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安愣了一下,还在想要不要抱拳或者握手,做出对赛开始的仪式时,那马二就嘶吼一声,双手举着一把巨大无比的铁棒,用力向容安砸了过来。
“吼啊——!”
容安被马二的大喊震住,只觉得脸上有风吹过,一种危险的预感让容安立刻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向右侧了侧身子。那铁棒几乎是同时从他脸侧滑过,但没有伤到他。马二攻击的动作好像放慢了一般,容安睁大眼睛,看着那铁棒从自己身侧滑过,发丝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周围安静得没有声音。
在容安看来,动作很慢。可实际上马二的攻击极快,在容安侧身躲过的一瞬间就转移方向,沉重的铁棒在他手中挥舞的迅猛,用力朝容安手臂锤了过去。
容安一直盯着铁棒的动作,在铁棒被控制住的同时,眼瞳一缩,已经明白马二的意图,右腿向前迈,做出半跪的姿势,那铁棒就从容安头顶蹭过,锤在旁边的一棵树上。
那树发出巨大的声响,落在上方的积雪纷纷扬扬地洒下来,有一大块掉在容安的头顶。容安向后跳了两步,远离马二身边,一转头就看到那棵树已经被锤得碎开,勉强保持直立的姿势,过了一会儿,‘吱嘎——’,让人恐惧的声音,容安忍不住偏头看了看那被砸中的树,被那声音弄得心弦紧绷。
然后‘轰隆——’一声闷响,那被砸得碎开的树,重重倒在地上,溅起无数雪花。
容安的脸被雪冻得僵硬,向后退了一步,心里想着绝对不能被那铁棒砸中,否则他的身板肯定扛不住一击。
然而容安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觉得背后一凉。那先天而来的超乎常人的警惕性让容安不用回头,就准确地躲过马二的攻击。
在外人看来,马二完全处于对赛的上风,只见他奔跑速度极快,挥舞着巨大的铁棒,把容安弄得到处逃跑。周围的万马都开始欢呼起来。要知道昨日比赛的马一是万马部落真正的首领,被寄予无限的希望,没想到莫名其妙输了,万马部落非常憋屈,就想等着今天一扫颓势呢。
而站在半空中的傍生一点都不急。他能看出容安并没有全力以赴,现在只是赛前的热身运动。你看容安躲避的姿势,简直与云锋差不多:游刃有余,能躲一分绝不躲二分。这样的躲避在外行看来是被逼到了绝境,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容安躲得越来越轻松,最后把马二弄急了,最后一下打得角度非常刁钻,容安被逼到一棵老树下,眼看身后没有空间,无法躲避,只见容安眼神镇静,右手从腰间抽出一根白色獠牙,反手翻了下兽牙,那东西就挡在了容安身前,只听得獠牙与铁棒相互碰撞,发出让人齿寒的声音,容安用力向前一顶,看起来高大而且魁梧的马二就被硬生生顶飞出去,向后倒在厚厚的积雪上。
整个动作流畅如流水一般,迅速而熟练,旁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见那壮汉被少年用一只手顶了出去,连马二都觉得震惊,瞪着眼睛在地上翻滚,一时间竟然站不起身来。
容安深深呼吸,向前一步站在马二身前,右手握着的,赫然是悍蟒的前牙。他抬起头,望向上方的傍生,眼神坚定,目如皓月。
73、一把锈扇
马二在地上翻滚多次,终于站起身来,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狠狠地盯着容安,眼睛顺着他手臂缓缓向下,一直到看到那森森白牙,眼神中带着疑惑,似乎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容安反手用悍蟒的獠牙翻了个手花,觉得使用起来无比顺手。他本身就是悍蟒,用这东西比起普通人更方便,连牙齿的纹路都那么贴合手掌,仿佛与生俱来。
容安呼吸有些急促,说不出是激动还是紧张,两只眼睛深沉而乌黑地盯着马二。马二打量了容安一下,总觉得这样瘦弱的男人不应该有那么大的力量,以为他刚刚是凭运气将自己掀开,马二立刻想到云锋与马一的比赛,万马部落都觉得云锋是凭运气取得胜利的,毕竟如果没有突然掉落的黄蛛,马一不会惊慌逃走,不会让云锋抢了时机,赢得比赛。
但是实际上,是马一最开始趁云锋没注意时连射三只红狐,彻底惹怒云锋后,马一每一箭落下之前,那红狐就会被云锋抢先射中,因为他的小箭没什么声音,只能听到马一黑长大箭射出的声音,那时容安才会误以为云锋落在下风。而后马一更是恼羞成怒,用长箭攻击云锋,不然也不会弄出黄蛛失逃的事件。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黄蛛失逃,最危险的也是离黄蛛最近的云锋,云锋尚且能避让、保持冷静,将剩余的红狐全部射杀,只能说两人之间实力相差悬殊,无论如何,赢得肯定是云锋。
不过马二却觉得云锋这是运气好,并且下意识的认为翼鬼、王蛇部落都是投机取巧的小人,看着容安也觉得心里不平衡。只听马二怒喝一声,挥舞着手中如成年人腿粗的铁棒,大力朝容安挥来。
容安不愿意与他硬碰硬,用或蹲或避的姿势不断向后退,马二打了十多下,硬是一下都没碰到容安。
那铁棒看起来就不轻,这几下弄得马二气喘吁吁,反而是容安完全做好了热身运动,微微有些喘气,全身上下都活动开了。
他反守为攻,右手举着白色的兽牙,在马二停顿的一瞬间,用力向他脸上刺了过去,马二用铁棒撑住身体,用力向后仰,倒是没被刺中,但容安很快又向下劈,整个攻击的动作竟与马二差不多。
要知道容安几乎没怎么和别人打过架。以前在容家村,村里人对他避犹不及,同学碰都不碰他,也没怎么打架,所以容安的打架技巧为零。但他脑子聪明,这种事情看几遍就能学会,无论是云锋还是傍生的招数,就连马二他都能模仿。
马二微微喘着气,左右避了两下后用铁棒接住容安的攻击。他觉得容安这样的小胳膊,应该不能使出多大的力气。马二用尽全身的力量接住容安的攻击,甚至想趁机将他手上的武器打飞。
那白森森的獠牙,不知是什么东西,却让马二觉得有些发憷。
可这下,被打飞出武器的不是容安,而是手臂肌肉绷起的马二。明明是用尽全身的力量,在触碰那跟诡异的獠牙那一瞬间,却让人有一种螳臂挡车、蚍蜉撼树的微妙感觉,仿佛所有力气都被吸走,手臂顿时酸痛不已,连武器都握不住——
一阵让人心悸的碰撞声后,马二突然惊愕地倒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两手松开,铁棒应声掉到雪地里,向后滚了几下,不动了。
容安没拿出武器时,那万马对着他穷追不舍,现下容安也不会对他客气,在马二还没反应过来时右手用力向下刺,动作虽然生疏,却有一下刺在马二右臀上。那正是用来区分万马部落领袖标志的痕迹,马二右臀上有两颗星,果然是云锋当初说的那样。
受伤的马二嘶鸣一声,后腿抽搐,猛地向前跑。万马擅长奔跑,奔跑速度极快,容安懒得追他,就看着他向前逃,不知躲在哪棵树后,不过也不用担心没有踪迹,毕竟雪地上还有马二刺眼的血液。
容安右手紧握獠牙,虎口处因为过度用力而裂开,然后迅速愈合。他顿了顿,将悍蟒的牙齿收到腰间,迟疑着,解开右手手背上缠着的棉布,露出上面暗红色的星辰图案。
那人白皙的手背上印着一颗暗红色的星辰,血管流动的痕迹神似星云,隐隐间仿佛手背就是银河,能从这一小处,看到宇宙浩渺,森罗万象。
容安暗暗握了握拳,抬头再次看着傍生,见到那人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可眼神里却是满满的担忧。没有什么比有人关心你更让人开心的了,容安紧张的心情开始放松,他深深呼吸,冰凉的指尖朝右手手背摸去。
这场比赛,他一定要赢。容安打着速战速决的想法,想要放出从星云阵里拿来的绝强武器,用绝对的实力悬殊、强硬的气势碾压,完完全全地打赢这场比赛。
容安的手指不停颤抖,呼吸也急促了,当他抚摸手背时,一把巨大的锈扇就落在他的手上。那锈扇并不光滑,扇面有不少暗红色的凸起,乍一眼看过去仿佛凝固的血液。
容安抬起头,眼神无比坚定,然后迅速张开口,只见不少透明而黏稠的液体从他口中落下,一滴一滴,落在那暗红色的锈扇上。
那不是唾液,而是悍蟒的毒液。
传说中剧毒无比,能让强者大陆一切凶兽谈之色变的毒液,就从这高瘦清癯的男人口中缓缓滴落。
远处的傍生与云锋一直在注视着比赛的进程,云锋在旁击侧敲时已经明白了容安真正的身份,此刻看容安口中滴落出那种不详的液体,天性让他瞬间打起寒战,背后汗毛竖起,强烈的危机感让他几欲挥翅离开,要硬生生忍住那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感。
云锋震惊地开口,问道:
“……这是……?”
傍生右手捏在树干上,几乎扣下一块树皮来,表情不变,眼神复杂,迅速而干脆地说:
“我也不知道。你自己看。”
云锋知道这人此刻比自己还要心急,便知趣地不再多问,也专心看着容安,心中一惊,想的是:那人果然也从星辰阵中拿到了自己的武器。
而另一边,容安心里也在打鼓,他知道悍蟒的毒液有多可怕,所以不知道会不会把这把看似破烂的锈扇给融化。要真的融化了,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他用真刀真枪砍死万马,容安暂时还过不去心里的坎儿,肯定不能下手。但要是用这扇子扇一扇,让那人知道这武器的厉害,或者扇晕他,似乎比较靠谱。
当那透明的毒液落在锈扇扇面上时,容安心跳加速,跳得都心疼了,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既期待又紧张。他睁大眼睛,仔细看着手中的锈扇,过了大约三四秒,让人失望的时,那扇子如同以往,没有任何变化。
容安很失望,脑子里想得是:难不成要我化为原型,用蛇尾巴抽他几下?咦,说不定在容安化为悍蟒的同时,马二就被吓到然后认输了。容安越想越觉得可行,几乎就要在此时化为悍蟒。
那透明的毒液顺着锈扇缓缓滑过,在容安有些失望地想把那从星辰阵得到的武器收回去时,那扇面突然亮了起来。
那是一种晶莹剔透到极致的颜色,从黯淡的锈扇上亮起,照在错愕的容安脸上。在光芒亮起的下一秒,一种炙热而强烈的风铺天盖地的打在容安身上,痛得他眯起眼睛,几乎要把锈扇扔出去。
那风如此狂暴,呼啸着从容安耳侧穿过,发出宛若万物哀嚎的惨叫,容安发丝被吹得全部朝上,整个人后仰,几乎要被这狂风掀翻。
远处一直观察现状的傍生一惊,背后立刻现出翅膀,立刻要过去将容安从风暴中心带走。而云锋一把拽住傍生,道:
“等一下!”
那狂风将周围地面上的雪都吹开,裸露的沙地看起来无比可怜。而正是因为如此,马二逃离时的血迹全被吹飞。
那狂风持续了五秒钟,就在容安觉得脸上无比干燥,快被吹得喘不过气来时,那风突然停了。
容安微微眯着眼,试探着睁开眼睛。只见那原本黯淡无比的锈扇,此刻已经完全蜕变,变成一种让人看着就喜欢的艳红色,而上面沾着的毒液也不知到了哪里去。
容安心脏迅速跳动。他想对了,就是用悍蟒的毒液,能让这锈扇发出奇异的变化。
尽管容安现在仍旧不知道这把锈扇该如何使用,却觉得自己已经隐隐摸清了一些门路,似乎离使用这把绝强武器的日子不远了。
当初他看到傍生使用折星弓时,那种睥睨万物、锐不可当、汪洋恣肆的强大气势时,心里也是羡慕的。同样是从星辰阵里拿到的武器,为什么傍生就能以一弓之势引发山河崩裂,而他就只能看着锈扇发呆?
而现在,手上的锈扇宛若新生的太阳,在手中沉甸甸得发烫。容安感受着这把锈扇的重量与强大,尝试着用一只手握。
不过,那下意识地惯性,几乎要了容安一条命。
他看这武器形状酷似扇子,为了方便,就叫它锈扇,在容安心里,已经觉得它就是一把扇子了。所以当他反手握住扇子的底端时,容安条件反射地朝自己这边扇了一下——
飓风,摇山振岳的飓风,朝着容安的面部,重重撞了过来……
74、对战结束
风之大,抟扶摇直上九万里。
容安猛地向后倒退几步,只感觉脸上像是被人重重捶了一下,他拼命站稳,但身前巨大的冲击力逼得他直不起腰,地上的雪让附着力减小,疼痛的感觉已经超乎他能描述的极限了。
那锈扇的风完完全全扑在容安身上,因为距离太近,容安口腔、鼻道里立刻就出了血,倒退几步后身上的衣服全都被风吹得鼓起来,他像是被剪断线风筝,被飓风卷起,在狂风的作用下不停撞在树上,容安口中呕出不少鲜血,表情痛苦不堪,他没有翅膀,没办法稳住自己的身形,一片在让身后的树干都被他撞断,只听得身体里一阵咯吱咯吱的骨裂声,不知背后要碎了多少骨头。
远处一直观察战局的傍生,在见到容安被吹走的时候,一瞬间脸上的表情简直能称得上是狰狞,他惊恐地大喊一声:
“容安——!”
说完背后的翅膀‘呼’的竖起,傍生上身倾倒,做出要从树上跳下来的动作,然后就被旁边的云锋拦住,云锋用力吼:“等等!比赛还没结束!”
“躲开!”傍生眼睛里都有血丝了,他全身颤抖,把云锋拉着他的手甩开。但这一下竟然没睁开云锋的禁锢,要知道破天力量之大,不是云锋能比肩的,只见云锋紧紧抓住傍生的衣袍,指甲都因为过度用力而见了血,云锋大喊:
“你冷静点!妈的,你不要圣草了吗?”
傍生反手捏住云锋的手腕,强迫他放手,坚定而绝决地说:
“我只要他!”
说完,义无反顾地从树上跳下来,顺着狂风向前飞去。
那把锈扇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一扇之下竟然有如此的力道,可惜的是那强悍的力量全都作用在自己身上。容安没空反思自己到底有多蠢这件事,他只能用左手胡乱的抓旁边,希望自己能稳下来。直到现在,容安还用右手紧紧抓着那把艳红色的锈扇。
不好,快失去意识了。朦胧间,容安紧蹙眉头,唇边不停向下流温热的血,左手痉挛一下,缓缓握拳,心里想着:再坚持一下,等打败了马二……
那人,就能帮那人夺得圣草了。
容安用力咳了两声,后颈上本来已经消失了的印记开始发光,过了一会儿仿佛要烧起来的五脏六腑开始回归平静,容安吞了吞口水,眼皮重若千钧,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看到朝自己冲过来的傍生,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担忧与焦虑。
张口喊着:
容安。
容安……
容安闭上眼睛,世界变得如此安静。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容安觉得全身无比酸痛,耳边好像还能听到飓风哀嚎的声音,在不停嗡嗡作响。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谁,究竟在哪里,最先恢复的是视觉,然后是触觉。他感到有人轻轻握着自己的左手。容安偏了偏头,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头晕目眩,非常恶心,几乎要吐出来。
容安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的石床上,立刻想起那天自己用锈扇扇自己的蠢事,脸上的表情非常不好看。
而当容安看到躺在自己身边的傍生时,心中莫名的恼火就消失了。傍生就躺在容安身边,左手搭在容安左手上,右手握住他的手臂,睡觉的时候眉间还是皱着的。
容安看他躺着的姿势不舒服,抽了抽左手,想把他的头放正。而他刚动了一下,傍生就醒了,声音还有些沙哑,眼神却立刻就亮了。
“你醒了?”傍生道,“哪里不舒服?头晕吗?”
容安无声笑了笑,没回答。他现在非常不舒服,头晕到想吐,胸口像要裂开一样痛,但这些当然不能跟傍生说。
傍生坐起身,给容安喂了几口水。容安感觉好受多了,顿了顿还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