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东城的手轻颤，竟仿佛出触电了一般，猛地推开他，踉跄了几步撞到了身后的树，还没好全的伤让他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傅展白见状，脸色瞬间变了，连忙冲过来，跪在他身边焦急的询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伤口裂开了？”

他一连问了好多，可是半天都没有得到霍东城的回应，最后他扶着他的手被坚决地甩开。傅展白被推开的手僵了僵，随即一抬头便对上霍东城眼中复杂而痛苦的光芒。

“沈……”

“傅董，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沈珂早已经死了。”霍东城漠然的瞅着他，伸手扶着树干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吐出的每一个字却宛如利刃，字字诛心：“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沈珂，只有霍东城。”

傅展白震惊地抬头仰望着他。

霍东城冰寒的脸上逸出一个残忍却美丽的笑容：“我是东城集团的霍东城。”

修长的手指夹住傅展白的下巴，话语间的轻佻却透露着掩藏不住的恨意和冰冷：“即将让你还有傅家坠入地狱的……霍、东、城。”

语毕，再也不管那人眼中的惊痛，霍东城捏着他下巴的手一甩，傅展白便狠狠地栽倒在一旁的地上，树干被撞到，摇落一地的花瓣，层层叠叠地覆盖在傅展白的身上。霍东城故意忽视心中那一闪而过的心痛，强迫自己一步一步远离他。

离开他，不要靠近，不要心软，不要回头。

霍东城一遍又一遍对自己催眠，直到坐进等在门口的车里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傅展白，曾经我以为我足够心狠，可以很好的面对你。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只不过三言两语，只不过几个动作，却差点让我这些年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心理建设功亏一篑。

厉害，果真厉害。

傅展白，你对我的影响力时隔多年竟然还如此之大。

霍东城脸色一沉，刻意忽略心中那些莫名的情绪，冷声吩咐司机：“去公司。”

“是的，老板。”

直到汽车引擎的声音在耳边消失了很久，傅展白还是保持着刚刚的动作躺在地上。望着天空的视线也渐渐变得模模糊糊起来。他伸手挡住眼前过于澄明的光，大概是因为刚刚的阳光太刺眼，眼角竟变得有些泛红。泥土和落樱的芬芳组合成一鼓奇异的味道，像一种特定的触发剂，一时间让他心尖竟有些痛得发酸。

沈珂，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还有这一天。

我曾经以为，诀别已经是最残忍的结局。却想不到，再见却令人更加痛苦。

我看着你，你看着我，我们这么近的距离，却再也走不回从前，找不回那些美好的曾经。

我握住了你的手，不想放开，可是你却甩开了我。

沈珂，你说，是不是有些人只要错过了，无论对与错，无论谁是谁非，都没有办法再找回？

可是你知道吗？我这样不舍，哪怕是飞蛾扑火，还是不愿意放开。我伤害了你，我想要补偿，可我也想要保全我的家人，为何就这么难呢？

鱼与熊掌就如此不可兼得吗？

你说，如果我以自己为祭，能不能换来你们的一世长安？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

傅展白哪怕舍弃一切……也要达成。

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似乎要把树下这人连同他的悲伤全部温柔的埋葬。世界在那一刻，安静得仿佛只剩下天和地，以及这无休无止的花雨。

第52章

霍东城阴沉着一张脸挂掉电话，不过犹豫了片刻便立刻起身往外面走。走到门口不知却突然停住，看着衣帽架上的那件外套，暗色的眸子里眼光流转。他大步迈了几步便伸手拿过外套。

“晚上的事情都推掉。”

秘书刚从电脑前抬头，还没来得及搭话，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霍东城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

霍东城按下电梯按钮，到达负一层停车场的时候，司机已经早早抵达。他根本没等司机动作便拉开车门，沉着一张脸道：“去九天。”

窗外是流动的夜景，城市里喧嚣的霓光灯让它看起来就像一场永无尽头也没有黑暗的狂欢。两旁交相辉映的光透过玻璃映在霍东城的脸上，明明灭灭让人有种窒息的黑暗美。刚靠近九天，就看见那一片夜空都被九天那辉煌的灯光照得一片通明。绕过那气势恢宏的大门，霍东城从车上下来，从另外一处隐蔽的入口匆匆进去。

九天一个包间里，几个中年男子都搂着清一色美艳妖娆细胳膊长腿的美女，与坐在另一侧的青年笑谈：“傅董，前几天你真是让我们措手不及啊，若不是老爷子照看着我们，真是……”其中一个中年男子说着无奈地耸肩。

傅展白闻言微微弯了弯唇，举了举自己手中的酒杯：“事情紧急，展白在这里和各位赔罪了。”

前几天傅展白异常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有种风雨欲来之感。而坐在傅展白身边的美女lina早已经拜倒在他举手投足的风范之下，痴迷地看着他英俊的侧脸，抓紧一切机会企图让他记住自己。虽然傅展白今晚一直对她种种暗示视而不见，她还是不愿放弃。她趁机娇媚地凑上去，让自己的柔软轻轻摩擦着傅展白，双手亲昵地搂着他的臂弯，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傅董……”

可还没等她再说什么，包间的门忽然被一只修长的手推开。

傅展白仿佛有感应一般地抬头，下意识离lina远了一点。

霍东城在包间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笑吟吟地走进来，然后技巧地挤开愣住的lina，靠在傅展白的身边，细长的桃花眼风情万种地看着僵住的傅展白：“傅董，您来了怎么不喊人家，你知道人家每天在九天不知道多想您，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您来呢。”

傅展白整个人都变成风中石化的雕像，看着霍东城连眼睛都忘记眨了。其他几个人更是呆住了，半天都没有说话。霍东城似乎还嫌不够，伸出纤长的手指轻佻的挑起傅展白的下巴，暧昧地说道：“我可是很是想念傅董的味道呢……”意味悠长的调子让人浮想联翩。

傅展白刚想说话，却突然被霍东城柔软的唇堵住。

那几个人更是齐齐发出惊呼。霍东城的吻霸道而情色，让旁边几位自认见多识广的人也看得面红耳赤。霍东城热烈地亲吻着傅展白，动作之中隐约有些凶狠，似乎在发泄着某些黑暗的情绪。傅展白被霍东城出格的举动弄得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任自己的唇被他啃咬出萎靡的艳色。

霍东城直把身侧这人弄得气息不稳，面若桃花才勉强放开他，笑睨着他道：“傅董可还满意？”

傅展白的余光瞟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他们，压低声音道：“你在干什么？”

霍东城手一用力把傅展白拉倒在自己的怀里，凑到他耳边呼了一口热气，脸上是笑着的，可是眼底分明半点笑意也没有：“傅展白，既然我回来了，你觉得我有可能让别人碰我的所有物吗？”

傅展白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深呼吸了几次才起身对其他几个人道歉，也顾不上他们此刻诡异的神色，扯着霍东城就往走。他推开消防门，‘砰’地一声关上消防门，阴冷狭长的楼梯间里只有一盏摇晃的电灯投落昏暗的灯光。

“沈珂……”傅展白抬眼看着霍东城，眼中是浓浓的无奈：“你这是做什么？”

霍东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逼近他，直把傅展白逼到墙边无路可退才道：“沈珂是谁？”

傅展白轻叹了口气：“何必这样呢？”

“傅展白，我记得很早的时候，我已经告诉过你，沈珂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只有霍东城。”

“……”

霍东城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很轻松，可是傅展白却感觉心脏被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凌迟着，疼得可怕。

“我……”傅展白盯着霍东城唇边的笑，企图说点什么，可是却被霍东城扼住了脖子，整个人死死地抵着粗糙的墙面。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霍东城几乎是贴着傅展白的唇，一字一句地道：“恨不得亲手掐死你，恨不得从未遇见过你。所以，傅展白，陪我下地狱吧。”他说着便狠狠地欺上他的唇，而手则极近羞辱般地在他身体上凌虐着，让傅展白发出那些不堪的声音：“怎么样？刚刚她这样碰你了吗？”霍东城的手轻轻揉搓着傅展白敏感的地方，恶意地捏了捏：“她有像我这样了解你吗？”

傅展白难耐地咬唇，别过头不愿直视他，但也沉默地忍受霍东城肆虐的怒火。可是霍东城却嫌不够，看着他隐忍的样子：“傅董，为了一线生路，你还真是不惜一切。”

傅展白闻言愣了愣，霍东城笑了笑，手指用力地箍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可是，我永远不会放过你的。”

傅展白微微垂下眼睫，苦笑着说道：“我从来没有祈求你能放过我。”

霍东城看着他低眉顺眼的样子，内心蓦地异常烦躁，这样羞辱他的时候，自己明明该感到高兴，可是……他忽然松开了束缚傅展白的手，转身就拉开消防门走了出去。

“沈珂……”傅展白站在原地没有动，但在他快要消失在视野中的时候，忽然出声。

霍东城的步子顿了顿，只是片刻，尔后便没有丝毫犹豫地大步流星般朝外头走去，再也不回头。

傅展白静静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内心苦涩地像要把五脏六腑齐齐绞碎，变成粉末。

他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慢慢握成拳，然后猛地一拳击向墙壁，石灰纷纷扬扬地落下，撒在身上地上都是。

明明早已料到再也回不到最初，可是为什么还会这样心痛？

手机突兀的响起，打破了死寂一般的夜。

傅展白深呼吸了一口气，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却是陌生的号码：“你好，我是傅展白。”

“学长。”

“尹一？”

“是我。”那头的尹一轻声道：“我只是想告诉学长，傅老爷子动手了。”

“什么？”

“学长，你看看新闻吧。”

傅展白立刻打开手机的新闻客户端，上面赫然最新一条推送的标题是：傅展白大婚在即，新娘庄静低调待嫁

迅速浏览完简讯，傅展白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头的尹一似乎知道傅展白看见消息了，“学长，对不起，我也是才知道。”

傅展白却听不见进去，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马上见到霍东城，不能让他误会。

尹一半天没听见傅展白的回答，不由焦急地喊了几句：“学长？学长你还好吗？”

傅展白这才回过神，“我知道了，无论如何这次谢谢你，改天我再和你详谈。”他说完便挂了电话，朝霍东城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

第53章

霍东城沉默的挂掉了电话，背靠着车门，点燃一根烟一下一下吸着，缓慢地吐出一个又一个长长的烟圈。头顶漆黑的夜空只有几颗寂寥的星子镶嵌其上，被乌云遮盖住的圆月只留下黯淡的月光，清冷得让人骨子里的血液也跟着彻头彻尾地凉了下去。微微仰头闭上眼睛，霍东城发现自己竟连叹息的力气都消失了。

傅展白，原来你所谓的妥协，你所谓的陪伴，你所谓的关心，你所谓的努力，你所谓的誓言……到头来，不过一次又一次被证明，那只不过是你高明的伪装。但可笑的是，他竟然会因此而一次又一次的心软，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讽刺，讽刺着他是一个多么傻的人。

霍东城忽然放掉指缝间的烟头，绕到车子的另一边打开车门，可刚坐进去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个人朝他飞奔而来。他的动作猛地停住，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傅展白是那么冷静到近乎冷血的人，何曾会因为他而这样急切失色，他简直是失心疯了，才会觉得他是来找自己。嘲讽般地勾起一抹笑，霍东城再不迟疑地坐进车内。

发动车子飞驰而去的那一瞬，明亮到刺目的车灯照亮了那人的脸。那样熟悉的眉眼，那样熟悉的人，上面却是他如此不熟悉，如此陌生的神情，惊慌失措的样子好像要失去什么一样的恐慌。

恐慌？

怎么可能呢，霍东城不再看窗外，一定是他看错了，傅展白他明明就要结婚了。将要挽着庄家的大小姐，在全世界的目光注视下，与她接受着世人的祝福，永结连理。

多美的画面，多登对的一对，可他却不愿去看。傅展白，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扔下我，把我一个人困在那个没有你的围城，注定这一生孤苦，守着过去那些美好却异常残酷的回忆。然后挽着另外一个女人，许下一生一世的誓言。

霍东城几乎压抑不住满心的恨与嫉妒，要把车开向他。

有那么一瞬，他想，既然我都得不到，不如毁掉你。

可是，到底，车在傅展白不远处硬生生停了下来，后面只有两道长长的刹车痕迹。

傅展白整个人几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了，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霍东城从车里下来，隔着不远的距离与他对望。

“傅展白，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霍东城静了静，才徐徐开口。那双墨色的眸子里，是翻滚着的波涛汹涌。“如果我知道你是这样薄情冷漠的人，我一定不会放任自己爱上你。”

傅展白本来因为庄静的事情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事情想要和他解释，此刻却愣住了，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言语。

“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想走出来，可是我发现，这辈子我大概都没有办法逃离。我从来不是一个善人，所以，如果注定此生我得不到，不如让我亲手毁去。”霍东城说着说着，渐渐平静了下来，“你说对吗？”

傅展白静默地与他对望着。

长久的缄默以后，他终于开了口：“如果这能够让你好受一些……”

“傅展白，你说的话，我不会再相信了。”霍东城淡淡地打断他：“我也不愿再相信，所以，再见了。”

“……”

傅展白看着霍东城转身，最后竟没有勇气去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坐进车内，然后飞驰而去，直至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身旁的街灯把他拉成一个摇曳的影像，影影绰绰的仿佛老电影，无数回忆高速放映，最后却定格在这样的画面。

你知道吗？有那么一瞬，我多想不管不顾地冲上去留住你。

可是……最后的我，只能站在这里，看着你决绝离开，连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

所有的亲密无间，都变成一个又一个谎言的陪葬，埋葬在过去，连同你和我。

傅展白微微仰起头，有时候啊……真的很讨厌这样瞻前顾后的自己，这样束手束脚的自己，即便过去没有发生那么多事情，现在的他们也一定会面对很多困难，而……傅展白慢慢垂眸，看着自己双手。就算对象是沈珂，可对他们之间关系如此没有信心的自己，大概也会让他一遍又一遍失望，直至绝望吧。

这样想想，那……还不如……不如就这样吧。面对这样的死局，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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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

“动手吧。”

“您说什么？”那边的人似乎有些疑惑。

“我说……”霍东城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些新闻是时候该放出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