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迷情——cris
cris  发于:2015年05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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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面压力一松,陆翎沉默地起身走开。

凌风眼见着他穿上衣服,赤着脚去拿酒柜里的威士忌倒进酒杯,又拿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根,点燃。面容变化不大,尤其是烟雾升起后,凌风看不清靠到沙发上的他。

“傻瓜,为什么要道歉?你还好么?”无声地平顺自己的呼吸,凌风让自己微笑。

“我很好。谢谢哥哥。”秦婉声音温柔却掩饰不住忧伤,“哥哥,我不耽误你太多时间,是这样,有一些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跟你说……”

挂断电话,凌风陷入沉思。

小婉说,十多年前的照片,耳饰,注射……突然想到了什么,腾地起身。

轻靠在沙发上的陆翎抬眼看他:“不用解释了,内容我都知道。”说着,从耳边拿下一只小型耳挂。

凌风看着他,心思早飞到别的地方,穿好衣服走过去:“对不起,陆翎,我得马上离开。”

陆翎轻笑,不看他:“我知道。”伸手揿下咖啡桌上的按钮,很快,苏建走了进来,托着一个银质托盘,里面是凌风的护照等贴身物件,另有一只小巧的链坠。

陆翎拿起它:“这里面有一个微型电子设备,能随时告诉我们你的位置,你也可以用它求助。”站起身,为凌风挂上,“里面还有我们的认证系统,这样,你就可以在我们的地方畅行无阻。”

凌风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点点头便看向旁边。窗外,本来晴好的天气已经转阴,风吹得常绿树的叶子狂乱摇摆。

时间似乎又停止了,整个世界都在静默。有人进来对苏建耳语,苏建便对陆翎道:“少爷,凌先生的飞机已经准备好了。”

“嗯。”陆翎转过身对凌风,“我送你。”

“不了,我还是自己搭班机回去吧。”凌风语气笃定。

陆翎看向他,目光交汇的瞬间,他明白了。就算送他落到台北的土地,还是得说再见。分别不可避免,索性不要让伤感上演到最后。

“也好。”

陆翎一笑,已转身:“帮凌先生订张机票吧!”开始往外走,头也不回地,“那我就不送你了,Godspeed。”

凌风望着他的背影离开,半晌,转头对苏建:“请问我的东西……”

“这边请。”苏建欠身带路。

凌风再看了一眼他跟陆翎共同生活了不到三天的房间,跟苏建走了出去。

苏建旋开一个房间的门,一时间,凌风呆住。一张酒店里常见的单人床,一张沙发,一张写字台,一个衣橱——而整个布置,是在维也纳时,陆翎留宿的凌风的房间。床边支着凌风的画板,那个难忘的夜晚刹那间汹涌袭来,凌风头晕目眩。一直以来,他们想要的灵肉之合总被打断,到最后仍不能……虽说照陆翎的想法,他可以随时回来,但未来的事,谁能说得清呢?

苏建站在一旁,看着他表情的变化,忍不住提醒:“凌先生,你的衣服都在衣柜里。”

凌风像从梦中被人唤醒,“嗯”了一声,便去打开衣柜门:自己的几件衣服都整齐地挂着——照着他的习惯,衣橱里衣服的悬挂次序一模一样。

魔障般,他再一次愣住。

苏建看不下去了。当初布置这个房间的时候,少爷一定要一样一样亲自来,他便猜测过原因。现在看来,果然少爷所做的一切都有他自己的意义。那么……他想着,转身出去,轻掩上门……那么,自己是不是该死心呢?……

门关上的一刻,凌风闭上眼,用壁柜支撑住自己。悲伤和不舍并不是那么强烈,但身体为什么就那么无力?

别墅的走道里,苏建无声无息地走着。职业的习惯让他的痛苦都是如此隐蔽。

脑子里电光火石般一幅幅闪现陆翎的每一个笑容,虽然经历过那么多不幸,那些笑容都依然干净。当初就是这款款笑意,照进自己一片阴霾的心。有的时候,他也奢望过自己——但多数时候,他总在猜想,要怎样的一个人,才配得上那些笑容。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凌风的眼睛。

他调查过它们主人的身世,虽不完全,却已可想见这种家族背后的复杂和艰难。这种家底的少爷竟一身简装,独身一人在外游走……然而,他的眼神里,清澈和宽容却更多地掩盖住那些忧郁。

它们多么相似!

虽然一直不愿面对,自己心里奉为神一样的人就这样……然而,如果是命运的话……他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那两个人四目相对的表情,还有他们的拥抱和……如果是命运的话,他更愿意用自己的一切,祝愿他们。

“苏先生。”一个小弟走出来,奉上一个信封。苏建稳了稳思绪接过,是凌风的登机证。他略一思索,便向陆翎的房间走去。

旋开门,陆翎拿着酒杯站在窗前。手边的酒柜上,一只瓶子已经空了一半。

苏建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奉上信封,陆翎先是不解,终于,他目光一闪,接过信封匆匆走了出去。苏建看他的背影出门,垂下眼睑,动手收拾那些杯盏。

静静地收拾自己的衣服,每一件拿下,叠好,放进行李箱。陆翎走了进来,看着他机械地重复这一系列动作。

陆翎暗叹一口气,将登机证递送过去。

凌风定定地看着他:“你要戒烟,另外,小酌怡情,但不要喝过量。”

陆翎微笑:“OK。”

气氛归入令人窒息的沉寂,凌风低头看登机证,睫毛一颤:“起飞时间……三小时后?”

迎着他的目光,陆翎点点头。

终于压抑不住,凌风一把把陆翎抱进怀里,吻进他的双唇,那里,有残存的烈酒,还有微微的苦涩。舌头仔细抚摩过对方口腔的每一个角落,深重的呼吸带来窒息的幻象。这一刻,撩拨起的不再是爱欲,而是不舍。

打开的门边,苏建默默站了十分钟,忍不住提醒:“少爷……”

时空停止了魅惑的旋转,陆翎轻轻推开他:“该走了。”

凌风清如水的眸子看看他,点点头,笑着指指自己:“这身衣服就不还你了。”

陆翎笑笑:“记得回来。”

“嗯。”凌风点头,快步走了出去。苏建愣了一下,转身去拿凌风的行李箱。这时,陆翎已经背过身,目光远远投向窗外。

那里,是出庄园的必经之路。但它已被繁茂的常绿树严实地遮掩住,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马达艇正驶向机场方向,凌风一言不发,把玩着手里的信封。忽然抬头问护送的苏建:“这里还是威尼斯?”

苏建明白,这是在问,“为什么这里还是威尼斯”,他挑起眉梢:“少爷从没给你说过?”

凌风摇摇头,苏建略一思索,便答道:“是的,因为夫人最喜欢欧洲,所以这里好些国家都有陆家的房产。我们离开的是威尼斯的Autunno Palazzo,英文就是Autumn Palace。”

Autumn Palace,秋之殿,多好的名字。那里即使在秋天也是很美的,想到那里的常绿树,凌风的思绪又飘回了那绿林簇拥中的美丽庄园。

看着他的表情,苏建陷入沉思。他没有告诉他,这些庄园并不止是度假山庄那么简单,而是上官晴在各处布置起来的讯息交流点。

威尼斯的另一角,台湾餐厅“The Hours”三楼。

“什么?”陈永铭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好,我知道了……你们继续密切注意。”

许同往一只Riedel的水晶杯里倒进陈年的伏特加,递给陈永铭:“怎么了?”

陈永铭的表情有些兴奋,也有些不解:“凌风出现在马可波罗机场。”

许同也不解:“是吗?有意思……是飞哪里的?”

“连飞,先到巴黎,再到台北。而且似乎不只他一个。”说着,陈永铭便把目光投向许同。

“好,我安排一下,乘下一班飞机也马上回台北。”说话间,许同已经走出了房间。

走进自己的书房,打开联络设备,秦婉的电话就进来了。

“耳饰?……秦小姐,那个首饰盒你先别动,我马上就来台湾,到时候再联络你。”

“还有,”秦婉有点急切,“我一小时前打通了哥哥的电话,也告诉了他这件事。”

“明白了,”许同深思着,为了不节外生枝,决定暂时不把凌风要回台湾的事告诉她,“凌府那边的事我会打理,不用担心。”

挂断电话,转而联系上阿木:“阿木,我将很快回台北,希望能见到你。”

“没问题,请问我要跟秦婉小姐一起吗?”

“不用。”

“是,我明白了。祝许先生一路平安。”

又有事情来了,许同深吸一口气。

Autunno Palazzo露台外的原木长椅上,陆翎手里拿着一本书。

书是倒的,他毫无知觉。

苏建定定神,走过去,陆翎抬起头来:“安排人保护他了吗?”

苏建点点头:“请放心吧,一路有人暗中护送凌先生,只是凌府戒备森严,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顺利过关。”

陆翎的面容终于渐渐地舒展开来,苏建真不愧是他情同手足的心腹,不用多说就把一切打理得那么妥帖。感激的笑浮上他的脸,他站起身,递上一个拥抱。苏建的身体瞬间僵硬,陆翎以为自己的举动让对方紧张,便很快放开,拍拍他的肩说:“谢谢!”

苏建赶紧转过身背着他:“不会……少爷……我这就去安排凌家手下的事。”

“嗯,好。”陆翎也立即记起,还有一群麻烦的人要处理,现在凌风已回台湾,就算谁想要做什么也要三思凌儒涵的势力。

苏建静静地走在路上,心脏却在激烈地跳动。陆翎抱他的时候,自己竟然勃起了……还好,有惊无险,少爷似乎并没有感觉到……

第十六章:巴别塔

在地牢里关了不知多久——没想到他们竟有这种地方。一路上被蒙着眼睛,从酒店出来就被押上马达艇,并注射了麻醉剂。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在这个黑暗的房间里了。

光芒只是在有人送食物进来时,从门口透来短短的一瞬。

虽然没有如料想中的,受到严刑逼问——甚至除了问讯的时候有口头的威胁及电棒的警告外,几乎没有人受任何恶劣对待。但这暗无天日的生活,是一个更残酷的刑罚。

“当!”有人死命地用手捶了铁栅的牢门,牙齿缝里恨恨迸出一句:“该死!”

这是一群习惯沉默的人,但这一刻的发泄,还是引起了响应。

“你说,他们会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一个声音问道,语气里竟也有了绝望的色彩。

这句问讯引来一片沉默。良久,有人长叹一声,说:“要杀要剐怎样也好,只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话没说完,就听到一声自嘲:“呵呵,就算出去了,我们又能做什么?”

又是一片静默。

道上有一条法则:只要失败过,被人公开了身份,就很难继续混下去。因为实力和隐秘性是成正比的,也都是杀手的生命。你可以代号响亮到无人不知,但在不自报家门的情况下出现在别人面前时,没有人可以认出你是谁,而知道你是谁的人,除了雇主外都去了黄泉,这才是成功。

可他们现在的境况是,已被调查到根底,出去后就算想重操旧业,恐怕也不会有人愿意冒险再用他们。

只能生长在黑暗里的生物怎可暴露在阳光下?在夜里隐形的黑豹,一旦出现在白天,就会立刻被发现,身陷险境。这是必然的结局。

一阵电子脉冲的声音打破了地牢中的沉寂,门开了,紧接着,“啪”的一声,四周的灯骤然亮起,里面的人顿时觉得明晃晃的一片,长久处于黑暗中的眼睛忍不住闭了起来。

“一直住在这里,委屈各位了。”苏建那已经让这里每个人都谙熟的,冷峻的声音撞进耳朵。眼睛终于适应了这光亮的环境,看到站在那片光亮中的挺拔身影,他容颜英俊,却透着冷漠,言语客气,却有着一种沁骨的寒。这才是顶级的杀手,也难怪这么受重用——这么久的观察,他们除了陆翎第一次叫的那声“苏建”,别的事情一概不知。不知道他的来历,更不知道哪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出自他的手。

“我家少爷在饭厅设下宴席,请各位赏脸过去,顺便商讨一下各位的去留问题。”

站在他身后的人走了进来,通过识别系统,打开牢门,一对一地,手枪抵着这群落马的俘虏,走出让他们痛苦万分的囹圄。

“这边请。”

苏建彬彬有礼甚至欠了欠身,在前面优雅地带路,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某种气势,那种只要出手就毫不留情,并一定可以达成的气势。

台湾时间下午三点,凌风再次踏上了台北的土地。

机场人影绰绰,往来如梭,没有自己熟悉的面容。离开的时候如此,回来的时候亦如此。台北是凌风心中亲近而又陌生的象征物,象征他的根基,也象征他的逃离。

他不知道,此时,他的身边有至少有三班人马在密切注意他的动向,还有一队人在隐秘跟随他的行踪。其实要说完全不知道也不尽然,毕竟他从小就接受过训练,直觉和洞察力都很灵敏,但从小长大的环境太容易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大举旌戟,他觉得累心并且无聊,所以一直告诉自己,简单处世,举重若轻。

依旧形单影只地拿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出机场大厅。他没有听到大厅里某些角落里传来的汇报。

“苏先生,我们已经到达桃园中正机场,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陈先生,凌风在中正机场出现,上了一台计程车……”

“凌总裁,少爷回来了,刚下飞机……”

“……凌少爷,真的是他……他搭的车开往山庄的方向……”挂断电话,眼里却闪过一丝复杂的不安——贾郁鸿,他最近私下的表情里,越来越多地掺杂了这样的内容。

走进家门,除了门口的警卫向他问好以外,一路进去,都没遇到什么人。冷清让他轻松,也让他压抑。推开会客厅的门,只见一个身形壮美,面容谦和的佣人走进客厅,恭敬地接过他的行李箱,替他拿下大衣,躬身道:“少爷,初次见面。我新来不久,叫阿木。你有事请尽管吩咐。”

他的形象和气韵让凌风颇有好感,便笑着点头道:“很高兴见到你!这个家住得还习惯吗?”

阿木明显一怔。上层人士自以为是的傲慢和道中人主外的无情,他早已领教习惯,像凌风这样真诚的亲切他还是第一次感受。

“是,谢谢少爷。”

凌风笑着回应:“不会。在我面前不必拘束,家里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来问我。”

阿木又是一怔。早听其他佣人说凌家少爷虽然孤僻却不乏魅力,没想到,短短两句话,他也几乎被完全俘虏了。

“果然是风儿回来了,”夏安然一身宝蓝色旗袍,笑盈盈地从楼上下来,“我说谁会跟下人聊得这么火热!”她没有留意自己吐出的“下人”二字有多刺耳,语气柔和却是不难察觉的尖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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