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依旧漆黑一片,无星无月。
当白素哒哒的马蹄赶来时,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白素见到姜霖真面,“这。”想要知道答案,但是怀揣答案的人还没醒来。白素皱起眉头直接问来:“你们对主人做了什么?”
白梅被儿子这么冷冰冰的质问灰了心,甩了衣袖进了自己的屋。楚三秋上前解释:“白素,你也不怕伤了你娘的心。这几天多亏她,不然姜霖这小子早就魂归西天了。”“但是为什么?”白素伸手指向面无血色的姜霖。“你是说他的那些红蔓。解咒了,自然消了。”“解咒?”白素再次投来异样的目光。楚三秋假笑带过着:“秦枚呢?”白素没有回答。楚三秋继续道破天机:“你想你的主人早点醒来,就赶快将秦枚体内的红绳引渡给他,不然,反咒了就晚了。”看着楚三秋信誓旦旦的样子,白素一堆不解只得留在一边。救人为先。
101.醒了没了
白素看着楚三秋拿着小刀在姜霖画符的手腕上轻轻一过,一条细缝割离呈现,奇怪的是姜霖竟没有流血。楚三秋用同样的方式划开了秦枚的手腕,秦枚虽死,但是丝丝鲜红还是顺着缺口流出。一条红绳循着踪迹飘出秦枚的缺口,钻进姜霖的身体,不过瞬间,姜霖的伤口已经自动愈合。楚三秋得意的笑了。
“秦枚怎么办?”白素不忍看着秦枚依旧流血不止。“他就是具空壳。血流干了,就烧了吧。”大事已成,何惧小节。楚三秋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成果,静待姜霖苏醒。
白素抱起姜霖回屋,姜霖不适的蹭了蹭白素的胸膛,乐得白素加快了步伐。放好姜霖,白素细观之下,才发现姜霖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血气。凌乱的发丝被白素一一理顺,心开始等待着黎明的曙光。
当姜霖开始挣扎着眼睑想要重见光明时,白素激动地守在一边,丝毫不敢造次,怕坏了一室的安静。
当姜霖睁开眼睛模糊着一个影子,白素迫不及待的开口:“主人。”颤抖的声线含着欢喜夹着酸楚。看清了模样,姜霖干涸的嗓子发出了声响:“白素。”
时光飞逝,姜霖忆起了严羽彬举剑相向的那一幕,记起了自己撕心裂肺的那一笑。清明的视线又开始模糊了。现在想来,真是人事已变。
“主人。”白素察觉了姜霖的异样,想要打探,姜霖已经侧身不让自己的失落丢于人前。白素自是明白姜霖的心意,守在一边,不漏一点声响。
“白素。秦枚他,”楚三秋话才说到一半就看到了姜霖,雀跃着:“你醒啦。”姜霖撑起软弱的身体,“秦兄?”“这。”楚三秋不适的咳嗽了两声,“你醒了就好了,有什么异样吗?”“三兄,你也不在外面守着,若是火苗烧了我的林子,看我不追究你。”白梅虽然黑纱遮面,但还是用手捂住了鼻子,翩跹进屋。
经白梅这么一点,姜霖才嗅到空气里烧焦的异味,转首看着楚三秋的不自在,白素的沉默,姜霖奋勇起身,直冲屋外。
大火冲天,姜霖想要冲上去,却被白素搂住了腰。“主人。”“那是谁?”看着木板上、火焰里躺着的尸体,姜霖失控了。白素死死的扣着姜霖不放。白素的无言更让姜霖确信了自己的猜测。“放开我。”姜霖拳打脚踢白素,白素不反抗不放手。姜霖簌簌清泪溢流而下:“秦兄。”全部的亏欠都随着大火飘向无边无际的湛蓝天空。姜霖失落的跌坐在地上,看着熊熊大火焚烧着秦枚的尸体,自己却无能为力。似乎自己重来就不曾对秦枚尽过力,从始至终,都是秦枚对自己无怨无悔的追随与舍命。
大火烧红了天,姜霖一直看着,白素一直守着。
火灭了,黢黑的木炭堆里是秦枚仅剩的念想。姜霖撑持着自己的身体,刨开灰炭,一把一把的将灰白粉末装进自己的衣兜里。心里念着秦兄,今生欠你的,姜霖只能下辈子还了。白素一刻也没有动。
收拾好残余,姜霖蹒跚着走回屋,看着泛白的残留。白素找来陶罐,姜霖没有搭理,只是弱弱的问了句:“怎么会这样?”白素不知道怎么善后,楚三秋站了出来。“是我做主把秦枚身体里剩下的红绳引渡到你的身体里。不然,你死了,秦枚还是得死。姜霖呀,要怪就怪我吧。”满篇的悲情感慨,姜霖只是一笑带过。“是吗。那我就不客气了。”忽闪之间,楚三秋已经被姜霖捏住了颈脖,窒息着说不出话。
白素呆立在一边,不是不敢造次,而是太过突然。姜霖依旧坐在床沿,单手拿好衣兜,另一只手指向楚三秋,五指指缝延伸着五条血绳,死死的扣住楚三秋。不止如此,白素还看清了姜霖清明的双眸已被那把火染成了血红,一双红眸,透着阴冷、残忍与无情。
被窒息的楚三秋手脚动不了,扭动着眉头,碎碎的发出:“恩、啊”声。看到事情态势不对,白素正想上前解救,姜霖冷酷的眼光转而射向自己,冰冷的语调响起:“白素。”白素知道自己不能违了姜霖的意愿,迈出的步子也收了回来。楚三秋绝望的看着白素,呼吸越来越微弱。“啊。”突然得了自由的楚三秋,跌倒在地,大口的补给着供氧,带着一丝惊恐看着面无表情的姜霖。似乎刚才的一切不曾发生。
姜霖起身将衣兜里的白粉倾入陶罐,语调回温:“就没有其他办法吗?”楚三秋想着姜霖应该问的是自己,圆谎得及早。“你命在一线。而且严修云又被严羽彬带走,秦枚是没这个福气呀。”尾声的嘘叹加重了姜霖内心的郁结。严修云、严羽彬。姜霖一掌打在桌子上。一时气闷又将手轻抚着陶罐,“是我对不起秦兄。”一切又回到了静谧。
白素想上前一步解释楚三秋已经开口:“姜霖,你也无须自责。秦枚那孩子本就孤苦,早日脱离红尘也是好的。倒是你,才苏醒,不要多想,伤了心,只会加重自己的郁结,引病复发,到时候再没有第二个秦枚可以救你了。”楚三秋说得在情在理,顺便递了个眼色给冲动的白素。姜霖喟然着:“谢谢师伯。”姜霖抱起陶罐想要出门被白素拦下。“主人。”
姜霖看向白素,嘴角弯起一轮冷月,眼里没了怒火也恢复了漆黑。“我想把秦兄送回去,让他入土为安。”白素放下手,庄重的点了个头。楚三秋斜眼看着两人,“我也该回茅屋了。”白梅正端了晚饭进屋,“姜霖想必也饿了,吃点东西吧。”姜霖清摆头颅,面带微笑,“多谢,可是我一点也不饿。”说完也不理人径直出门。
白素自然跟上却被白梅拉住,急切的问:“素儿,你也不吃了?”“娘,我办完事再来看您。”淡漠的白素拉下白梅的手,追上姜霖。
“了西呀,孩子都大了,让他们自己过活吧。”楚三秋宽慰着泪花带雨的白梅,“我也该回去了,若是师兄找不到我,又该骂人了。人呀,真累。”楚三秋走后,白梅跌坐在椅子上,低泣着:“素儿,素儿。”可是白素已经驾起了马车,趁着夜月离开了。
“你还不理你爹?”司马倩刮着严修云的小鼻梁。严修云恨了一眼司马倩,“哼”了一声,“都说了不要刮我的鼻子,会塌了。”“哟哟哟,你还怕塌鼻子。”司马倩戏谑着严修云,严修云也不服输,反驳着:“我要向霖娘一样。长一个高鼻梁。”一提起姜霖,司马倩又开始愁云惨淡,哀声连连。“你爹也是的,非要把我送回家,还专挑远的路,不要以为本姑娘我不知道。”“为什么呀?”严修云眨巴着眼睛盯着司马倩。司马倩伸了食指掇着严修云的脑门,“还不是因为你的霖娘。”严修云疑惑不解,嘟着个小嘴:“才不是呢。哼。”
严羽彬骑在高头大马上又重头开始检索。这个红藤人和白素劫了自己的儿子,一不为财二不杀戮。这个红藤在司马倩的口里叫三味,在严修云的口里叫林娘。明明是个八尺男儿,为什么带个娘字。这个林娘不会武功却会妖术,时刻被白素保护。这个林娘望向自己的眼里冲满了惊诧与失落,还有那朗朗笑声,直叫人听得伤心。这个林娘身负断剑,怕是凶多吉少。每每想到他的落寞,他的惨痛,自己的心总会抽着痛。严羽彬夹了下马肚,了望远方。这个人,在哪?为什么总让自己如此牵挂他的眉目,他的伤心。
102.回到家了
夕阳快要落山了,严羽彬拿出白玉,看着被镂空的“秦”字,呢喃了句:“姓秦吗?秦林?”橙黄的余辉撒在白玉上,温热着严羽彬的手心。
“少爷,司马府到了。”严群赶着马车靠近游丝在外的严羽彬。严羽彬放眼望去,一笑带过。不禁想起自己和姜霖的注定正源于这个司马府。
“到了?”司马倩掀开帘子,喜出望外的看见自家的大门飞奔下马,朗声大笑,千里传音:“爹,我回来了。爹。”严修云也探出了自己的小脑袋,呆头呆脑的问着:“这就是司马姨家?我们要住在这里吗?”严群自然没有回答的权力,表示沉默。“恩。”严羽彬沉思着,不知这次入住司马府又会有怎么样的一番际遇。
第一次踏足他人府邸,严羽彬显得格外羞涩,接连几天不理严羽彬的架子也放了下来,肉嘟嘟的小手拿住严羽彬厚实的大手。严羽彬也趁此机会缓和关系,握紧严修云。
“师傅,倩儿好想你老人家。”还没走进正厅,严羽彬就听见了司马倩的娇气声,对这个素未蒙面的林子虚也很好奇。
“呵呵呵,为师也想你呀。几年不见,出落得更水灵了。”爽朗的笑声让严羽彬觉得这位前辈被人也如笑声一样,是性情中人。“倩儿呀,为师很是想念你做的菜呀。”“师傅还没吃晚饭吗?”“吃是吃了,但是看见你,就想着从你手里捧上的美食,肚子又开始叫了。”“呵呵,这不还有宵夜嘛,我这就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慢点,别摔着了。”最后一句是司马彧蕴含的无限关心。
“这不是严贤侄嘛。”司马彧看见严羽彬立马起身相迎,“莫不是严贤侄将倩儿送来的。”严羽彬拱手行礼,“严羽彬见过司马前辈。”司马彧很是高兴的拉过严羽彬想老友林子虚介绍:“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严羽彬。”
几年在外的奔波,林子虚依旧精神抖擞搜,只是头发花白了许多。“你就是严羽彬。”林子虚看着风流倜傥的严羽彬笑了,“真是才俊辈出呀。”
“爹。”被忽视的严修云拽着严羽彬的衣角,糯糯的发声,引得大人的关注。“这是犬子严修云。云儿,还不见过各位爷爷。”严羽彬拉出严修云。看着长辈们泛精光的眼神,严修云恭敬有礼的说着:“严修云见过各位爷爷。”说完还躬身,惹得爷爷们连声大笑。
“真是虎父无犬子呀。”司马彧捋着胡须看着可爱的严羽彬思虑着司马倩什么时候也给弄个小人,好含饴弄孙。
林子虚则打量着这个小人,感慨了句:“若是早来几日就好了。”严羽彬没弄懂林子虚的话外之音,林子虚也就此打住。“倩儿没有打扰你吧。”“没有。”一切又回到了一般的寒暄。
“什么!”司马倩做好宵夜,大家也各自散去。司马倩正好端着宵夜趁着这个机会给林子虚报告师门的不幸。听了司马倩的话,林子虚自是不敢相信。
沉默许久后,林子虚眼含泪水颤颤的问着:“你师兄真的,真的……”话外音始终没能抖得出来。司马倩也语含悲怆的说着:“师伯说有办法就秦师兄,但是。”司马倩还没说完林子虚又一次感叹着:“他能有什么办法,死了的人。”司马倩一听不对,马上核实:“师伯说秦师兄有一半的血咒红绳,还没死呢。”林子虚无奈的摇着头,叹出了四个字:“为时已晚。”
司马倩纠结在两人南辕北辙的结论里,林子虚开始发问:“你师伯呢?”“说来也奇怪,自从严羽彬来了后,他们好像都消失了。”司马倩皱着眉头还在怨着自己被压制归家。听到这里,林子虚皱起了眉头:“他们?也就是说你师伯和霖儿在一起?”预感着不好,林子虚低沉着:“不好。”
司马倩立马问上:“怎么了师傅?”林子虚一脸深沉的对着司马倩:“我怕霖儿出事了。”“什么!怎么可能。”望着司马倩一脸的不可置信,林子虚娓娓道来:“你师伯不是个好人。他肯答应霖儿救秦枚,出山,绝没安好心。”司马倩再次错愕:“师伯?”“你师伯没那么简单。我得赶回去。明天一早就走。”林子虚下好决心就给司马倩下了逐客令,早睡早起。
“少爷。”严群候在门外。
“他们走了?”严羽彬替严修云盖好被子,打开房门。“天刚亮,司马姑娘和他的师父就走了。”严羽彬满意的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笑了。
“好好照顾小少爷,跟老爷讲我还有事要查,晚点回去。”嘱咐好的严羽彬踏上马背,向着多年前走过的路,再走一次。
“外公?”姜霖抱着陶罐踏进林子虚的茅舍,正看见姜枭拿着扫帚打扫院子。
姜枭被人这么一叫,先有不适,看清来人后,泪眼婆娑的扔掉了扫帚,跑过去抱住姜霖,多年的思念一泻千里。“霖儿呀,我的霖儿呀。外公找你找得好苦呀。”
姜霖被姜枭的真情感染的也泛起了泪花,抽噎着:“外公,是霖儿错了。”错在不该为着一段情,离了一个地方,害了一个人。错在自己看得太重,却只是一片秋叶。错在满身伤痛却还在为他流泪。错错错,落落落。姜霖簌簌清泪,为了秦枚,为了自己,也为了一个不该为的人。
姜枭看清姜霖,完好无损,伸手替他擦开眼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你怎么舍得丢下外公一个。”大喜过后,姜枭才注视到姜霖怀里的陶罐,疑惑着:“这是?”念及秦兄的种种,姜霖止住的泪又开始流下。“是,秦兄。”姜枭一愣,轻拍着姜霖枯瘦的肩膀:“我们进屋吧。”
跟着姜霖进屋的还有白素,楚三秋看见姜枭的身影,很识趣的遁回了自己半山腰的屋子。
趁着日头还没落山,在屋后,姜霖亲自挖了坟冢,埋下对秦枚的愧疚。姜枭看在一边心酸,这个孙儿总是坎坷不断。白素守在一边心痛,这个主人总是暗自神伤。
“秦兄,姜霖欠你的,只能下辈子还了。姜霖在此起誓,决不食言。”说完姜霖就重重的扣下了三个头。起身时,白素看到姜霖净白的额头被磕青了。突兀更显落寞。
“霖儿呀,你有什么打算?”姜枭询问着放眼天际的姜霖。白云飘飘,清风徐徐。姜霖柔和的声音却透着苍凉:“四海之大,我想出去走走。”“也好。”姜枭颔首。总比守着一抔黄土好。“看见你平安无恙,外公也放心了。只是。”姜枭顿了下,“外公和你林师伯有约,还得陪他几年。不能和你一起了。”姜霖转身,报以一笑:“外公,我每年都会回来看你的。”“恩。”姜枭内心激动着拉起姜霖的手:“外公知道,你不会让外公担心的。”姜枭转移视线看了看白素,首肯着:“白素是老西的得意门生,有他在,我放心。等我还了你林师伯的情就和你一起逍遥自在。”姜霖反握上姜枭枯干的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