有回复，但几天过去，已经能从发一两个简单的单声到现在可以完整地说一段话。

凌轩还需卧床，两个人在病床上聊天，沈宗维感慨道：“如果是妹妹就好了，可是不要是ALPHA，柔弱的OMEGA或是BETA都好。”

凌轩笑笑，“如果是个ALPHA男孩儿呢。”

“那也是我亲弟弟啊，我会好好对他的。”沈宗维理所当然道。

“嗯，谢谢你。”

“啊？为什么要谢我呢？这是做哥哥应该的啊。”沈宗维不解。

凌轩轻轻叹息一声，“我是说，像我这么一个糟糕的爸爸，你还一直对我这么宽容，没有丝毫怪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出车祸。”

沈宗维着急道：“你怎么会是糟糕的爸爸呢？还有那天，我口不择言，离开之后我就想跟你道歉的。”

凌轩笑了笑，“我们现在都好好的，这就是大幸了，以前的事都让它过去，好吗？”

沈宗维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忽然情绪又低落了下来，“可是，你们说会重新开始，是骗我的对么？”这几天凌轩和沈君任的相处十分不对，沈宗维也看出来了。

凌轩一愣，还没有说话，刚好走进来的沈君任就接口道：“当然不是骗你的，你外祖父很早就答应我们再婚了，你爸爸也同意了。”

沈宗维转身看凌轩，眼睛亮晶晶的，“是真的么？”

“……嗯，是真的。”凌轩在心里又记了沈君任一笔。

过了几天凌轩和沈宗维都可以下床了，两个走路缓慢的人就经常互相搀扶着走一走，在楼下草坪那里晒晒太阳，这对两个孩子都有好处，凌轩的身体已经全都好了，却舍不得这就离开，这段时间父子相处十分融洽，但是随着凌轩肚子越来越大，活动也越来越不方便，病房里实在有些活动不开，而沈宗维还需要做各种复健，于是和爸爸聊了很久劝他回家去。凌轩知道他是为自己着想，于是便答应了。

凌轩本来想联系凌家的司机来接，可是沈宗维却道：“等我过几天出院，爸爸要在家里等我。”

沈君任找到机会，迅速把凌轩载回了自己家里。等凌轩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君任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天冷时候的孕夫装、家居服，专门照顾孕夫的保姆，还开辟出了一个新的婴儿间，所有用品一应俱全。

凌轩的朋友徐律师前来拜访，惊讶道：“你们又在一起了？”

凌轩无奈道：“我还没答应呢！”

“可是现在这个样子，你答应和不答应有什么两样？”徐律师推了推眼镜，分析道，“就算你不愿意和他结婚，孩子生下来归谁呢？不管跟谁都是不完整的。如果暂时都住在这里，慢慢地不分彼此，那离婚和结婚有什么两样？”

凌轩沉默了。

本着劝和不劝分的原则的徐律师道：“我当初帮你起草文书，是因为看你实在是厌倦了，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对这个家没有多少表情，可是现在，你的表情都在告诉我，你已经离不开那个男人，和你的长子了。”

“可是……我总是无法相信他，如果他在和以前一样……他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人，包括我大哥，在结婚前也是同时有很多情人的。”

“有时候都说‘门当户对’还真是有道理的，你看，你知道沈君任以前出轨的根源在环境上，他只要愿意改还是一个好人的，你跟了一个贫寒的人的话，你们除了情情爱爱就没有什么共同的层面可以交流了，这样可以过日子么？再者说，你怎么知道一个普通人富了之后就不会在精神上开小差呢？”徐非致嘻嘻笑道，“既然你心里也有他，不妨再给他一个机会，要是实在过不下去，不还是有我这个专业人事帮助么？到时候我们不只有法律途径，找人敲闷棍捅刀子一个一个来。”

凌轩失笑。

10.完结章

等到沈宗维能够回家的时候，凌轩的肚子已经是七八个月了。凌轩从脚背开始浮肿，夜间盗汗失眠，凌轩没有松口，沈君任也不敢贸然动作，只是每天夜里都会偷偷起来去凌轩卧室里看一看，帮他擦擦汗，有一次凌轩的脚抽筋了，他不敢动作，身体因疼痛而微微颤抖，忽然脚底一热，是沈君任握住了他的脚，轻轻推拿着——这是沈君任刚跟保姆学的，凌轩果然不难受了，一会儿就因为疲惫沉沉睡去。

后来沈君任在他卧室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到了最后干脆带着几套睡衣安家落户，凌轩也默许了，也因为他最近的身体实在有些不舒服。

沈君任总能在他失眠时候醒来，陪他说说话，而且总是准备着擦汗的手帕，夜里会不厌其烦地坐着帮凌轩擦汗。

凌轩嫌弃身子笨重不愿意出去，沈君任就鼓动儿子白天陪凌轩走路，起码也要绕着宅子走一圈。

这样，一家三口不算其乐融融，好在也是和睦相处。

凌轩有时候会想，现在这个样子结不结婚又有什么两样，等还出来，现下的局面只会更加复杂，那时候才是真的离不开了。

因为人的寿命无限拉长，所谓高龄孕期年龄段也是在后退的，不少OMEGA、BETA在五十岁上还能有妊娠反应，但是凌轩毕竟是生产十五年后再怀上的，沈君任在临产前一个月专心等在家里，他和凌轩商量过，约好医生在家里生产。

凌轩没有他那么大惊小怪，可能是OMEGA的本能告诉他，生产是没有那么可怕的，等到那日子真的来的时候，他也没什么恐惧，倒是房间外面沈家父子脸上一阵白一阵黑，两个小时后，医生从里面敲了敲门，把门开了一道缝隙把婴儿的哭声透了出来，欣喜道：“恭喜沈先生，是个男孩儿，六斤七两，看信息素应该是OMEGA。”

沈君任并不在意孩子的属性性别，只要是凌轩生的他都喜欢，沈宗维知道是个OMEGA也很高兴。之后临时的产床被抬了出去，凌轩父子也被转移到另一个安静的房间。小婴儿哭累了就睡了，凌轩的脸色有些苍白。

沈君任轻声道：“辛苦你了。”

凌轩摇摇头，看着刚生下来皱巴巴的孩子，“他还没有名字呢。”

沈君任一怔，没想到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个问题，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字符，却抓不住一个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