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鑫深有一种做地下党为人民服务的感觉，压低声音道：“我明白，向组织承诺保证完成任务。”

正在电脑前玩“连连看”的兰霁桓突然觉得后颈有点发凉，他摸摸脖子扭头看了看背后紧闭的屋门，不解地嘀咕道：“窗户我也关住了哪来的风？”然后把目光放回到电脑上，“哎呀”大叫一声，“又输了，真是可恶！这盘明明可以赢的。”又投入到游戏大战中去了。

这一局又快赢时，陈鑫推门进来了，“霁桓，你明天在家还是要出去啊？”问得很是直接。

兰霁桓一门心思在游戏上，听到问话就答：“我明天中午有聚会要出去，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出门？”

“应该是十点以后吧，问这个干嘛？。”

陈鑫记下十点这个重要信息，然后道：“没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你那些脏衣服已经在阳台堆了好几天了，你是不是该去洗一洗？还有，就是不洗起码先泡盆里明天也好洗吧？”

兰霁桓玩鼠标的手一顿，然后粗声粗气道：“知道了，真是啰嗦。”

所谓虚张声势什么的只是为了掩饰心虚。兰霁桓表面装得不屑一顾，其实心里很没底。拜老妈子南浩这么多年来的的细致伺候，兰大爷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洗衣服吗？虽然是有洗衣机这个神器啦，但是对于兰霁桓来说洗衣服依然是好困难好麻烦好不想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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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九点半，南浩就把车停在陈鑫公寓楼下，十点十分陈鑫打来电话说兰霁桓下楼了，没多久，提着袋子的兰霁桓就出现在南浩视野里。

南浩把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对着兰霁桓行来了一个绅士礼节，“亲爱的，请上车吧。”

兰霁桓惊讶过后，目不斜视从另一边走了过去。南浩赶紧跑过去拽人，“诶我好歹在这儿蹲点一个多小时了，你总是赏脸坐一下吧，这儿离王恒家又远又不好打车的，你就是跟我置气也别跟自己过不去啊。”

“南浩，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管你在这儿等我多久……”兰霁桓还没说完，瞥到后车门上张牙舞爪的刮痕，一把甩开南浩走了过去，“旺财什么时候被挂了这么大个口子？”

“旺财”就是南浩的爱车，兰霁桓起的名儿。

南浩这才想起来好几天前爱车被一个骑机动三轮的大爷挂了一下，他忙工作忙哄媳妇儿完全把这茬给忘记了。

兰霁桓有多喜欢这辆车南浩非常清楚，所以此刻他选择撒个小谎，“昨天晚上不小心被挂了一下，我打算聚会结束后就去修理厂。”

兰霁桓摸着车门，心疼的神色表露无遗，“说了多少次让你开车注意点你就是不听，这么长个道子你不赶紧拿去修还瞎晃荡什么？对了，对方赔了多少钱？”

南浩语塞，“嗯，那个……”说多少钱比较好？二百？三百？

兰霁桓气道：“你不会没让人家赔吧？这么长个道子还被撞凹进去了，修一下至少不低于三百，你有钱也不是这样糟蹋的吧。”

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被兰霁桓这样劈头盖脸骂南浩总是会来气的，这一次他居然很高兴，不仅高兴，连心里也是热乎乎的，于是南浩也不吭声，只对着兰霁桓一个劲儿傻乐。

兰霁桓气到无语，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打完之后坐进驾驶座上，对仍然犯傻的南浩道：“愣什么？还不赶紧上车？”

南浩听到兰霁桓刚才那通电话是打给修理厂的，他坐到副驾驶座上就问道：“你要开着旺财去哪儿？现在去修理厂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梁琳两口子还等着咱们呢。”

兰霁桓瞪了南浩一眼，然后发动汽车，“你是猪么？把旺财送去修理厂再打的去王恒家很困难吗？开着受伤的旺财去给梁琳过生日你也好意思？”

南浩笑起来，“我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想起来。”没办法，开车习惯了，真的会忘记使用其他交通工具。

兰霁桓是那种平时不说脏话，只要一摸上方向盘就开始爆粗口的体质，自从开车上了马路之后，前前后后的交通工具都被他骂了一遍，他一边大吐三字经一边数落南浩，完全让人想不到斯文俊秀的兰霁桓也有这么粗俗的一面。

南浩就一声不吭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嘴角含笑，看向兰霁桓的目光是那么专注与温柔。

兰霁桓把车开到熟人修理厂交代好后，就和南浩一起打的去王恒家里。两人一路无言，等到了王恒家楼下，南浩突然拉住兰霁桓，“那个，我还没有给梁琳买生日礼物。”

兰霁桓危险地眯起眼睛，“南浩，你还能再猪一点吗？噢，说你猪简直是在侮辱猪。”

南浩无辜道：“这几天我净为你的事情钻晕了，哪还想得起其他？”他没有等见到梁琳的面再想起来已经够机智了。

兰霁桓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手里的袋子扔给南浩，大步上楼去了。

南浩抱着那个白色的手提袋边追兰霁桓边说道：“这个是你给梁琳准备的礼物吧，你让我拿着那妞会误会是我买给她的诶。”

“我谢谢你了你给我闭嘴吧。”兰霁桓恶狠狠来了这么一句，加快脚步往前走。

南浩看了眼手表，现在跑去买礼物显然来不及了，反正兰霁桓买的跟他买的也没区别，南浩扬起灿烂的笑容跟在兰霁桓身后。

王恒梁琳两口子的爱巢在二楼，南浩走上去的时候梁琳已经开了门，梁琳看到兰霁桓和南浩一前一后来，先是夸张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拉住兰霁桓笑道：“我今天最开心的时刻就是这一刻了你知道吗桓桓？”

兰霁桓回道：“大小姐，你说这句话你家小猪会伤心的。”

梁琳笑道：“不会的，小猪说了我开心他只会更开心。”

“哇，好肉麻啊，鸡皮疙瘩掉满地了。”南浩走到兰霁桓身边，一手揽着兰霁桓的肩膀，对梁琳道，“请问你们两个人可以分开了吗？我和小猪已经吃半天醋了。”

这时正好王恒走了过来，梁琳放开兰霁桓改搀自家老公的胳膊，“切，还是这么小气。”

王恒看到南浩和兰霁桓很亲密的样子以为他俩合好了，很高兴地请他俩进屋。南浩顺手把礼物给梁琳，梁琳接过去道了谢，南浩有点担心她会问兰霁桓要礼物，之前都是两人带两份礼物的，结果梁琳根本没问，南浩不禁松了一口气。

Chapter.06

梁琳生日只请了一些关系很好的朋友，人不多，带上主人家只有8个人。都是熟人，平日都各忙各的难得聚在一起，大家碰在一起自然玩得很嗨，十二点开始的聚会生生拖到下午五点，要不是第二天是周一要上班，晚上续摊继续嗨的可能性都大大的有。

生日会结束后其他四个朋友先走了，南浩很自觉地留下帮梁琳收拾残局，王恒见南浩比自己还麻利就把活儿都给南浩做了，拍了拍同样清闲的兰霁桓，道：“好像喝多了，怎么样，去书房喝会儿茶？”

兰霁桓点点头跟着王恒去到书房。

两人坐在茶桌前，等水开的时候王恒掏出一包烟，说道：“不介意我抽根吧？”

兰霁桓摇摇头，伸出手去，“给我来一根。”

王恒很惊讶，“你不是戒了吗？”话虽这么说，还是给了兰霁桓一根。

兰霁桓点上，抽了一口，道：“戒了不能再抽上？”

王恒道：“不怕南浩又说你？”

南浩自己不抽烟，同样也很讨厌兰霁桓抽，兰霁桓开始不愿意戒烟，为这事他俩没少吵架，后来兰霁桓做了置业顾问，天天跟客户打交道，嘴里有烟味儿总是不好，再说他也没空抽，慢慢的兰霁桓就把烟给戒了。

兰霁桓这会儿也是因为心烦，所以想抽烟，他太久没有抽，抽了两口就停下了，以前很享受的香烟味道如今变得难以忍受，兰霁桓不禁想到，他和南浩在一起这么多年，一时间突然要分开，自己是不是也会难以忍受呢？

王恒见兰霁桓没回答，就又问了一句，“你跟南浩合好没有？”

兰霁桓回过神来，把烟掐了扔烟灰缸里，说道：“没有，而且也不会合好了。”

王恒也把烟掐了，“其实我很想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突然要跟南浩闹分手？”

兰霁桓笑了一下，“是不是觉得我在没事找事？”

王恒认真道：“有点。”

这时候水烧开了，王恒动手泡茶。

兰霁桓看着王恒忙碌的动作，道：“我想跟南浩分手是因为觉得他对我，这样说吧，你觉得南浩他是同吗？”

王恒一愣，“什么意思？南浩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他怎么会不是同呢？”

“在一起也不一定就是啊。”

王恒把茶递给兰霁桓，自己也喝了起来，一杯喝完才道：“直男会跟同性交往吗？还一谈就是六年？”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举个例子吧，中午我来的时候，梁琳挽着我，你还记得南浩说了什么？”

王恒想了下，说道：“他说他吃醋了，这是开玩笑吧而且他这样说是在乎你的表现，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吃醋了吗？梁琳和我那么亲密。”

王恒道：“有什么可吃醋的，大家关系这么好，而且琳琳只是挽着你而已。”要是搂搂抱抱他肯定会吃醋，“难道你是因为南浩在这方面很小气所以想跟他分的？”

“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他吃醋的对象。他会因为我跟哪个女性比较暧昧而吃醋你不觉得他很不正常吗？”

王恒一噎，然后小声道：“我觉得是你不正常吧，你跟别人暧昧南浩不会吃醋才怪吧？”

兰霁桓扶额，“你还是没明白，我跟女人关系近些他吃什么醋？梁琳跟她那些闺蜜一口一个亲爱的又是拥抱又是亲脸的也不见你吃醋啊。”

王恒道：“女生们有时候在一起就爱瞎搞怪，我要是因为这个吃醋那我还不酸死嘛。”

“那要是跟男的呢？”

“那不废话吗？肯定会了，不过梁琳不会的。”

“也就是说梁琳跟女的暧昧你不会吃醋，跟男的你就会了。”

王恒点头，不明白兰霁桓说这个干嘛，“这个跟你觉得南浩不正常有什么关系？”

兰霁桓道：“自然有关系了，同样是暧昧行为，对象是同性你就不吃醋，是异性你就会吃醋。为什么呢？因为梁琳是异性恋，在你的认知里，只有同性是潜在情敌，异性不是。当然梁琳也会因为你跟异性举止亲密而吃醋，跟同性就算睡在一张床上也不会多想什么。可是我是同性恋啊，我压根就对女的没感觉，他总是因为女人吃我的醋不是很奇怪吗？而我跟男的在一块儿他却从来不会吃醋，作为会被同性吸引的GAY，你说南浩这样是正常的吗？我觉得他根本就不是同性恋。”

“你也不能这样想，”王恒道，“说不定南浩他也会因为你跟男的亲密一些而吃醋，只是他没有让你知道而已。”

兰霁桓冷笑，“要是梁琳哪天跟你吵架后跑到某个单身男性朋友家里住了几天，你会不吃醋？你会不想找那个男的打他一顿？哪怕梁琳跟他没有发生什么。”

王恒同意道：“这倒是。”

“要是换成女性朋友呢？那就完全没问题了吧，你不仅不会吃醋不会打那个女生，还会想方设法讨好这个女生让她在梁琳面前帮你说好话让梁琳不要跟你生气吧。”

“是的。”

兰霁桓苦笑道，“你知道么？我跟南浩说了分手之后就住在陈鑫家，陈鑫你应该记得，那个老是喊南浩兰浩的南方人，他是男的，还单身，我在他家住了好几天，南浩知道后不仅没有怀疑我跟陈鑫，反而对陈鑫态度很好，南浩这样是作为一个同性恋该有的反应吗？他整天喊我媳妇媳妇的，他媳妇跟别的男的同住了好几天他居然不吃醋这正常吗？”

王恒摆摆手道，“那个，霁桓你别生气，我觉得你的想法有点偏激了，陈鑫他是异性恋，这个我都知道南浩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才没有吃醋。”

“陈鑫不是可是我是啊，他难道不怕我对人家有想法吗？”

“这个……”王恒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了，其实想想兰霁桓说的也不是不无道理。兰霁桓喜欢男人，自然南浩应该更在意兰霁桓和别的男人是不是走得比较近，而不是把目光都放在兰霁桓与女人的交往上。王恒想起一件事，问道：“去年还是前年，你有个男客户不是老是给你发暧昧短信吗？南浩他难道没有因为这个跟你闹吗？”

提到这个，兰霁桓脸色更不好了，“他一直认为那个王浩是个女人，我怎么给他解释他都不相信那是个男人。王浩这么爷们的名字哪里像女性用名？因为这事他还查问了一遍我跟其他女性朋友的交往程度，很可笑是不是？南浩他就不相信会有男人纠缠我，他这样的观念是一个同性恋该有的吗？如果不是因为他能跟我上床，我真的觉得他跟一个普通的直男没什么区别？说不定他就是直男，只是傻乎乎被我拐进这个圈子而已。王恒，我很后悔。”

兰霁桓的声音低了下去，甚至还带着些哽咽，“我真的很后悔，是我诱拐了南浩，他什么都不懂，因为我就被贴上了同性恋的标签。最近这一段时间，大概有小半年了吧，我老是会有负罪感，有时我总是会问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南浩他，本来可以走上一条很平坦的道路，他这么有上进心，又能吃苦，长得也帅，什么样的女朋友交不到？何必跟我这样一个无药可救的同性恋虚耗时光呢？想到这些我就觉得我不能再害南浩了，我必须放开他，跟他分手，让他去过属于他的健康美好的生活。”

“我觉得，”王恒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他没有想到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兰霁桓居然会为南浩考虑了这么多，“是，现在这个社会，对于同性恋还是很不公平的，甚至很多人都非常恐同，把一些阴暗辱骂甚至丑恶的标签都往同性恋身上贴。可是霁桓，你不能因此就完全否定掉自己，不能把什么都想的那么悲观。什么是你害了南浩，你哪里有害他？不是我说，没有你，南浩能度过早些年那些难关吗？再说了，南浩他有抱怨你把他拖进同志圈吗？还有你说的什么诱拐，你懂诱拐的意思吗？你跟南浩告白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大学毕业22岁、思想成熟的成年人了，他不会辨别是非吗？他会不知道答应跟你交往要面临什么吗？我觉得你不要一个人在那里瞎想，有什么问题最好摊开来跟南浩好好谈谈，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把心里的想法都告诉他，而不要一味忙着帮南浩做决定。你这样，跟我们小时候最厌恶帮我们指定未来的爸妈有什么区别呢？”

“我……”兰霁桓迟疑了很长时间，才道，“我不敢跟他说这些。”

“为什么？”

兰霁桓呼出一口气，此时有晶亮的东西在他眼睛里打转，“我怕我跟他说了之后，他会……主动要求跟我分手。与其那个样子，我宁愿，宁愿提出分手的人是我，是我不要他了，这样，我也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王恒无言，他深切的感受到由兰霁桓心底散发出的无助与哀伤的情绪。

说爱一个人，也许还比较容易，但是放开一个深爱的人，是无比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