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父亲与姑姑商定,无论她如何反对,都成为了只知吃喝玩乐、游园赏花的厉睿明的妻子,成婚不到一年,厉睿明就因为坠马变成了瘫子,变得更加的不堪。
她狠、她怨,她恨不得促成一切的立马就去死!
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死太痛快了,她想要吴氏比她痛苦一万倍!
小吴氏幽怨的《湘妃泪》曲调悠远绵长,无论是技艺还是情感,都是极佳的,却无法得到唯一的观众厉睿明的喜爱,厉睿明满脸怨毒的看着小吴氏,嘴中愤怒的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双腿不能移动,他就拼命的拍打着椅子,将能够勾到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小吴氏毫不理会厉睿明的动静,任由厉睿明摔打胶囊,等厉睿明喊累了、摔累了,这才站起来,打开了房门对着外面伺候的人说道:“爷又犯病了,他要听琴,我弹给他听,但是爷又不乐意……”小吴氏的声音本就柔弱,合着脸上的未干的泪痕,更是娇弱,我见犹怜。
伺候在外的下人见了,没有不为小吴氏可惜的,五老爷未摔马前也是风流倜傥的人儿,摔马后又加上一场风寒,变得又瘫又哑、脾气暴躁、性情不定,也就是五夫人心善,待五老爷几年如一日。
晚上的家宴之前,外出几日的三老爷厉礼宏回来了,三老爷整日笑眯眯的,见到厉景琛的时候还掉了两滴泪,他还带回来了一个消息,大老爷厉仁远在岭南一战功成,斩杀了蛮夷最大部落的首领,万岁爷召其回京。
这个消息对于刚刚被褫夺了爵位,小心度日的厉家来说,算是一个好事,仆人们争相告知,大老爷获了军功,快要回来了,厉家要有主心骨了!
马氏更是按捺不住,喜形于色,下人们的风向都变了,往马氏跟前凑的人更加多起来。
但这个消息之于厉景琛和老夫人来说并不是好事,嫡子刚刚兵败自杀、还因此被褫夺了爵位,庶子就立下了功劳、不日回京。吴氏一下子握紧了手掌,不由自主的看向年幼的厉景琛,只见厉景琛一脸的沉静,仿佛是不在乎这个消息,又像是没有了解背后的因果。
家宴,就在各怀心事中草草的收场,饭毕众人聚在老夫人的松涛居内嬉笑,不知是谁提议,众人开始玩起了接鼓传花,鼓点落后花在谁手上谁就表演一个节目,传花三五回,花枝到了厉魏紫的手上,小姑娘左望望祖母、右看看哥哥,抿了抿小嘴站了出来唱了一首童谣,是姜氏经常唱给他们听的。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小孩子特有的天真童稚,用着软糯可爱的声音唱着童谣,可爱极了。厉魏紫唱的时候,还扭了扭圆鼓鼓的逍遥身。可爱的表现,独特的表演,让人看了无不欢笑,老妇人更是心肝宝贝的将其抱进了怀里面,点了点厉魏紫挺翘的小鼻子,“小精怪,唱得祖母心都要化了,但是听着也有些不雅,以后啊,可不准在外人面前唱知道吗?”
厉魏紫点点头,“嗯,娘亲也说过。”
“知道就好。”老夫人虽然高兴,但身为世家嫡女该注意的分寸还是要注意。
厉景琛暗自点头,想着小妹在老夫人身边是对的。
小辈们的玩闹渐渐的挪到了外头去,几位夫人就陪着老夫人说话,厉景琛三兄妹也在其中,过了稍许,一整晚都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三夫人万氏对着老夫人支支吾吾道:“老夫人,三爷出去了一趟,鲜见着都瘦了,身上都晒得脱了皮、脚上都起了泡,实在是太辛苦了些,媳妇想着三爷以后就别出去了,在家中照样可以学到本事。”
万氏如此说却原来是三老爷厉礼宏出去一趟,幸苦劳累不说,一屋子莺莺燕燕他也舍不得,就让媳妇到老夫人面前求情。万氏是个扛不过丈夫的,被吼了几声就支支吾吾的求情。
“哎呦,还是三弟妹疼人,像是我恨不得把爷们赶出门建功立业的,你说是不是五弟妹。”丈夫得了好大的功劳,马氏也有些得意张狂了起来。
五夫人小吴氏低头用帕子抿了抿嘴,“大嫂子是贤妻,我们都比不得。”
听到“贤妻”二字,马氏的额角跳了跳,得意的心情中增加了一些怨恨,为了这个“贤”字,她硬生生的忍住了厉仁远纳了贵妾的事实,她也不得不妥协,谁让贵妾进门的时候她都不知晓,待知道此事时,贵妾的肚子已经挺得老大。
万氏唯唯诺诺的应声,“三爷比不上大伯,是个能耐人。媳妇只三爷在家中,也好帮衬着一些。”后一句是对着老夫人所说。
老夫人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头,除了庶长子,她对其他庶子都一视同仁,可怎知给了厉礼宏机会,他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罢了罢了,你惯着他,我就随他去吧,只是你要约束好院子里的人,别让他什么好的歹的都带回来。”
“是,是。”万氏忙不迭的应了,侧身回去的时候,厉景琛正好看到万氏用高领极力想要遮掩掉的青紫痕迹。厉礼宏不敢打在万氏的脸上,就往衣服遮得住的地方打,脖子上这一下想来很疼吧!
万氏之后就没有人再说话,这时厉景琛开口说道:“老祖宗,孙儿有个请求!芜衡苑中下人少了一些,而且都是些年纪小的丫头,孙儿怕她们不经用,尽躲懒散漫,孙儿知道祖母身边都是得用的人儿,想讨了几位姐姐回去,镇镇那些丫头。”
“你啊,尽想着祖母身边的好东西了,就依你,红衣红袖。”老夫人吴氏点着厉景琛的额头嗔怪道,眼角的皱眉都带上了笑意。
两个十七八岁的稳重丫头走了出来,都是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丫头,吴氏指着这两个,“都提个一等,以后就跟在三少爷、七少爷身边,要好生伺候着,知道吗?”
“是。”
此两人回去后,厉景琛就给她们改了名字,在他身边的名叫小之,在厉景深身边的叫做秋微。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李氏是个不甘人后的,人家有的,她也要有,看厉景琛兄妹三人得了老夫人身边的丫头,她儿子却没有,心里面就不平衡了,也腆着脸的求人,“老夫人,辉哥儿身边也少个一等丫头呢!”
“好好好,今儿个不把我身边的人要了去就不甘心了,我就依了你。”又指了个人去了四房给了厉景辉。
“老夫人身边就是个洒扫的婆子都是顶好的,我们偏了老夫人的人儿高兴还来不及呢。”李氏得意的瞥了眼马氏、万氏和小吴氏,她得到了老夫人的人,她们没有吧,心里面一旦高兴了,说起话来也少了刻薄。
马氏用帕子挡了嘴角,心里面直骂着李氏蠢货,可不是,李氏的话刚落下,老夫人那儿又说了起来,“给了琛儿、深儿、辉儿,不给其他孙子孙女,你们心里面少不得要骂我偏心,罢了罢了,今儿个一次性给了。”
大房的嫡长女厉赵粉、三岁的嫡子厉景安、三房几个嫡子嫡女都得了老夫人身边的人。轮到三房,倒不是老夫人吴氏偏颇,只给嫡子嫡女,而是三房的儿女太多,房子又不大,再给了人,就住不下了,而且三房也就庶子叙齿排了行,庶女年幼,三房没有提,老夫人也就当不知道,格外的没有地位。
一场家宴,有尽兴而归的,也有败兴而回的,厉景琛抱着一定要跟着回来的妹妹,身边跟着弟弟厉景深,心里面倒是格外的松快,就算是不久后大伯父带功而归也不会让他感觉到半分彷徨。
第十四章:舅家来人、贵妾梁氏
繁花似锦的三月,厉家宅院内几颗樱花树下,两个长相颇为肖似的小童正仰着头看着树上的花瓣打着旋儿的从高高的枝桠上落下,煞是好看,几片粉嫩的花瓣带着未干的晨露落在了厉魏紫的额头上,她伸出小胖手在脸上胡乱的摸了摸,但总感觉到没有弄干净,跑到厉景琛的身边祈求帮助。
树下看书的少年,姿容出色、沉静美好,粉嫩剔透的花瓣在他身边纷纷的落下,他就像是踩着春日烂漫而来的山精,看得都让人痴了。
“哥哥,看看。”厉魏紫仰着脑袋,伸出白面馒头似的手指着额头。到了府里面安定了下来,显见着都小家伙都长胖了,伸出来的手儿手背上有着五个小窝窝,白白嫩嫩都想让人啃上一口了。
厉景琛放下书,装模作样的捡了沾在厉魏紫额头上的樱花花瓣,“好了,没有了,去玩吧。”
“嗯嗯。”厉魏紫高兴的点头,额头在厉景琛的手掌上蹭了蹭,张开双臂跑走了。
厉景琛忍着笑意,看着仰头看花瓣都能够高兴起来的弟弟妹妹,心里面是安静的。那边,绕着树跑累了的厉景深撑着腰呼呼的喘气,“小沫儿,你额头上怎么有花瓣啊!”一语道破了厉景琛小小的恶作剧,厉魏紫小嘴错愕的一张,立马捂住额头,跑到刘氏的身边,“嬷嬷,嬷嬷,弄掉它。”
刘氏小心的捡去厉魏紫额头上的樱花花瓣,拿出帕子擦掉额头上沾着的露水,心里面也不得不感叹,难怪三少爷舍不得将花瓣拿去,粉透的花瓣衬得小姐更加的娇憨俏丽,莹润白皙的皮肤就像是上等的白瓷一般让人爱不释手。
“沫姐儿没有了。”
“真的?”被大哥欺骗了一次,厉魏紫有些狐疑的问道。
“当然。”
厉景琛几步跑上前从背后将厉魏紫抱了起来,小孩子心性敏感,可别因为他一次恶作剧就埋下了不信任的祸根,“是哥哥错了,没有帮小沫儿将花瓣捡了,小沫儿原谅哥哥吧!”
厉魏紫歪着头想了一下,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厉景琛的肩膀,“娘亲说骗人的小孩会不让喜欢的,哥哥以后可不能够骗人。”
“嗯嗯,再也不会了。”
兄妹三人在樱花树下开心的度过了一个时辰,正要返回芜蘅苑的时候,松涛居来了个嬷嬷,说是亲家少爷来了,让他们三个过去。
说到母亲姜柔婉的娘家威国公姜家,两世加起来,厉景琛知道的也并不是很多,前世初回府中就恰逢弟弟妹妹受惊发热,妹妹厉魏紫又因此烧坏了脑子,那个时候的厉景琛如同困兽一般,那管什么舅舅不舅舅的,直到回府半年后才见到了舅舅一家,也因为并不熟悉,渐渐的也就没有往来。
现在想想,他其实大错特错,舅舅未尝不是关心他们的,不然也不会让大表哥经常送了东西过来,也不会有在府外多次的“巧合”遇见,后来他有孕一事,也还是大表哥无意间把脉得知的。
想到洒脱不羁、时而带着点儿呆气的大表哥,厉景琛没来由的高兴了起来,迫切的想要见到他。
松涛居内,一个俊美的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和老夫人吴氏说着话,也不知少年讲了什么,惹得吴氏连连发笑。细看,少年俊美异常,说笑的时候,嘴角带着点儿不羁洒脱的味道,连着两道剑眉也飞扬着笑意,英俊又不失温柔,说话风趣幽默,虽然年幼还带着微微的稚气,但举手投足间带上的肆意风流怎么都遮不住,难怪成年后即使不务正业的当了个游方的郎中,也依然是京城闺秀们梦寐以求的郎君。
姜弼宁笑着说道:“老祖宗父亲母亲让我带了点儿海边晒好的海货来,我从父母那儿听说老夫人最爱鲍鱼和海参的鲜味,晚辈就做主多带了一些,都是顶好的货色,也不知老夫人是否欢喜。”
“欢喜欢喜,烦劳威国公和夫人挂念了。也不知道以后要便宜了哪家的闺女,瞧着嘴巴甜的。”吴氏笑着和身边的说道。
姜弼宁无奈的耸肩,有些不雅的举动到了他这边倒显出了别番的味道,“父亲母亲总说我说话不着调,还是老祖宗喜欢我,琛弟他们回来了,那以后我就要多多过来叨扰了,老祖宗到时候可不要嫌弃我啊。”
“怎么会,我还巴不得你多过来和我说说话儿,琛儿几个快要来了,你们兄弟也多说说话,别生分了去。”
老夫人话音刚落,厉景琛就带着弟妹走了进来,先给老夫人行了礼,就和姜弼宁互相见礼。姜弼宁看着厉景琛心中诧异,按打听来的消息,本以为会见到个冲动易怒的表弟,谁知竟是个沉静美好的人儿,瞧他与老夫人吴氏的对答,显见着没有因为久不见面带着生分。这就让姜弼宁对厉景琛有了好感,更加之厉景琛的长相,让姜弼宁更生了欢喜,几句话的功夫就消磨去了隔阂,毕竟是血溶于水的亲人,表兄弟几个见面分外的亲切,并不像是从未见过的摸样。
走的时候,老夫人让厉景琛送送姜弼宁,二人走在出府的路上,厉景琛有意的讨好,姜弼宁有意的迎合,两人谈论到了西北大草原的辽阔与成群牛羊的壮美,厉景琛形容的景色,让姜弼宁恨不得现在就插了上了翅膀飞过去看看草原的壮阔。
厉景琛何尝不想去看看,眸子中带上了黯然,他所描绘的景色还存在于遥远的上一世,今生有没有机会再见到都是两说。
姜弼宁注意到厉景琛眼中的黯然,还以为他是想到了去世的父母,停下了脚步,姜弼宁按着厉景琛的肩膀,“琛弟,因为事涉皇家,大家对西北之事都讳莫如深,但威国公绝对不会让他的妹子妹婿背负着骂名。姑父姑母事出突然,但逝者已矣,我们活着的还是要往前看。”姜弼宁突然挠头说道:“爹爹娘亲还让我特意嘱咐你,不要莽撞了,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我看琛弟是个沉静的性子,爹娘的担心都太过了,他们从旁人处得来的关于琛弟你们消息,还是我说的对吧,要相信姑姑姑父教育出来的孩子不会是冲动暴躁的。我爹,呃,我娘刚生了小弟弟,待她月子就接你们到我家住上几日,我还有一对双生的弟弟,长得一模一样,比深儿、小沫儿长得还要想象,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都是自家兄弟,当多多来往。”
“嗯,小弟知道了,只是现如今我们还在孝期,登门的话怕是……”厉景琛心中带上了苦涩,他又何尝不知道,不能够冲动易怒、不能够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只是知晓这个道理的代价太过巨大,花了一生、用去了一世,现如今舅家如此嘱托,反而让他由一开始对威国公府的可以逢迎变成了真心的喜欢,所以也多了几分的顾虑。
“说什么浑话,要是爹爹现如今不方便,早就将你们兄妹三人接到府中了。”姜弼宁打断厉景琛的话,不满意的说道,突然觉得自己失言,急急的补充,“爹爹要照顾娘亲,所以不方便。”说话的时候,带着那么一些的呆气,但丝毫不减损他的俊美洒脱。
厉景琛也没有留意他的话,心下感激,“嗯,等舅妈出了月子,我一定带着弟妹过来。”
“这就对了。”姜弼宁满意的点头,又走了几步,姜弼宁又开口说道:“父亲母亲要我对你说,你们府上的大老爷不日就要回京,说不定阳陵侯的爵位就是他的了,你切莫心焦,该是你的就一定是你的。但是让我说啊,好男儿应该自己闯出一番名堂来,建功立业、青史留名,而不是勾心斗角的争夺早先的名利地位,坐拥祖上传下来的荣光,早晚有挥霍一空的时候。”
“大表兄说的是,我省的。”
厉景琛没有看黄历的习惯,但他想今日的黄历上也许写着,三月廿二,宜归家、宜团圆吧!
大伯父厉仁远即将归来,他的贵妾梁氏带着三个庶出子女却先一步回来了,马氏一张脸变得极为的精彩,脸上的表情怎么都无法变出一个笑脸来。大房的嫡长女厉赵粉站在马氏的身边清冷淡漠,嫡子厉景安还是个不懂事的懵懂儿童,嫡子嫡女较之于三个庶出子女来说,就薄弱多了。
大伯父厉仁远的贵妾梁氏并不是普通人家的闺女,而是晟国公梁氏的旁支嫡女,虽然不是嫡支子女,但也是诗书传家的大家闺秀,是老侯爷还在世时做主为厉仁远纳的贵妾。这就要说了,马氏是老夫人做主让厉仁远娶的,看马氏外表强干、内里污糟的模样,也可以知晓老夫人如此作为的一二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