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重楼之一世荒唐 上——浊河刑铭
浊河刑铭  发于:2015年05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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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紫霄一笑道:“王爷,你若是见了那几个美人也会如此认为的。”

韩景闻言微倾,深色的眼眸里满是调笑:“哦!你这是动心了,要是真喜欢何必要别人的,我也给你找几个如何?”

皖紫霄撇撇嘴很是不屑:“我没有说笑的意思,张淮雨只是猜错了我的喜好,就办事而言绝对超过了其他人。”

韩景也正色道:“张淮雨在工部也混了有年头了,就做事而言并没见的有多突出,但也从不会坏事,是个十足的滚水摸鱼的老油条。”

皖紫霄点点头:“他的心思的确是用偏了,若是他能真正为王爷所用,那带来的好处王爷自然知晓。”

韩景轻叹口气:“装备武器只靠兵部供给着实费力,要是工部能以土木建设为由征调大量铁器,那就可以用来长期补充物资。现在的关键是张淮雨这个人是否可靠。”

皖紫霄摇头道:“不好说,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才好。”

第二十三章:暗涛汹涌

话说张淮雨回到府上,一路直奔书房而去,把下人统统打发走,待周围没有脚步声后,小心展开一张黄纸,然后在地板的暗格里取出一只小盒,轻轻扭开,左手沾了沾透明的液体,在黄纸上迅速描画了几个字,待一切完成,将写过字的黄纸用蜡烛烤干。

张淮雨满意地看了看早没有字迹的黄纸,从香炉里捏了些香灰用黄纸包好,出了书房向卧房走去。

“夫人还没有睡?”张淮雨推门而入,走到床边道:“今日我有些不舒服,明天夫人帮我把这个带到贞元观,一定要亲手交给清风道长。”

张夫人紧张地问:“老爷,不如叫个大夫来瞧瞧吧!”

张淮雨看着鬓角斑白的结发之妻,笑着摆手:“不碍事的,不碍事。夫人别挂念了,清风道长为我求求福就好了。夫人记得要亲手交给清风道长才是!”

张夫人狐疑地看了眼黄纸包道:“老爷放心吧!明日一早我便去贞元观,只是身体不适还是多注意调养,不能只求求仙人啊!”

张淮雨脱下外袍,弯腰作揖道:“夫人教训的极是!”

张夫人笑着佯怒:“老不正经!”

眼看着那些摇摆不定的官员先后随了韩景,曹裕章再没实质性的反击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晋王这招先礼后兵虽然有效,但也极易模仿。

“丧门星”的队伍里又多了一个礼部尚书曹禾,同样混迹官场明面上大家是恭恭敬敬,背地里却把他和皖紫霄戏称为“阴阳双煞”。

一方独霸,二员争雄。晋王与曹国公这么一闹,成日里提心吊胆的大人们是真的安下了心,若说以前收到皖紫霄的“催命符”使诸位无处可躲,现在反倒是推拒自如。

本来就那点事,手段也不过几种,势均力敌的两方在缠斗数回合后,彻底陷入僵持。

“想压过曹国公就必得另想办法”,韩景将奏疏扔在一边,疲惫地捏着鼻梁:“要让他们怕,知道本王的手段绝不仅仅只是这样。”

皖紫霄挑了挑灯芯,连日奔波操劳跃起的黄色烛光衬得他越发憔悴:“王爷有想法了?”

“嗯”,韩景轻哼一声,欲言又止地抿抿嘴。

“想到了就说”,皖紫霄无所谓地笑笑:“反正又不是什么好人,做了那些事他们早该下大牢。”

韩景把目光从皖紫霄脸上错开,轻吐出两个字:“周铭。”

“周铭!”皖紫霄呼吸一顿,惊愕道:“王爷,他是我大燕的‘周青天’!”

韩景阴沉着脸不说话,许久才冷冷的回答:“一个小小的武桐县令先是上书弹劾曹裕章,再是痛骂本王。他以为曹胖子碍于什么‘周青天’的名声不敢直接办了他,本王就也不敢?”

“谗害忠良可是千古骂名”皖紫霄口气加重:“王爷考虑过这么做的后果吗?”

韩景笑笑,探身靠近皖紫霄道:“夺了兄弟江山,我们迟早都要背上‘乱臣贼子’的罪名,你说还有什么可怕的?”

皖紫霄紧皱双眉,轻摇头:“那不一样的。”

“为官一方、造福百姓是你的理想”,韩景双手环住皖紫霄的腰,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脖间,连声音都比刚才柔和许多:“这个世道‘周青天’只能撑起武桐县的一小片天空,他没办法拯救万民于水火。”

“那你就可以?”皖紫霄的声音虚虚的,听不出来是犹豫还是不甘。

韩景抱得更紧,一脸坚定:“紫霄,我现在需要你,将来还你个太平盛世,如何?”

皖紫霄沉默良久,僵硬地点点头:“韩邵阳,我信你!”

马车猛然一颠,皖紫霄从昏昏沉沉中拉回一丝理智,瞟了一眼窗外无边的干裂土地,烦躁地问:“还有多远才到武桐县?”

车夫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道:“回大人还有五里地就到了。”

皖紫霄抖抖身上的尘土:“这里有多久没下雨了?”

车夫揭起衣服的下摆抹了把汗:“从入夏到现在就下过一场雨,田里的庄稼好些都枯死了,我们平时喝水就用两口井,想要浇地就只能从临县借水。”

皖紫霄接过薛青木递过的茶水润润嗓子后道:“你们县令就没有想过什么办法?”

车夫忙道:“周大人是个好官,自从他来了,我们每年的赋税比起从前少了好几成;我们打井挖渠,周大人也都亲自帮忙;平时有空,周大人还要去县学亲自教书授课。我们整个武桐县虽然苦了些,但大家活的还是挺自在的。”

皖紫霄点点头,闭上眼睛心里默默记下车夫的话。

“皖大人”,一名衙役出来迎接道:“我家大人已经恭候您多时了。”

皖紫霄没有介意周铭未出门迎接有失礼节,反而在发现连衙役的衣服上都是补丁后,对这位周大人更加感兴趣了。

完全不是设想中的白面书生,皖紫霄对眼前的高大汉子有几分惊讶,随即调笑道:“周大人看起来倒更像是边关的武将!若是再配一匹宝马,只怕吕奉先也不过如此。”

周铭浓眉倒竖,瞪眼怒道:“吕布也不过是一反贼,我饱读圣贤书,又怎会如他那般!”

平日里满肚子弯弯绕绕的人见多了,如此直率之人反而让皖紫霄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无奈地笑道:“周大人何必动气,便有偏薄也不必放在心上。今日来,我代晋王向周大人一表敬意。”

周铭冷哼一声道:“皖大人即在朝廷任职,便应忠于皇上,代表晋王是什么意思?”

皖紫霄脸色不悦道:“周大人这般脾气,怕是要吃亏吧!”

周铭面不改色道:“好在我这副身子骨结实,也经得起上头各位折腾!”

皖紫霄笑道:“既然他们不赏识,周大人不如也换一换。良禽择木而息的道理周大人自是懂得。”

周铭从椅子上站起来厉声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但求问心无愧!皖大人,武桐县荒凉艰苦,不是您能适应的,还是快些回京城吧!皇上还等着您回去分忧!”

皖紫霄闻言笑道:“周大人真是国之栋梁,今日拒绝的确是晋王没有福气。紫霄今生能识周大人,实在是三生有幸。只是临行,我还有一言要送给周大人。”

周铭停住脚步,疑惑道:“还请皖大人赐教!”

皖紫霄悠然道:“未经批请,私减赋税;放任乡里修建工事;教书蛊惑民心;这一条条可都是能进刑部大狱的重罪。”

周明瞬间楞在原地,由脚底发起的寒凉愣是挡住了武桐的燥热,随后仰天大笑道:“周铭啊!周铭!你刚正一世,一心为民,却终抵不过小人的算计!厉害真是厉害!”

皖紫霄脸色大变,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从前请去刑部大狱的官员,虽说也是杀鸡儆猴,但条条罪状没有半句虚言。而今天面对的周铭,却与那些人完全不同,他像明镜儿一样映出自己无耻嘴脸,皖家清誉算是完全毁在了手里。”

第二十四章:残害忠良

周铭以滥用职权之罪被抓的消息一传开,上至朝堂下至城乡都炸开了锅。

不得不说,韩景的确是下了一剂猛药,原本溜女干耍滑、首鼠两端的人,再也不敢推三阻四。不管心里服是不服,都坐实了“晋王党”的称号。

朝堂上达到了预期目的,民间的反应却超出了想象。

喊冤的、怒骂的、作诗写词讽刺朝廷的充斥着整个大燕朝,各种版本的戏曲也在民间争相上映,其中流传最广的便是京城梨春园的《彻查风月误清明》。以周铭为原型的大清官周净因刚正不阿被女干臣所害,临行前那一句“只恨老天不分浊与明,若来生便做草木,再不管这人间风月”,更是惹来无数叹息与眼泪。

梨春园的场子从来没有空席,特别是《彻查风月误清明》那几折,更是一票难求。

二胡抑扬顿挫的声音响起,从后台出来一白须老生,有意拉长的唱腔听着分外悲切:“天——地——呀!”

皖紫霄挺直腰板,坐在最靠近戏台的位置,疑惑地问向旁边:“周静怎么会是个老生在唱?”

旁边的票友嫌弃地看了皖紫霄一眼道:“你懂什么!周大人是老当益壮!”

“周大人是壮却不老”,皖紫霄眼睛盯着戏台,嘴里默默念叨。

虽不常听戏,但其中规律多少还是懂一些,鼓点声加急是反派要出来的前奏,皖紫霄的心也越绷越紧。

虽然早料到形象定是不堪入目,但看到身着女装,摸着厚重胭脂的丑角从后台一扭一扭地走出来,皖紫霄忍不住浑身一个哆嗦。

看着台上的“万大人”丑态百出,皖紫霄坐立不安,他既不愿承认那个人是皖家的小公子,又强迫自己看下去,好像一转头就会忘记。

周静将要被斩首,戏里万大人洋洋得意地问他还有什么心愿,整折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忽然后面有人抄起茶碗朝台上的戏子扔了过去。

“低贱货滚下去!”

茶碗坠落在皖紫霄的脚旁,飞溅出的水滴湿了半个鞋面,早没了温度的茶水,却“烫”的皖紫霄站了起来。

“怎么了?”旁边人转过头匆匆扫了一眼:“快坐下!你挡着后面人了。”

发现除了自己,周围人都没什么反应,皖紫霄轻声问:“以前也有人扔过茶碗?”

旁边的票友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不耐烦道:“扔茶碗?这都是轻的!我还见过扔青砖的呢!要是让我真见到那个皖大人,老子直接扒了他的皮!”

“是嘛!他是该死!”环顾着周围咬牙切齿的看客,皖紫霄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不等结束便仓皇狼狈地逃离了梨春园。

出了戏园,一揭开马车的帘子,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里面多了个人。

皖紫霄惨白着脸:“王爷,也来戏园子听戏?”

“不喜欢就不要听了”,韩景轻揽住皖紫霄的肩膀道:“反正也都是些有的没的。”

皖紫霄脸色更差,冷声道:“我就是来听听他们是怎么骂我的?”

韩景拉过僵硬的人,拍拍外衫上沾着的茶叶,声音低沉情绪不甚分明:“紫霄你就是想太多!做人不能老为难自己,你这又是何苦?也不看看最近瘦了多少,本来就身无二两肉,还这么折腾自己,我看着都心疼。”

皖紫霄转头看向外面,低微的语气好似自说自话:“来提醒提醒自己,我怕自己丢了,再也回不来!”

周铭入狱,起初还有些士大夫上书为他鸣冤,只可惜嘉佑帝的赦令没等到,反是晋王编织的“结党营私”的罪名来得更快,本来周铭在上面就得罪了不少人,现在领头的人又遭了罪,很快就没人再愿意提此事。甭管民间闹成什么样,朝廷依旧是朝廷,不管没了谁都依旧照常运作。

天没有大亮,身穿白袍的十几个太学生就聚在了城东齐府的大门前。

“皖家真是家门不幸!皖老先生若是知道,怕是在地下也难眠!”

“贤弟,你我均是太学生,他日要效力朝廷,说话还是要注意些分寸!说好的此次前来只救人,不言它!毕竟现在皖大人是晋王的心腹,就算官职只是刑部六品主事,手中的权力却大得惊人。”

“兄台真是说笑!既是太学生便应一心向着国家,直言议事是分内之职。况且我行得端坐得正,又怎么会怕那种小人!”

“贤弟,你看你也知道他是什么人!行得端坐得正又有什么用,周大人就行得不端坐得不正了吗?还不是一样被下大狱!正所谓小人难防!”

“皖槿大人一世英名,皖家几代贤良算是被糟蹋尽了!”

“说的也是,若说被贬为侍童是无奈被辱,现下就只能是自甘堕落了!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那是自然!皖紫霄一代女干佞,残害忠良必定遗臭万年,人人得而诛之!”

推开门,看到齐府门外站着一众太学生时,齐远山也是一愣:“不知各位来我齐府,可是有要紧事找家父?”

“不劳齐大人”,领头的太学生冲着齐远山拱拱手:“我等代表太学生请齐公子为周铭周大人一案劝谏皇上、晋王。这是我们征集的请愿书。”说罢,从旁别人手中接过一沓厚厚的文稿递了过去。

齐远山并不接过,只是扫了眼“请愿书”道:“远山不过一介布衣,尚未在朝中谋职……”

“齐公子!”领头的太学生一扫谦恭,脸上多了几分嫌弃:“一直以为齐公子深明大义,现在才晓得原来是这般推诿之人!周大人蒙难实在是国之不幸!”

“我还没有说完”齐远山闻言也不恼火:“方公子的性子果如传言中耿直。”

被称作方公子的书生皱起眉头:“齐公子知道我?”

两人本来年龄相仿,但齐远山看上去显然要比书院里纸上谈兵的“傻书生”成熟很多:“方公子在书院里的言论,在下略有耳闻,比如什么‘方青天’。”

“且不说那些”,方书生瞬时窘迫地红了脸,故作镇定道:“周大人的事还请齐公子劳心。”

看着晋王与曹国公斗,嘉佑帝开心得不得了,哪还有空琢磨这件事日后更坏的影响。不论民间闹成什么样,横竖他是一点儿也不想管,要救周铭就还是要从晋王下手。

齐远山原就打算去找韩景,出门又正碰上情愿的太学生,顺水人情至此怎会有不接的理:“方公子刚刚有些小误会,在下的意思是远山虽才思拙劣,但定当竭尽全力还周大人一个青白。”

包括方书生在内的太学生们没想到齐远山会答应的这么顺利,惊讶地相互看看,确定自己没听错后才笑着道谢,匆匆赶往国子监。

第二十五章:谁更薄情

韩景早料到齐远山会来,可真到见面时,他又感到阵阵不安。进了前厅就能看见齐远山沉着脸,端坐在椅子上,连方台上他最喜好的雨前龙井都是碰也不碰。

韩景眉眼低垂,笑得分外讨好:“小山怎么不喝茶?是嫌弃这批茶品质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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