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宫夕凉点点头,清秀丽质的小脸上满是信誓旦旦的保证。
“那好,我拉着你吧,万一被发现了,我们就跑。”唐琪伸手,想要拉住他,却是见宫夕凉不着痕迹地将手藏到了背后。
“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这是为了防止突发情况的逃命手段,我可不是故意要牵你的手。”唐琪赶紧撇明缘由。
宫夕凉轻皱着眉,讷讷地望着他,低声道:“我不是不好意思牵,我是怕你没洗手……”
“你……”
那时,唐琪真想就将他丢在这里,不管他算了。
第十六章:鹿鸣大怒
望着唐琪冷沉着脸,一副气结的模样,宫夕凉不情愿地伸手,捏起他的一根小指头,道:“这样可以了么?快走吧。”
“哼!”
唐琪一甩手,大步迈开,很快便将他甩到身后,宫夕凉赶紧追上去,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唐琪却像是生气了,再也不搭理他。
步生花走到怡和殿前的时候,便已确定了心中所想,看来,这鹿鸣确实是想用那种手段来得到颐雪。
鹿鸣一出现在怡和殿前,宫前驻守的侍女立刻神色慌张地跪了下去,额头直贴在地面,齐声颤颤地道了声:“大王。”
鹿鸣抬脚进去,步生花缓缓随其身后,进了行宫,步生花眉梢微微一动,这殿内的熏香,正是出之他的幻香阁,名为“国色天香”的熏香。
他知道往日在他幻香阁采购香料熏香的,绝多数都是皇家贵族子女,却不曾想,连当朝君妃的寝宫,竟也用的是他的香。
鹿鸣径直走进内殿,步生花却是不好再移步前往,只得先待在前殿中候着。
他立在青花的白瓷细颈花瓶边,一身的素白净雅,三千青丝齐齐束起,只别着一根古木的发簪,腰间斜斜地挂着调香的木盒,静然而立,却引得胆大些的侍女频频张望。
无意间触到一抹惊艳的目光,步生花却是微微颔首,报以浅笑。
“哐当!”
内殿突然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撞倒的声音,侍女们顿时恢复了紧张的神色,一个个低垂着脑袋,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紧接着,就见鹿鸣一脸怒气地从内殿走出,一声洪亮吓得侍女们差点腿抖到失态。
“全部给本王滚出去!”
鹿鸣一挥手,离他近些的一个置放盆景兰花的木架,顿时被他甩出几米远,撞在了几案上,残成两半。
步生花略微想了一下,觉得那“全部”也包括自己,便也随侍女们缓缓踱步而出,却在前脚还未踏出殿门,便因鹿鸣的一声怒吼,顿住了身体。
“谁让你走了,你给本王进来!”
步生花只好收回还未落地的脚尖,转身面不改色地应了声:“是,大王。”
但见鹿鸣死死地盯着他,步生花却是低眉颔首,一副恭恭顺顺的模样,等候他的指令。
“本王想,你也差不多该明白让你前来的目的了。”
鹿鸣抬手,往那内殿一指,冷声道:“本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半个时辰后,里面那人若是再敢忤逆本王,本王会就赐你车裂之刑!”
“是,大王。”
步生花行了礼,便抬脚往内殿走去,余光之间,瞥到鹿鸣一脸阴沉地立在红金相间的柱梁边,抬手一拳打在那雕工精细的木质浮雕之上,地面上瞬时又落下些许碎末。
步生花缓步进去,穿过华美金贵的珠帘垂幔,但见那青翠的丝质垂曼之后,坐着一个清瘦俏小的身影。
“草民步生花,参见君妃娘娘。”
步生花站在垂帘之外,轻声禀报,那垂幔后,却是半晌也半点声响传出,步生花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急施咒也不急散香,直等到那身影缓缓自行站起,对他淡淡道:“你进来吧。”
虽然传闻颐君妃貌美倾城,今日一见,却并不如传闻中的风采,精致无暇的样貌是在那里,但却毫无生气,目光散焕,脸色惨白的煞人,与那一身的惹眼的华贵宫服,金银丝镶锈着凤凰的外衣,却是毫不相称。
“你就是步生花?”
见他走进幔帘之内,颐雪微微迈出一步,浸入水露般的双瞳上下打量着他。
“草民正是。”步生花略微颔首道。
那颐雪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急步上前,未等步生花做出任何反应,竟是“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脚边。
“君妃娘娘,你……”
步生花始料未及,眸色略微诧异,赶紧想扶他起身,却是被颐雪死死地拉住衣袖,制他不得动作。
第十七章:求助阁主
“你先不要说话,你听本宫说完。”
颐雪仰着脸说,那失神的眸子似乎在一瞬间盈亮了起来,“步生花,本宫虽不认得你,但是凭本宫直觉,你是重情义之人,本宫实属无奈,但这件事,只能求助于你。
“娘娘请先起身再说,如此大礼,却是折煞了草民。”
步生花虽然来之前就想到种种可能,也想过颐雪或许会让他做些什么,但并未想到他堂堂君妃,竟是跪下来求他。
“不,你若不答应,本宫是不会起身的。”
颐雪态度极其坚决,步生花也无奈,只好道:“娘娘您需要草民帮您何事?”
“相信你也有所听闻,那新王鹿鸣残忍暴戾,实属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如今却贪念本宫美色,想要玷污本宫,本宫也曾想过一死,可肚中却已怀有先王的皇儿,步公子,传闻你心思灵透,足智多谋,是个情义中人,就算念在先王爱民勤政的份儿上,本宫求你,想个法子,帮本宫保下这孩子可否?”
颐雪紧抓着他手臂的手因为情绪的起伏而微微颤抖,步生花垂下眸的时候,正对上那双盈盈的双瞳,却是猛地一怔,那双眼睛里,不是对鹿鸣的仇恨,不是对失去往日幸福的惆怅,更不是一个弱者堪堪地等待着别人援助的茫然,而是,想要嘶声力竭地保护自己孩子的欲望,一个坚定的,不可动摇的信念。
步生花早有耳闻,听说先皇的宠妃颐君妃,虽身为男子,却是个难得一见的双儿,是可以孕育的,先皇并未在意这个,不想,在先皇驾崩后,居然得知他真的怀上了孩子。
微微一顿,步生花在一瞬间就被那双眼睛说服,再说,他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打算照着鹿鸣的意思去做。
“娘娘,您说完了么?”他轻声问道,柔和的声线似一汪秋水般,让人瞬时心安。
颐雪点了点头,那双斥满希冀的瞳仁,却是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那么,你可以起身了,我来,其实就是为了帮助您度过难关。”步生花说着,从他的手中轻抽出手臂,扶他起身。
“步公子,你是……答应了?”
芙颐雪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他,他本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公子一枚,还以为需再费一番口舌迫其答应,如今得到的答案,却是让他十分欣喜的。
“既然您这么说,那是已经有了可行的对策么?”
颐雪紧盯着他,却见步生花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这个想法,他其实在踏进这怡和殿的门槛时,就已经成型了。
“那可否告诉本宫,步公子有何良策?”
颐雪迫不及待地问道,手不经意间触到自己的腹部,仿佛在告诉他那未出世的皇儿,他们有救了。
“娘娘莫急,但听草民慢慢道来。”
步生花略微走近,附在他耳侧,轻声低语半刻,那颐雪震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凝眉想了一会儿,却是抬眸不敢相信地问道:“当真能如此?”
“当真。”
步生花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已然胜券在握,好还来之前他猜想到了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事端,准备的也齐全。
“若能保住皇儿,如此也不算得什么,却是不知该如何谢你了。”
颐雪低声念着,眼眶却是湿润了,这么多天,他都强忍着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如今事情似乎能够得到解决,他的情绪这才蓦然放松,情不自禁。
步生花摇了摇头,释然道:“是草民应当做的,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嗯,对了,那鹿鸣生性暴劣不堪,步公子可要当心应对。”
想到步生花等下出去可能要面对那鹿鸣的发难,颐雪有些担心。
“娘娘不必担心,草民自有应对之法。”步生花微微一笑,便抬手行礼道,“时辰也差不多了,若再商议,恐那大王会生疑。”
他说着,从香料的盒子中拿了两个小瓶送与颐雪的手中,颐雪了然于胸,接过藏于袖中,报以感激一笑。
第十八章:凉儿失踪(一)
“步公子,保重。”颐雪略微迈前一步,却是深深地向他行了标准的宫礼。
“嗯。”
步生花也抬手行了一礼,便转身施施然踱步而出。
都城大道
“喂!你倒是等等我。”
宫夕凉一路小跑在唐琪身后,少年听到身后的呼喊,偏是走的飞快,不予理会,谁教他嫌他脏了。
唐琪虽然生气,但却一部分是故意装出来治治那小鬼头的,注意力却是依旧放在他们经过的街边,频频引着宫夕凉躲开那些驻守的守卫。
“宫相府就在前面了,不过那里有比其他地方更加密集的守卫,我再带你往前走走,你只能远处看着,不能再近了,知道吧?”
待快到了地方,唐琪停下来,正色道。
“嗯。”宫夕凉重重地点了点头。
唐琪拉他在一处较为隐秘的矮墙后方靠着,斜过眸去,就能看到那已然变成一片废墟的宫相府。
宫夕凉扒着矮墙的边缘,眼巴巴地瞅着那熟悉的红门,如今已经破败不堪,自他有记忆起,他就在这里生活着,这里有他慈爱的爹爹,他温柔的娘亲,还有他聪颖多才的哥哥……
可是这一切,全都没有了,他在那宽广的大院里奔跑着玩耍的情景,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每年这个季节的时候,那院落里的桂花全都开了,整个宫相府都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下人们还拿来酿酒,爹爹还说那酒好喝极了……
“喂……”
唐琪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你还好吧?”他问,因为他看到宫夕凉扒着矮墙的手,已经将那矮墙上的土胚抓出几道痕迹来,一边眼泪汪汪地望着他家的大门。
不问还好,他这一问,宫夕凉顿时就控制不住了,毕竟是孩子心性,一时难以自制,便渐渐从默声流泪,变成轻声抽泣,唐琪愣住,一时又找不出话来安慰他,这么小就没爹没娘没亲人了,他好歹还有一个厉害的老娘和刁蛮的小弟,同情心悠然而起,便伸手轻抚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可抚着抚着不对劲儿了,宫夕凉竟越哭越大声,开始往嚎嚎大哭的趋势发展,唐琪赶紧捂紧了他的嘴巴,将他拉往一个静僻的小巷之内。
“嘘……不要哭啊,万一引来那些守卫怎么办?”
唐琪捂着宫夕凉依旧发出“呜呜”声音的小嘴,一会儿的功夫,这小鬼流出的眼泪竟将他手背都洗了个遍。
“你先别哭,你想回来看看,现在看也看了,我们该回去了,等回到幻香阁,你想怎么哭就怎么哭,我都不拦着你,好不好?”
唐琪好声好气地劝道,一边试着将手放下来,可是手还没完全拿开,清亮的声音立刻又响了起来……
“嘘嘘嘘……”
唐琪只好又重新捂住他的嘴巴,一边警觉地四周勘察了一边,确定无人注意后,这才无奈地叹息一声,伸手将宫夕凉的脑袋往他肩头蓦地一按,故作大方道:“哭吧哭吧,小声点就是了。”
宫夕凉也不客气,霸占着一小块地方,将脸埋在他肩头,“呜呜”地哽咽着,鼻涕眼泪一点没落,全蹭在了唐琪的衣服上。
“谁在那里!”
突然,一声浑厚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唐琪立刻回头,便看到一小队守卫正往这边走,可能是正值换班在他们的左边,也有一个小队的守卫,听到这边守卫的声音,便也往这边过来,唐琪赶紧推开宫夕凉道:“快别哭了,我们被发现了,走。”
第十九章:凉儿失踪(二)
“站住!”那守卫一见他们慌张抛开,立刻起疑,赶紧追了上来。
两条道路已被守卫占据,剩下的一条小巷是通往来时的都城大道,唐琪也顾不得多想,赶紧拉着宫夕凉跑开了,一边往自己胸前的衣襟里摸索了一会儿,回头甩袖一挥,那些追的较为靠前的守卫,冲进唐琪撒开的粉尘中时,立刻捂着脸惨叫起来。
趁着这会儿的功夫,唐琪已经拉着宫夕凉跑了小半条街,宫夕凉拖着他的手臂,忽地跌坐在地上,摇头道:“我不行了……我跑不动了……”
“跑不动也得跑,快走……”
唐琪几乎是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拉着他又拐进了其他的小巷,都城大道人虽然多,但守卫也不少,所以,还是走小巷比较安全。
可惜天意弄人,唐琪刚想往一道小巷拐去时,未曾想却是被之前追着他们的侍卫包抄了,两人顿时陷入背腹受敌的局面。
“你们是什么人?”
领头的军卫上前,面带威胁地瞪着他们,宫夕凉已经不知所措,只是知道紧紧地抓紧唐琪的手,大大的眼睛满是受惊小鹿一般的恐惧不安。
唐琪突然冷哼一声,俊秀的脸上出现了与他年龄不想称的阴冷。
“哼!本少爷的名讳,你们还不配知晓。”
说罢,未等那领头的军卫发难,唐琪突然从宫夕凉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摊开掌心的瞬间,一缕青白的烟雾自他手心盘旋而出,很快愈来愈大,自他们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待那烟雾散尽,却见那包抄的两方守卫全部倒下,竟是再无一人留有气息。
“哼!跟本少爷斗,你们还早呢,凉儿,我们……”
唐琪转过头去,刚想跟宫夕凉说我们可以回去了,却忽地发现,宫夕凉竟然不见了。
“凉儿?”
唐琪愣住,宫夕凉刚刚就在他的身后,还拉着他的手呢,就算他略施法术,也就用了不过短小片刻的时间,宫夕凉竟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凉儿?”心底一惊,唐琪也顾不得会不会引来更多的守卫,赶紧四处唤着,“凉儿?你去哪里了?凉儿……”
而此时,几乎找遍了整个都城的青溪也往这边走来,他即是刚刚看到似乎有守卫往这边快速聚集,心下担心是不是宫夕凉被发现了,可是一拐角,却见地上一片守卫的死尸,顿时气极,这一看就是唐琪那小子的手笔,这下好了,本来快要平静的风波,因为这一大桩命案,肯定又要闹出些许的麻烦来。
未等他在这一片死尸中缓过神儿来时,便刚听见唐琪的呼喊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于是赶紧循着声音快步过去,果然,没走几步,就看到站在人群中一身似血的红衣,异常扎眼的唐琪,正在一脸着急地呼喊着凉儿。
“唐琪!”
青溪近乎是气急败坏,一直都受步生花的影响,他自认为脾气还是极好的,可是这一次,确实是被唐琪气坏了。
“青溪?你怎么来?”
唐琪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的时候正好见着青溪冷着一张脸大步流星地走来,“你来了正好,帮我找找凉儿吧,他刚就在我身后,可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真是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