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公子之公子沉素+番外——一只杀千刀的馒头
一只杀千刀的馒头  发于:2015年0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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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轻执的太子卫队离开的那日,珏国王城的百姓占据了整片城楼,领头的便是五皇子贺兰瑜,稚气未脱的少年郎背着一把双刃剑,沐风远眺,那长龙般的仪仗队伍里,有他最挚爱的人,一别经年,不知何时再见,晦涩的阴影下,没有人看见,少年的眼神中再不是那唯唯诺诺的胆怯,浓郁的黑色瞳仁里,掩映的是具有破坏意味的不可一世,偏执得令人害怕。

来自王都的无声呼喊,满城的百姓安静地目送着北羿回朝的车队,而马车中的贺兰瑾不忍再回头看,那些都曾是与自己一道拼上性命的父老乡亲,他未能完成对他们的承诺,却享受着他们对自己的尊敬,贺兰瑾无奈地放下手中车帘,闭目修心。

处在队伍中心位置的锦车,正是慕轻执的马车,珏国城楼上如此大的阵仗,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随行的侍卫替其打着车帘,他就这样注视着珏国臣民的不甘,对车边骑马并驾的苏皖章笑道:“苏爱卿,贺兰瑾这个人你怎么看?”

“不惹悲喜的君子。”苏皖章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毕恭毕敬的答道。

慕轻执笑得爽朗,身后那繁华的都城越来越远,几乎要隐没成一个点了,他才道:“君子?不,他更像一个帝王。”

“帝王?”苏皖章疑惑的跟着念了一遍,此前攻打珏国,曾亲身与贺兰瑾交手多次,此人虽然能文善战,却太过于宅心仁厚,若说他是个贤臣,苏皖章信,但这帝王二字,于他而言,还是太过沉重了。

慕轻执点了点头,示意侍卫放下车帘,带着笑意的声音隔着帘子传出:“一个只有子民却失了权势的帝王。”

此言说得不轻,马车外的苏皖章自是听得一清二楚,对比珏国现在的情况,确实是一针见血。

马车内,慕轻执拿起一颗圆润的玉珠子,把玩起来,珠子通体晶莹剔透,里面有着细细的裂纹,仔细看,似是一个较为复杂的字,玉珠被串在淡蓝色的绳节中,末尾还垂着好看的流苏。

慕轻执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流苏,不知想起了什么,可能是旧年微雨中的那片风月,亦或是如今艳阳下的那个身影。

第8章:误解

回朝的行进速度并不快,贺兰瑾坐在车内,每日都会有个小童子前来送水送饭,小童子生得虎头虎脑的,却不知为何会跟着北羿大军,直到有一日,贺兰瑾不小心磕在小几尖角上,这位名叫青衣的小童皱着小眉毛,立刻手脚利落的为自己包扎换药,贺兰瑾才明白过来,青衣精通药理医术,再仔细一问,他竟是苏皖章的得意门生。

苏皖章这个人太过有名,贺兰瑾对这位当世高人的事迹早就耳熟能详。

苏皖章本是闲云野鹤,北羿老皇帝执政时没能请得动他下山,倒是慕轻执上位时,一顿好酒好肉,这位素来不喜朱门酒肉臭的隐士甘愿自行下了山,入了世,还做了官。由此可见慕轻执这个人不仅有能耐而且品性入得了这些世外高人的眼。苏皖章此后专心致志的跟着慕轻执一路治国平政,肃清乱党,成为慕轻执的左膀右臂,直到今日吞下了珏国。

青衣再怎么医术高明,受将士们敬重,但到底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童,玩心不减,再加上刚到北羿国境的贺兰瑾也好奇的很,俩人便结了伴,经常下车溜溜,却也不敢走远,只在车队附近的街道闲逛,倒是把北羿延边至腹地的城池都一一逛了个遍。

车辕悠悠,这一日,标有太子蟒纹的车队终于到达了北羿的都城——暄阳,百姓们夹道欢呼,百官来迎,花瓣彩旗飘了一路,贺兰瑾偷偷的看着外边的情形,心道:依此前种种来看,慕轻执这人还真是不能小觑,收服邻国时的凌厉手腕,平整国内的睿智策略,如今的北羿在他的手中逐渐强盛,歌舞升平的盛世指日可待。

街道边挤满了来迎接凯旋将士们的百姓,有些甚至载歌载舞,贺兰瑾瞧着那些关门歇业的店铺,很是眼熟,那里一家应该是家绸缎庄,在前面拐角处就是一位老伯开的面摊了吧,那里的阳春面味美汤浓,自己直至今日都还惦记着,贺兰瑾其实是来过暄阳城的。

那时的贺兰瑾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公子,跟着走南闯北的外公一道,来暄阳城长见识,要说凭自己当时正得宠的皇子身份,父皇肯定不允许出宫,但贺兰瑾有个出身武家的娘,平生最爱干得一件事便是打破陈规,瑨贵妃一个折腾一句话,直接让贺兰瑾跟着自家外公翁云大将军,大摇大摆的出了王宫大门。

贺兰瑾清楚的记得,为期一个月的游学,自己先后到过三大古国的王城,最后一站便是北羿都城暄阳,城中虽不及今日这般繁华热闹,却亦是别有一番情趣。

正当贺兰瑾忆及当年来北羿时的趣事时,车队已是入了宫,贺兰瑾的马车逐渐脱离了主流大部队,向着偏远之地行去。

青衣头伸出窗外,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贺兰瑾笑得宠溺,轻轻为他拨正身子,以免车子颠簸,一不小心将小家伙颠了下去。

“啊!”青衣惊呼一声,回身坐好,面色复杂的看向贺兰瑾。

“怎么了?”贺兰瑾看着这小家伙突然凝重起来的面色,好笑的问道。

青衣抓着自己的衣角,搅来搅去,半晌才不安的嗫嚅道:“贺兰公子,我刚才看见马车过了‘草螟门’。”

贺兰瑾愕然,“草螟门”三字中的草螟是指蝗虫,素来多子多产,此门以此虫命名,便是取它“多子”之意,这是通向北羿后宫的第一道门。

作为质子并没有被送往质子巷,而是直接被送到了后妃们居住的后庭,这意味着什么,想必不用再多做解释。

贺兰瑾回想起昔日战场上与那人性命相搏的场景,果然是被厌恶了么?慕轻执是想羞辱自己吧,将自己从云端踩进泥底?那又何苦要连带着毁坏他自己的名声呢,收一个质子作为禁脔,太子殿下,这对你自身的风评来说也是一大污点吧,贺兰瑾皱眉,想到自己竟然被那人厌恶至此,以至于不惜想出这种自损八百的招数,还真是不惜一切代价啊,枉费自己在背后竟对慕轻执还有钦佩之心,谁承想,此人却是如此小肚鸡肠。

青衣偷偷观察着贺兰瑾的脸色,继续搅着衣角,低头自言自语道:“奇怪啊,明明太子殿下很关心贺兰公子的啊,还特地叫来自己贴身照顾公子,日日要询问有关公子的近况,细致到每日的饮食,可为何如今要用‘脔宠’的身份来折辱公子呢?”青衣嘀嘀咕咕说的小声,贺兰瑾由于心烦意乱,也没能听清他的话,不然,一定会大吃一惊,也就不会造成日后的那些误会了。

而正在大殿里,听着卢太宰汇报最近几日要事的慕轻执,突然连着打了数个喷嚏,愣了愣,并不知道背后那一大一小两人,已经将自己的心思曲解的面目全非。

第9章:父子君臣

几乎是在慕轻执回朝的同一时间,关梨殿传来老皇帝病重的消息。

老皇帝并非是慕轻执的生父,北羿的这段秘辛各大家族都心知肚明,无关政史,仅存风月,江南女子的温婉与痴情换得了老皇帝的一生偏执。

北羿国姓为慕,老皇帝单名一个“执”字,江南水乡的一段邂逅,女子为其身死的心意,都已消散多年,慕执却执意一生未娶,后宫空虚,更别提子嗣一事了,那时候的北羿上下,无一不在为今后的帝位传承勾心斗角,老皇帝慕执大笔一挥,找到皇族已经没落的一支偏远血脉,将其这一辈最后一滴骨血召回京中,那个孩子便是现在的太子慕轻执,当时的慕轻执无名无姓,流落在外,皇家侍卫长千辛万苦找到他时,他正在暄阳街头乞讨,这个可怜的乞儿人生就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时已经开始缠绵病榻的老皇帝再无力扶持这个孩子,慕轻执在根基未稳时便要面对那些来自各方势力的打压甚至暗杀,从小生活在惊慌与算计之中,这才养成了如今深藏不露的嗜血心性,他虽为太子,却已是北羿实质上的掌权者。

“关梨殿”是老皇帝依照那个女子的名字取的,带着小镇水乡特有的香气。

慕轻执迈过门槛,室内萦绕不去的药味比他离开前更加浓厚,他径直走到病榻旁,隔着帘子行礼,道:“父皇,珏国已降。”

听到慕轻执的声音,老皇帝硬撑着睁开了眼,他看着帘子外的朦胧身影,感觉自己更像是在梦里,当年那个倔强的小乞儿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只因为自己的私心,让一个稚子被迫卷进皇族的争斗,硬要他扛起一国的重任,不得生,不得死,何其的残忍。他们无论是从血缘上来论,还是从情意上来看,都不可能会是父子,

老皇帝想到此处,轻轻的笑了一声,问道:“轻执,你可知朕为何要你叫这个名字?”

慕轻执抬眼向帐内看去,默不作声,想当年,“慕轻执”这个名字在北羿全国闹得沸沸扬扬,史上还没有哪个皇子会与自己的父亲重名,故此,老皇帝这个举动曾引起轩然大波,很多股肱老臣都起来反对,可一个敢终身不娶过继孩子为继承人的皇帝,又岂是这么好说话的?最终老皇帝凯旋而归,“慕轻执”这个荒唐的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百姓们私下里都说皇帝爱护这个孩子,这才允许他与自己重名。但慕轻执知道,事实肯定不是如此。

果然,老皇帝耐不住冷清,自己开口解释道:“朕一生太过执着,年少气盛时,执着于权势,失去那人时,又开始执着于情爱,如今落得如此境地,不可谓不是咎由自取,所以,朕希望你能够‘轻待执念’,莫要像我一样,执着至此,害人害己。”

慕轻执没有接话,室内一片胶着的静默。

半晌,老皇帝才叹出一口气,道:“朕不是个好皇帝,而你……会是。”说完摆了摆手,闭上了眼。

老皇帝的身体已大不如前,才说了几句话,便累得睡着了,慕轻执行了礼,退至殿门边,忽然又停住了脚步,送行的小太监赶紧侧开了身。

昏暗的殿堂内气氛低迷而又压抑,慕轻执隔着重重人影看向帘子内的老皇帝,就像当年初次被带进宫时一样,那人的身边站着好多位高权重的人,他看不清他,摸不到他,那人说他是他的父皇,当时他只明白了“父”,还很是高兴了一阵子,可后来,无尽的孤独与阴谋将年幼的慕轻执包裹成茧,当他冲破牢笼成功羽化时,他才终于明白了那个“皇”字。

慕轻执站在大殿门口,俯首拜了拜,沉声道:“儿臣……告退……”

第10章:赌棋

贺兰瑾自从入了这后宫以来,并未听到什么有关于自己的流言蜚语,并非是北羿的宫廷有多么干净,而是连日来发生的大事,足以将“太子收了个质子为脔宠”之事掩盖过去。

登正十七年春,北羿帝慕执驾崩,谥号仁乾,同年四月,太子慕轻执登基,成为北羿名正言顺的君王。

事发突然,过程又是何等的仓促,几乎是一朝一夕之间,北羿已经完成了改朝换代,等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其他各国的贺文及贡礼才刚刚抵达暄阳。

贺兰瑾对此并无太大反响,不过都是些命定的事罢了,依旧每日粗茶一盏,闲庭看晚。

所以,当被冷落了几近两个月的偏殿内,突然来了名细声细气的小太监宣贺兰瑾拜见圣颜时,众人都是一片茫然无措。

当时的贺兰瑾正在给自己养的小萝卜浇水,这是他初来宫廷时,问管园子的老大爷讨来的种子,找了片荒僻的角落开垦了一小片菜园,闲来无事时,便为其浇浇水,除除草,那手法娴熟的程度,把侍弄花草多年的老大爷看得一愣一愣的,听说这位远道而来的质子本来该是珏国的下一任君主,如此金贵的人,竟然比自己这个粗人更加懂得侍弄田地,实在是令大爷汗颜。

在传话小太监的一再催促下,贺兰瑾洗净手,换上了干净的衣物,跟着他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很大,贺兰瑾现在住的那座偏殿也只够给这园子做个甬道的份。

七拐八拐的几经波折,终于来到了一处阴凉的水榭,亭子里明晃晃的身影昭示着主人的身份,不过数月未见,当初那个驰骋沙场的将军,脱去了战袍,洗去了满身的血气,黄袍加身,尽显威仪。

来到那人的眼前,贺兰瑾曲膝拜服,叩首行礼,道:“草民贺兰瑾,拜见陛下。”

听到这声拜见,慕轻执抬起了头,手中下意识的摩挲着那颗玉珠子,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人,他自称草民,显然是对自己给他安排的禁脔身份很是不满,慕轻执轻轻一笑,将玉珠放回了怀中。

“起来吧。”慕轻执难得的没有为难他,也不拆穿贺兰瑾不想承认这段关系的小心思,只说要下棋,邀他作陪。

贺兰瑾狐疑,却不敢违逆,忐忑的坐下,执白后手。

一番厮杀,俩人似乎又回到了珏国征战的那段日子,你来我往之间,慕轻执执黑子先行,几处凌厉的落手,将贺兰瑾杀得片甲不留,不消片刻,贺兰瑾便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拱手作揖道:“陛下英明,草民认输了。”

贺兰瑾让子让得如此明显,慕轻执显然是不高兴了,脸上却不动声色,盯着贺兰瑾的脸看,半晌没有说话。

一旁贴身侍候的大内总管薛士图替这位上赶着找死的贺兰公子捏了把汗,依照陛下的脾气,这贺兰公子怕是活不过今晚了,哎,可惜了这么好的皮相。

薛公公正在哀叹蓝颜薄命,谁承想一向心狠手辣的慕轻执突然笑了,看到自家主上不怒反笑,饶是跟随多年的薛公公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着慕轻执的视线,向对面安然坐着的贺兰瑾看去。

好一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慕轻执是越看越觉得这个人好玩,突然开口道:“就这样下棋实在无趣的很,既然是比试棋艺,那便要有个赌注才好,刚才是朕赢了,这个赌注就由朕来选吧,不知贺兰公子觉得如何?”

垂下的睫毛动了动,贺兰瑾点了点头,觉得此言不无道理,再者说,自己在慕轻执的地盘上,自然由对方说了算。贺兰瑾想着,身上正好带着自己十三岁生辰时,父皇赏赐的一块朱雀玉佩,正好可以拿来做赌注。

见贺兰瑾点头,慕轻执眼中的笑意更深,他伸出一只手来回轻轻的抚摸着唇线,特意压低了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那便赌公子你的初夜吧。”说话间掩不尽的目转流光,神色暧昧。

此言一出,贺兰瑾搭在随身玉佩上的手,不禁抽了又抽。

第11章:让子

贺兰瑾有些愣神,他没想到堂堂北羿国君,竟会提出这等无耻的要求,而且目光灼灼,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贺兰瑾紧紧地抿着下唇没有答话。

薛公公瞪大了眼睛,眼前这么诡异的气氛是怎么回事,陛下眼中赤裸裸的欲念是什么情况,我薛士图是不是老眼昏花了?是不是要回光返照了?陛下竟然开口要一个质子的初夜?而且对方竟是个七尺男儿?!诚然这位沉素公子唇红齿白,比后宫的那些妃子们还要明艳上那么几分,但是这是个男人啊男人!是珏国送来的二皇子啊二皇子!陛下,您可清醒着点啊!老奴是不是即将要命不久矣了?!!

正当薛公公还在纠结着自己是不是幻听时,对面那个看似平静无波的公子突然发话了,只有一个字“好。”前所未有的决绝。

慕轻执像是早就知道答案,执黑子侧了侧手,示意贺兰瑾先行。

此次赌上了自己的初夜,贺兰瑾断不敢马虎,几乎倾尽毕生所学,额头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子,眼睛里只剩下了棋盘。

毕竟是上过战场的王侯,且曾与慕轻执交过手而没有输,与那些成日里只会吟诗作对的文人墨客还是有些差别的,思路清晰有远见,落子干净果断,贺兰瑾最终以半子的优势胜了。他来不及擦汗,便急着拱手道:“多谢陛下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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