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贝耀飞苦笑,“你们好,是因为珣的一句话,你们分,是因为我和珣闹崩了。”
凌焰修一愣,半晌才回想起,当初的确是煜珣让自己去吃定炊筱,但后来自己却情不自禁的越陷越深……
贝耀飞看着越发落寞的人,摇摇头,“哎,小修,算了吧,别再计较了。”
凌焰修咬着朱唇,狠狠道:“算了?开玩笑。你和煜珣的事我才不管,但我和炊筱,绝对没完!”
“何苦呢。”贝耀飞继续吃鱼。
凌焰修一气之下,夺过了那人的筷子,“的确是因为煜珣的一句话,我才去纠缠炊筱的,但是后来不是。我跟他分开,也不是因为你和煜珣。你不要把煜珣想的太能干,好不好!”
“我和煜珣闹僵,自然没利用价值了。你又跟我交好,以炊筱狠毒谨慎的性子,还能与你再有纠葛?”
“不许你这么说他。炊筱虽然为人冰冷,做事狠绝,但其实,他人很好的。”
“哈?也就你这么想。”贝耀飞气哼一声,又道:“他不止一次的利用了我们,还三番四次刁难煜珣,他是好人,除非这天下的好人都死绝了。”
“你!”凌焰修柳眉倒竖,嘴撅得老高,“就你们家煜珣好,哼!”
贝耀飞没胃口了,他在那条鱼肚子上杵了半天,半晌,淡淡道:“你送我这只鱼,就为了讨论他们兄弟俩吗?”
凌焰修也看出贝耀飞的不悦,努努嘴,赌气道:“当然不是为了这个。对了,我问你,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贝耀飞揉揉紧皱的眉心,道:“查到几个抓药的伙计,但没问出什么,都自杀了。线索也就断了。”
凌焰修眼睛转了转,心中有些担心,“毕竟死了十几个人,咱们得给江湖朋友一个说法啊。这下要怎么办呢?”
“再等等,人我都安排下去了,只要他们还敢下手,我绝不会放过。”
凌焰修看着贝耀飞突然寒光频闪的银灰色眸子,点点头,“敌暗我明,你也要小心。”
“放心好了。”贝耀飞又吃了一口鱼,突然问道:“师父的病可好些了?”
凌焰修一愣,这才想起来这条鱼的真正用意,她清了清嗓子,道:“你也知道,师父中的那种毒,需要青龙果才能解,而青龙果呢,只有宫里才有,所以,我前两天去找了一趟水音。”
她偷眼看了看对面继续吃鱼的人,见他并没有生气,便放心大胆的再次跑题,“她怀孕了。”
“咔吧!”贝耀飞手里的竹筷子断了。
凌焰修一瘪嘴,没敢吱声。
半晌,贝耀飞换了双筷子,冷冷道:“青龙果有眉目了吗?”
“皇帝派谢锡铭去贺嘉那边收贡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但是,水音说……”凌焰修大眼睛又偷偷瞥了一下贝耀飞,见那人没什么反应,便道:“煜珣好像不打算帮咱们。”
贝耀飞直接甩给她一个白眼,“他答应过我们的,不会食言。”
凌焰修朱唇一撅,小声嘀咕道:“他还说要封你为后呢,不照样不算数。”
“咔吧!”贝耀飞手里的竹筷子,又断了……
“欸,你别生气,我不说了。话说……,今天这鱼,可是要报酬的。”
贝耀飞不答,但一双愠怒的眸子却没有离开凌焰修的脸。
“我想让你去找煜珣说说,毕竟,能弄到青龙果的,只有他。”
贝耀飞看看吃剩一半的鱼,从怀里掏出一定银子,扔给了凌焰修,“我不想见他。这是鱼的钱,给你。”
凌焰修急了,“不带你这样的!师父的毒再也不能拖了啊,你不去求他,炊筱又帮不上忙,让我怎么办啊!”
“你没问怎么知道炊筱帮不上忙?”
“谁说我没问的?我前天去找的他。要不是他帮不上忙,我才不去煜珣储宫呢。”
“炊筱会理你?”贝耀飞突然很好奇,这两个人说好就好、说散就散,真有些古怪。
凌焰修一瘪嘴,扭捏了半天才道:“他理我的。其实,是师父跟我说,不能和他在一起的。师父恨极了皇帝,自然就牵扯到他身上了。他也是,没事跟老人家较什么劲儿啊。”
贝耀飞一愣,没想到师父还插了一脚,“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嗬,你能知道才怪。江天一追的你满处跑,末了,人家放过你了,你就整天泡在酒坛子里,上哪儿能知道我们的事情?哼!”
贝耀飞不好意思的笑笑,又换了双筷子,开始扒饭。
原来,煜珣被贝耀飞打伤后,炊筱了解了事情原委,便带着荀水音回了一趟草荷堂,想要将人带回攸城。虞庆兰一听说炊筱是洪啸胤的长子,气便不打一处来。当年,何双为了自己,入宫偷药,正是那个色鬼皇帝,抓了人不说,还把人给弄没了。她自然不会给炊筱好脸色。
炊筱毕恭毕敬的说了一堆好话,结果虞庆兰指桑骂槐、硬是把一个善于隐忍的翼王殿下给气极了。炊筱狠戾的性子一上来、便一发不可收拾,几句话轻巧一点,四两拨千斤,处处挟制住了这位大堂主,然后,两个人也就闹僵了。
凌焰修根本不是个会和稀泥的人,她在里面一搅和,虽是好心,但事情就更乱了。
最终,荀水音被逐出师门,跟着炊筱回了攸城。而她和炊筱也就不欢而散了。
凌焰修轻叹一声,不泄气的继续追问:“小飞,你真不去找煜珣问问?”
贝耀飞沉默半晌,淡淡道:“如果青龙果到了,他会给我们弄来的。不用去找,他自会联系我们。你放心吧。”
凌焰修一翻白眼,“你怎么这么确定?水音都说……”
“咔吧!”贝耀飞的第三双竹筷子,断了……
“荀水音这么说,无非是想引我过去,我偏不去!”贝耀飞说罢,拍拍屁股,起身走人。
凌焰修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没好气的踹了一脚桌子,扔下钱,追了出去。
自打那日皇帝用灿珂挟制煜珣,灿珂在人前露了一面后,便再也没被放出来过。
依旧是巴掌大的一个小屋子,依旧是近乎残忍的训练学习,但他却不再在意了。他现在每天想的都是同一件事:逃出去,哥哥在外面等着呢!
当月亮爬上高空,黑幕彻底笼罩了天地时,他便会悄悄起身,将那把藏在床底下、地板石内的匕首拿出来,然后借着月色,开始工作。
他住的辉耀楼第十三楼,是个被铁栅子完整焊接好的笼子,从外面看,自是察觉不出,但只有他和能进入这里的人知道,这里的每一处墙里、每一扇窗内,都镶着拇指粗的玄铁柱子。
月圆那夜,他特别高兴,因为他终于在床下的墙上开了一个洞。当银子般的月光洒进来时,他再也忍不住欣喜的泪水。他只要再把这些碍事的铁柱子锯断,只要三根,他就能逃出去了。
他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手里的动作,也不知道到底锯了多久,终于,在那个大雪飘落夜晚,他成功了……
但是他没有立刻离开这座楼,因为即使逃出去,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哥哥,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逃出皇帝的掌心。他害怕被抓回来,但若是不去找哥哥,又不甘心。一时间,他犹豫了……
贺拨蒙藏在辉耀楼旁一棵高大的松树上,盯着顶层的动静,等待着。他已经奉命在这里守了一个月了,昨天终于有个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他知道,自己要报恩的时候到了……
第一百零一章:妖颜媚骨
荀水音后悔了,她从来没有想过煜珣会如此无情。原本以为自己会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得到他的爱,原本以为他会忘了贝耀飞,与自己成就一段美满姻缘,白头到老。但这一切,似乎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煜珣冷淡的态度让她心寒。一次次的温柔示好,却换不来半点怜惜疼爱。越是靠近,就越觉得那人冰冷无情。慢慢的,她放弃了。这个华丽的宫殿变成了一座牢笼,困住了她的人,也毁了她的梦。
当自幼学医的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时,心中的狂喜让她甚至有些癫狂,原本冷下去的热情再次爆发。她想,有了这个孩子,应该就可以锁住煜珣的心了,但是煜珣的表现再次让她绝望了。对于这个孩子,煜珣出奇的平静,丝毫没有要为人父的欣喜与感动,依旧冰冰冷冷,对她也是不闻不问。
荀水音试了很多办法,但最终,还是不得不放弃了。煜珣整个人好像已经死了,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只是一天天行尸走肉般的做着别人为他定好的事情。那张爱说爱笑的脸上再也没出现过真心的笑容,空洞迷茫的眼神永远找不到焦点,似乎他的整个世界都已冰封。
而她费尽心力,却唤不回那人昔日半分的神采。她感觉很累,很累,自己捧出一颗真心,那人却连看也不想看一下。自己的全部世界只剩下他了,他却将自己视作空气,连厌恶都没有,单纯的忽略,却足以摧毁自己所剩无几的爱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荀水音的眼睛离开了煜珣,开始转向院子里那小的可怜的一片天,却发现连天也是灰色的。她的生活只剩下了漫长的等待,等待那个似乎已经忘了她的男人,等待孩子的出世。
时间像是落在大地上的白雪,静谧无声的融进了土里,却湿了一方天地……
孩子已经五个月大了,她也渐渐习惯了这种日子。但久居深宫的女人,又怎能挨得住寂寞?她开始向往曾经仗剑走江湖的日子,向往曾经与那人还是朋友的日子。几乎每一天,她都在后悔,后悔自己不计后果的强取,后悔自己自作聪明的莽撞。她所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大得她都不敢想象。这一生恐怕会就此老死宫中,与江湖、与亲人再无往来,一辈子得不到原谅,一辈子再没有机会去寻找那所谓的‘幸福’……
煜珣原以为自己可以原谅荀水音,以为自己可以和她琴瑟和鸣、夫唱妇随,但直到两个人真的住到了同一屋檐下,他才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宽宏大度的人……
除了弟弟灿珂的事情还能让他提得起一些兴趣,其他的,他都懒得再管了。没事他就抱着那只黑猫,坐在窗户旁边,一坐就是一整天。娶进宫的两个女人,他根本就不想见,要不是听说荀水音怀孕了,他还不想见那个女人。也就是那天,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太监。一个脸上僵硬得没有任何表情、却处处维护荀水音、逗她开心的人。这个人的声音,他识得,但他没有拆穿。
毕竟荀水音也是个苦命人,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搅了别人的好事呢?自己虽有意成全,但事情究竟会发展如何,他心里也没谱。于是他便暗中让人留意着。结果,这个‘太监’还真没让他失望。
这人隔三差五就会出现在荀水音的宫里,给她带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陪她散散步聊聊天,用心之极,连他这个心有芥蒂的人都为之感动。
阴影之中,他渐渐的勾起了嘴角,为这个女人,也为那个‘太监’。他不禁在想,荀水音虽然害得自己失了贝耀飞,却也是真心对自己的。是时候给她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了。相信这一次,她应该不会再那么糊涂了……
这几日的雪似乎没个完,刚刚晴天,没一会儿,太阳就缩进了云里,雪花便洋洋洒洒的飘了下来,这一下,就下到了晚上……
灿珂拢了拢被子,缩成了一小团。房子太高,虽然不是四面漏风,但这种天气也着实难熬。翻来覆去在床上折腾着,他又失眠了,自己到底逃不逃呢?
窗子突然被人敲了两下,灿珂一愣,披着被子挪了过去。
窗外风雪依旧,阴霾的天宇黑漆漆的有些慎人。灿珂走到窗前,轻声道:“何人?”
一个低沉的男声迅速响起,“贺拨蒙奉太子之命,前来接应殿下。”
灿珂神色一震,忙打开了窗子,果然是那日陪在煜珣身边的侍卫。但他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压住了心中的喜悦,又道:“你可有凭证?”
贺拨蒙从怀里拿出一个纸条,递给了他,随后掏出夜明珠,为其照亮。
那张纸上只有六个字——‘晟儿,来哥这儿。’
灿珂当下扔了身上的被子,对窗外的贺拨蒙道:“你且稍等,我收拾一下就出来。”
贺拨蒙点头,“属下在床边洞口等你。”
灿珂又是一惊,随即了然一笑,关好窗子,快速收拾好床褥,顺着自己挖的洞,跑了出来。
煜珣抱着黑猫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飘雪,竟也不觉得冷。贺拨蒙说今天能把灿珂接过来,也不知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辉耀楼素来守卫森严,灿珂虽然能自己打开一个小门,却不一定能躲过那些明岗暗哨,这种事情,若是让贝耀飞来帮忙,必是万无一失,但是那人……
煜珣苦笑,本以为已经忘了,却总在不经意间想起,一旦想起来,就停不了。还好今天晚上有事情做,不然,又没的睡了……
贺拨蒙抱着灿珂从后窗跳入,煜珣竟没有发现,直到两个人走到近前,怀里的猫突然叫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
灿珂望着煜珣,咬着唇,半晌没出声,眼泪却落了下来。
煜珣温柔一笑,关了窗子,拉着人进了密室。
“晟儿,哥想送你出宫,做个平常人家的大少爷,你可愿意?”
灿珂抓着煜珣的手,半晌才止住了不停滚落的泪,“哥,我想跟你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煜珣轻轻抚去灿珂肩上的雪花,把人抱在了怀里,“哥现在还没想到万全的办法,可以既保住你的爵位,又让你脱离父皇、皇后的掌控。眼下,最保险的,就是送你出宫。”
灿珂低着头,想了很久,让他离开皇宫,他不是不愿意,只是他不想离开刚刚重聚的哥哥,“那,你会来看我吗?”
煜珣轻轻拍着灿珂的背,像是小时候哄他睡觉似的,犹豫了很久才道:“会,只是不用‘洪煜珣’这个身份,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哥会经常去看你的,放心吧。”
灿珂点点头,“那好吧,我听你的。”
煜珣开心的笑弯了眼,柔软的目光触得灿珂一阵心暖,“哥,等你登基以后,会接我回来吗?”
“那要看你了。外面的世界比这皇宫里头可精彩多了,我怕你不想回来。”
灿珂小嘴一撅,抓着煜珣的手,道:“我要回来帮你。这朝堂上没几个是好人,上次我听说你被父皇打了都没人给你说话。我一定要回来,有我在,谁也别想伤你。”
“呵呵,知道的还不少。”煜珣宠溺的刮了刮灿珂的小鼻头,看着这个从小就很强势的弟弟,心里一阵甜蜜,“那好,等哥拿到皇位,就接你回来。”
“说话算数,拉钩。”
煜珣笑着伸出小指,与那根稚嫩的手指勾在了一起……
煜珣顺着密道,一路把人送到了泓宝阁。嘱咐江水寒秘密将人安排妥当后,便不得不趁着天色未亮、赶回皇宫。六皇子失踪,定会有一场暗斗出现,他得回去应付……
贝耀飞看着那只扑向自己的猫,有些无语了。不过五个月没见,这家伙长得也有点太肥了。起初不过是巴掌大点的小豆丁,而今却成了两只手都抱不下的一团毛球。