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护士那窥视的眼神，林羿的脸腾一下红了。假装镇定的拿起碗，林弈故意专心继续给卓政喂粥，似乎想借助这个动作缓解他的尴尬。

卓政配合着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喝粥，他又发现，林羿的内心还挺纯情。

直到护士出去，林羿手里的粥也喂了大半，他压着火气干巴巴的问，“还剩一点，你还吃么。”

“当然，我三天没吃饭了。”卓政也不客气，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和林羿杠上了。

白了一眼卓政，林羿心理赌气，可仍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他没意识到，这样的逆来顺受，叫纯良。

不着痕迹的笑一下，卓政的心情好了一些，他也没再感到，刚醒来时种空落落的感觉。

晚上，林羿拿出张白床单扑沙发。

“你在干嘛？”卓政问。

“铺床！不然我睡哪。”虽然心里有怨气，但林羿还记得Amy的嘱托‘24小时一分一秒盯好卓政，不然等我回去，就把你抽筋剥骨剁成肉泥之后蒸人肉包子’。

其实卓政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想问林羿怎么还不回家，已经在医院陪了一整天，心肠再硬也说不过去。他没想到林羿说的陪床是白天晚上连轴转，如果这样维持了三天，他真是欠林羿一个大人情。

好在医生说卓政的烧已经退下来，再观察一个晚上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林羿这几天沙发睡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你回家吧，我一个人就行。”

下午那碗粥起了作用，卓政觉得身上恢复了些力气。

“算了，这么多天都熬过来了，我可不想功亏一篑，不然Amy得杀了我。”

林羿已经窝在沙发上，他的两条长腿只能搭在沙发扶手上。

“你和Amy很熟？”

以Amy的为人，在公司私人关系好的朋友不多。她的性子太直，虽然大多数艺人都非常尊敬她，但也只限于尊敬而已。

“你别乱想，我们可是非常纯洁的革命同志友情。”林羿想起下午卓政对他‘图谋不轨’的动机猜测心里就有气。

“不会，我知道你是Gay。”

“你！”林羿坐起身，他觉得卓政和Amy一样毒舌，甚至有过之而不及。Amy最多也只是用不同的死法威胁一下，卓政却可以用最少的字眼将人瞬间毙命。

“难道不是？”卓政靠在床头一脸平静。

在噎死之后，还要在人家头上捂上塑料袋。林羿在心里补充道。

“睡觉！”惹不起我还躲不起？林羿关了灯。

一会，林羿睁开了眼睛，想了想，问“你真那么想我？”

林羿其实很在意卓政对他的看法，无论是签约说他有没有实力，还是刚才说他另有企图，他都不想被人误会。

“还可以，那晚感觉不错。”

卓政回答的是‘想念’的想，而林羿想问的是‘想法’的想。林羿觉得一口黑血卡在喉咙，不得不钦佩中国语言博大精深，怪只怪他学艺不精，死有余辜！

两眼一闭，林羿有苦难言，自己太失败了，问个问题都能问出这么暧昧的歧义。

“没有，我没觉得你另有企图。”良久，病房另一边传来卓政的声音。

黑暗里，林羿朝病床的方向看去，卓政其实听懂了他的问题，他在故意逗他。而林弈也第一次知道，原来卓政还有这种恶趣味。

“烦人。”

边抱怨着边重新躺好，林弈用被蒙住了头，卓政的回答让他心里轻松了不少——他没误会他，顿时心情转好。

而他不知道的另一边，卓政在黑暗里，也轻轻笑了一下。

第二天一早，卓政的司机来医院接他，林羿帮忙收拾东西。

其实卓政没什么东西，他来的时候昏迷，什么都没带，倒是林羿自己的东西有一大堆。

打开车门，林羿看着卓政上了车。五夜四天的朝夕相处，他从没和卓政走的这么近过，现在，大家各归各位，林羿突然觉得恍如隔世。

“还站着干嘛，上车。”卓政看林羿还在发呆。

“我？”

林羿不知所措，他不知道陪床还可以包送到家。

“你不没车么。”卓政觉得林羿有时候智商真低，“先送你回去。”

“哦。”林羿才反应过来，连忙带着东西坐上后座。

林羿的东西很多，加上他不怎么会收拾，都一股脑的塞到一个包里。包很大，他又忘了放在后备箱，所以他不得不和卓政挤的很近。

“你现在住哪。”卓政问，他知道林羿以前的住址，但他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住那儿。

“去公司公寓吧。”林羿说。自从上次和石磊分手了，他就再也没回过原来的家。

“分手了？”卓政找林羿签约的时候见过石磊，且两人均展示了自己的内衣首秀，卓政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一对的。现在林羿搬到了公寓，卓政随口一问。

“……”林弈没说话，自己的隐私是多不保密，怎么是人都猜得到。

卓政也没再吭声，他不是有意打探林羿的隐私。

两个分手的男人坐在车上沉默无语。

汽车安静而平稳的行驶了一段时间，司机将车停在公寓门口。

“谢谢师傅。”

搬起东西，林羿下车，没走没两步，突然想起来，“钥匙！”

卓政家的钥匙还在他口袋里。

看了一眼林羿手上的钥匙，又看了一眼林弈，卓政没有接，“你留着吧。”

林羿没有答话，他不知道卓政是什么意思，他心中有些意外，但并非不开心，诚实的讲，他并不抗拒。

拿着钥匙站在原地，林羿心情复杂，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

20、第一次颁奖礼

林羿以前常说，自己和卓政的八字相冲，只要遇到卓政，就没好事。但他不得不承认，卓政是他的贵人，自从签到卓政手下，他的机会总是很好，虽然他不确定其中人为操作的成分有几分，但他确实感到自己正在飞黄腾达，比如，林羿凭借第一个角色，就入围了最佳新人奖提名，连林羿自己都没想到。

收到通知时林弈正在健身房运动，听到电话里洛奇兴奋的声音时，他瞬间忘了呼吸——幸福来得太突然，美好的让人不敢看。

林弈从没走过红毯，甚至第二天开始挑选礼服的时候脑子仍然有点蒙。

“发什么呆呢。”Amy拿大头针戳他。

“啊！”林弈弓起背疼的缩成了虾子“你下手轻点。”

“呦，还活着啊，我以为你神游到异次元了。”Amy不屑的白了他一眼。

“把腰这再收一收。”和旁边店员补充了一句，Amy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休息，一边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审美作品。

“我这不是激动么，洛奇说他会来，可你怎么来了，不忙么？”林弈看着镜中的自己，很诚实的自恋了一会。

人靠衣服马靠鞍，这话真不是骗人的。

“是我和他换的，有些话要和你说。”

不情愿的把视线从自己镜子里的英俊形象抽出来，林弈转过头，“什么事？”

“你这次出席是跟纪铭的剧组一起吧。”Amy喝了口水，看似漫不经心，眼神却犀利的要命。

‘啪’林弈觉得自己脑子上突然开出一朵火花，昨天得知入围的消息太激动了，他甚至都要忘了纪铭和卓政眼下的紧张关系。

Amy看到林弈脸上的变化，笑了一下——她知道林弈这小子不傻。

“什么意思？难道我不能去参加了？”林弈皱了皱眉头，心里不免升起巨大的忐忑。

“你笨死得了。”Amy无语的叹了口气，她还是太高看林弈的智商了。

“那……？”林弈不知所措，如果没影响，Amy干嘛专门和自己说这件事。

“你是肯定要去，不过，长个心眼。”Amy说，“因为那天卓政也要去。”

“……”林弈没说话。

自从卓政和纪铭闹翻了以后，两人似乎再没联系，纪铭和Mario的绯闻花边却一直不绝于耳。眼下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同时亮相，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懂了吧？”Amy说着站起身，“你到底是哪边的人心里可要清楚的。”

说完Amy站起身，“我先走了，你试完自己回去吧。”

林弈默默的点了点头。

半个月后，颁奖典礼热烈的开幕，记者、粉丝、采访，以及不断的闪光灯让林弈第一次有了当明星的感觉。他在各种长枪短炮面前摆出训练好的姿势，微笑，点头，他觉得此时此刻感觉，简直爽爆了。

“纪导，今天Mario没有到场支持您么？”

“Mario看了您的新片么？他喜欢么？”

当纪铭剧组走到红毯中央的采访台时，记者的问题一股脑的集中到了最近沸沸扬扬的纪铭婚讯问题上——大家都等着看热闹。

“今天只说和电影相关的话题。”纪铭笑着和场边的粉丝打招呼，态度却很坚决。

“就额外回答一个问题吧，Mario今天来了么？”记者不放弃，和纪铭讨价还价。

“对，纪导就回答一个额外问题也行啊。”

圈子人早就彼此熟悉，一般情况也不愿彼此为难，所以纪铭略微犹豫了一下，“他今天来了。”

“oh~~~~”场边的人有人开始起哄。

“好了好了，就一个，今天到此为止吧。”

“那纪导对自己这部作品满意么？打几分？”

记者也不再为难，进一步退一步拿捏着平衡，后面的问题都变成了关于影片的常规性问题。

林弈站在大部队里，一直保持微笑的听导演讲话。作为新人，他还没冒头到有单独采访。第一次以局内人的身份目睹着所谓娱乐圈浮华，他发现大家不愧都是好演员，每个人脸上没有破绽。

“林弈今天是第一次参加颁奖礼吧，第一次拍片就得到新人提名，心情怎么样？今天听说卓总也来了，是为了给你加油助威么？说两句吧。”

一个资深娱记突然转到林弈面前发问，采访新人故意提到老板卓政的名字，知情人都知道这是什么用意。

“嗯，非常开心，自己都没想到可以提名，只能说真的很幸运遇到了纪铭导演，给了我这次机会，我也学习到很多，会继续努力的。”

林弈心理一震，他原以为自己只是个打酱油的，要不是Amy提醒他提前准备一下采访说辞，他可能就要脑子一片空白了，没想到还真被她说中了。

见林弈只字不提卓政和自己公司的事，娱记也只是做样子的笑了笑——他想从无知新人身上找突破口的计划失败了。

经过一番提问、签名、拍照，林弈终于随着纪铭的剧组走向典礼现场。身后的尖叫提醒着他卓政随公司另一个剧组正走上红毯，他不知道主办方是不是有意为——安排纪铭和卓政前后脚登场，但圈里的话题新闻，总是不乏有人为制造。

华美的服装，精彩的贺词，眼前的一切比以往所有的直播都更炫丽，林弈身在其中，甚至成为其中的一部分，这让他感觉尤为不真实。

中途去洗手间，林弈经过吸烟区突然听到几个声音，谈话的内容让他不自觉的放缓的脚步。

“新人奖是阮怡的吧？”

“应该是吧，陈璐今天都没来，新人奖还找人代领，主办方也不干呀。”另一个男声说。

“卓政那儿不还有个新人么？”

林弈的神经瞬间被揪了起来。

“呦，从老情人电推里新人，那得多无私？他应该巴不得这次纪铭什么奖都拿不到吧。”

“哈哈，那是。这回栽了吧？让他再嚣张。”

林弈的眉皱了皱，他不喜欢这些人背后说人坏话。

“纪铭离了卓政也没好下场，等着吧，好戏还在后面呢。”第一个说话的男人说。

“被入行的小毛孩撬了老情人，想想都劲爆，怎么没人爆？”

“得了吧你，你要不怕卓政捅了你的黑历史就去爆啊，我倒是想等着看。”

“哈哈哈，就你嘴贱。”

……

握紧了拳头，林弈说不上自己什么感受，仿佛刚才还近在眼前的美丽瞬间变成了丑恶的骗局，落差之大，让他措手不及。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林弈精神有些颓然。虽说并没奢望提名就拿奖，可每个参加颁奖的人都会心存希望，他也不例外。暗箱操作的事他早有耳闻，可原真正面对原来是另一种感受，特别自己还是被牺牲掉的那一个，他的心情down到了极点。看了看镜中西装笔挺的自己，林弈用双手使劲拍了拍脸，走了出去。

奖项一个一个的颁发，弧度精准的笑容，提前准备好的获奖感言，林弈看在眼里，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的心里空落落的，在浩大明亮的颁奖典礼现场，寂寞无比。

“林弈，林弈！”身旁的制片推他，马上就要到最佳新人奖了，特写会推过来，他要控制好表情。

笑笑，林弈收回心思，努力让自己呈现出期待又虚心的表情——颁奖礼也是一场巨大的秀，每个参与者都要尽力配合。

“下面，有请我们的颁奖嘉宾，悦华传媒的董事长卓政先生，以及上一届最佳新人奖得主，遵宁小姐，上台颁奖。”

林弈眼里的卓政，优雅得体的走上台。一旁的女演员亲切的挽着他的手臂，脸上挂着笑容，——他不愧是这个圈子里宠儿。

“不知道今天谁能有此幸运获得新人奖呢？”尊宁笑着看向卓政。

“据我所知，拿了这个奖的人都非常厉害，比如我身旁美丽的尊宁小姐，就刚拿了年度最受欢迎女演员奖是吧？”

卓政带头鼓起掌来，台下的观众也予以掌声。

“不敢当不敢当，只能说明我们华力电影节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谢谢主办方，也谢谢猪卓总，当然，也希望大家关注我们正在上映的新片呦。”

台下又是一片掌声，镜头给了尊宁新片导演特写。

“欸，卓总，据我所知，今天的候选者里有一位也是贵公司的，会不会特别希望本公司的艺人拿奖呢？”尊宁侧头，这是主办方早就安排好的规定问题。

“平心而论，我真的希望大奖都是我们公司艺人的。”笑，“不过其他老板大概就要不开心了。”

卓政的幽默让在场的人一片笑声，镜头却莫名的切到了纪铭。

当大屏幕上出现纪铭特写的时候，林弈的心揪了一下，自己是作为看戏人？还是别人斗争的牺牲者？他突然找不到自己的定位了。

“好了，不卖关子了，下面就让我们来搬出本年度的最佳新人奖。”卓政十分绅士的拆开了信封，把卡片递给尊宁。

“出本年度的最佳新人奖是，”尊宁看了一眼卡片笑了一下继续“林弈，《空战》”。

“恭喜林弈，也祝贺卓总。”尊宁笑着鼓起掌来。

突然切到特写的林弈脑子一片空白。

21、谁布的局

直到旁边的制片已经勾起他的胳膊让他站起身，林弈才有些回过神来。周围的嘉宾纷纷向他投来热切的目光，掌声已经在身边响成了一片。

善意也好，伪装也好，林弈已经完全感知不到。他一路踉跄的走上台，不时有人拍拍他的肩，握握他的手，只是那些闪现的面孔，根本没进入他混乱的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