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月隐麟因目不能视,并未发觉任何异样。百里云骁不愿节外生枝,便若有所思的选择了缄默。
轮到他们俩的时候,守将执意要月隐麟把帷帽脱下,冲突一触即发。
关键时刻百里云骁按住月隐麟拔剑的手,笑吟吟往那守将手里塞了一笔数目客观的银钱,两人方才蒙混过关。
出了雍城往西,沿途渐渐荒凉起来。眼前只有一线古道蜿蜒在泾水之畔,附近的山峦仿佛在这一带褪尽了色彩,显出一派秋末冬初的萧索景象。
一路上月隐麟心事重重,隐忍不发,虽与百里云骁比肩策马,却是交谈无多。到了夜里,两人投宿在一间乡野小庙。让月隐麟略感不快的是,此地仅备有一间厢房,并无多余的房间可供休憩。
百里云骁无意让月隐麟为难,前半夜一直识趣地抱剑守在门外。后来听闻房内有动静,推门看时发现月隐麟于榻上正襟危坐,观其形色隐有走火入魔之兆。正当百里云骁欲以自身内力助他一臂之力时,意外发现内力注入月隐麟体内恍如泥牛入海,须臾竟消散殆尽了。
“嗯?怎么会这样?”
正疑惑间,月隐麟突然急遽喘息起来。百里云骁见他面颊潮红、粉唇微张,脑海轰然一热,再也无法忍耐地俯身吻住他,一手扯下他的胸前衣襟,另一只手情不自禁地顺了顺他颊边长发。
月隐麟自混沌中醒来,一时不知发生何事。当意识终于回复清明,他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最后缓缓闭上了双眼,仿佛在接受这个吻。
第39章
夜阑人静,寺庙特有的淡淡香火味仰息可闻,似一种禁忌的提醒。不同于上一次的神志不清,这次月隐麟能清楚感觉到百里云骁是怎样迫不及待地扯落他的衣裳,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又是怎样一寸一寸占领他的身体,粗粝的掌心划过水润光滑的皮肤,磨人的硬热感几乎使人全身颤栗。
比起白天目不能视,受伤的双眼反而更能适应黑暗,但这种时候目力清晰对月隐麟而言无啻于一种折磨。不想让百里云骁看出端倪,月隐麟把脸转到另一侧咬牙忍耐了片刻,下意识想要曲起双腿,却蓦地紧挨上另一处坚硬如铁的火热。百里云骁就着他的动作将腹下灼热送入他两腿之间厮磨,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月隐麟急喘出声,旋又紧紧抿唇,想吞下那一声声亟欲冲口的呻吟。
百里云骁盯着月隐麟泪眼迷蒙、忍气吞声的殊色艳景,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高不可攀,心中虽为自己近乎亵渎的冒犯感到罪责,但抵不过此刻情热如火,终忍不住分开他的双腿挺身而进。那一瞬间月隐麟的表情僵硬到了极点,身体骨骼却因长久以来修持巫阳经而生长得异常柔软,顺利地接受了入侵。相较之下,百里云骁更显得体魄硬朗、肩宽腿长,雄浑的男子气概很轻易就感染了月隐麟,迫他一起跌入情壑欲海,沉沦其间难以自拔。
汹涌的欲念教人迷乱。月隐麟渐渐跟不上百里云骁的速度,张口急促地喘息起来。百里云骁小心避开他肩胛伤处,低头找到他的唇轻轻含上,舌头没有任何障碍的长驱直入,极致缱绻地与之唇舌搅缠。不消多时,月隐麟便心乱如麻,喘息更重了。迷醉之际,忆及上回密林双修之法,暗自凝神纳元,催化阳力过尾闾、下返气海,如此周而复始循环三周天,神智渐趋清明。
百里云骁内力有失、真气抑损,却佯装不察,只是颇有惩戒意味的将人整个抱起,更深地埋进他体内,忽快忽慢的试探碾压。月隐麟哪堪这般戏弄,发烫的内壁倏地绞紧体内之物,全身都在剧烈颤抖,发出了战栗的低吟。百里云骁爱怜地在月隐麟微微汗湿的鬓发落下一吻,眸底仿佛有无尽的柔情泉涌而出,深埋在他体内的灼热也猛烈动了起来,引起怀中人更急促的喘息,夹杂着变调的呻吟,两人俱已情动,几乎同时释出湿热的黏液,淋漓汗水潸潸而下。
是夜,秋偃冬起。地处乡野的小庙无甚香火,几个僧祝亦早早入睡。这一场香客房里的意乱情迷没有惊动任何人,待到云散雨收,一切复归平静。
一树春风有两般,南枝向暖北枝寒。
自那晚心照不宣的一夜云雨后,百里云骁待月隐麟更是青眼有加,一路上任凭差遣不说,平日嘘寒问暖、照顾饮食起居也样样细致。反观月隐麟,随着功体渐复,其人却愈发沉默寡言,透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与疏离。百里云骁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只道是醉心武学之故,因而并不计较。
约莫过了七日,边城在望。行径半山道,月隐麟忽地兜马遥对萧关,朝着城关角楼方向道:“过了护城河,便出中原地界了。”
百里云骁料他应是近乡情怯,不无玩笑的接过话:“莫不是宫主离家太久,忘了回去的路?”
月隐麟不笑也未回答,似乎若有所思。
百里云骁这才趱马向前,疑问道:“怎么?担心文牒有问题?”
月隐麟摇了摇头,微微冷笑道:“碧岑遇刺身亡,朝廷自会查出和通关文牒有关。恐怕那些官兵早就布下天罗地网,正等着我递交文牒,自投罗网呢!”
关于这点隐忧,百里云骁早就想到了。但他久惯江湖,更严峻的场面也见识过,何况他与月隐麟俱非等闲人物,因而一路行来并未真正把那班朝廷鹰犬放在眼里。此番听月隐麟特地提及,不禁正色道:“宫主可是听闻了什么风声?”
月隐麟自鞍前解下一个包袱,递予他道:“通关一行不容有失。这里是庄银百两,你且拿去城关稍作打点,买通几个戍守的卫兵做接应,我等你消息。”
“嗯?…也好。”
百里云骁觉得有些古怪,可又说不出哪里古怪。仔细一想,总算理出了点头绪:之前出雍城时,月隐麟对买通官兵的行径还表现得不屑一顾。没想到前后不过短短数日,他竟也能如此平静的接受,甚至随波逐流…只不知这是好,亦或是坏?
月隐麟见他疑虑不前,蹙眉轻斥道:“还不快去?”
“我很快就回来。”
百里云骁淡淡语罢,当下不再犹豫,加鞭催马而去。
城关两侧的角楼座落在护城河畔,时有往来的商客在此歇脚,当地守关亦就此收受一些钱粮,久而久之,东侧角楼便成了类似驿馆的所在。百里云骁到达的时候时近黄昏,朔风怒卷过城,墙垣上的告示多被风沙侵蚀,画像斑驳,已然辨不清形迹。拴马踏入二重门,即至楼堂前厅,里面人不多,仅有几个道长对坐吃饮,角落还蜷着几个衣衫褴褛的老乞儿。
“这位兄台好生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百里云骁循声望去,不觉目光一凛,“唐兄?”
“百里,果真是你!”
随着一声惊呼,对座一个脸如傅粉的白面男子长身而起,撇下同桌朝他趋步而来。
此人便是江湖人称“鬼医”的唐翳无疑了。他虽年长,却因精通养生之故,一直以来始终貌如少年。多年前因缘际会,百里云骁曾与他结为忘年之交,此刻望着他越走越近,心中疑虑陡升:“唐兄不在山林归隐,为何出现在此?”
唐翳并不急着答话,笑吟吟拽着他的手道:“你我二人多年未见,不先来壶酒怎行?来来,有话我们坐下慢慢说。”
百里云骁被他拉到一旁入座,同桌的几个道长面面相觑,最后齐齐望向当中一个仙气沛然的长须道人。那道人着一身黄衫,此刻也用疑惑的目光问唐翳:“这位是?”
“百里云骁的大名,诸位不陌生吧?”
唐翳话音刚落,诸人尽皆愕然。
“什么?他就是百里云骁?”
“真是英雄出少年哪!”
惊疑声中,唯有那黄衫道人拈须一笑,朗声报上家门:“贫道冯钰,见过百里少侠。”
“原来是清平门冯道长,久仰大名。百里不才,愿以水代酒,敬诸位一杯!”
便在这须臾之间,百里云骁打量在座众人,心思已然百转,料想这几个江湖人士绝非偶然聚结在此,定有其他熟识之人尚在别处。
一番礼节性的寒暄过后,唐翳方大笑着对百里云骁道出原委:“日前江湖上有人假冒我鬼医身份,在故人葬礼上大闹一场,惹出诸多疑云。冯道长因亲弟在葬礼上身亡之故,亲自入山拜访,我才得知故人已逝。为证清白,不得已出山一助,想不到竟在此地与你重逢,焉能不快!”
百里云骁断不会告诉他自己就是那假冒之人,便佯装不知的应和:“竟有此事?”
唐翳不察有他,仍笑道:“想来百里兄弟也是为了追杀那魔头闻风到此?”
百里云骁乍闻此言,知他们定是为月隐麟而来,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正是。不知各位从何处得到消息?”
唐翳看向冯钰。冯钰接过话道:“不瞒少侠,贫道从千金楼花楼主那里得知,那魔头身中西疆奇毒,患有眼疾,近日必经萧关取药,故星夜兼程赶路,领众人在此候敌。如今得遇少侠,实乃如虎添翼矣!”
“既是如此,雷东他们可有随行?”
“雷大侠和几个少侠喝不惯这里的粗茶,另寻他处歇脚去了。”
说话间,忽见一个鹑衣百结的乞儿撞入门来,神色惶惶地急报道:“不好了!那魔头来、来了!”
第40章
清角吹寒,瓦亭萧关,一片孤城万仞山。
猝然一声马鸣长嘶,落日余晖下闪出一骑匹枣红色的飞骏,不禀守关,不报宣牒,径朝城关疾骋而来。远处岗哨惊觉情况有异,急遣一拨守将挺枪拦阻。
飞驰的快马直撞入角楼方才停下,两侧早有卫兵一拥而上。其间一个将领模样的,肩负银箭踏步向前,勒令来人下马。
帷帽掩去面容,马上之人并不言语。只见他微一扬袖,亮出文牒往人群里随手一掷,几乎立刻就引起一片哗然!
“他是通缉犯!快围起来!”
“大胆刺客,竟敢刺杀太守!还不束手就擒!”
“拿下此人,本帅重重有赏!”
正当众将欲群起而攻之,月隐麟足下轻点,弃马掠上城墙,飘长的衣袂迎风洒开,露出一截腰侧倒悬的碧青冷剑。与此同时,空中传来破风声响,三支银箭自墙下离弦而出。
月隐麟腰身轻旋,顺势一扯帷帽,悬空绕住箭簇遥遥甩开。
便在此刻,蹲在墙角的一个乞儿迎着斜阳夕照窥见他的容貌,霎时惊为天人,待回过神来,忙慌不迭冲入角楼报信去了。
守城的卫兵很快搭起箭阵,密集的羽箭冲天而起,自下而上形成箭网朝月隐麟疾射而去。
月隐麟闭目凝神,运起巫阳内经九重心法聚力以抗。羽箭被护身真气所阻,无法入体,纷纷摧折掉落。如此时过泰半,众将见城墙上的白衣剑者纹丝未动却毫发无伤,不免大惊失色,恐有儇诈,一时惶惶然不敢近前。
双方正僵持间,忽见两道昊气拔地窜起,一道直扑城墙,另一道却是直取月隐麟面门。
伴随一声清越龙吟,月隐麟格剑卸去凌厉掌气,居高临下的凛对众人。乌发雪衣,随风轻扬,当真是仙姿不可方物。
反观城下,一行人未着军甲,多作道人和乞儿打扮,站在一群装备精良的守将当中显得格外醒目。百里云骁也赫然立身其间。
自角楼出来,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城墙上的月隐麟。也正是这突如其来的一瞥,令他倍感震惊: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月隐麟并不是由某种亲密接触就能与之交心的人,但现在只是远远看着,又觉得两人之间隔了何止千里之遥——似乎在月隐麟这样一个没什么表情、也不喜言语的人身上,那种把人无形隔绝在外的壳是触不到、捅不破的。哪怕他一路掏心相伴,那个人也早已收回对他的信任,决意孤身闯关了:一起并肩前行的路上,没有他。
依依凄风,潇潇古道。就这么隔着人群望向城墙,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众目睽睽下,竟连一句都化不成。
不远处,冯钰与唐翳二人已联手欺近城墙,月隐麟以一敌二尚游刃有余。百里云骁注意到西侧城门忽然洞开,里面闪出一路精骑,迎面两个银盔武将兜马争先来赶,赫然便是那晚在太守府交过手的边关上将。奈何心中虽然警觉,却苦于没有立场,只能眼睁睁看他们沙扬蔽日地朝城墙方向疾驰而去,禁不住忧心如焚。
朔风阵阵。暮色沉沉。铁蹄踏地的混响越来越近。
月隐麟听声辩位,似也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此际冯钰和唐翳就守在他的正前方,想脱出重围就必须捉准时机先发制人,赶在大队人马之前强行突破城门,否则继续拖下去,出城难矣。
心念既定,出手断无留情余地。月隐麟起手回势,剑锋陡然一转,那数个瞬间疾如电光,快得让人猝不及防。剑光落处,唐翳已然伤及咽喉,一时气息凝滞,简直连呼吸也有困难。
冯钰见势不妙,一甩背上拂尘便厉掌攻上前来。
但见月隐麟右腕微侧,剑上寒光挑动天际霞色,凛凛一闪映出冯钰怒色面庞,封喉见血只在一瞬!
生死关头,天外突来横空一刀,硬生生替冯钰卸去杀招。然而兵刃交锋,发出铿然锵响,微妙的熟悉感让月隐麟为之一愕。
“百里少侠!这魔头功夫了得,你要当心!”
冯钰见百里云骁如遇救星,忍不住高声提醒。
百里云骁目光如炬的盯着月隐麟,头也未回地沉声道:“有劳冯道长先将唐兄送医。”
“这……好吧,你千万当心!”
冯钰心知唐翳的伤势刻不容缓,却也明白眼前煞星非易与之辈,必须尽快通知其他人才是。事不宜迟,他携唐翳自城墙纵身一跳,几乎与赶至城下的铁面精骑迎面撞上。好在所有骑兵的注意力都在城墙之上,根本无暇他顾。那两个银盔上将一声令下,骑兵们便整齐划一的挥舞长枪冲墙上喊话叫嚣,一时间声动四野,不绝于耳。
良机已逝。此刻向前,必无生路。
脚下是高高的城墙,身后是阔有十余丈的护城河。
月隐麟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转身向后一跃而下。
“隐麟!”
百里云骁惊惶失措的一声急喊,转瞬就被城下的狂嚣声浪淹没,自是得不到回应,然而他的身体已朝着月隐麟坠河的方向扑了过去。
等城下众将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为时已晚。那两个银盔上将紧急传令,点三百骑兵出城沿河去寻。
得益于曾经被羁押水牢的经历,百里云骁水性甚好,但在湍急的水下实在看不清什么。待他漫无方向的在一片混沌中摸索潜行了一段,突然一股旋流自右前方浪涌而至,紧跟着便是一团柔韧物体当胸撞了过来。百里云骁感到心脏猛烈一跳,急忙用手捞住,果然是个人!他的手在轻微颤抖,这种紧张又如释重负的刺激几乎让人无法控制。他不能细想,只能憋着口气拼尽全力,奋勇带着人往上游去。
斜阳残照,护城河上风浪靖平。蓦地,伴随一阵哗哗浪响,从水里冒出了两个人。其中一个白衣透湿的瘫软在地,另一个则伏在他身上剧烈咳嗽,重衣吃水,暗得辨不出原来的颜色。
“隐麟,醒醒…”
百里云骁缓过气来,伸手拽了拽昏迷在地的月隐麟,眼前忽然有点模糊。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看了几遍,恍惚觉得眼底有一层水雾渐渐漫了上来。
不能慌。不能乱。
百里云骁深深稳住呼吸,探手在他两鬓擦了擦水,屈膝让他伏趴过来,手掌施力在后背按压。
月隐麟一口气急喘上来,冷不防伏身吐了一地。
百里云骁拢腿坐下,情不自禁的一把将人拽到自己身上,用力横抱在怀里。
月隐麟回过神来,脱力的靠在百里云骁身上喘,冰冷面颊紧贴着他火热胸膛,只觉得这样身体交叠的偎在一起,又要开始呼吸不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