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策 上——祈幽
祈幽  发于:2015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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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的注视下,厉景琛来到长案前,那里摆放了笔墨纸砚,只要有了佳句佳作皆可上前书于其上。厉景琛望着白杨河清透的湖水,鼻尖萦绕着粽子的香味,仿佛置身于龙舟竞渡的激烈热闹中,诗句在脑中自然的形成,下笔就要写的时候,却有人从中打断。

“今日端午,写节庆的诗篇未免落了俗套,三弟不如就这柳条写一首诗,如何?”厉景闫看着厉景琛下笔的时候,心砰砰的跳了两下,果断出言打断厉景琛的思路,让他从头再来。

围观的人不免嘲笑,看来厉家兄弟不和啊!

厉景琛垂眼一笑,好说话的应了,“兄长说的是,写柳条也挺好的。”

被厉景闫打断,厉景琛也没有了先前认真构思的心思来,索性拿了前世所作写上。

宣纸上四行字流泻而出,一蹴而就,厉景琛写完有些人还没有回过味儿来呢。

四行字分别是: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条。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围观者纷纷上前,只见纸上之字灵动秀逸、结构紧密,看似简远平和,起笔却又有怒张奔放之感,仿佛在撕扯围困住自己的枷锁,有着对世俗、对人生的强烈不满,但落笔时好像经历了涤荡,回归了平淡,变得流畅豁达起来。

只是能够看出字中真意的,只有少数的人而已,在场的也就林必清看得分明,诧异十几岁的少年怎么会有如此人生经历、写出这样的字来,喜的是这字是真的好,多多练习必成大家。

再观厉景琛写的诗,简简单单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将柳树的形、叶、姿态囊括其中,越品越有味道。

林必清情不自禁的赞叹,“好诗。”

厉景闫也挤到前面看,看只是一些普通的字眼罢了,没有华美的辞藻、没有寓意深刻的典故,通篇近似白话,实在是看不出好来。听了林必清的赞叹,嗤笑出声,还说是大家,也不过尔尔。

厉景闫心中是这么想着,但是看厉景琛的目光带上了狠毒和嫉妒。

厉景琛并未在此多做停留,赞赏也罢、轻视也罢,都不过是身外之物,要不是有厉景闫和祁泰初的抬杠,他都不屑于出这个名头。

谢过了林必清的赞赏,厉景琛将纸业一卷就揣在兜里走了,身后的纷杂都与他无关。倒是姜弼宁比他高兴的多,手舞足蹈的说道:“老头难得夸人,琛弟你真行,哈哈,不愧是我弟弟,你写的字真好看,这首诗可不可以给我,爹娘一定也想要看看。”

厉景琛将纸业拿出来递给姜弼宁,“就是平时多练练,就写好看了。”上一世为了练成一手好字,让人刮目相看,厉景琛没少下功夫,真可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只是写出来后被人说不够豁达灵动,那时候的心是被仇恨困住的,不像今世,看透了很多东西,字反而更加好看了。

姜弼宁小心翼翼的将纸放进了荷包里头,“我可练不出来,爹爹说字如其人,让我多花些功夫,我宁可多看几副方子,也不愿意困在书房里头,字只要认得就可。”

看着姜弼宁把纸小心的收进荷包里,祁承轩眼睛闪了闪,想着反正厉景琛是自己的伴读,让他再写就好了,写多一些,不要仅仅只有二十八个字,太少了。

这时,姜弼宁的小厮上前禀告,“少爷,表少爷,公子,有人跟踪我们。”小厮是后来跟来的,并不知祁承轩的身份,故唤作公子。

姜弼宁皱眉,“小人作祟,就会使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琛弟,十少我们往这边走。”为了不泄漏祁承轩的身份,厉景琛和姜弼宁就称呼其为十少。

有人跟踪,厉景琛首先想到的就是祁泰初,这人就是这样,大概觉得他们一行人比较可疑,觉得有利可图所以派人跟踪。上一世毕竟相处过,厉景琛对祁泰初的了解大概比祁泰初本人还要多,跟踪的恶人的确是祁泰初派来的,只因他注意到厉景琛和祁承轩在一起,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想要探个究竟,说不定就有些好玩的东西挖出来。

白杨河畔今日人多手杂的,厉景琛三人看似随意的逛着,实则在兜圈子,很快就把后面的人给甩了,确定一番后才来到事先约定好的隐秘地点换了衣服,那里厉景琛安排老实的孙修武等着。

还好准备的衣衫多了一身,恰好给姜弼宁换上。换好衣服三人带着小厮又在人潮中逛了一圈,厉景琛看中一个泥做的不倒翁很好看,拿了几文钱买了下来,不倒翁手掌大,做的并不精细,却栩栩如生、像模像样的,带回家给妹妹玩也不错,不能够厚此薄彼,小男孩儿也是应该奖励的,弟弟最近表现不错,厉景琛看中一个摊子上的木雕,做家具剩下的下脚料做成了一套十二生肖,个个憨态可掬的,木头也是好木头,有着松木的芳香,厉景琛也买了。

祁承轩看着厉景琛东逛逛西走走,好像真的是出来逛街一般不免有些不满,但是看着平时像个老头一般的少年高兴的在摊位之间游荡,又不忍心打断,就只能纠结的皱了眉头。

厉景琛买了两样东西就收手,他可是深知今日出来是干什么的,带着祁承轩和姜弼宁到了饭馆前头,饭馆旁边的巷子里停靠着一辆马车,驾车的少年一看厉景琛来了眼前一亮,“驾,驾”,挥动马鞭,让马儿动了起来。

少年是机灵的文双全。

马车朴实无华,就是普通的青布马车,只是擦洗的很干净,马儿也不是什么纯种的好马,只是一匹吃苦耐劳的老马罢了。

三人上了车,小厮在后面跟着,缓缓的往西市而去。

白杨河下游就是一条贯穿整个京城的白河,白河旁有一个市名叫西市,大齐不限制商贸范围,但待胡商等外来商人依然规定了地域,西市便是如此。西市内不仅仅有外来的胡商,大齐本地人的商铺也有很多,兼之有茶肆酒馆、声色之地,可谓是琳琅满目又鱼龙混杂,祁承轩和舅舅宁正昌约定的地点就在其中。

注: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条。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来自于唐朝贺知章《咏柳》,_(:3ゝ∠)_才学不够,编不出诗来,就找了一首,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第二十九章:胡家饼店小狗沙皮

西市内有一家普通的酒肆名叫胡家饼店,是一名拥有棕色卷发、碧蓝色眼睛的大胡子西域人开的,店里头的羊肉汤配着烘烤得焦香的饼子吃起来格外的美味。一辆普通的青布马车缓缓的在店门口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了三个年轻人,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

三个少年虽然穿着普通,却难掩身上的过人之处,要不是世家少爷避人耳目、要不就是落魄的管家子,普通人家的孩子养不出这般的气质来。只见其中一个面容姣好、气质沉静的少年问着最年长的那个少年,“表哥你确定是这个地方吗?”

这三人正是厉景琛他们三个,从白杨河出来后上了马车就直奔了西市而来,来到西市他们就捉瞎了,因宫中传递消息不易,又恐有人利用消息做些什么,故祁承轩的舅舅宁正昌传给祁承轩的消息只有模糊的区区几个字——西市、饭食、大胡子。

没头没脑的七个字让人苦恼,西市之大,用一天也未必逛得过来,胡人大多粗狂,留有络腮胡子的更是比比皆是,单单靠这七个字实在是难以寻找。还是祁承轩按照此前与宁正昌通消息的字里行间推断出,应该是一家西市的酒肆,而大胡子也许是店主的特征。

如此对西市颇为了解的姜弼宁就带着他们几个来了这里,胡家饼店,店主正是一个有着大胡子的胡人。

“店主好客,名字又古怪、极长,所以常来这里的人就直接称呼他为大胡子,久而久之胡家饼店也被称之为大胡子饼店,我想如果是酒肆的话应当是这里了。”姜弼宁详细的说道。

厉景琛看着颇具异族特色的饼店,装饰上都与中土截然不同,只是门脸儿狭小,店里头看起来很幽深,站在外头往里看有着憋闷的感觉,谈不上多少舒服。

“先进去看看吧,如果不是还可以继续找。”厉景琛让文双全停好马车后说道。

祁承轩并未给回应就直接走了进去,眼睛一扫就将店里面大致的情况看的分明。店小二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肩膀上搭着白色的巾子,看见几人进来了迎上去招呼,“几位这里请,我们这儿有熬煮得恰到好处的羊肉汤,烤羊肉,羊排骨,配着店里头新鲜出炉的饼子一起吃绝对的美味,让你吃了还想吃,回家了也忘不了。饼子啊可以沾汤吃,可以夹肉吃,只有想不到的吃法儿,没有饼子办不到的吃法儿。”伙计开口轻快的一连串话儿兜了出来,都不带停顿的。

祁承轩向来缺乏表情的脸上此刻多了几分急切,绕过喋喋不休的小二直直的往角落里头一张位置走去,厉景琛看过去那里正坐着一个中年的汉子,一脸未加修饰的大胡子看起来分外的凌乱,都分不清嘴巴在哪里,身上的衣服看起来灰扑扑的十分的邋遢,和不堪凌乱的外表比起来,中年汉子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极深的双眼皮使得他的眼睛更加的大、明亮。

西市、大胡子,大胡子也许还指中年汉子吧!

小二还在喋喋不休的介绍着他们家店里头吃法众多的饼子,厉景琛语气温柔的打断,“给我们每人来份羊肉汤、几个饼子,一桌来一盘烤羊肉,外加一大份手抓饭。就放到那里就好,我们是一起的。”厉景琛一指,祁承轩已经坐到了中年汉子的对面,“可明白!”

“嗯嗯。”小二忙不迭的点头,少年看起来温柔,但是他觉得自己如果再喋喋不休下去的话,会很惨。

姜弼宁挖着耳朵皱眉,“哎呦喂,这小二嘴巴够利索的,说了那么多都不带喘的,亏得琛弟脾气好,要不是你拦着我都想将搭他肩膀上的巾子塞进他的嘴巴里。”

厉景琛笑笑,“我们过去吧。”历经一世,他的脾气已经好了太多太多,年少轻狂的时候他何尝不是个暴躁易怒的性子。

祁承轩和中年汉子相对而坐了好一会儿,他脸上的急切已然消失,又变成了一副呆愣相,也不知现在装成这幅样子是何意思,而中年汉子满脸的络腮胡遮住了表情,让人无法知晓他的情绪,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直到小二将所有的东西都上齐了也未有人开口说话打破僵局。

厉景琛和姜弼宁坐在邻桌上,一开始让几个小厮跟着一起坐,但看他们僵硬着连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索性又开了一桌,给祁承轩和宁正昌足够的私人空间,只是过了半饷二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厉景琛眼角余光看到祁承轩又装成了呆呆傻傻的样子,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难道直到回去也要相对无言吗?以后想要出宫就难了!

虽然心中为祁承轩着急,但厉景琛面上没有显露半分,慢条斯理地将饼子泡进了羊肉汤里,焦香的饼子吸收了羊肉汤变得饱满,随后放进嘴中咀嚼,口感并不是绵软如棉絮的,而是带着微微的弹牙,细细一嚼,唇齿留香,羊肉的鲜味,饼的甜香、焦香混合在嘴里,一种美的享受,小二所言不虚,果然吃了一次就让人忘不了。

也临近中午了,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腹中早就空空,连着吃了一块大饼子、喝了一碗羊肉汤、啃了一条羊肋骨,这才停了下来,扭头一看,厉景琛傻眼了,人呢!?

“表哥,十少和他舅舅呢?”厉景琛连忙问坐在一侧的姜弼宁。

姜弼宁掏出手巾擦了嘴这才说道:“在你喝汤的时候走的!”

“……”厉景琛怎么不知道。

姜弼宁摇头,表弟挺精明的,怎么碰上了吃的脑袋就不灵光了,殿下走的时候特意在厉景琛身边停了一下,但表弟光顾着喝汤连身边站了个大活人都不知道。姜弼宁“啧啧”出声,殿下走的时候那张脸黑的哦,真叫人难忘。

“他们去哪里了?”厉景琛问完后觉得不对,按着额角深觉自己的脑子都被羊肉汤给浸泡了,“唉,这不是我应当过问的,十少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如果间隔时间长的话,我们可以在西市里头逛逛。”

“琛弟别将自己逼迫得太紧,你还年幼,本就不须事事周全。”姜弼宁皱眉,觉得厉景琛将自己逼得太紧,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十少说了在沐兰汤之前会一同回去,这期间的时间就都是我们自己的了,西市鱼龙混杂,等会儿你跟紧了我,不要乱跑。”

听了表哥的话,厉景琛觉得心中暖暖,嘴角上扬透出了心中的喜悦,但上翘的弧度中亦有着苦涩,他何尝不想真的如同十二岁的少年一般肆意潇洒,按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可是历经一世,心态已然不同,面对如今的形势又如何放松。

“表哥我知晓了,不会逼着自己的。”

“这才是了。”姜弼宁点头,“吃完了我就带着你到处逛逛,西市好玩的很多,一些西域的宝石、首饰做得也很精巧,虽然不多贵重,但买了带回去送人也算是不错的物件儿,也是一份心意。”

厉景琛也想到了,但表哥说出来,又是另一番意思,这是亲人替自己考虑,其中意味不同。

大齐开国百多年来,虽西北与匈奴、岭南与南蛮诸部时有摩擦,多有不平,但总体是风调雨顺、太平祥和的,大齐的繁盛吸引了许多西域人过来经商,来到帝都后在顺天府尹做了登记就可以在西市做买卖,做的好的有些人甚至在帝都娶妻生子,扎根在这片土地上,成为了大齐的一份子。

西市的繁荣只有亲眼见过的人才能够明白,街上人来人往,有黑发黑眼的大齐人、有棕发碧眼的胡人,漕着一口扣扣巴巴的大齐官话就和大齐人做买卖的比比皆是。街道两旁店铺琳琅满目,有卖皮货的、有卖宝石珍玩的、有卖草药兽骨的……看得人眼花缭乱。西市一共有四条街道,每条都极长,每家都看过去时间肯定是不够的,姜弼宁对西市很是熟悉,挑出其中比较好的带着厉景琛去了。

但姜弼宁有意的带着厉景琛避开了西市最末的一条街,厉景琛也没有好奇的发问,上一世的时候他总是和世家纨绔流连在那里,那条街上有着许多的勾栏瓦子、声色之地,白日的时候生意冷清,到了夜晚才是最最热闹的时候,西市的花巷已经成为京城最有名的寻欢作乐的地方。

姜弼宁带着厉景琛到了一家买卖宝石饰品的店铺,店家是个用纱巾围面的胡人女子,一双碧眼如碧水一般幽静,白皙的肌肤、亚麻色的长发,都让人心生好感,不知不觉的想要探究纱巾下的面庞究竟长成什么摸样。

大齐虽然对女子没有前朝那么苛刻,但也没有女人出来掌家开店的,也只有迫不得已的人家才抛头露面。像胡女这般亲自经营店铺的实属少见,甚至有卫道的中原人不齿于女子的做派,可是胡女的店铺的确有些好东西。

“两位小少爷要些什么,漂亮的宝石、精致的首饰还是些别的东西。”女子的声音很清透,说得官话带着一股股浓浓的异域味道,却不会让人听不懂。

“有没有蓝宝石,质地要好些的。”蓝宝石颜色沉静厚重,很适合上了年纪的妇人佩戴,厉景琛有意买回去让老夫人打一套首饰。

“有。”店家从柜台内拿出一盒子宝石。

未经过雕琢的宝石看起来低调暗沉,厉景琛拿在手中细看,摇头放下,“有杂质,不够清透,颜色驳杂。”

店家又拿出另外一盒,只是没有打开,“这个品质要好上许多,只是价钱上……”

“价钱不是问题,只要东西好就行。”厉景琛出门的时候怕祁承轩会用到钱,所以带了不少,又有后来舅舅给的,足够了。

店家打开盒子,里头不仅仅是蓝宝石,还有艳丽的红宝石和神秘的紫宝石,看品相就不是先前的能够比的,“我全要了,出个价吧!”没有想到这么一家不起眼的店,有如此品相的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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