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夫(包子)上——花花酱
花花酱  发于:2015年0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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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沈无虞蹲在自己院里的老梅树下,拿着剑在地上戳来戳去,不知叹了今日第几口气。他这次被禁足得彻底,身边的丫鬟小厮让沈沉璧撤了个干净,只每日派仆妇送来三餐。无奈那仆妇天生聋哑,他想打探点消息都不行。已经过了五日了,不知苏挽之怎么样了。本来就病歪歪的样子,如今下到牢里,还是阴冷潮湿的地牢,恐怕……

唉……

“怎么了这是?大老远就听见少爷在叹气。”

一截玄色衣摆突兀地闯进视野里,沈无虞吃惊地抬起脑袋,正对上说话人笑眯眯的眼睛。

逆光而立的男子身着一袭玄色衣衫,其上不着半点花纹,本来稍嫌阴沉,却在男子堪称明艳的微笑下,沾染了几分暖意。

来人正是沈沉璧多年来唯一纳下的男妾,身世颇有几分神秘的苗裔段明幽。

“小爹!你怎么来了?”

沈无虞忙站起身,满脸喜色都要溢出来了。父亲肯让小爹来看自己,表明他的态度已经有所软化,说不定书呆子的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来看看你啊。”

段明幽眨着春光潋滟的桃花眼,竖起食指点在颜色极淡的唇上,故意压低了声音道,“我可是瞒着你父亲大人来的,回头可别说漏了嘴。”

沈无虞心中腾升而起的希望瞬间被这句话打散了。

“唉!”

他重又叹口气,转身捡起方才被他扔在地上的剑,继续戳窟窿。

“怎么了?不高兴见到我?”

段明幽委屈地挨过来,沈无虞这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拎了个篮子。

不用看都知道装的什么,他已经闻到杏花酒,水晶饺,香酥鸡和蟹粉狮子头混在一起的香味了。每次他被禁足,段明幽总提着这些吃食来哄他高兴,他也的确高兴起来了。但这次不知为什么,心里还是闷闷的。

“你知道那个人的事了吧?”沈无虞明知故问。

“嗯?哪个人?”

段明幽配合他作出茫然不知的表情。

沈无虞只好又把他和苏挽之的事情说一遍。

段明幽听得津津有味,还针对其中一些沈无虞模糊处理的细节发问。

“他怎么勾引你的?你们做了几次?你中的什么春药那么厉害?”

沈无虞生生压下在他身上也戳几个窟窿的冲动,苦脸叫道,“小爹!你就别编排我了行不?还是赶快帮我想想办法把他弄出来吧!”

段明幽见他真急了,倒也不再取笑,敛起神色沉思一会儿,伸手贴上沈无虞的手腕,替他把起脉来。

“烈性春药不仅伤身,还会在体内滞留一段时间,我且帮你看看,若真有什么,倚红楼今后也不必再开了。”

沈无虞暗暗吓一跳,脸上随即炸开两团红云,他近日只顾忧心苏挽之的事,倒把另一件事给忘了。

“这是……”

段明幽忽然眼神一凛,死死握住沈无虞的手道,“你确定那日只闻到香味,没有碰过其他东西?”

“呃……”沈无虞明显噎了一下,为了保住些许颜面,他的确略去了云宽引诱他那一段。现在段明幽如此严厉地盯着他,他也不好再隐瞒了。

“我醒来的时候,不仅闻到香味,还有个人趴在我身上……”

“那她有没有和你……”段明幽急切地扬起声音,沈无虞满脸通红地打断他,“没有!他还没来得及和我……我就醒了,然后点了他的穴,逃跑了。”

“你啊!”段明幽狠狠拍下他的脑袋,长舒一口气,“幸好我今日来了,否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无虞摸上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奇道,“我好好的,怎么会死?”

“好好的?”段明幽冷笑一声,指着他脸上的黑眼圈道,“那这是怎么来的?如果我没猜错,你这几日都睡不好吧,做的什么梦,还要我说出来吗?”

沈无虞差点把脑袋埋土里去,看都不敢再看段明幽,用细若蚊哼的声音支吾道,“小爹怎会知道的?”

“少爷,你听过相思蛊吗?”

段明幽不答反问。

相思蛊?

沈无虞自是闻所未闻,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偏又忍不住好奇,双眼闪光地盯着段明幽。

“就知道你不晓得。”段明幽也学着他叹气。

“快给我讲讲,相思蛊究竟是什么东西?”沈无虞才不管段明幽责备的眼神,扯着他的袖子催他快说。

段明幽嫌弃地甩开他缠上自己胳膊的手,自顾踱到老梅树下的石桌前坐下,故意清了清嗓子。

沈无虞连忙取出篮子里的杏花酒,斟满一杯捧到段明幽面前,讨好地笑道,“小爹,先润润嗓子。”

段明幽终于绷不住了,微微扯下嘴角,在他头上敲一记,“你这个小鬼,真不叫人省心!呐,赶快坐过来,坐稳了,免得吓来摔到地上。”

沈无虞跳起来反驳,“怎么可能!这世上还没什么东西能吓到我!”

段明幽一把把他按在身边的石凳上,不怀好意地笑道,“少爷还是先听完这个故事再吹吧。”

第8章:相思蛊

“多年以前,江湖上出过一个妙手回春的神医,活死人,肉白骨,还擅长养蛊。可惜神医医术高明,却并无悬壶济世之心。他隐居在深山之中,整日与药草为伴,性子冷淡孤僻,喜怒无常。偶有病人慕名而来,皆被他拒之门外。后来,一个人的日子过久了,神医渐渐耐不住寂寞,便也开始收些病人。然而,为他们治病,都是有条件的,并且相当严苛。曾经有一对情人上门求医,妻子病重,丈夫在神医门前长跪两天两夜,粒米未进,以示决心。神医笑而不语,却收治了男人的妻子,且并未提出任何条件。妻子的重病在神医的精心调理下很快有了起色,待到两人离去时,神医交给男人一块玉,告诉他把玉送给第一个遇见的人即算报答。

没有预料中的刁难,男人欣喜地答应了。回家途中,他和妻子乘坐的马车被劫,男人第一个遇见的人,竟是提刀的悍匪。他如约将玉交予悍匪,岂料那人接过玉佩,不多时便脸色剧变,猛地朝男人扑将过来,就当着男人妻子的面,将他氵壬辱。

事后,男人羞愤欲死,悍匪却未杀他,还将他与妻子放回家中。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回到家里的男人,竟在七日后暴病而亡,死时身下遗了一滩精血,甚是凄惨可怖。而那悍匪也于同一时间死去,死状与男人如出一辙……”

讲着讲着,段明幽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轻不可闻,仿佛黑暗中突然伸出又慢慢缩回的手。

“唔……”

沈无虞隔着袖子抚上胳膊上一溜串冒起的鸡皮疙瘩,嘴硬道,“也没什么可怕嘛!不过是个脾气古怪的神医罢了。”

段明幽懒得揭穿他,提起酒壶为自己斟上一杯酒,悠悠地喝了几口,才听到沈无虞大叫,

“不对!小爹你又骗我!不是讲相思蛊的事吗?为何故事里只字未提?”

段明幽呵呵笑两声,也替他斟上一杯酒,娓娓道,“少爷,相思蛊一直都在啊。神医不是送了东西给那个男人吗?”

“那块玉?!”

“不错,就是那块玉。玉里种的,便是相思蛊了。”段明幽支着下巴,眼睛半眯起,神情闲适,仿佛只是闲话家常。

“原本毫无关系的两人,一旦通过相思蛊有了肌肤之亲,就再也不能离开彼此,并且每隔七日必行欢好,否则就会欲火焚身而死。

更可怕的是,相思蛊无形可辨,它可以放进任何东西里,一旦接触到皮肤,便会钻进人的身体,直到那人与人行房,才会发挥效力。”

沈无虞脸色一白,他突然想到那晚滑进喉咙里的冰冷异常的茶水,莫非自己……

“不错。”段明幽直接回答了他心里的疑问,“少爷,你被人下了相思蛊。”

“那我和书呆子岂不是……”沈无虞腾地站起来,脸色黑了又白,白了又红,红了又青,简直可以开染坊了。

“嗯。”段明幽淡淡地点头,“恭喜少爷,你非‘娶’他不可了。”

那个加重了音调的“娶”字,听来分外刺耳。

“可父亲不许。”

沈无虞又颓然地坐回来,何止不许这么简单,依沈沉璧的性子,苏挽之不死都要褪层皮。

“少爷,你真笨!”段明幽不客气地赏他记爆栗,“你的命和一个男妾,老爷会不知道怎么选吗?”

“可是……”

沈无虞别扭地绞着手指,跟个怕羞的小姑娘似地,“我该怎么和父亲说……”

段明幽静静地看他一会儿,抬手捏住他的脸颊往外用力拉扯,忿忿道,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沈无虞微微一愣,接着便搓起泛红的脸颊狡猾地笑起来,装模作样地拱起手,向他作揖。

“如此,无虞真要谢过小爹了!”

“你呀!”

段明幽笑着摇头,看他的眼神却甚是宠溺。

第9章:宰相夫人

得了段明幽的许诺,沈无虞知道事情十拿九稳,便有些坐不住了。认真算起来,他已经月余没见过那个人了,实在有几分想念。于是趁聋哑妇人忙着收拾午饭用过的碗碟,没工夫注意他,沈无虞便从自己偷偷打出的密道溜了出去,直奔宰相府的西苑。

宰相府的西苑正是宰相夫人的居所,是沈沉璧顾念夫人身体孱弱,久病未愈,需要调养而特意辟出的一处幽静怡人的院落。平时除了特意挑选出来伺候的下人,连沈无虞也不能随意进出的。

沈无虞面上不反对,全是仗着自己从小跟随高手习武,练就了一身不错的武功,总能瞒过相府的侍卫,在他想念阿爹的时候偷跑去看他。这次也和往常一般,他一路飞檐走壁,巧妙地躲过来往的家丁,很快就到了西苑。

沈无虞悄无声息地跃上院墙,找了一处枝桠浓密的角落掩住身形,便谨慎地四下张望。现下正值晌午时分,伺候过主人用饭,下人们也都下去吃饭了。院子里只有两个当值的丫鬟守在主屋外,细细碎碎地聊天,也不知说些什么,两人还时不时捂嘴窃笑。当视线扫过庭院角落那棵樱桃树时,沈无虞眼睛一亮,立刻撑起身体,轻巧地翻身落地。

那人和往常一样,静静坐在院子角落那棵已经死去很久的樱桃树下,专注地眺望远方。远处除了层峦叠嶂的山脉,便再无任何可供欣赏的景致。那人却看不够似的,总痴痴凝视,仿佛那群山之中藏有他最珍爱的宝物。

沈无虞理好弄皱的衣角,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柔声唤了一声阿爹。

尽管他已经用了自认最温和的语调,那人还是微微抖动了下身体。

还是吓到他了。

沈无虞有些自责地想。

那人恍若刚从梦中惊醒,慢慢转过的脸上带着迷惘的表情。呆滞的眼珠转了几转,才找准焦距般朝沈无虞看过来。

“无虞。”

毫无血色的嘴唇一开一合,发出的声音嘶哑如被寒风摧折的枯枝。

“阿爹,是我。”

沈无虞握起他垂在身侧的手,挨着他坐下来。

男人惨白的脸上掠过丝缕笑意,他盯着沈无虞看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垂下头,继续盯着面前的石桌。

桌上端端正正地摊着一本书,纸张已经泛黄,字迹也很模糊,歪歪扭扭的,看不出写的什么。沈无虞难得见男人做发呆以外的事,便好奇地探过头去,拿起书问道,“阿爹看的什么?”

男人无神的双眼陡然睁大,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慌忙将沈无虞手里的书抢回怀里,死死搂住,神经质地不停摇头哀求,

“不要丢、不要丢……是子晏的、是子晏的……求求你,不要丢……”

“阿爹?”

面对突然缩成一团不住颤抖的男人,沈无虞既惊又疑,也不知如何抚慰。只好轻轻把他揽进怀里,不断地抚摸他的脊背。

手指抚过轻薄衣衫下的嶙峋瘦骨,沈无虞的心抽痛了一下,阿爹又瘦了许多。

“呜……子晏……子晏……”

在沈无虞耐心的安抚下,男人逐渐平息了下来,如怯生又渴望庇护的幼兽般试探着缓缓靠进他怀里,口中依旧喃喃低语着这个沈无虞从未听过的名字,双手还是紧紧地篡着那本旧书。眼泪不停地从他紧闭的双眼流下来,划过瘦削的脸颊,直落到胸前的书页上,那些本就模糊的字迹又晕开了些。

原来那些字都是被眼泪打湿过的吗?

那要流多少泪,才能使它们模糊至此?

沈无虞不合时宜地走神,忽觉臂弯一沉,男人已晕倒在他怀中。随侍一旁的下人见状,立刻匆匆忙忙地跑过来,端药的端药,找大夫的找大夫,原本安静的院落瞬间炸开了锅。一直藏在暗处的影卫转眼便从沈无虞怀里将人夺了过去,直接将男人抱回卧房。

沈无虞自然也急,顾不上发火,紧跟着那个叫十一的影卫进了房间。那影卫冷硬得像块冰,兀自散发慑人的寒气,把男人放上床躺好之后,便稳稳站在床边,不肯让沈无虞靠近半步。

沈无虞气得要死,他自己的阿爹还不准他看了?冲上去就想把十一推开,抬手之间,却听得身后的门被推开了。

段明幽和沈沉璧先后跨进门槛,两人径自走向床榻,全然没注意到房里还杵着个沈无虞。

见到段明幽,十一才往旁边退去,让出床头的位置。段明幽沉着脸,没好气地从被子里抓出男人的手,贴着腕替他把脉。

沈沉璧负手立在床前,背对着沈无虞,倒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双手握得有些泛白。

约摸过了一刻钟,段明幽才将男人的手重新塞回被子里,十一适时递上他的医箱,却被段明幽挥手隔开了。

“他没事,只是情绪起伏过甚,一时难以承受罢了。”末了,又带点嘲弄地笑道,“夫人这又是受了什么刺激?”

“公子今日只见过少爷。”十一意有所指地回答。

突然被点到名的沈无虞汗毛都竖了起来,期期艾艾地挪到床前,无意间对上沈沉璧冷凝的视线,吓得汗毛一立。

“父亲……”

他这才想起自己还在禁足中,只得蔫蔫垂下脑袋。

“你对他说了什么?”

头顶突然响起男人威严的询问。

“我……”沈无虞自己也感到莫名,阿爹好好地就哭了起来。“我只是拿了下阿爹的书。”

那本书慌乱间落在床前,胡乱合了起来,藏蓝色的封面上歪歪扭扭地写着韩青树几个字。

韩青树,正是阿爹的名字。可那几个字……完全是一笔一划生硬地凑在一起的,看来十分古怪。

沈沉璧俯身捡起地上的书,信手翻了几页,脸色就铁青了,转身一个巴掌扇到十一脸上,啪一声亮响,沈无虞都替他肉疼。可十一眉头都没皱一下,无畏地回看过来。

“他怎么还留着这种东西?我明明已经命人把一切都烧干净了,怎么他手里还会有这本书!”

沈沉璧扬着手里的书厉声质问,整个人愤怒得颤抖。

沈无虞从没见过他发这样大的火,一时心生怯意,不由地朝段明幽靠过去。段明幽攀住他的肩膀,朝他露出安抚一笑,出声劝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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