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骐回过头,懒懒的问了句:“那人谁啊?”杜子腾知道刘骐问的是刚刚教室来的人,撇撇嘴回答:“张海河,我们班的。”
“我们班有哪些人我大致还是知道的。”刘骐全无掩饰自己对相貌全无记忆力的短板的意思,大大咧咧的笑着:“你知道我不擅长记人嘛!他还长得那么路人……”
“好歹是个好学生,被陶座武看好的呢。”提到陶座武,杜子腾语气有点别扭。
“好学生啊……”刘骐似笑非笑,语气相当不屑的:“在我面前,你竟然敢称赞别人‘好学生’?啧啧啧,连高中生都要拜倒臣服于我呢!”
“就你?是拜倒臣服在你的厚脸皮之下吧!”杜子腾翻了个白眼,突然想到自己好像也应该是高中生来着,现在好像又确实屈于刘骐之下?呸呸呸,谁在他之下了啊,杜子腾看刘骐的目光顿时不一样了。
刘骐没再计较杜子腾的话,一脸轻松的伸了个懒腰:“听说我们班是最慢收齐的,再过几天就不能办了哩!”刘骐笑得比以往还灿烂几分:“终于收齐啦!最讨厌负责这负责那的了,真是麻烦……”
少年全无隐瞒的向他身边的人抱怨着。
第19章:不见了
大清早的,学校里一片寂静。
八班的教室门总是整个年级最先打开的,大概六七点钟就有人来了。李隽真的是个很努力的孩子,每天早早的来到教室预习,放学后也要再留一段时间复习。
今天,她一如既往的早早到了。
杜子腾起得还挺早,难得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教室。一进教室,果然还没几个人。杜子腾感叹着走向自己的桌位,却发现自己的同桌没了往常专心预习的模样,正惊慌失措的翻着抽屉。
一见杜子腾来,李隽急忙说道:“保险单发票全不见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教室太安静,这么一说,在班上的几个人都听到了,急急忙忙的凑过来询问详情。这保险单是他们凑了一个星期才弄齐的东西,说不见就不见了?大家还等着交上去领免费凭证呢!
凑上来的几人紧张的说:“真不见了?你再找找!说不定找得到呢?”
李隽也不想把事情闹大的,她是太急了,没想到要控制音量。这一下子围上来好几个人,她更是紧张,声音愈发细小:“我找了三遍了……”
“我的抽屉呢?”杜子腾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把书包放到椅子上弯腰探了探自己的抽屉,空的空,没有任何变化。
昨天晚上,李隽明明把东西放进自己桌子里了啊?
“我也找了你的桌子,没有……对不起,擅自……”说着沮丧的话语,李隽不忘为自己的失礼道歉,东西不见了不说,还未经别人允许就翻了人家的抽屉,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很糟糕的行为。
“没事。”杜子腾的重点根本没放在上面,他也挺紧张的,东西是放他那儿,不见了,该负责的其实是他,而不是李隽。李隽觉得没保管好东西是她的错,把责任推卸到杜子腾身上之类的想法几乎不可能出现在她的意识中。
这时,一直在旁边干着急的人说话了:“李隽东西没保管好,为什么要翻子腾的抽屉?东西也不会长脚跑到旁边的抽屉里啊?”
李隽哑然,满脸涨红,几次张嘴,出不了声,好像不会说话了一般。杜子腾拍了拍李隽的背,想草草敷衍过去:“也有可能之后有人拿了东西放错抽屉了,找一下说不定就出现了呢?”
那人听了点头,号召在场的几人去找一下各个同学的抽屉,但发票的影子都没看到。
从六点四十到七点四十,一个小时,他们找了一个小时,一无所获。
八点,杜子腾和李隽不得不承认,继续翻他们的抽屉也不可能再翻出朵花儿了。李隽看样子都快哭出来,四周的几个同学也在抽屉里找了又找,地面上看了又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七点五十,刘骐来了。他不慌不忙的放下书包,整理了一番桌子。李隽几次想起身去找刘骐说明,都被杜子腾拦下来了。
七点五十五,班主任陶座武优哉游哉的拿着早餐进了教室。李隽抱着自首一般的心情想直接找陶座武道歉,还是被杜子腾拦了下来:“再找找,还有时间,不要急,说不定下课就有哪个人发现那叠东西了。”
八点整,学生已经到了大半。杜子腾环视一圈,想从他们脸上找出任何异常,如此看了三圈,徒劳。
八点十分,上课铃响。第一节课是语文课,李昌平一般会迟到十来分钟,这十几分钟里会由同学组织全班朗读。在杜子腾展现了他的播音天赋后领读的重任就交给他担任了,好的领读也能带领全班读的整齐有序,但今天,杜子腾难得出错频频,跟着同学们也不得不停下来,以往十分钟可以念完一篇课文的,今天连一半都没念完。
李昌平进了教室,杜子腾坐下,瘫软在桌子上。李隽担心的看了他一眼,但李隽也没多的心思去关心别人了,她自己都心里没底。
同样难得的,每节课都会认真听课做笔记的好学生李隽一节课都有点神游。
刘骐往后排窗边的那个方向看了几眼,笔尖在他那个记人把柄的小本上转了一圈,终是什么都没记下。
下课,刘骐佯装悠哉的走向了窗边的两个座位,声音放低很多:“我去校务处交东西?”
李隽异样的从椅子上弹起,绷直了背抬起头看向刘骐,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刘骐好似预料到了,挑眉看向一边的杜子腾,杜子腾对上刘骐的视线,手不知道放哪儿,无力的搓着自己下巴:“…先缓一缓,明天看看……”
“哦,行。”刘骐没多问,给出的回答是和杜子腾大同小异的安慰:“还有几天呢,不急,星期五之前交就行了。”
说完,看了一圈四周,眯起眼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手插进荷包驼着背步回了自己座位。
得到班长的赦令,李隽好似轻松了些。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他们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找不到,还能怎么办?只能期待那叠东西自己出现了。这一天的课,李隽虽不至于全部神游过去,但也只是勉强记了些笔记,听没听进去还得另说。
至于杜子腾,他一直是听不听无所谓的态度。现在讲的内容他都懂,无趣些的课就直接跳过了。一整上午,他都在努力思考,如果那些单子消失了,能消失到哪里去;如果被人拿了,是被谁拿的,被拿到哪里去?
刘骐的笔尖点着课本。
在外人看来,他很少听课。事实上课本上该有的笔记他都有了,只是相比于李隽的全面周到,他的更简略精湛,只记了重点。稀少的笔记加上略潦草的字,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刘骐没怎么听课。
此时,他确实没听课。
第一节课看他们的反应,刘骐就猜到了可能是保管在李隽那边的东西出了问题。下课后和他们说了几句,直接确认了。但是,相比于他们的慌张失措,刘骐倒淡定得很。要说像他们一样愧疚感满棚?真不可能。
完全不觉得自己有责任的刘骐指尖转着笔,一圈一圈的循环,笔头擦过书本留下一条一条的弧状线条。
正因为冷静,有些事才看的更透彻。
今天星期二,还有三天。
“咔”的一声,中性笔越过指头在空中旋了两圈落回刘骐手上,刘骐拿着笔甩甩手,在书上狠狠戳了三点。
第二节课下,课间休息。刘骐趁着老师走而同学们还没热闹起来的那点时间站起来,拍拍手示意有事要说。全班也听给面子,安静着等他发话。
杜子腾看见刘骐站起来,莫名心中一紧,一口气吊着不上不下,听刘骐开口道:“我们负责保管的保险单发票不见了,这是我们费了一个星期才交齐的东西,大家也挺不容易的。可能是被哪个同学无意中拿走了吧,相信他也不是故意的。所以,如果有谁看到了那一叠发票就交给我吧。”
一番话说得不可谓不精妙。简单的以“我们”模糊了弄丢东西的人并一笔带过他们的责任,把重点放在“拿回东西”上,其中还有一番含沙射影意有所指,杜子腾松了口气的同时立刻察觉到了刘骐的暗示。
还没等杜子腾好好回味出刘骐话里的隐喻呢,他身旁的李隽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老老实实的向全班鞠了个躬:“对不起,是我们的错,也请同学们找一找自己的抽屉书包,看看有没有发票……”
谁会向诚恳道歉的人发火?就算有火也憋着了吧。更何况李隽在众人印象里是一个很乖的学生,又软又弱气,现在都内疚得头抬不起来了,谁还有不满?反而安慰起李隽了。
趁着众人纷乱,刘骐向李隽使了个眼神。李隽会意,手扶了一下杜子腾的肩。杜子腾感觉到了肩上传来的力,看向刘骐,刘骐以细不可见的动作摇了摇头,杜子腾抿着嘴坐实在椅子上,到底没一同站起来致歉。
一番混乱过后,众人纷纷拾找起自己的课桌书包,得到的答案是一致的“没有”。李隽听这答案,真急得快哭出来了,祈求般的最后说了句:“拜托大家回家后找一找吧,可能有人带回去了……”
“怎么可能有人带回去了。”一道响亮的声音从后排传来,是莫子语。
前排,刘骐的同桌莫子言转头看向那人。明明是双胞胎兄弟,却完全不像。弟弟莫子言,剃着干净利落的短发,衣冠整齐,表情同样的一丝不苟。相反,哥哥的莫子语留着半长不短的头发,刘海可以遮住半张脸;他的衣服从来没整齐过,校服都能被穿出一股痞子味儿。
不会给李隽面子的,全班也只有他一个了。
“其实东西不见不关你们的事吧?我听说你们把东西交给杜子腾保管了,是不是,李隽?”
李隽抿着唇,不知如何回答。她有意包庇杜子腾,奈何她实在不擅长撒谎,还不如不说。
可这一沉默,就被当成了认同。莫子语哈哈长笑,声音里透出针对的味儿:“既然是杜子腾你保管,东西不见了,该负责的人应该是你吧?刚才道歉的好像完全没你的影儿,杜子腾?你什么意思?不向全班解释一下吗?”
一番话,立刻让全班沸腾了。杜子腾不是个妹子,没人会同情他。而且也确实有几个看他不顺眼的,一起哄,杜子腾百口莫辩。
莫子言出声说话了:“现在指责这些有什么用?我们应该赶快去找发票。”
倒不是莫子言袒护杜子腾,他只是单纯的和自家哥哥不断盘而已,这也是班上人都知道的,哥哥怎么说,弟弟必定选相反的方向。如果莫子语帮是杜子腾,说不定莫子言就会立刻黑杜子腾了。
可是,刚才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的东西再找一遍就会出现?谁也没动作,无奈又着急的把矛头指向杜子腾:“你负责的东西让两个班长背黑锅!该道歉的是你呀!赶紧道歉!”
“杜后,东西就是你弄不见的吧!”
“东西不见了我们全班都被你拖累!你要怎么负责!”
“到时候谁受伤了还要去医务室交钱才行……”
不如说,舆论导向的力量是伟大的。真正偏激的只有几个,班上大半的是中立者,或者说是墙头草,听到别人指责,自己也跟着指责了。还有几个看热闹不嫌台高的,煽风点火,八班顿时像爆炸一般吵闹起来。
连刘骐都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有一瞬间的目瞪口呆。杜子腾更是被突然转向的斥责打了个措手不及,呆呆的被骂了近一分钟还没想好该怎么回应不满的众同学。
刘骐看着一片混乱的班级同学,烦躁的抓着头发,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妈的…等我抓到你,一定要让你好看……”
莫子言隐隐听到同桌少有的骂出粗话。
第20章:声讨惩罚
在刘骐得知保险单发票全部不见后,心里还是有点底的。他不着急,是因为事情还有转机,说不定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他确信,星期五之前,那些发票是一定找得到的。就结果来说,东西不见了也没什么,所以他准备把事情压下去,大事化小,杜子腾也没有出面道歉的必要,这只会增加学生的不安而已。
发票肯定是被人拿了,这点无须置疑。至于那个人的目的,总不会是为了让班级混乱吧?要把事情压着,那个人也不会阻挠才是。
谁知出了个二百五的莫子语。
莫子语把杜子腾一抖出来,刘骐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东西不见了?我们好不容易交齐的东西不见了?到时候大家去医务室怎么办?还要交钱?你在开玩笑吗?
先前对着刘骐对着李隽无处发泄的火气全部倾泻出来,就算其中的大部分人觉得无所谓,现在受到情绪感染,也跟着声讨起来,还有几个粗鲁的,都开始问候老娘了。
什么叫千夫所指,这就是。
说到底,刘骐也只是一个班长而已,是和班上学生同龄的小少年。他的话语权仅限于班级公务,这时半点用处都没有。
杜子腾在众人侧目中站了起来,深深地弯下腰去:“这次发票弄丢确实是我的责任,我为此道歉。”
但是,迟了。在指责出声后才道歉,不过马后炮而已,不仅不能平息众人的怒火,反而让他们更加猖獗:“现在道歉有什么用!东西不见了你不会去找啊!”
还好他们都还年幼,骂人的方式没那么精彩,但这一声声问候起来也足以让杜子腾脸色铁青。
能怎么办?还和他们对吵不成?杜子腾尚保留着一分理性,道歉也好发表声明也好起毒誓也好,面对一帮失去理智的小学生,都是徒劳。
……等等,发毒誓?
灵光闪现一般,杜子腾有了决意。正当他准备说些什么,陶座武破门而入,不看众人反应,一嗓子吼了出来:“吵什么吵!走廊另一头都能听到你们的声音!看看别人班,哪一个像你们这么吵?!还实验班呢,实验个鬼!”
班级以诡异的气氛陷入了沉默,但众人还在气头上,哪听得进陶座武的话?一阵窃窃私语,一个胆儿大的举手说道:“陶老师,杜子腾把我们的发票弄不见了!”
一句话,变被动为主动。就算不是真相,在众人集体赞同下也变成了真相。
刘骐“啧”的一声,一只手扶住了额头。被抢先一步发言,再加上其他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补充,刘骐现在想说话都没机会了。
这哪是这么大的事啊!莫子语那个SB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不该说话的时候偏要插嘴。连刘骐都忍不住在心里骂脏了,现在倒好,再跟陶座武一说,陶座武本来就看杜子腾不爽,马上会更不爽,你们满意了?
和失去理智的群众讲道理是非常愚蠢的,他们不仅听不进你的逐条分析,还会把脏水泼到你身上。刘骐只能被动的坐在座位上,把自己从事件里摘出,找机会调停。
陶座武听罢学生叽叽喳喳的抱怨,面无表情的看向杜子腾:“是这样?”
在陶座武看不见的角度,杜子腾按了一下身旁的李隽。李隽抬头看向自己站着的同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掉下来。
“听好了,李隽,这件事和你无关。是我的责任,我的责任。”杜子腾压低了声音,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他咬字很重,却很清晰,恍惚中让人有种“他能承担下来”的宽厚感。
“是的,放在我抽屉里的发票全部不见了。这是我的责任。”杜子腾低头说道。
陶座武毕竟是个成年人,处理事情就有条理了许多:“什么时候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