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重楼之一世荒唐 上——浊河刑铭
浊河刑铭  发于:2015年05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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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自古便有盛世修史之说,今我兴朝君主神武,政事清明,值此修着前朝史书乃众心所向,休书以鉴后世乃圣上之功德,子孙之福祉。

文渊阁大学士、学士及各级编修查阅史料无数,遍访前朝旧臣历时三年着《燕史》,以记载前朝韩氏功过是非。

《燕史》三部:《锁重楼》以记帝王将相;《听雨伤》多为江湖恩怨;《辩无邪》收录民间散记。

中统三年文渊阁大学士谢秋实敬上

“荣辱兴衰不过数言尽,恩怨爱恨都付一笑中。呼拉拉几十卷的《燕史》那才真真无趣的紧!文绉绉的之乎者也还是留给京城里皇帝状元看吧!”,锦阳府重华街醉仙居里的说书老头“快嘴李”笑道:“今儿小老儿我就专说说这前朝旧事,咱们甭管他真真假假各位全当听个趣儿。”

一句话简介:欺人欺己终丢了一颗真心

渣腹黑影帝王爷攻×痴情刻薄佞臣受(HE)

内容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怅然若失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韩景皖紫霄 ┃ 配角:曹国公韩瞳韩骐郭子干公子渊 ┃ 其它:

楔子

锦阳府重华街新开了家酒楼名曰「醉仙居」,说是新开实则早在前朝韩氏时就有了「醉仙居」的名号。据说当年鼎盛时,每逢月初开坛十里八乡好酒者没有不来捧场的,更有甚者横跨半个大燕也要来一品「醉仙居」的佳酿。只可惜前些年改朝换代战乱频繁,百年老店也抵不过这时局动荡,酒店的后人们死的死逃的逃,偌大一「醉仙居」就只余下了一栋旧楼。

中统五年年初,新年的炮仗味儿还没有散尽,「醉仙居」的响炮就炸开冬日的清冷,免费试品的请帖铺天盖地地涌进了门门巷巷,一时间「醉仙居」似乎又找回了昔日的繁华。衬着这个热乎劲儿,素以「大兴第一女干商」着称的小谢公子凭借《燕史》里的模糊记载与「醉仙居」老人们口口相传的奇闻异事生生编了一出好戏。

第一章:皖紫霄

“传说这五百年前天界出场不大不小的事故,本不该降临凡尘的紫菱仙草因为玄冥道人的一时失误被生生拉进了轮回盘。

这出乌龙祸,还要从一个的棋局说起。

就算是神仙,在天庭待久了也难免会传些闲话,譬如玄冥道人是个正宗的臭棋篓子,还没事总喜欢在仙山章台设下个自以为无人可破的疑局,招来三五个道友炫耀一番。

那天玄冥道人的兴致极高,请了十余位仙家道友一同品这人间难得的雨前龙井,顺带嘚瑟一下他的‘绝世棋局’。同是在这天庭混,碍于颜面,就算是看出破绽,也会恭维两句,原本你吹我捧、和和气气,偏偏就有这么个人不吃那一套。

上仙家元尊指着漏洞百出的“疑局”好一番嘲笑,弄得玄冥是面红耳赤愧怒难当。一失手,一碗仙茗就这么泼到了棋台旁的雪松与青石上。

原本谁也没当回事,哪知几天后,元尊一脸急色地告知玄冥,章台的雪松和青石本就是灵物,如今又得了仙茗滋养,现下有了灵识化成人形。原本也无他,权当是机缘,只可惜那雪松起了凡心,他喜欢上了青石。

乾坤石上早有箴言:灵物相恋,入凡成劫,孽缘不解,动荡不休!

玄冥瞬间浑身脱力。历来凡间大难,天上总要抓那么三五个倒霉鬼代玉帝受过。此事因他而起,责任难推,若是不追究也罢,一旦惊动上面,贬为下界地仙都是轻的,弄不好就是毁去数百年修为,就算是投入化仙池也不是没有先例。

回到仙居,玄冥惴惴不安,思来想去索性心一横,决定赌一把。仙家的药园总是要来的更奇异些,鲜红的渡血花泛着炫丽的色彩,花苞紧实的百合亦是人间难得一见的极品,葱绿的勿念草下开满了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随梦兰。

要不妖不媚,更要坚韧不摧,反复斟酌后,玄冥摘下紫菱仙草至于手心,他要断了松石孽缘,要自家的紫草去人间上演出一出松草相伴,不死不休!

正所谓世事难料,谁知那仙草上竟沾了一滴打扫药园的小仙娥的泪水。泪水轮回化人,小仙娥也被牵连着下凡历情劫。”

满头白发只一根深色带子草草地束于脑后,脸上的皱褶像风干的老柿子,说书的灰衣老头语气一顿,兀自摇头笑笑 :“后来雪松入凡成了前朝韩氏的承霄皇帝,紫草则是燕朝史上有名的佞臣贼子,棒打鸳鸯的大棍终是搅进了浑水脱不开身!乾坤石上的孽缘又没说清一定是谁和谁的。正所谓天命不可逆,万物冥冥中皆有定数,玄冥老道的自作聪明也不过是顺着命格罢了。小老儿有幸,今个儿各位赏脸也便说说这出孽缘。故事发生在燕朝宣正年……”

大都是前代燕朝的京城,说起来可是个好地方。城东临近国子监,大儒名士云集诗社、书院就更是随处可见;城南住的都是当朝显贵;有钱有势的自然有他们的过法,可咱小百姓也有咱小百姓的日子,平日里若想买衣裳、吃小吃那一定得去城北,在七条巷子里上至皇宫才能一见的锦衣玉食下至乡下人的粗布麻衣、窝头馒头没有你找不到的;但要说最热闹最受欢迎的呀,还要数城西的万花街。

万花街做的什么买卖相信大家也都知道,能叫万花街,也定然是美人如云。万花街又被称为“夜昼道”,说的就是它夜夜灯火通明如白昼,琴声不断,歌舞不绝,脂粉香飘十里,走过路过的闻到了,听到的哪个不是软了一身骨头,散尽钱财也只为搏美人一笑。

春风楼正是在这万花街上,虽没出过花魁但也谈不上落魄,就如万花街上其他女支馆一样,名字叫的雅也好俗也罢老主顾才不愿多想,床软人美也不过个寻欢作乐的地方。

清晨的万花街算得上是一天里最安静的时刻,劳顿一夜就是铁打的身子这时候也要休息。

初春的薄雾还没有完全散去,“咣咣”的铜锣声就响彻了整条万花街,嘈杂的人声也不知惹了多少人的好梦,性子好的翻个身继续会周公,性子泼辣的隔窗怒骂几句才嘟囔着睡去,一直等到下午用膳才听杂役们说起早上闹哄哄的原因。

春风楼的琯娘和安安竟然偷偷带着琯娘的两个小崽子跑啦!常嬷嬷领着十几个仆役足足追了三条街就只抓住了琯娘,听说春风楼的大掌柜气的跳脚大骂,围观的人把楼都给堵严实了。

琯娘和安安是老女支,不值钱了,常嬷嬷就打算把琯娘的两个儿子给卖到小倌馆。早上压柳阁来看人,她俩一人抱一个孩子分头跑了。奇怪的是虽然琯娘被抓,但她带的孩子却不知哪去了!据说当时琯娘抱着孩子跑到前朝门的时候,正赶上各位大人下早朝,原本好端端的天气忽然就挂起一阵狂风,等到常嬷嬷冲过去拿人就只有琯娘一个人傻愣愣地跪着!

有人说可能是琯娘把孩子推到了某位大人的轿子里,也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亲眼看见是一个白发老道把孩子抱走的。要说这事稀罕吧!就不得不说起另一件事,说是有一天下午外面刚下过大雨,琯娘的俩娃娃正在后院门口玩,路过个跛脚老道忽然指着其中一个哈哈大笑,然后说这是未来的宰相。当时听到这话的人没有不笑的,后来还有个琯娘的恩客调笑她是“状元娘”。

万花街的闹腾是属于万花街的,其他地方仍然保持着清晨该有的安宁。

轿子走到前朝门的时候,当朝太子太傅皖槿正在因宣正帝为君办事的消极态度而生闷气。

向来平稳的轿子忽然反常的剧烈晃动,皖槿一个踉跄险些被甩了出去,再回神就吃惊地发现狭小的轿子里不知何时竟多了个白发老道。老道士一身青色的旧袍,怀里还有一个白净小童。皖槿刚要开口就见老道士把孩子往他怀里一推没了踪迹。

皖槿全然没有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看着瑟瑟发抖的小孩子,还是不由自主地将他揽进了怀里。

轻轻拍着怀里受惊孩童柔软的后背,等到不安的颤抖稍稍减缓,皖槿柔声问道:“刚才那老道士是你的什么人?”

五六岁大的孩子这才抬起脸,认真打量抱着自己的人:鹤发白须,目光柔和,嘴角含笑,分明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家,但这个人身上特有的威严之气还是让怀里的小人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孩子又低下头抿了抿小嘴,许久才低声嗫嚅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皖槿疑惑地皱起眉头:“小家伙,那你可知你家在哪,你爹娘叫什么?”

“我没有爹爹”,似乎是戳到了痛处,小孩子声音里有了哭腔:“我娘叫琯娘……我家在春风楼……”

一听到这名字皖槿恍然明白过来,轻声问:“你娘带你出来的?”

怀里的小家伙点点头,一颗金豆豆挂在眼角边摇摇欲坠。

难不成是老天可怜皖氏无后,这才特意送子以继香火?皖槿思及此先前的郁闷去了大半,心里生出阵阵欢喜,摸着孩子的头说:“你叫什么啊?”

小孩子声音更小:“小…小玉…”

皖槿笑着说:“小玉吗?……嗯……真是好名字。”

轿子在行进中有节奏地摇晃着,小玉渐渐开始低声啜泣,皖槿关切地问:“小玉怎么了?”孩子啜泣道:“我娘她……她是不是不要小玉了……”

皖槿轻笑一声,从衣袖中抽出手帕擦给去小玉脸上的泪水:“怎么会呀?小玉这么乖……你娘是要出城找你爹爹,临走时她把你托付给我,你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嗯”,小玉认真的点点头,想了一会儿道:“那老爷爷我娘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皖槿正欲回答,忽然注意到孩子脖颈上的小玉牌,不由一愣眉宇间莫名填了三分悲色,执起玉牌用手反复摩挲,许久才喃喃地说:“等你长大了,可以造福天下百姓的时候。”

小玉不安地眨眨眼,低头仔细地把小玉牌重新压回衣服里,小声嘟哝:“这是我娘给我的……”

“老爷到府了”,轿夫一边落轿一边通报。皖槿抱起小玉下轿,指着眼前的一座大院说:“以后这里就是你家,你叫皖紫霄。”

第二章:九岁侍读

皖槿是当朝的太子太傅,被称为“天下第一鸿儒”,论能力、论品行实都对得起“肱骨之臣”这四个字。然而国之幸,家未必幸。皖槿青年苦于求学,直到一把岁数才有儿子,皖家的公子皖玉溪当年也是京城有名的风流才俊,尤其是在万花街留下的那段情事更是赚足了姑娘小姐们的眼泪。

一支锦阳小调两首藏头对诗,说的是风月场付出的却是一片情深。原本是郎有情妾有意,稍加宽容就是皆大欢喜。可惜一贯尚算开明的皖槿却在这件事上犯了轴,死活也不允许有伤风化的女子进他皖家的大门。也正是因为他的执拗,致使唯一的儿子病死他乡。独子一去不返,皖老夫人是伤心,但更多却是怨恨,郁郁寡欢不久后就撒手人寰,原本和和美美的一家人转眼只留下皖槿一人在朝堂风雨颠簸。

宣正二十一年秋至,太子太傅皖槿之孙皖紫霄,应宣正帝之昭入宫为四皇子韩景侍读。

四皇子现年十一岁,是当今圣上与宠妃曹端妃所生,在众皇子中虽最年幼却也最受宠。据曹端妃说,四皇子出生前夜她曾梦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单手举着一棵高达数十丈,要几人合抱的千年雪松向自己砸来,她惊慌躲闪却只见雪松忽化为一缕白光直射入腹,白首老道笑说天机不可泄露,然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说来也奇怪,四皇子出生后京城连下七天大雨,不少地方积水没过小腿,京中有相士称:“此子乃不祥之兆。”虽然管素太皇太后不喜欢这个孩子,但宣正皇帝却是大喜并坚信此乃天赠之子,圣人降世必生异兆,故特取光明之意,以景命名。

这个四皇子韩景不仅生带异兆,而且的确聪明过人。话说宣正十七年除夕,宣正帝大宴群臣,大家正在兴头上时,一名言官突然发难,作诗曰:

“怀东故土燕雀巢,

京都金銮凤鸟乡。

一梦落歇梧桐树,

还忆萧条旧时光。”

此诗一出,瞬间大殿鸦雀无声,这分明是在嘲笑曹端妃出身低微却还不知安分,竟然做起了皇后梦。宣正帝瞬间面带不悦,却碍于管素太皇太后在场不便发作,曹端妃更是恨得牙痒,用力捏的指骨发白,脸上却强装笑意,正值此时,七岁的韩景从母亲身边站了起来,指着那名言官说:

“雀鸟多舌莫相计,

东家媳妇西家妻。

一朝误入金銮殿,

难改乡下旧时习。”

听到儿子为自己辩驳,曹端妃的僵硬脸色才算稍有缓和,皇上龙颜大悦,直夸这个儿子聪慧过人,殿上大臣更是赞叹有加,就连发难的言官也不得不佩服四皇子的机智,一场可能的血案就如此蒙混过去。

一时间朝廷内外对四皇子的夸赞之词不绝于耳,相比之下他的三位哥哥就更显逊色:太子韩瞳急躁怯懦,又好大喜功,实在不是帝王之才;二皇子韩心天生体弱多病,有心无力难当大任;而三皇子韩骐虽也聪慧内敛,但是由婢女所生终究低人一等。

除了管素太皇太后与老臣皖槿,整个朝堂再找不出几个公然反对重立太子的人。

朱红色的大门推开,大殿里的少年正翘着腿似笑非笑地看向来人,尚未长开的眉眼透着一股子的倔傲,语气更谈不上和善:“果然不是他?!你叫什么名字?”

身穿绛红官袍的皖槿曲下腰,端得稳稳的声音却不带一点讨好:“四殿下,老臣的孙儿紫霄是皇上安排给您的侍读。日后请您好好学习、专心政事,韩氏的江山社稷还要靠四皇子出力。”

“这话皖大人就说错了!”眼睛一挑,韩景从椅子上站起来,抱着手踱到皖槿面前,微弯下身子,盯着双唇抿成一线的小孩儿,虽不及齐远山来的俊美,但清秀之姿也显而易见。

不过可惜啊!比不过就是比不过,韩景唇角翘出一个漂亮的弧度,食指一勾卷起皖紫霄垂在耳边的发丝,刚至总角的小小少年一惊 ,瞪大眼睛满是强装出镇定。看着他这幅浑身绷紧的模样,韩景心里暗笑,面上倒也不再逗他,两袖一甩,朗声道:“日后要为江山出大力气的是太子殿下!我韩景撑死不过是个悠闲王爷。皖大人是国之栋梁,您的孙子他日定然也会是国家的中流砥柱,跟着我太委屈了!不如您去跟父皇商量商量把齐远山换我这里!”

“四殿下这话说错了”,皖紫霄抬起小脸,两颊的红晕还没退去,微微打颤的双手小心背在身后:“这天下是韩家的天下,皇上是龙头,那诸位兄弟就是龙体上的利爪,只有同心协力才能真正治理好国家,哪有只让别人操劳,自己享福的道理。”

被比自己岁数还小的人反驳到哑口无言,韩景的眉毛瞬间扭在了一起,才有的一点儿好感瞬间散尽,这算什么?下马威吗?

知道触了四殿下的逆鳞,皖槿却赞许地拍拍孙儿的肩膀,一敛衣袖直起腰:“紫霄说话虽然莽撞,却也句句在理。四殿下聪慧,其中分量,老臣不必多说。”

等不及一脸怒色的四皇子消气,皖槿拉扯着紫霄便出了瀚清宫。

“他就是四皇子?”皖紫霄搓着手里的汗水,抿抿嘴,唇边漫开淡淡一抹笑意:“这个四皇子长得真好看!”

“长的好看又怎么样?”皖槿停下脚步,前一刻的满意之色荡然无存:“好看抵不住外敌入侵,好看当不了万民口粮!好看!好看!褒姒、妲己、龙阳君哪个不好看?!”

不过九岁的孩子被吓得浑身一抖,拉住皖槿的袍袖低声嗫嚅:“祖父,孙儿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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