衷君——洗骨岭
洗骨岭  发于:2015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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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女干臣难当,可怜我当臣当爹又当妈,为的是哪般?

论奶大蠢皇帝的托孤重臣,诸葛孔明有我委屈吗?

懵懂的小皇帝并不知道他的罗重刚刚经历了怎样的生死挣扎,性情强硬的钟昭公也不会懂得自家的小皇帝一个人在黑暗的寝宫中撑过了多么恐怖的幻象。

尽管如此,两个人却像是共同经过一场刻骨铭心的磨难般,真诚地拥抱彼此,需要着彼此。

成长是一柄双刃剑,划伤你的同时,割破我。

PS:此文与长生系列关系不大,权当番外来看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罗重小皇帝 ┃ 配角:君臣一干人等 ┃ 其它:二日洗骨岭 虐大概 甜君臣

第1章

夜色最浓的时候,所有百姓都陷在深沉的睡眠中。

皇城内却是布满了猩红的火把,犹如混乱的繁星,期间,夹杂着铁甲金石相击之声。

“皇后在哪儿?”

一把冰冷的刀刃架在颤抖的宦官脖颈上,被火光照亮的刀身上映出他惊慌的脸。

“我……我不知……”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刀割出的热血所终结。

持刀的年轻武士丢掉没用的尸身,走到下一个俘虏面前:“轮到你了。”

“呸,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被一口唾沫吐到脸上,武士脸色也没有变,直接手起刀落,给了这人一个痛快,将滚落到脚边的球状事物踢到下一个人面前。

这并不是最后一个人,持刀的武士可以毫不犹豫地赐予他前面两人一样的下场,于是——黑暗中一个人猛地磕头趴伏了下来:“将军饶命,我知道皇后在哪儿……”

“咚、咚、咚”

甲衣武士齐刷刷踏在地面上的步伐声如同一面敲击在人心上的鼓,所有人的手臂上都带着一个斧钺形状的标识。

“就……就是这里。”

俘虏带着所有的甲衣武士停在一座破旧荒凉的冷宫前,为首的将领抬起头,看向宫门上那已经倾斜了却还没掉下来的匾额:连恒宫。

这是一个充满诅咒的地方,整个大皇城最阴暗荒凉的角落,原本似乎也不叫这个名字,不过因为太久远也已经被人们遗忘,只是历来在这其中发生了太多惨事,让它蒙上一层阴影,叫宫人不敢驻足。

这果然是一个适合躲藏的好地方。

年轻的武士却并不畏惧那些鬼神邪说,拔起腰上的佩刀一起冲了进去。

破开了第一道门,里面果然留下了一串混乱的新脚印,有大有小,有男有女。

跟着清晰的脚印,一直走到冷宫深处,却没有遇到想象中负隅顽抗的敌人,脚印过了后院草丛,就只有这一间窄小的偏殿。

为首的人脱去脸上的头盔,抹了一把有些黏湿的胡须。

里面传出细微的声响,清晰地叩响每一个人的心弦。

满面胡须的将领伸手阻止更多人的涌入,只带着身边几个推开了那扇不起眼的木门——几片从上方垂下的破纱帐在风中翻动着,一个穿着白色里衣的少妇躺在角落的地面上,光裸的下身双腿屈膝朝外大张着,身下铺垫的褥子上已经满是血水和污物。

大胡子将领走到少妇面前,神情已经有些扭曲。

“大将军……你……晚了……”

少妇看着闯入者,费力而得意地笑着:“他们……已经走了……”

“混账——”

被称为大将军的首领猛地举起手中的刀一下劈开了身旁陈旧的座椅,双目通红地怒骂道:“就算这样,他们也别想带着皇子走出大与——”

“啊——”

刚刚生产过的皇后不知是因为大将军的一刀所慑还是其他,猛地一声惨叫起来。

大将军狐疑地看着皇后,看着她夹紧双腿捂着自己的肚子越发痛苦的挣扎的模样,直到看见她猛地朝自己的腹部狠狠击打下去,才猛地明白过来——“快,快按住她!还有一个——”

在场的军士皆是令行禁止反应极快之人,却还是叫这狠心的少妇捶打了自己的幼子数下。

“按住她别让她伤了皇嗣,你们,立刻去找个能接生的人来——”

然而还来不及布置什么,产后虚弱再加上之前长子刚刚润滑过的产道,无论少妇皇后如何忍耐,几乎是在被按住身体强行分开双腿的一瞬间,那落后的二子随着一囊浊液就被生了下来。

大将军有些兴奋地抹了一把黏湿的大胡子,顾不得污浊,直接身手捧起那新生儿幼小的身躯,细细拨弄着查看他双腿之间:“哈哈哈,天不负我——”

“罗……罗……”头胎连产两子,皇后气力尽竭,犹自不甘心地看着那得意的大将军,终是双手垂落,香消玉殒而去。

大将军看了一眼死去的皇后,伸手斩断母婴之间牵连的脐带,将那手掌般大小的婴儿托在手心,道:“重儿过来。”

“是,爹。”

一直跟随在罗大将军身边的年轻人从武士间走了出来,如同一柄挺拔的斧钺站立在大将军面前。

大将军将手中的婴儿递给他,看着自己的儿子犹如承续某种仪式一般将之接过,沉声道:“我儿须得秉承我志愿,重振我罗家之荣耀——”

罗重低着头,看着手中那小而丑陋的初生婴儿,皱了一下眉头,将之猛地托举起来,大声道:“荣耀斧钺,荣耀罗氏——”

“荣耀斧钺,荣耀罗氏——”

金甲相击和声共唱,一时吼声震天,惊醒了那懵懵懂懂的婴儿。

他挣扎着在罗重的手上,发出清亮的啼哭声,又很快,淹没在如涛的吼声中。

此刻夜色尽褪,东方的第一道曙光穿过窗格照亮了托着婴儿的男子。

第2章

那些带走大皇子的人还是趁乱逃离了京城大与,并且在南方建立了朝堂,奉那婴儿为帝,与京城大与分庭礼抗。

被钦定为辅政大臣的罗大将军不甘示弱,立刻在皇城举行仪式辅佐手中皇子登基,一时之间,天下南北,二日当空,双方都自诩为正统,相互之间抵死不服。

北方雄踞龙兴之地,势头略盛,罗大将军几次南下欲收二归一,不料几次三番遭遇强势抵抗,战乱之中反引起了旧伤发作,阵前被星夜送回大与,送至当时,竟已是回光之兆——“大将军可还有什么要事嘱咐?”

胡须斑白的罗大将军一身铠甲未退,沉重的身躯却是躺在九龙戏珠的雕花大床上,猩红的地毯从踏脚一直铺到门口,谋臣、武士竟如百官朝拜一般分列两行,静静跪伏于地,等待罗大将军最后的话语。

带着钢铁护腕的手伸出床沿,嗤语般:“重儿……”

罗重不是罗大将军唯一的儿子,却是唯一一个被罗大将军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个。

“少造主在哪儿——”一直侍奉床边的近侍闻言立刻大声问道。

身为良造大将军统领全国兵力的父亲,最亲近的儿子却一直是一个少造主的爵位,这未必不是一种良苦用心。

一声声询问向外散去,在场的却没有一个知道的人回答上来。

“大将军,现下已经派人去寻少造主了,必定很快就能赶来……”近侍这样说着,然而父病危,子不在侍,毕竟会为少造主的名声留下一丝阴影。

“爹——”

一个青年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外。

“吾皇万岁——”

原本分列两边的谋臣、武士在看到青年后,突然齐声唱道。

青年看着床榻上的罗大将军,神情并没有为这些山呼的声音稍动,牵着身后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儿慢慢走到众人面前。

“重儿……”

“爹,我来了。”罗重领着小皇帝来到罗大将军跟前。

敏捷的近侍立刻搬了张凳子过来,罗重将手里的小皇帝提起来抱在怀里,稳稳当当坐下。

此刻的罗大将军神智还算清醒,他抬眼看了眼儿子怀中的小皇帝:“君上也来了啊……”

小皇帝手里捏着一只草编的蝈蝈,只顾低头把玩并不理会罗大将军。

罗重拉着小皇帝肉墩墩的小手:“爹为王朝戎马一生,君上怎么能够不怜惜臣子的一片忠君爱国之心,至少也是要来看看的,不是吗?”

罗大将军闻言笑着看向小皇帝:“君上……看来臣是不能为您完成统一大业了……”

“陛下,还记得之前您与臣下说过的那些话吗?”罗重推了推小皇帝。

小皇帝睁着两颗黑珍珠般乌溜溜的小眼珠,看着满脸花胡子的罗大将军眨了两眨,嘴巴张合了两次,像是要说话,却忽然就回过头抱住了少造主罗重的脖子。

罗重将他从自己的脖子上扯下来,小皇帝气力不及他,挥舞了两下藕段似的两只手臂连衣领也够不着,嘴巴一扁就要哭出来。

然而罗重忽的一皱眉,脸色冷下来,小皇帝已经挂在眼角的泪珠竟是硬生生憋住了,欲落不落地嵌在眼眶里生生把一双漂亮的小眼睛瞪得通红。

罗大将军看着这一幕,转过头看着上方的床顶:“重儿……若我能……能再多活上两年……”

罗重沉默不语。

即是知道已经是父子俩这一生最后的对话,少造主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悲伤的神情,这一点在后来被当诟病为罗重的冷血无情,却也有人认为这是成大事者应有的意志。

罗大将军转过头,看着自己亲手带大的儿子,从幼儿到青年,从青年到现在英武的模样,熟悉的脸上不出意外地没有泄露出一丝情绪。

罗老将军侧过脸轻轻发出一声莫名的叹息,这一声轻轻的叹息却忽的给迟暮的将军染上了苍老,最不许人间英雄见白头。

罗重有些诧异地看向自己的父亲,他误以为自己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愧悔。

然而只是一闪即逝的错觉,罗大将军笑着握住少造主罗重的手,就如从前征战沙场时一般,笑容依旧意气风发,口中却是对着小皇帝道:“君上,臣下不能够再辅佐您了……幸而罗重还堪用……只能将大业交托给我儿……臣下腆着老脸为……为儿子请封……封……封……封钟……”

罗大将军话音未完,握着少造主的手却重重摔落了下来。

“大将军——”

一时悲喊之声震天,屏风后的女眷处也尽是呜咽泣泪的哭声。

被握住手心的小皇帝呆呆地转过头看向抱着自己的少造主,喉咙里发出一个不明意味的单音。

然而少造主不理他,小皇帝又低头看着自己肉墩墩的手背,似乎上面有什么东西,凑到嘴边舔了舔。

良造大将军薨,京城大恸,全城服丧三日,百官扶灵,丧祭诸事由钟昭公罗重一手主持。

昭者,日也。

罗重坦然受之。

丧事进行一半,匠人请问钟昭公罗重,大将军封墓的石碑上谥号该怎么定?

问话的人兢兢战战地跪在殿外,钟昭公罗重正抱着小皇帝翻阅案上的奏折。

小皇帝趴在案桌上,用他那短小的手指顺着奏折上的字迹比划,如同研究着这世上最高深的学问,刚刚吃过东西的双手糊脏了奏折也不自知。

罗重皱了皱眉,随手拍开小皇帝:“别弄脏了,笨蛋……”

钟昭公的举动让殿内主人猛地噤了声,跪在殿外的人更是死死将头按在地面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小皇帝抬起头,有些傻愣愣地看着罗重。

手上那一下打得并不轻,他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反而执拗地抓住案桌,黑珍珠般的小眼睛睁大了看着罗重,像是生怕被他甩开一般。

只是抱着小皇帝批阅奏折原本就不甚舒坦,罗重索性将小皇帝抱起来放到一边,小皇帝不愿离开罗重的怀抱,双手抓住锦缎的朝服,胡乱地扭动身体,挣扎间一个不慎,撞到了案上的砚台。打翻的墨水将奏折上的字迹全盖住了,根本不能再看,小皇帝的衣服上也染了一大片。

罗重只得将那卷奏折丢到一边,让一旁的侍官为小皇帝换衣。

屏风后面换衣服的侍官们又是一阵忙乱。

罗重这才抬起头看向殿内的几位大臣:“诸位对于大将军的谥号都有什么意见没?”

诸君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不语。

“既然如此。”钟昭公罗重翻开一旁侍官递上来的典籍,用笔在上面圈着,“大将军生前便不喜繁杂,谥号我看也简单些就好。”

此刻小皇帝恰换好了干净衣裳,罗重圈点罢,将手中笔杆一扔,抱起小皇帝便转身离开。

诸君待两人走远之后,围到案桌前查看钟昭公所圈的谥号,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第3章

罗大将军的丧仪举行得隆重而哀伤。

罗重牵着小皇帝站在高台上,两人穿戴着同一款式的冕服,只不过小皇帝身上那件比罗重的多了龙纹章、日月纹章的金绣,罗重在外面比小皇帝多披了一件孝麻。

两人相携看着最后的石碑,上刻“骠勇神武王之陵”将墓穴封住,最终堆砌成一座山样的土坡。

整个过程中,小皇帝都一只手牢牢地牵着罗重,另一只手里捏着一只草编的蝈蝈,小小的身形被束腰绑得笔直,僵硬却紧紧地跟在罗重的身边,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无措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一天的丧仪下来,罗重已经是疲惫不堪,对着面前的食物完全提不起胃口,只解开了束发的礼冠靠在一边看着远处发呆。

皇帝陛下毕竟年幼,御膳房在额定的饭菜之外特意另外添加了一小碟点心,这样子讨巧味道甜腻的加餐通常是小皇帝最为期待的部分,今日也不例外,等侍官喂完了正餐就迫不及待地用手抓起碟子里的点心,整个塞进了嘴里——小皇帝看着罗重面前一动没动的饭菜,却突然停住了动作,他睁大眼睛看着钟昭公又低头看看自己面前的小碟子,眨眨眼睛,像是下了多么痛苦的决心一般,将已经塞在嘴里的点心又掏了出来,端着小碟子一颠一颠地跑到罗重面前。

小皇帝伸长了手,点起脚尖凑到罗重嘴边。

罗重不理他,依旧看着别处。

小皇帝不放弃,直直举着短小的胳膊不肯放下来,用力推了他一下。

罗重忽然被惊醒,低头看着塞到自己面前的那一小块点心,突然想起从前被罗大将军抱着坐在马背上啃干粮的时光,心神恍惚间,下意识便张开嘴。

小皇帝看到罗重张嘴连忙将手中的点心塞到对方嘴里,看着罗重细细咀嚼了两下,将之吞咽下去。

见罗重将点心吃下去了,小皇帝顿时开心得傻笑起来,又要捻起一个往他脸上塞去。

罗重此刻业已经从回忆中醒来,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之后顿时黑着脸,伸出食指和拇指在得意的小皇帝脑门上弹了一下:“走开,笨蛋。”

小皇帝摸摸被弹疼的脑门有些委屈地看着罗重,像是生气了一般环抱着碟子背对罗重,拿起碟子里剩下的点心就要往嘴里送。

罗重瞥了一眼打算吃独食的小皇帝,在他即将咬到点心的时候一把抢了过来。

“想吃?”

小皇帝呆呆地仰着头。

罗重鼻子里哼了一声,将点心和碟子都丢了出去。

小皇帝呆呆地看着罗重这一连串的举动,呆呆地发了一会儿呆,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嘴巴一扁,看看空空的双手,再看看无动于衷的罗重,喉咙里发出“呃嗬呃嗬”的声响眼看就要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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